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对空言说

2023-09-16万慧宇

新楚文化 2023年2期
关键词:洛克柏拉图黑格尔

【摘要】在交流失败的现代梦魇之下,柏拉图、洛克作为其历史的切片呈现了“理解他人”作为梦想的起点和成为困境的必然。在柏拉图这里,“理解他人”所具有的宗教和审美意义复杂地掺杂在了交流中所覆盖的信息传播的境况下,而这也是交流失败普遍焦虑的来源。洛克为交流中介化后,理解他人的无望成了现代人头顶的一片挥之不去的阴云。而理解他人的希望也许可以在黑格尔的主体间性和儒家的伦理维度中找到。

【关键词】理解他人;柏拉图;洛克;黑格尔;儒家

【中图分类号】B1 【文献标识码】A 【文章编号】2097-2261(2023)02-0004-06

“你们也是如此,舌头若不说容易明白的话,怎能知道所说的是什么呢?这就是向空说话了。世上的声音或者甚多,却没有一样是无意思的。”(《圣经·新约·哥林多前书》,第十四章,第9-10节)

我们赤条条地被抛入于世,以身体这条天然的界限,首先面对的是关于自我的议题,但是在社会化、集体化的行动中,我们遭遇了他者,于是“理解他人”就成了一个问题,在自我观照与他者观照的张力中浮现。在现代的幻想中,“理解他人”的渴望即是希望自我被理解的另一种表述,是出于普遍孤独症的焦虑,这种渴望背后是一种更深刻的恐慌——在他者凝视中的石化或者向空言说。在现代社会的语境中,理解他人在新兴传播媒介的阴影下被转译为交流的同频共振,人们认为理解他人就是像电子设备接收信号一样接收他人的想法。当“交流”时,人们总是在幻想一个乌托邦,这个乌托邦里人与人之间没有误解。所以,人的关系问题就被转化为调整频率和减少噪音或者卡顿的技术问题,现在市面上流通的各种“沟通圣经”就是例证。

事与愿违的是现代人面临的是普遍的交流失败,20世纪有大量的戏剧、艺术和文学都洞察到了这点。只需随便举出几个人,如贝克特、萨特、奥尼尔,我们就不难想象人与人“相对无言”的场景。列维纳斯在《普鲁斯特中的他者》中对现代人的孤独做了这样的论述:

“在现代文学和现代思想中,‘孤独和交流失败这一主体常常被视为是阻止实现人类兄弟情谊的根本障碍。社会主义的情感在永恒的‘心灵的巴士底狱墙上碰得粉碎。在这个心灵的巴士底狱中,每个人都是他自己的囚徒——每每欢聚结束,曲终人散、华灯熄灭之后,人人又都回到狱中将自己锁起来。因为不能交流而感到绝望……标志着一切怜悯、慷慨和爱心的局限……但是,如果说交流被打上了这种交流失败和不真实的烙印,那是因为我们将交流的目标定得太高,并将其作为实现相互融合的途径而导致的。”①

在这里列维纳斯已经道出了交流失败悲剧的部分真相——“我们将交流的目标定得太高了”,我们期待如天使般透明的交流,可事实上我们不是天使,也不是信号接收器,在此期待后是一个悠久传统——幻想人与人之间能实现“不在场的精神接触”,这是一个人与人完全互相理解的辉煌理想。我无意贬低和斥责这一梦想,我只是想说明这一梦想的危险,正是由于这个梦想导致了交流失败的噩梦。除了这一古老的梦想,另一个导致现代人面对交流的忧郁的原因是从内部自我与外部语言的区分开始的。人与人之间理解的达成必须通过中介达成,所以一切交流,无论是面对面还是远距离的交流,都成了一个“中介”问题。理解他人就意味着理解通过符号中介的私人思想,于是交流就成了一个语义学的问题,人们在无休止地澄清中绝望地发现人与人的理解是不可能的,用对话的碎片思考和说话,成为现代人的宿命:

“我听说,仿佛是第一次听说,按照习惯。仍然被叫做所谓戏剧性语言的,甚至是对话的东西;首先是听契诃夫说的话,我注意到一种习惯性的陌生感;人们的声音不再对他人发出,也不再有来有往;人们的交谈,也许仅仅是在他人的面前自言自语……没有一个人能够说完他开始说的话;相反,人们互相插话,心思游移,心不在焉,语言因此而遭到夭折的命运。”②

