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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鹏:这个导演疯了吗

2023-09-13祝越

南风窗 2023年18期
关键词:大鹏创作

祝越

接通采访电话时,大鹏在赶往电影《热烈》的下一个映后交流会路上。他的声音沉稳、笃定,但其间时不时地咳嗽。

“对,最近好像是有一点说话说太多了。”接着,大鹏反而笑得很轻快:“因为每天都在路上、在路演的现场,但我非常享受这个过程,自己也很愉悦。”

大鹏的这种愉悦,散落在《热烈》的各个宣传现场。去路演的影院里宣传还不够,他还穿着青蛙服走上街头,带着剧组成员去骑行,在影院给观众检票、卖爆米花……他的热情和笑容,被每一张现场照片定格。

大鹏像是要抓住每一个空隙,将自己的新片《热烈》,带进观众的生活。

“每一次电影上映后的宣传期,我都是竭尽全力,去点燃每一座城市的观众。我觉得这种不遗余力是我的一个态度,是对作品的信心。”

2023年也让不少观众见识了大鹏对于电影创作的“竭尽全力”。从出演《无名》,到已上映的《保你平安》《热烈》,此后还有《第八个嫌疑人》《年会不能停》,一年五部电影,大鹏的拼劲,状若疯魔。

如此努力,是因为大鹏清楚,自己是通过《屌丝男士》为观众们熟知,才有了开始电影创作的机会。他很珍惜这个机会,所以愿意“身体力行,去感染观众”。

竭尽全力、不遗余力、全力以赴,类似的词频频出现在大鹏的自述里,构成了他的人生词典。其中,“努力”是那个最简单的词根。

努力是一个必要条件

这个暑假,大鹏导演的第五部电影《热烈》正式上映。

电影讲述了一个为热爱而不懈追求的故事。主角陈烁(王一博饰)是一个热爱街舞的青年,为了进入丁雷(黄渤饰)的舞团“惊叹号”,他不断面对现实中的重重困难与挫折。最终,陈烁与“惊叹号”的成员们一起,在全国大赛的舞台上挑战世界级强队,夺得了冠军。

电影与现实形成一种互文。对于大鹏而言,《热烈》本身就是新的挑战。

拍摄阶段就带来了新的难题。大大小小的街舞比赛,在《热烈》中占有不小的篇幅。如何拍出街舞动作的冲击力、节奏感,如何做好多人场景的场面调度,团队提前半年就在北京进行技术研发。

但对于大鹏来说,最有难度的还是要统一演员们的表演水准。“惊叹号”里的舞者可能是全中国街舞跳得最好的一群人,但他们是第一次接触表演。在电影中,他们要和黄渤这样经验丰富的演员对戏,心里难免会有压力。

大鹏选择让大家放弃表演、忘记表演。“我觉得让他们去过一场生活就好,就是在‘惊叹号里投入地训练,投入地生活。”为此,戏中的很多角色名保留了演员们生活中的名字,舞者们也在拍摄前就开始了集训,为的就是找到团队感,真正成为一个集体。

这是大鹏第一次单纯以导演身份制作的电影。和以前的自导自演不同,他有了更多和演员们碰撞的机会,也常常在看监视器时被演员现场的表演打动。

演员们的努力和认真超出了大鹏的期待。在新浪娱乐的采访中,他提到黄渤和王一博的街舞表演:“他们两个人非常认真,认真的程度有时候甚至在我的预料之外。”

电影里,黄渤饰演的丁雷要表演后空翻,他坚持要自己完成;最后的battle戏,王一博追求完美,希望自己的表演从头到尾都很好。为了不辜负演员的付出,在剪辑时,大鹏也会尽可能保留他们在同一个机位下的完整表演。

电影内外大家共同的坚持,就如同《热烈》所传达的主题—“一直努力就会成功”。

大鹏选择让大家放弃表演、忘记表演。“我觉得让他们去过一场生活就好,就是在‘惊叹号里投入地训练,投入地生活。”為此,戏中的很多角色名保留了演员们生活中的名字。

大鹏自己就是如此相信的。在他看来,“成功”不一定是结果,也可能是一个过程。因此,从电影创作,到与观众交流,甚至是接受采访,每一个时刻,他都会去享受。

“这件事最后不一定是完美的,也不一定要得到什么结果,但这个过程本身很重要。”大鹏说,“所以我是相信的,要一直努力,要一直努力。”

“努力”二字被大鹏写进每个人生阶段里。上学时,他一直是好学生,因为成绩好是他作为学生“敬业”的表现;为了在《屌丝男士》里增加一些明星大咖,他每次都给对方提供好几个可选剧本,还提前替他们彩排走位,节省时间;进入电影行业后,他也抱着向优秀导演学习的想法,经常参演其他导演的电影。

在其他片场的经验,构成了“导演大鹏”的重要部分。但更多时候,他并非学到了什么具体的技术方法,而是从每个导演身上感受到对待作品严肃认真的态度,这更坚定了他把电影做好的决心。

归根结底,最终的答案仍是“努力”。大鹏在微博里写,《热烈》是一部他“很努力很努力”拍摄的电影。但当我问这句话的含义时,他却表示这并非有多么特别,因为“每一次拍摄都是全力以赴的”。对他而言,“努力是一个必要条件”。

