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哨所旁边那条河

2023-09-20蔺玉武

军嫂 2023年1期
关键词:塔什哨所水车

2021 年12 月,某哨所官兵在巡逻中。摄影/ 刘慎

总是不经意地想起30年前当兵时,所在的哨所和哨所旁边的那条河。

那是位于帕米尔高原深处一个条件十分艰苦的哨所——海拔3000余米,一年有七八个月的大雪封山期,被称为“雪域孤岛”。哨所的名字叫玉其塔什,坐落在大山中间。那是一条在地图上很难找到的河流,但它却是哨所官兵的欢乐之河,希望之河!

由于哨所地势较高,无法引来河水,日常用水都靠人力来拉。哨所有一辆用旧柴油桶改造过的专门用来拉水的水车。夏天,我们几个新兵总会抢着去拉水,我们将水拉回哨所,再一桶桶地转移到炊事班和各班的水缸中。冬天,河面封冻,冰层厚达六七十厘米。早晨第一批拉水的战士,必须要用十字镐、钢钎、铁锹等工具在冰上开洞,费上好大劲,才能勉强凿出一个只能容下小水桶的冰窟窿。而后,战士们在河岸不同的高度站立,一个接一个地将水桶传递。往往是從河中提出一桶水灌入水车,再次向冰窟窿里塞入水桶时,那方水面上就已结了一层薄冰。如此往复,要不停地用十字镐、铁锹将洞口扩大,否则,越结越多的冰碴很快会将洞口封住。

取水难,运水更难。冬季的风雪常常将道路埋没,加之气温近-40℃,举步维艰。一次,拉水上坡时,拉车的战士不慎滑倒,水车失去控制,迅疾向后冲下,车子掀翻,水箱被压坏,幸亏后面的战士躲闪得快,才避免了人员受伤。

玉其塔什基本没有春天,整个春季也是冰天雪地。

春夏之交,山上的冰雪融化,河水暴涨,这条河便也有了几分气势。特别是到了夜晚,空旷的山谷中静悄悄的,只有河水在大山深处传唱出澎湃的音律。宝贵而又短暂的夏天姗姗来迟,河边也顿时热闹了起来。战士们三五相伴地到河边,或清洗衣物,或聊天嬉戏,或放声高歌,河水哗哗,其乐融融。有几个胆大的南方籍班长还悄悄地下河去洗澡,但班长对我们新兵却管得很严,告诫我们高原的河水即便在夏天也是透心凉,从不允许我们下水。

记得有一次,我在清洗被套时,由于水流太急,被套被卷入水中,而我一着急,竟也不由自主地扑向水中。好在几位战友及时用衣服打了结,扔向我,我才被一点点地拖上河岸脱险,引得战友们哄笑不止。当时我虽说冻得牙齿打颤,浑身发抖,但心情却颇为欢喜,以前曾无数次想象过在河中洗澡的感觉,那一次算是领略了一番。滋味的确不太好受,好在有惊无险,却也不再遗憾,不再敢惦记了。

秋天的玉其塔什别具一格。河边有一处断崖,这天造地设的自然景观成了战士们留影的最佳位置:远景是纯得没有任何杂质的蓝天、白云,中景是在石头缝中顽强生长的红叶和山缝中夹存的终年不化的积雪,近景是清清的河水和若隐若现的淡淡水雾……顺着河水的流向翘首向东,朝着家乡的方向望去,有一种朦胧而又亮丽的感觉。

2000 年5 月,蔺玉武在新疆伊犁某地骑马巡检

这条河,也是战士们闲暇时最好的去处,哪个战士有了心思,他保准就会去河边。特别是有家信来的日子里,河边战友的身影会更多。那时的我,时不时地因想起家中双亲已老而心生感慨,为赶走寂寞,我便一个人拿着课本去河边学习,也常常面对河水独自沉思:顺着河流,是否能走出大山?河水是不是流向家乡?听着哗哗的流水声,看着那翻涌的浪花,心中的孤独失意就会顿然消退。小河,成了驱我寂寞、伴我苦读的亲密伙伴。它自哨所旁缓缓滑过,像是有意要逗留一阵,而后又恋恋不舍地流向远处的山谷,流向那太阳升起的地方。

冬日的傍晚,我最喜欢帮着军马饲养员去河边饮马。成群的军马刹那间从马厩中冲出,向着河边已凿开冰块的地方狂奔。那也是一段最令马儿兴奋的时光,但见夕阳如血,马嘶雪舞,更平添出几分高原的壮美。这时,饲养员往往会任由我们新兵随意骑乘,或调教调教某一匹烈马,或来一段雪中竞技。纵马驰骋间,我们忘掉一切的郁闷和胆怯,恣意的欢笑声在河岸边、山谷间久久回荡。

我在玉其塔什哨所整整生活了两年半,两年半的宝贵时光,伴着河水哗哗的流水声一同走过。入伍第三年的秋季,1994年9月,我考上了军校。在即将离别哨所的日子里,我每天都到河边去散步,忽然发现那哗哗的流水仿佛已经融入了我的生命,那么难以割舍……

一别30年,我再也没有去过哨所,而那条在我生命中永远流淌的河却常常出现在梦中。每每想起,心中便会涌起一种异样的感动。玉其塔什哨所,我当兵的地方。小河水,给了我无限欢乐,盛着我兵之初的最美记忆,我“渴望走出大山”最执着的努力。

哨所、小河,我永远的怀念和牵挂!

(作者单位:陕西省机关事务管理局)

编辑/朱德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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