威廉姆斯在这段话中描述出了一种以符号为中介的松散的现代对话,意义在碎片的语词中不断地漂移,只剩下声音的相互碰撞和喃喃呓语,符号造成的断裂不仅存在于自我与他人,还在于内部自我和外部语言本身。在自我——符号——他人的双向链条中,人们的交流都遇到阻碍。

在此,我们可以将现代社会理解他人的困难描述为传心术的古老梦想的异化,以及近代二元论的统治。可以发现“理解他人”在当代成为一个紧迫的问题浮现,交流的失败不光是个人性的创伤性感受,其中包含的是盘根错节的思想和文化问题,反映的是我们这个时代与自身的冲突。在这里我要搬出那句著名的口号,“个人的就是政治的”,指出这个问题的公共性,指出“理解他人”的问题是一个政治和伦理问题。所以“理解他人”的问题不是一个改善通信线路或更加袒露心扉的问题,而是涉及人的生存境况的一个结扣。

为了更好地理解现代的交流难题,我将以本雅明的方法,为现代的画面剪辑一系列历史的蒙太奇切片,复活那些与现代呼应的历史瞬间。柏拉图的幽灵将在我们交流的梦想中显现,洛克发掘了交流中的秘密。而“理解他人”新意涵的可能性我们将在黑格尔那里找到。最后来到历史的背面,我们可以发现儒家给出了关于“理解他人”新维度的补充。

一、柏拉图与灵魂交融的梦想

现代对“理解他人”的乌托邦幻想在柏拉图那里就埋下了种子,同时柏拉图对文字的批判也揭示了在新媒体媒介下这一幻想的脆弱。柏拉图的《斐德罗篇》深刻地记录了各种焦虑,其写作背景就是在回应新技术如何影响人与人之间的关系,当时希腊正从口语文化转向书写文化。柏拉图对文字的抱怨,与我们对互联网时代的恐慌如出一辙——我们不必亲身在场就可以通达对方,我们言说的对象发生了漂移和扭曲。在《斐德罗篇》中,柏拉图对充满“爱欲”但非肉体的灵魂结合的称赞,清楚地阐明了隐藏在当代人们对于他人的交流的担忧中的那些模糊的东西:对无法接触的他者具有一种强烈的渴望。

柏拉图描绘了人与人之间关系的理想模式是一种平等互惠的关系,以爱欲为交流的原则,通过对话和爱欲之爱实现人与人心灵的分享,灵魂的融合,从对方的美丽中唤醒回忆,经由此回忆之路拯救灵魂,回到那个神圣的源头。这就是哲人之爱,哲學就是爱,哲学思考需要两个人一起才能进行。在柏拉图描绘的平等互惠的恋爱关系中,既没有单向的交易,也没有强制和操弄,在双方克制中唤起自己身上美好的思想。由此,柏拉图开启了一个悠久的传统——人与人平等互惠的接触是救赎灵魂的必由之路。这个传统幽灵般地附着在了如今我们交流中的每时每刻。时至今日,我们仍然倾向于认为真正“理解他人”是在个性化的、自由的和互动的交流中实现的。

在柏拉图这里,“理解他人”是在一种亲密的二人关系中达成的,而“理解他人”是在爱欲的流动中实现的主客之间的相互融合,施爱者对被爱者的爱,一开始是做单行之箭运行,被爱者在注意到施爱者给予的温柔时,双向流动的爱欲装置被触发了,“想象一下、惠风或回声如何从一个光滑结实的物体上弹回至其源头;就这样,美的通水又回流到施爱者的身上,使他振翅飞翔。”①被爱者被爱震撼陷入其中,却不知爱究竟来自何方:“他不知道,他在施爱者身上看到了自己,就像在镜中看见自己一样。”[1]

“理解他人”的意义超出所有的公共和伦理意义,具有更崇高的审美和宗教意义。这种宗教和审美的意义复杂地掺雜在了交流成为信息传播的境况下,而这也是普遍交流失败焦虑的来源。

柏拉图对平等互惠的关系的要求,带来了他对文字的拒绝。文字模仿活生生的在场,但是这种模仿是失败的:“写下来的字是同样的道理,它们在说话,你会认为它们好像有理解力;但是倘若你想就其所说的提出问题以了解更多,它们却始终不增不减,永远都保持其原来的意思。一旦写下来,每一段话都会到处滚动,它撞上懂的人,也撞上和它没有关系的人,不加区分。它不知道应该对谁说话,不对谁说话。一旦它受到指责,受到不公正的攻击,它总是需要它父亲的支持。脱离了其作者,文字既无法保护自己,也无法支持自己。”[1]

