宫崎骏，最后一搏

2023-09-14

世纪人物 2023年9期

关键词：吉卜力动画师宫崎骏

82岁的宫崎骏，又有电影上新了。

7月14日，一部没有任何预告、任何宣发的电影在日本院线上映，它叫《你想活出怎样的人生》。

这是宫崎骏导演的最后一部电影。他说：“我已经做好了在制作这部动画电影中间死去的准备……”

这也是宫崎骏继《起风了》之后的又一重磅之作。两部电影间隔10年，期间还上演了宫崎骏的第4次“退休诈欺”。

这位世界级的动画大师，从18岁与动画结缘，多年里一直无人问津，直到43岁才一举成名。

从蜗居在7平米公寓的底层动画师，到73岁获得奥斯卡金像奖终身成就奖。宫崎骏的人生用两个字足以概括：坚持。

01

1941年，宫崎骏出生于战乱的东京，战争对他的影响是巨大的。

他所在的家族经营着一个飞机制造工厂，在战争中牟取暴利，而他的父亲则是工厂的厂长。

少年时期的宫崎骏，对于这一切感到痛苦和困惑：为什么家族身为战争机器的助力者，却没有人为自己的行为感到耻辱和罪恶。

对于战争的厌恶，也反映在他的多部作品中，例如《天空之城》等，影片中直指战争泯灭人性。再加上宫崎骏从小体弱多病，医生说他活不过20岁，母亲又身患重病，宫崎骏就这样在压抑、自卑、纠结和无人可依的环境下长大。

幸好還有漫画，这让他找到了慰藉。他说，通过漫画，填补了“存在于自我意识和现实之间的鸿沟”。

1958年，东映动画公司出品的《白蛇传》上映，这是日本第一部彩色动画片。

影片中的女主角勇敢又坚韧，18岁的宫崎骏被深深震撼了：“大雪中，我跌跌撞撞的走回家中。与他们（影片人物）的执著比起来，我为自己感到非常地羞愧，哭了一整个晚上。”

动画的温暖、纯粹和无边想象力打动了他。就算是再糟糕的时代，动画的乌托邦也能给予人勇气和希望。从此一颗种子在少年的心中种下：去做动画！

大学毕业以后，宫崎骏就加入了《白蛇传》的制作公司——东映动画，从这里开启了自己一生的动画事业。

02

杰出的成就背后，往往藏着不为人知的心酸和坚持，就算是宫崎骏也如此。

刚刚加入东映动画的宫崎骏，只能从最基础的动画师开始做起。

日本的动画师——做着最累的工作，拿着微薄的薪水，支撑着庞大的动画产业。这个职业辛苦到什么程度呢？根据调查显示，2015年，日本动画师平均每天工作达到11个小时，而平均年薪仅为1万美元。

宫崎骏后来是这么评价动画师群体的：“平均年龄都很轻……他们的特征是善良和贫穷。”

年轻时期的宫崎骏也一样贫穷，蜗居在7平米的公寓，往往工作到凌晨1、2点。从脚本、分镜、场面设计等等各个动画制作环节，他都参与过。

在东映动画，宫崎骏结识了挚友高畑勋，他们后来与铃木敏夫一起，组成了吉卜力工作室三巨头。

在动画行业打磨了16年后，宫崎骏才有了自己的处女作，此时的他已经38岁。

只是这部作品并未在市场上激起多大的水花，票房惨淡，石沉大海。之后的3年里，宫崎骏再没接到任何的拍片邀约。

但他并未就此消沉，拿着自己的画稿不断地毛遂自荐，屡屡碰壁，也遭受了不少冷眼。

但你永远也不知道，自己的坚持什么时候会被命运眷顾，什么时候会触底反弹。正如马云所说，绝大多数的人是因为看见而相信，只有少数的人是因为相信而看见。

宫崎骏就是那个始终相信的人。

1982年，此时还籍籍无名的宫崎骏为维持生计，在德间书店的杂志上连载《风之谷》。

主编铃木敏夫从宫崎骏的处女作开始，就十分欣赏他，极力促成了《风之谷》改编成动画电影。由宫崎骏担任导演，高畑勋是制片人。

1984年，《风之谷》剧场版横空出世，最终票房达到7.4亿日元，宫崎骏也因此一举成名。还记得这部电影的主题之一便是：只要活着，就有希望。

也是从这部电影开始，命运的齿轮开始转动，宫崎骏、高畑勋、铃木敏夫“铁三角相聚”，随后吉卜力工作室诞生。此后的30多年里，吉卜力在日本动画界划下了浓墨重彩的一笔。

03

在吉卜力的宫崎骏，是个狂热的创作者，又像个死磕的“创业者”。

第一是和自己“死磕”。在电脑CG动画成为主流的今天，宫崎骏仍然坚持难度更高的手绘。

这个工作难度是什么概念呢？一秒有二十四帧，动画的每一帧都要手工绘制完成。

就拿吉卜力一部两个小时的动画长篇来说，总共需要1500多个镜头、16万张画稿。这至少需要300名员工，工作一年半到两年时间。

在外界看来，动画几乎占据了宫崎骏生活的全部。

挚友铃木敏夫曾经描述过宫崎骏的工作日常：“他每天自己带一份塞得满满的饭盒，用筷子一分为二，中午吃一半，晚上吃一半。5分钟吃完，午饭后休息15分钟，然后从上午9点一直工作到凌晨2点。”

