英雄连长

陈赫

一

第一次见到连长，是在我当兵不久晚点名的时候。他站在台阶上，个子不高，但声如洪钟，每点一个名字，都带着特有的力度。

点到我名字的时候，我紧张得半天才说出一个“到”字。连长放低声音对我说：“不要紧张，军人一定要拿出军人的样子，落落大方一点。”

我抬起头，看到连长的额头上有一道特别明显的刀疤。

点名过后回到排房里，我忍不住问班长，为什么连长额头上会有刀疤？班长自豪地说：“那算是连长的军功章。”

接下来，班长告诉了我一个惊险的故事。

2001年，还是战士的连长在探亲归队的列车上，遇到76名持刀车匪疯狂抢劫。他带头组织车上的15名军人，和车上的乘警一起，与车匪展开搏斗。

过程中，他虽多处负伤，但毫不畏惧，经过3个小时的殊死搏斗，他们终于制服了车匪。

事后，他被送到医院进行了十多天的治疗。因为急于返回部队参加演习，他没等伤势痊愈就悄悄离开了医院。

直到6年之后，师领导到连队检查工作，发现他额头上的伤疤，反复追问之下，他的事迹才被人知晓。

2009年，他被评为全国道德模范。破格提干后，他没有去条件更好的单位，又回到了我们连队。

我对连长充满了敬佩之情。以前只在电视、小说里看过的英雄，原来真实地存在于我的身边。

二

连长的大名在全团乃至全军可谓无人不知，我总觉得这样的人物有着天生的冷峻。直到第一次接触装甲车的时候，我才对连长的印象发生改变。

那天是一个风和日丽的日子，在学习完装甲车理论知识后，我们新兵终于到了实操阶段。

喊着嘹亮的口号，我们来到了路训场。装甲车发出的巨大轰鸣声，也点燃了我们心中的火焰。

随着班长的一声命令：点火！一名新兵按下了启动键。刹那间，轰隆隆的声音震耳欲聋，那冲击力，即便时隔多年，还在脑海里回响。但是新兵的操作不太熟练，行驶了一段路后，装甲车履带断裂了。当时，连队老兵较少，技术骨干又不在，众人顿时束手无策。

只见连长脱下了上衣，拿起工具，娴熟地维修起来。随着连长的汗水一滴滴落地，装甲车也很快恢复了动力，人群中爆发出了经久不息的掌声。

一位班长说：“咱们连长不只是英雄，也是一名非常优秀的坦克底盘修理工，曾4次在集团军和师专业比武中取得抢修课目第一名。”

连长走到那名“弄坏”装甲车的新兵面前，柔声说：“不要怕，是新手就会出错，只要不断磨练，总有一天会成为一名真正的驾驶员。”

3个月的新兵生活快结束的时候，我特意跑去问了连长一个埋在我心中许久的问题。

我问他：“当年面对那么多的歹徒，您怕过吗？”

连长脸上的表情略微有些凝重，他语气非常坚定地说：“怕，怎么能不怕？但是军装在身，在那种情形之下，如果连我们子弟兵都不挺身而出，还能指望谁呢？”

连长的话，让我久久沉默。也是从那一天起，我知道了一名军人的使命。

三

2013年10月，浙江余姚遭遇新中国成立以来当地最严重的水灾。70%以上城区被淹，主城区城市交通瘫痪。

接到救灾任务后，我们便星夜兼程赶赴当地。出发之前，连长下达了一道命令：“所有的党员跟我站一起，其余的按照军龄从长到短的顺序排成一队。无论有什么危险，我来打头。”

到达受灾区域后，面对汹涌的洪水，连长又像当年勇斗歹徒那样，义无反顾地冲在了最前面。扛沙包，他总是让加到最重，后背上被磨得掉了皮，还说“再快一些，这样就可能让百姓少一分危险”。

修河堤时，连长纵身跳入淤泥中，小小的个子仿佛时刻就要被吞噬一般，身体也被石头划出了很多口子，但他只是不知疲倦地忙碌着。

半个月的抗洪抢险中，连长又一次让我懂得了什么是军人。每当我感到疲惫时，总是习惯性地望向那个冲在最前面的身影。那道挺直的脊梁，使我不敢有懈怠。因为，我是一个英雄连长带出来的兵！

時至今日，我已经退伍10年。每当有人问我，军旅生涯中收获了什么时，我会告诉他，我知道了如何做一个挺直脊梁的人。如果他再问我，是谁教会你的？我会大声地回答——是我的英雄连长卢加胜！

（作者为某杂志编辑，河北省作家协会会员）

编辑/吴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