文字没有人性、内在性,忽视交流对象的个性,就不能实现良好而公正的人际关系。柏拉图对文字的批评让人意识到了文字作为人与人之间交流的媒介是不足的,对了解和关爱他人的灵魂造成了障碍。而洛克比柏拉图走得更远,拓宽了对中介的批评。

二、洛克:中介视角的引入

在洛克内在自我和外部语言的区分下,一切的交流都被中介化了,即使我们面对面,但是语言的中介使得我们的距离无限拉远。于是主体和客体的鸿沟就在自我被语言中介中显现,于是现代人被石化的恐惧伴随着交流问题的语义化挥之不去。洛克认为自我具有内在性,符号作为载体,思想作为填充物,思想作为自我的私有财产,我们关于疼痛、颜色、甜蜜和欢乐的经验为我们每个人所特有,我们每个人的内心都深藏不露,我们被困在个体的感觉中经验里。语言和符号仅仅是我们内在生活的外在载体,相比我们内心的宝库,它是粗糙的。语词是约定俗成的,它们“指示”人们头脑中的意义,“指示”外在的客观实体。我们表达的,和他人接受的就是这样公共符号的“代理”。

洛克分割了意义与媒介,形式与内容,那么真正“理解他人”就意味是要透过语言理解他人内心的精神内容,也就是说交流的任务是两个心灵达成一致。而形成这一视野,是建立在一个同一的“自我”基础上的,这个“自我”实际上就是人永恒的、自我同一的灵魂,独立于我们的肉体,不受尘世所累。于是身体成了可以随意抛弃的载体,交流的问题成了一个考虑如何打磨自己的思想工具、使它们精准运输精神内容的技术问题。我们对“交流”的渴望以及“交流”的脆弱都在洛克这里得到了书写。

洛克的语言理论使得人与人达成“真正的理解”成了悖论。洛克认为个体是能指的主人,“语词的首要或直接意义并非来自其所指之物,而是来自使用该语词的个体的心灵”[2]。

所以语词的意义是个体的发明既不是来自在整个符号体系中的相对位置,也不是来自对外在客体的指称,而是来自使用该词语内在个体心灵中的观念。那么在个人可以自由生产的情况下,人与人思想的相互理解是否成为可能就成了一个问题。“为了让语词服务于交流目的,就需要……它们在听者心中唤起的观念和说话人心中的那个观念完全相同。没有这一点,人们就只是用噪声塞满彼此的心灵,却不能传达思想,不能将自己的观念向对方袒露,然而相互袒露观念正是话语与语言的目的。”[2]

在洛克对交流给予的热望下悖论产生了,一方面,他认为交流是为了实现心灵与心灵之间观念的复制;另一方面,他又坚持个体对自我意识拥有至高无上的主权。他无法解释各个自由的个体如何能相互合作组成一个共同体,为我们重新思考自我与外部语言,自我与他者的关系撕开了一个新的口子,这个新口子就在黑格尔那里。

当我们喟叹语词不足以表达内心丰富的情感和内容时,害怕公共话语对自我的残暴统治时,赞扬科学方法是人类理性交流的保证时,洛克的幽灵总是在显现。洛克将意义和物质财产的自主权赋予个人为后来人们对交流的复杂态度奠定了基础——既抱有希望,又提防其危险。交流在洛克那里是一个语义学和心理学的问题,它的目标是使得媒介更加透明,但是,在黑格尔那里“理解他人”超越了语义学和心理学的问题,身体是我们的存在而不是我们的容器,两个灵魂的同一仅仅是对人与人之间差异的短暂遏制,同一性是同一性和非同一性之间的同一,所以“理解他人”并不是两个个体精神的短暂相会,而是个体差异性的共舞。

