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丰子恺:我可以省下半只面包来换得一点趣味

2023-09-16袁园园

餐饮世界 2023年8期
关键词:云片碎块年糕

袁园园

提起丰子恺,我们可能会和巴金先生产生共鸣——他曾说:“我的脑子里有一个丰先生的形象:一个与人无争、无所不爱、一颗纯洁无垢的孩子的心。”

丰子恺是中国现代书画家、文学家、翻译家、漫画家等等,总结一下,是一个专业的艺术家,被誉为“现代中国最艺术的艺术家”“中国现代漫画的鼻祖”。而在众多大师中,丰子恺最特别之处在于,他是个热爱生活的、有趣的人。

在《家》中,丰子恺这样说道:“趣味,在我是生活上一种重要的养料,其重要几近面包。别人都在为了获得面包而牺牲趣味,或者堆积法币而抑制趣味。我可以省下半只面包来换得一点趣味。”生活中面包可以不多,但是趣味必须得有。

如此热爱生活的人怎么会不热爱美食呢,而丰子恺笔下的美食如同他一样,充满了奇妙的趣味。

“可怕”的瓜子

中国人吃瓜子有着上千年的历史,直至明清时期,无论达官显贵还是市井小民,都非常喜欢嗑瓜子,嗑瓜子风气之盛使得瓜子在当时的商业中占据着重要地位。对中国人来说,嗑瓜子嗑的是一份心情,人们享受的是嗑瓜子的过程。大家抓一把瓜子坐下来,唠唠家长里短,享受一下清闲的时光。

喜欢嗑瓜子的朋友们应该都有这样的体会,小小的瓜子如同有魔力一般,一旦开始就很难停下来,让人欲罢不能。因此瓜子有一个非常形象的称呼——“鬼牵手”,但凡你面前有一盘瓜子,你的手就会不知不觉像被鬼牵着一样伸过去拿来嗑。丰子恺先生也曾遇到过相似的问题。

在《吃瓜子》一文中,有一段非常有趣的记述:“从前听人说:中国人人人具有三种博士的资格:拿筷子博士、吹煤头纸博士、吃瓜子博士……我对于此道,一向非常短拙……我必须注意选择,选那较大、较厚,而形状平整的瓜子,放进口里,用臼齿‘格地一咬,再吐出来,用手指去剥……我只得把粘着唾液的碎块尽行吐出在手心里,用心挑选,剔去壳的碎块,然后用舌尖舐食瓜仁的碎块。然而这挑选颇不容易,因为壳的碎块的一面也是白色的,与瓜仁无异,我误认为全是瓜仁而舐进口中去嚼,其味虽非嚼蜡,却等于嚼砂。壳的碎片紧紧地嵌进牙齿缝里,找不到牙签就无法取出。碰到这种钉子的时候,我就下个决心,从此戒绝瓜子。戒绝之法,大抵是喝一口茶来漱一漱口,点起一支香烟,或者把瓜子盆推开些,把身体换个方向坐了,以示不再对它发生关系。然而过了几分钟,与别人谈了几句话,不知不觉之间,会跟了别人而伸手向盆中摸瓜子来咬。等到自己觉察破戒的时候,往往是已经咬过好几粒了。这样,吃了非戒不可,戒了非吃不可;吃而复戒,戒而复吃,我为它受尽苦痛。这使我想起了瓜子觉得害怕。”

儿时吃蟹

在丰子恺与蟹有关的文字和画作中,对父亲和家人团聚时光的怀念占据了很大篇幅。

丰子恺喜欢吃蟹源自父亲对蟹的喜爱。在《忆儿时》中,丰子恺这样回忆道:“自七八月起直到冬天,父亲平日的晚酌规定吃一只蟹、一碗隔壁豆腐店里买来的开锅热豆腐干。他的晚酌,时间总在黄昏。八仙桌上一盏洋油灯、一把紫砂酒壶、一只盛热豆腐干的碎瓷盖碗、一把水烟筒、一本书,桌子角上一只端坐的老猫,我脑中这印象非常深刻,到现在还可以清楚地浮现出来。我在旁边看,有时他给我一只蟹脚或半块豆腐干。然我喜欢蟹脚……父亲说:吃蟹是风雅的事,吃法也要内行才懂得。先折蟹脚,后开蟹斗……脚上的拳头(即关节)里的肉怎样可以吃干净,脐里的肉怎样可以剔出……脚爪可以当作剔肉的针……蟹螯上的骨头可拼成一只很好看的蝴蝶……父亲吃蟹真是内行,吃得非常干净。”

“蟹的储藏所,就在天井角落里的缸里,经常总养着十来只。到了七夕、七月半、中秋、重阳等节候上,缸里的蟹就满了,那时我们都有得吃,而且每人得吃一大只,或一只半……我们都学父亲,剥得很精细,剥出来的肉不是立刻吃的,都积受在蟹斗里,剥完之后,放一点姜醋,拌一拌,就作为下饭的菜,此外没有别的菜了。因为父亲吃菜是很省的,而且他说蟹是至味,吃蟹时混吃别的菜肴,是乏味的。我们也学他,半蟹斗的蟹肉,过两碗饭还有余,就可得父亲的称赞,又可以白口吃下余多的蟹肉,所以大家都勉力节省。现在回想那时候,半条蟹腿肉要过两大口饭,这滋味真好!”

