非遗保护视角下的湘西傩面具艺术再设计应用

孟燕

（湖南工业大学，湖南 株洲 412000）

近些年来，随着我国传统文化政策法规的出台，传统文化开始复兴。传统文化的复兴必然与高度发达的社会时代接轨，于是“传承——转化——发展”一直在悄无声息地进行着。从某种意义上说“转化”就是一种“融合”，“融合”就是当下大家追逐的一种“创新”，“创新”就是一种“再设计”与“再发展”。

傩面具是以傩戏为载体，在社会还不是很发达的年代承担着趋吉避凶的功能，表达了普通大众对美好生活的向往。湘西傩面具是湘西的一部“百科全书”，和大多数非物质文化遗产一样，湘西傩面具也面临着即将消失、后继无人的困境。比较乐观的是近些年来国家大力开展非遗保护与文旅融合，湘西傩面具也在这样的机遇中寻求发展。

1 湘西傩面具的文化内涵

湘西傩面具反映了原始宗教的遗留文化。在经济生活还不发达的年代，老百姓对自然环境有着敬畏与崇拜的心理。这种对自然环境的依赖与无奈使得傩事活动生发出来，随着时间的推移，慢慢地越来越成熟，在傩戏活动中寄托了老百姓祈求风调雨顺的心愿。傩面具是傩事活动中的一个关键道具，发挥着重要的作用。因此顾朴光在《中国面具史》中这样写道：“面具作为一种用以同自然、人及超自然世界进行交际的文化符号，在原始人类的生活中占有重要地位：当它用于狩猎时是一种生产工具，用于解决矛盾时是一种防护武器，用于祭祀时是一种通神法器，用于舞蹈时是一种化妆道具，面具的多种功能和属性，使它成为原始人类生活中不可或缺的器物。[1]”

湘西傩面具深受楚巫文化的浸染。在战国时期，楚国疆土的扩张使得湘西地区受到了楚文化的影响。楚文化信鬼神、重祭祀，在湘西人的意识里鬼神是存在的，于是在湘西傩面具里有许多鬼神面具，它们都是鬼怪神灵的化身，人们戴着面具，通过傩戏表演，表达他们协调天、地、人三者之间和谐关系的朴素愿望。古代湘西祭祀活动非常频繁与重要，在7 800年前的高庙遗址中出土的白陶上的“獠牙兽面纹”就是古老神秘的湘西傩面具造型的印证[2]。楚巫文化在精神层面上具有较多的原始成分、自然气息、神秘意味和浪漫色彩。

2 湘西傩面具的审美特色

2.1 狞厉美

湘西傩面具给人的第一印象是非常的狰狞与恐怖。这种狞厉的造型审美源自于湘西人民对未知事物的恐惧以及尚巫崇鬼的传统习俗，于是他们利用这种夸张的造型来表达对鬼神的又敬又怕，以便获得更多的安全感。

湘西傩面具对狞厉美的表达首先体现在“大嘴”上。《山海经·北山经》中描述了先民们是用张开的“大嘴”来驱赶敌人与恐惧。巫术赋予了傩面具的“嘴”以超能力，嘴不仅是人原始生存需求的重要器官，而且一张大嘴能吞噬妖魔鬼怪。因此，“血盆大口”就理所当然地成为了凶神傩面具的符号，在老百姓眼里它不仅能降妖除魔，还能让他们战胜恐惧。在湘西傩面具的凶神面具上还有一个重要的特征就是“凸眼”。傩面具作为一种巫术的道具，必须赋予眼睛以视觉的超能力，凶神傩面具的眼睛一般被夸张地凸起，仿佛要蹦出来一般，眼睛有眼珠镂空眼白凸起和眼白镂空眼珠凸起两种。当人们凝视傩面具的眼睛时，有一种紧张感和压迫感迎面而来。还有就是凶神面具的眉毛大多数被处理成了火焰形象，这样的眉眼组合在一起不让人望而生畏才怪！

2.2 繁复美

湘西是湖南少数民族聚集的地区，苗族是这里主要的少数民族。在苗族人的审美中最主要的一个特点是追求繁复的美，对繁复美的追求体现在苗族人生活的方方面面，如苗族银饰，苗族银饰的复杂让人瞠目结舌，那密密麻麻的纹样传达了苗族人对多的追求和对满的喜爱，“多多益善”“圆圆满满”正是他们对美好生活向往的表达。在苗族的刺绣与服饰当中我们同样能看到这样的表达。湘西傩面具也受这种审美的影响，其纹样丰富多彩，从内容上看，有动物纹、植物纹与装饰纹样之分，动物纹样有虎、龙凤、蝴蝶、犬等；植物纹样有莲花；装饰纹样有各种以线条为主的纹样，如波浪纹、曲线纹、三角纹、漩涡纹。这种装饰性纹样在傩面具里运用较多，它们在傩面具五官之外空白处有规律有节奏地排列着，在面具形式和构成上营造一种繁复与饱满感。