三、黑格尔:身体的在场与主体间性的可能

不同于洛克,在黑格尔这里交流具有丰富的意涵,“交流”不仅仅是指精神内容在人与人心灵之间的复制,它是一个世界存在的基础。对黑格尔而言,交流并非一种让两个心灵相处和谐的心理学任务,而是一个使有自我意识的个体之间的互相认可成为可能的政治和历史问题。这里所涉的问题是要调和主体与其所身处其中的世界之间的关系、主体与自己以及与他人的关系。再一次,从广泛意义上而言,交流的问题又变成了一个爱欲问题:既克服彼此的差异,又珍惜彼此的差异。这样才能实现人与人之间的互相承认。在《斐德罗篇》中,苏格拉底希望的哲学恋人追求的东西,从某种意义上说,也是黑格尔形而上学的主要原则:“统一与非统一之间的统一。”黑格尔的思想是一个复杂的辩证体系,我无意也没有能力在此阐述其所关涉自我、他者以及其与世界的关系的各种问题,而只是简单地指出了黑格尔哲学具身性分析的方法及其对近代哲学二元论和心理学倾向克服的后果在“理解他人”这个问题上的回响与震荡,一是在交流中将被驱逐的身体召回,二是弥合了自我与他者的间距。

黑格尔不会赞同洛克那种对身体形式漠不关心的态度,“现象学”是一种关于“显露”的逻辑,他认为任何内容都必须有某种形式,目的和手段是无法分离的,精神不能离开身体。同时主体和客体是相融的,黑格尔批判了洛克基于绝对的独立自我的交流观,他认为“自我”不是内在性的,交流的目的不是为了使一个主体和另一个主体融合,而是要在一系列具身的、历史的关系中使主体实现,从自在的、隐性的潜在成为自为的、显性的。所以自我不是一个自足的、独立的、具有内在性的心理事实,它既不是意义的主人,更不是能指的主人,“只有在彼自我意识中,此自我意识才能满足”[3],没有他者就没有自我,主体间种种扭曲、病理和权力的关系才是我们在“理解他人”路上要处理的东西,“自我”和“他者”的理性调和成了如何“理解他人”的核心问题。“如果一个具备常识的人会诉求于他的感觉,或诉求于他内心的启示,那么他和不同意其意见的人就不会再有任何关系;对与他有不同认识和感觉的人,他只需说,他到此为止,不再表达任何意见,这就行了。但换句话说,他这么做,实际上是践踏了人性之根本,因为人性之本质是要努力和他人求得一致;实际上,人性的本质只存在于已经实现的意识共同体中那些反人性者和动物性者总是将自己局限于感觉层面,并局限于只在这一层面进行交流。”[3]

脱离历史关系的“自我确定性”是不可能的,所以两个主体的相遇的情境就是黑格尔用“精神”这个概念指示的那样——“我”即“我们”。那么“我们”会消解“我”吗?还是说是形成了某种多样性的和谐了呢?这是需要进一步考察的问题,在这里我会宽容地理解黑格尔,认为黑格尔用辩证法保留了自我的个性。

不仅我们可以在人与人之间达成理解,甚至黑格尔将他者的范围进一步拓展,他认为人类之外的各种其他物种,以及包括生者和死者在内的更大范围的共同体,都是可以理解的。对黑格尔而言,人与人相互理解的问题与其说是个体之间的问题,不如说是建立一套富有活力的社会关系的问题,与洛克代表的自由主义学派不一样,“理解他人”并不意味着精神内容的原状运输,而是在生活状态的组织中承认对方,认可所有人,其目的是建立一个人类共存的自由世界。而这种可能性的实现,或许可以在儒家的生活化和充满关怀性的伦理学中找到答案。

四、儒家:理解他人就是关爱他人

最后,来到我们讲述的哲学史的背面,我们会惊喜地发现东方式的伦理叙事中的脉脉温情,而这可能会成为现代人们交流困厄的一剂良药。在儒家的理论传统中,理想的待人方式就是以“仁”行事,而“理解他人”就是关爱他人,而这个爱必然是有等差的。

我们可以在孔子对孝的论述中,孟子在论述不忍人之心的时候发现儒家对身体感受性的体认的重视,而成为仁人也必然是在一件一件事中感悟的,而感悟需要的是身与心。在《论语》中,孔子认为真正的孝是要对父母和颜悦色而不是简单的喂养。“色难。有事,弟子服其劳;有酒食,先生馔,曾是以为孝乎?”[4]在《梁惠王篇》中孟子回答齐宣王他是否可以保民时,举了齐宣王在祭祀时以羊易牛的行为来说明他是有不忍之心的,所以可以实行仁政以保民。“是心足以王矣。百姓皆以王为爱,臣固知王之不忍也。”[5]