有些味道是与某些人或某些瞬间捆綁在一起的,当那个人或那个时刻不在了,那种味道便随之消失了,相信长大后的我们都有过类似的体验和感慨,蟹是丰子恺人生中的那个“味道”之一——“自父亲死了以后,我不曾再尝这种好滋味。现在,我已经自己做父亲,况且已经茹素,当然永远不会再尝这滋味了。唉!儿时欢乐,何等使我神往!”

云片糕上的诗

云片糕又名雪片糕,是江苏、广东等地的传统糕类美食。其名称是由片薄、色白的特点而来的,其特点质地滋润细软,犹如凝脂,能久藏不硬,在制作上很为讲究,如炒糯米粉,一般要贮藏半年左右,以去其燥性;对绵白糖的选择也较严格;至于糕的切片要求也很高,每条糕块一般要切140片左右。

在丰子恺笔下,云片糕充满了诗意——“云片糕,这个名词高雅得很。其白如云,其薄如片,名之曰云片,真是高雅而适当。假如有一片糕向空中不翼而飞,我们大可用古人‘白云一片去悠悠之句来题赞这景象。”

丰子恺的《胡桃云片》写的是云片糕,却给人一种艺术鉴赏的感觉,用他自己的话来讲便是“若要说吃,我吃这种糕是并用了眼睛和嘴巴而吃的。”“试切下几片糕来,不要立刻塞进口里,先来当做小小的画片观赏一下。有许多极自然的曲线,描出变化多样的形象,疏疏密密地排列在这些小小的画片上。有的像果物,有的像人形,有的像鸟兽,有的像蠕虫钻过的古书,有的像古代的象形文字,然而大都疏密无定的,颇像现在的窗外的散布着秋云的天空。古人诗云:‘人似秋云散处多。秋天的云,大都是一朵一朵地分散而疏密无定的,这颇像胡桃云片上的模样。故我每吃胡桃云片便想起秋天,每逢秋天便想吃胡桃云片。”

人间烟火小吃食,生生被丰子恺吃出了艺术感。

馋年的孩子

“我似觉有二十多年不逢着‘新年了。因为近二十多年来,我所逢着的新年,大都不像‘新年。每逢年底,我未尝不热心地期盼‘新年的来到;但到了新年,往往大失所望,觉得这不是我所盼待的‘新年。我所盼待的‘新年似乎另外存在着,将来总有一天会来到的。料想今年的‘新年也是不像‘新年的,且回想过去吧。”原来如此富有童趣的丰子恺在人到中年时,也和我们一样,对“新年”的体验越来越差,越来越失望,只能靠回想儿时的新年聊以慰藉。

其实小时候能吃到的东西非常有限,即便在过年时,但那仅有的一点点美味,承载住了醇厚的年味儿,镌刻在记忆里。小时候的丰子恺也是个馋年的孩子,小脑瓜里萦绕着“吃”。

“臘月二十三晚上送灶,之后家中就忙着打年糕。两枕‘当家年糕约有三尺长;此外许多较小的年糕,有二尺长的,有一尺长的;还有红糖年糕,白糖年糕。此外是元宝、百合、橘子等等小摆设,这些都是由母亲和姐姐们去做,我也洗了手去帮忙,但是总做不好,结果是自己吃了。”(节选自《过年》)

“大年夜的夜饭,我故意不吃饱。留些肚皮,用以享受夜间游乐中的小食,半夜里的暖锅,和后半夜的接灶圆子……我吃饱了东西回到家里,里面别是一番热闹:堂前点着岁烛和保险灯。灶间里拥着大批人看放谷花。放的人一手把糯米谷撒进镬子里去,一手拿着一把稻草不绝地在镬子底上撩动。那些糯米谷得了热气,起初‘啪,啪地爆响,后来米脱出了谷皮,渐渐膨胀起来,终于放得像朵朵梅花一样。这些梅花在环视者的欢呼声中出了镬子,就被拿到厅上的桌子上去挑选。保险灯光下的八仙桌,中央堆了一大堆谷花,四周围着张开笑口的男女老幼许多人。你一堆,我一堆,大家竟把砻糠剔去,拣出纯白的谷花来,放在一只竹篮里,预备新年里泡糖茶请客人吃。我也参加在这人丛中,但我的任务不是拣而是吃。那白而肥的谷花,又香又燥,比炒米更松,比蛋片更脆,又是一年中难得尝到的异味。”(节选自《新年怀旧》)

丰子恺说他的身心为四件事所占据——天上的神明与星辰,人间的艺术与儿童。其实他的一生并不如他的文字和画作那般恬静浪漫,他也曾经历过饥寒之苦,也曾颠沛流离,但是他选择了有趣和有情。

生活万般滋味,需要一双发现的眼睛和一颗保有天真的心,我们不妨向丰子恺学习,带着淡淡的欢喜,做有趣的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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