2.3 神秘美

湘西傩戏是一种宗教文化与戏剧文化相结合的产物，因此傩面具必然具有神性。面具在早期起源于模仿实践，原始人类为了狩猎，通过面具把自己装扮成野兽与鬼神以表示对自然力的崇拜与征服，渐渐地面具演变成了仪式化符号，变成了一种象征，戴上面具的人就具有了神性。湘西傩面具的神秘还体现在各种仪式中。据傩面具雕刻艺人口述，面具在开箱时必须进行“开光”仪式，通过仪式之后的面具在他们眼里就被赋予了神性，傩戏表演时戴上面具就成了神的化身，傩戏表演者也顿时变得神秘，似乎有超能力附身。

3 湘西傩面具艺术再设计应用方法

湘西傩面具艺术造型夸张，色彩大胆，是神秘湘西最典型的艺术符号。我们在抢救保护它的同时还要对其进行创新，让它能够更好地适应与融入新的时代环境。创新不是完全的改变，我们必须要保留原有湘西傩面具艺术的精华，其实就是在其原有的艺术规律上进行再设计。

3.1 造型纹样提取

湘西傩面具根据不同的类型其造型各有特点（表1），正神面具在傩戏表演中充当祈福纳吉的作用，于是正神面具五官被美化，如唐宏将军，是傩面具的主神之一，他的眉毛被刻画成月亮，面带微笑，和蔼可亲。凶神面具的面部表情是最夸张的，如“凸眼”“大嘴”“尖牙”“火焰眉”，狞厉凶猛的表情让人望而生畏，它的功能是驱除妖魔鬼怪、战胜邪恶与恐惧。如开山面具，它是湘西众多傩面具中除傩公傩母外最常见的神灵，被湘西少数民族村寨奉为护寨之神，相传其头长尖角、口露獠牙、眉毛呈火焰形，相貌凶狠至极，从形态上来说，开山猛将能很好地体现湘西傩面具的艺术特征[3]。世俗面具是最接近生活、最自然的面具，其主要人物也是来自生活中的原型，如关公、包公等。丑角面具也是属于世俗面具，主要用来逗乐，滑稽怪诞是它们的主要特征，如歪嘴和尚。

表1 湘西傩面具造型纹样分析

3.2 色彩借鉴

湘西傩面具色彩绚丽，对比强烈，主要采用红、黑、白、黄、蓝、绿为主，在色彩搭配规律上主要采用纯度对比、明度对比与冷暖对比，并且极少使用调和色，色块明确，主次分明（表2）。傩面具有正神面具、凶神面具、世俗面具之分。正神面具一般是以红、黄、白、黑等单色为主，红色表示正义、忠心、权力、公正，如关公、傩公、二郎神；黄色表示正常肤色，如土地公、员外；白色是善良俊美如神仙、书生；黑色既表示邪恶也代表正直；蓝色多代表残暴、凶狠、恐怖。凶神面具多为复合色彩，以红、黑、黄、褐、蓝为主色调，以白、绿、金、银等为辅色，金银两色主要用于头饰上，起到点缀调和的作用，如武将面具就多为复合颜色。湘西有些面具色彩就有19种之多[4]。如开山面具就以红和黑为主；凶神面具的颜色饱和度高，主次分明，用色整体上大胆且奔放，增强了面具角色表达的感染力，充分展现出民间艺术在用色上的直白表达。

表2 湘西傩面具色彩分析

4 湘西傩面具再设计实践

4.1 湘西傩面具在插画设计中的应用

插画设计是现代设计最重要的视觉传达形式之一，现代社会高度发展，人类已经进入了一个读图时代，在这个时代插画发挥了巨大作用，插画已经广泛应用于现代设计的各个领域。商业插画是插画中推广最多的，它在艺术表现上注重夸张、诙谐、幽默，这与湘西傩面具是不谋而合的。因此将湘西傩面具运用到商业插画中，只须运用艺术设计中的简单美学规律来进行处理，就可以得到很好的艺术效果。