在一部有关宫崎骏的纪录片里，时常能看到他为了创作，双手捂脸，焦虑地挠着自己发白的头发：“难啊，难死了！”

有时候甚至抓狂道：“我要把这个工作室给烧了！”但就算是再难，他也不愿意放低自己的要求。

“你必须要不断地鞭策自己，直到把自己逼到极限。”

在电影《起风了》中，一个仅4秒的地震镜头，他花了15个月的时间不停地打磨。在最后呈现出来的画面里，人物神态、动作各异，甚至让观众无法一眼找到主角。

在创作《崖上的波妞》（《悬崖上的金鱼姬》）时，有一个波妞奔入宗介怀里的场景。宫崎骏对原画不满意，觉得没有把那种强烈的感情表现出来，他便自己亲自重新画：

“波妞拥抱宗介的时候，脚趾要大大地张开，衣服的下摆要被挤得皱起来，这才能看出，她在用尽全身力气去拥抱宗介。”在制作《幽灵公主》时，他亲手修改了8万张画稿，以致于后半年由于劳累，患了手疾，需要按摩治疗才能继续工作，56岁的他仍忍着伤痛完成了这部电影。

他曾说，一个人一生能画的线的长度是有限的，“那就是绕地球七圈半，我早已经画超了。”

在这样严苛到有点变态的自我要求下，宫崎骏的电影画面细腻到什么程度呢？

例如《千与千寻》中，千寻的头发会挂在乌鸦的喙上。

第二，就是和他人“死磕”。在吉卜力，宫崎骏是出了名的严苛，不肯轻易放松自己对动画的设计要求。

只要是不符合他标准的，就需要重画或修改，骂起人来也毫不留情：“好好想想！活着难道不思考吗？”

自90年代以来，宫崎骏打磨过不少动画新人，只是有不少人也受不了这种“打磨”而选择出走。

他的严苛要求，让对手押井守都曾经吐槽称：

“吉卜力培育了一种只有吉卜力才能培育出来的动画师，他们的工作人员水准真的很高，从动画设计到原画都是。但如果你问我他们的做法完全正确吗？我认为他们应该立刻被解散。”对于儿子宫崎吾朗，宫崎骏也同样如此。

在儿子担任动画导演期间，宫崎骏的批评一如既往的严苛：“那种没有灵魂的画，画得再多也没有用。”就这样，在一次次“死磕”中，宫崎骏走到了动画电影的巅峰。

1988年，《龙猫》上映，豆瓣9.2分，票房、口碑大获全胜；1989年，《魔女宅急便》上映，豆瓣8.7分，日本年度票房第一；1992年，《红猪》上映，豆瓣8.6分，日本电影票房排行第一；1997年，《幽灵公主》上映，豆瓣8.9分，日本票房高达193亿日元。2001年，《千与千寻》橫空出世，一举斩获了奥斯卡最佳动画长片奖。

它还一度刷新日本电影票房，以316.8亿日元的成绩，维持了长达18年无人打破的影史记录。直到2013年，72岁的宫崎骏还在推出新作品《起风了》。一个叫动画的梦想，就这样持续地炙热燃烧了50多年。次年，他获得了第87届奥斯卡金像奖终身成就奖。正如企业家、蒙牛创始人牛根生所说：世界上没有奇迹，只有专注和聚焦的力量。

04

奥斯卡金像奖终身成就奖也不是宫崎骏的终点。在2013年《起风了》上映后，宫崎骏第4次宣布了退休的消息。这次他专门邀请媒体开了发布会，搞得煞有其事。他说，希望退休后，每周六我能休息，这是我的梦想。所有人都以为这次是真的，但他可是宫崎骏，是在退休和复出间反复横跳的宫崎骏。

反复横跳是因为放不下，“什么也不做的话，太无聊了。”尽管他：身体机能已经无法支持高强度的工作；

曾经一起奋战的好友高畑勋去世；患上眼疾、腱鞘炎等毛病，每天必须做操来缓解身体的疼痛；手几乎无法握住笔，只能用非常软的5B铅笔……

在退休声明发布的3年后，宫崎骏又开始筹备自己的新电影，定档日期也从2019年一拖再拖。直到如今，这部《你想活出怎样的人生》终于面世，讲述了生而为人真正重要的东西。他还探讨过人性、梦想、成长、生存、自我、勇敢等等不同的课题，以下为宫崎骏经典作品摘录：

《千与千寻》

1. 不管前方的路有多苦，只要走的方向正确，不管多么崎岖不平，都比站在原地更接近幸福。2. 人生就是一列开往坟墓的列车，路途上会有很多站；很难有人可以自始至终陪着走完，当陪你的人要下车时，即使不舍，也该心存感激，然后挥手道别。3. 这世上有一条路无论如何也不能走，那就是歧途，只要走错一步结果都会是粉身碎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