我认为这是儒家在描述理想的“理解他人”的范式的一个缩影,虽然在此是在论述其他的主体,但是却点出“理解他人”的核心要义就是感受他人的情绪并且关爱之。

在等差之爱的层层递进中,儒家在提醒我们一个事实——我们是脆弱而有限的人。克尔凯郭尔说,在爱这个问题上,具体高于一般,这不是说个体比集体更重要更具有意义,而是指出一个关于爱的悖论:边界的具体性和要求的普遍性之间存在矛盾。所以我们接受“理解他人”的悲剧性,这个悲剧性不是在于我们无法理解彼此,也不是在于灵魂交融的无望,而是我们只能“理解”身在你旁的有限的人,而这个“理解”也注定是模糊的。但是我们能互相关爱,互相抚慰,并在一个共同体中存在,这不足够吗?

五、结语

对空言说既是对现代性交流失败的悲剧的自嘲式的喟叹,同时又为人与人新关系留出了爱的空间。对空言说并不是什么令人恐惧的噩梦,相反,它指出了爱的悖论中永恒的事实——我们可以感受对方。从爱人喋喋不休的讲述过程中,我们可以听到他们时而忧郁时而欢欣,我们沉醉于那或柔和或激昂的语调,我们被他们的声音爱抚;在相互的拥抱和爱抚中,感受那紊乱或平和的呼吸中的动情。我们在乎的不应该是你有没有听懂我,而应该是我们有没有好好地说话,也就是说我们要问的问题不应该是“我们能够交流吗”,而应该是“我们能够相互爱护,能够公正而宽厚地彼此相待吗”。

只有在这个意义上,我们才可以理解他人,柏拉图式的灵魂伴侣在符号的中介中走向了消亡,我们既不是透明的天使,也不是等待信号的设备,我们无法摆脱肉身,在话语建构下的沉思再如何坚强,都必须直面我们的生活世界,直面那个神圣又悲凉的事实——我们是有限的,我们是脆弱的。因此,亲临而在场是我们最接近“理解他人”的选择,如何“理解他人”的问题在当代也许需要被转化为如何关爱他人的问题。正如克尔凯郭尔所说,“具体的爱高于一般的爱”,真正的爱和严肃的思考是在生活的故事中发生的。最后,我想要感谢彼得斯,是他的《对空言说:传播的观念史》激发了我对这个问题的思考,他在传播理论上对这个问题做了精彩的梳理和回答,我想在这里引用他一段精彩的论述作为本篇文章的结尾。

交流的目的是建立一个人人可以共同栖息的和平王国;除此之外,其他意义上的“交流”最终都是不可想象的。既然我们是肉身凡人,均受各种限制,那么交流就永远是一个涉及权势、伦理和艺术的问题。除了天使和海豚得到拯救的情况之外,我们人类之间的相互交往总是带着各自的目的,对此我们无法摆脱束缚。这没什么值得惋惜的,相反这是智慧的开端。“己之所欲,请施于人”意味着,你为他人所做出的表现,不是为了原原本本地再现自我,而是为了服务和关爱他人。这样一种人与人的联系,胜过天使可能提供的任何東西。发现快乐的方式,不在于超越肉体的接触,而是在于肉体接触的圆满[6]。

注释:

①Emmanuel Levinas.“The Other in Proust”(1947),in The Levinas Reader,ed.Sea Hand (Oxford:Blackwell),1989.

②Raymond Williarns.“Drama in a Dramatised Society”,in Raymond Williams on Television:Selected Writings,ed.Alan O'Connor(London:Routledge),1989.

参考文献:

[1]柏拉图.柏拉图全集:第2卷[M].王晓朝,译.北京:人民出版社,2003.

[2]洛克.人类理解论[M].关琪桐,译.中华教育文化基金董事会编译委员会,编辑.北京:商务印书馆,1997.

[3]黑格尔.精神现象学:上[M].北京:商务印书馆,2009(05).

[4]杨伯峻.论语译注[M].北京:中华书局,2009.

[5]杨伯峻.孟子译注[M].北京:中华书局,2019.

[6]约翰·杜翰姆·彼得斯.对空言说:传播的观念史[M].邓建国,译.上海:上海译文出版社,2017.

作者简介:

万慧宇(2001.12-),女,汉族,湖南岳阳人,本科,研究方向:外国哲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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