首先，在内容上以傩面具为主题的插画在创作前要先对傩面具有一个系统全面的了解，尤其是各个不同的面具分别属于什么类型，以及每一个面具所代表的含义，这样才能在保留傩面具原有特色的基础上设计出符合时代潮流、受人追捧的插画设计。如以文旅为主题的插画设计（图1），这一系列插画设计作品整体风格装饰性强，主体傩面具下以自然风景为背景，和谐统一的画面中突出了傩面具的特色，整体上以流畅的线条为表现手法，脸部的某些装饰元素与背景的某些装饰元素相呼应，如三角形，并且融入了当下艺术流行的“萌”元素，显得呆萌可爱，大大增强了傩面具的艺术感染力，深受年轻人的喜爱。其次，在表现形式上，可以运用解构的手法，把原来傩面具的基本元素进行分解，如分离、打散，然后根据设计师的需要重新进行变形、夸张、添加处理等，准确地表现傩面具的精神与文化内涵，要求傩面具的视觉元素要准确表现，比如说“凸眼”“大嘴”“火焰眉”“獠牙”……这些不仅仅是形象的准确描绘，更是思想的表达。最后，在色彩表现上，要强化傩面具的这种色彩对比。只有强化对比才能把傩面具这种民间艺术的热闹、朴素、直接的色彩完美地表达出来。图2这一系列插画设计在表现形式上把傩面具进行了更大的夸张，如歪嘴更歪，凸眼更凸，面具的荒诞与幽默感更加被强化，面具的颜色也做了高饱和度以及高色相对比。

图1 文旅主题插画设计。

图2 插画设计。

4.2 湘西傩面具在文创产品设计中的应用

文创产品是非物质文化遗产传承的一个重要途径，人们在使用非遗文创产品时最重要的是感受到那浓浓的文化意蕴。湘西傩面具艺术是湖南非物质文化遗产的典型代表，创作湘西傩面具文创产品不仅可以促进文旅融合，而且可以与文创产品使用者进行情感互动，使之产生共鸣。当前文创产品的使用对象主要是年轻群体，这一类群体活跃，有朝气，走在时代的前沿，不仅追求产品的视觉美观性，同时也注重产品的互动性。因此，傩面具文创产品只有在把握年轻群体需求下才能追求更大的经济价值。

设计师秦晓航在2021年中国特色旅游商品大赛中斩获银奖的作品《STITCH冷感冰巾》就是运用傩面具元素做的设计（图3）。这款冰巾是运动用品，使用前只需将其在水中充分浸泡几分钟，即可围在脖子或额头上使用，可持续保冷数小时，足以让人跑完一场“全程马拉松”。傩面具是原始图腾的再现，是祛灾纳福的吉祥象征，是自远古时代以来人们的重要精神力量，这种精神力量与马拉松的运动精神不谋而合[5]。这是古老艺术和现代科技相结合成功的典范。在设计师看来，“傩”是历史久远并广泛流行于汉民族中具有强烈宗教和艺术色彩的社会文化现象，傩面具根植于民间，凝聚了世代民众的审美情趣，更反映出人的一种本质力量。它不仅能够驱邪避灾，而且可以祈福佑吉。秦晓航还把湘西傩面具中的标志性人物开山将军融入文创旅游商品当中，设计出了手表、钥匙扣、卡包等文创产品（图4）。这些商品注重采用优质材料，利用现代精湛技术，将图腾烙印进生活中，除了自用，还可当成伴手礼，赠予友人。

图3 STITCH冷感冰巾。

图4 文创产品。

5 结论

湘西是一个备受原始宗教影响的地域，面具文化由来已久，在这里独特的自然环境和人文环境同时造就了神秘的湘西。湘西傩面具是一个集湘西人文、历史、宗教与美学于一体的“艺术瑰宝”。在历史上傩戏活动在老百姓生活中曾经非常活跃与重要，但随着时代的发展，湘西傩面具也摆脱不了和其他非物质文化遗产一样的命运，面临即将消失、后继无人的困境。好在近些年来，传统文化开始复兴，湘西傩面具也受到了国内外许多专家与学者的高度重视。一方面我们在保留原汁原味的湘西傩面具活态传承的同时，另一方面湘西传统傩面具也正在经历着时代转型。正如顾朴光先生所言：“今天，面对着现代化工业文明和社会思潮的冲击，它的功能、质地、形制、造型以至内涵、仪式、禁忌，正在进行蜕变并将继续蜕变，以适应时代的需要，于变化中谋求生存和发展。[6]”因此，对湘西傩面具的传承与发展，转化与再设计是一个新的命题。在践行傩面具的再设计过程中，傩面具释放出神秘湘西独一无二的艺术魅力，更加有助于我国传统文化的复兴与软实力的建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