忙碌才没那么焦虑

比起努力,大鹏更常提到的是“效率”。《热烈》是他创作效率最高的一部电影。从剧本创作、拍摄到后期制作,电影共耗时两年,每一个环节,团队都是满负荷运转。

保持高频率的产出,是大鹏一直以来对自己的要求。2019年他就定下了目标,希望自己能保证每三年产出一部导演作品,同时保持每年都参演别人的电影。

哪怕今年将有5部电影与观众见面(其中3部已上映),如今,他对自己的期望仍然是“提高效率”。

“毕竟现在的精力、体力、年纪、经验,都达到了一个很高产的状态。所以应该抓住这个时期,让自己转动起来。”大鹏说。

对效率的追求,与他过去的互联网编辑身份有关。2004年4月,大鹏进入搜狐成为网络编辑。那时,门户网站还是大家获取新闻的主要渠道。作为编辑,大鹏需要做的,就是领先于其他网站,更快地发出新的资讯。

这种工作培养了大鹏的“节奏感”,也让他更适应互联网时代的变化。他意识到,互联网时代的快节奏,改变了人们的接受习惯,就像很多电影在网上用五分钟就能被归纳完毕。但创作电影的时间成本却很高,往往需要以年为单位计算。输出与接收的时间差距,让大鹏更加注重自己的创作效率。

但这并不意味着一种压力,又或者,大鹏并不畏惧这种压力,因为“有上进心的人都是有压力的”。

回顾过往,他也许一直在“上进”与“压力”的交替中前行,不断做出改变。成为网络编辑,他不满足于每天复制粘贴新闻信息,开始撰写音乐盘点、新闻评论;担任网络节目《明星聊天室》的主持人,他也不愿遵循固有的模式,开始思考拍摄镜头的变化,自己设置更有针对性的提问环节……

这种自驱力也使他处于焦虑的常态。“有时候忙起来可能比闲着更让我放松,停下来可能会让我比较紧张。”2020年上半年,疫情之下,大鹏不得不处在“没事儿干”的状态,这成了他格外难受的一段回忆。当时,他的第三部电影《吉祥如意》正处于剪辑阶段,重新面对那些素材,对于大鹏而言同样痛苦。但最终他强迫自己投入其中,利用这段时间,把成片剪了出来。

唯有创作自身能治愈这种焦虑。从2015年执导的第一部电影《煎饼侠》开始,大鹏发现了“导演”职业对自己的吸引力。他的上进心,自然地融入了对电影的创作热情。

创作热情的根,在于他对自身的挖掘。在大鹏看来,作品和创作者需要保持一致。只有自我表达与感悟,才能时时刻刻激起他的兴奋点,让他在以年为单位的创作过程中,长久地坚持下来。

电影的气质,也因此与创作者有了必然的联系。很多观众都看到大鹏的电影里对“小人物”生活的聚焦,大鹏觉得,那是因为他就是这样的人,电影的创作本就来源于他对自身生活的关注。

成为网络编辑,他不满足于每天复制粘贴新闻信息,开始撰写音乐盘点、新闻评论;担任网络节目《明星聊天室》的主持人,他也不愿遵循固有的模式。

如果你去读他在2014年出版的《在难搞的日子笑出声来》,就会明白此话不假。拍 《屌丝男士》时用各种方法“蹭明星”的经历,被他用作《煎饼侠》的主要桥段;高中时东拼西凑组建起摇滚乐队的回忆,也成为了《缝纫机乐队》的一部分。

更为突出的仍是“气质”,大鹏的文字总是在书写挫折时突然拐个弯,走向温暖或自嘲,一如他的电影。

对新鲜感的追求,是大鹏创作动力的另一来源。就像陈烁在《热烈》里追求他的热爱那样,大鹏在接受媒体采访时说,自己的热爱就是“做别人没见过的事”。

现在,大鹏也正在同时操作几个剧本,唯一能透露的就是,它们都不是重复的内容。

“其实每一次我的电影上映,大家都会觉得这次又不一样了”,大鹏像是在做一场宣言,“我下次会更不一样”。

奔跑的路上

与众不同,是大鹏的创作追求,也是他对自己的期望。

在他的自传里,就有一个标题,写得十分直截了当,叫作“我想与众不同”。

对与众不同的向往起于一首儿歌:“太阳当空照,花儿对我笑……”脍炙人口的旋律,但大鹏没学过—那是在他上小学的第一天,全班同学合唱这首儿歌时,大鹏第一次感觉到,自己可能比其他孩子缺了点什么。因为没上过学前班,不只是这首儿歌,还有一些基本的算术、语文,他都不知道。

在大鹏的书里,这也是他为自己的个性找到的一个合理的源头。从此,自卑的性格,与受到关注与认可的渴望,成为不可分割的一体两面。大鹏始终很在乎“存在感”。小的时候,他当上班里的旗手,于是每次班级活动,不论走路还是吃饭,他都时刻举着旗。做了互联网编辑,他提出在自己编辑的文章末尾署名,如果文章点击率高,他的名字就能出现在网页上。存在感,成为了他工作的“基本动力”。

成为电视主持人,他也很在乎每一个说话的机会。2009年4月,第一次主持电视节目时,大鹏缺乏灵活应对的经验,常常插不上话。为了摸索出电视节目的规律,他用一个小本,把其他主持人的金句都记住。

一次节目的游戏环节中,大鹏从高处摔了下来,很是狼狈,观众们乐得不行。主持人递过话筒,让他介绍一下玩这个游戏的经验。但大鹏还在眩晕,只是呆呆地望着话筒,半天都没能接上。

几秒的空白后,话筒被拿走了,节目在主持人的圆场之后继续进行。录制结束,大鹏躺在酒店的床上哭,哭自己太笨,把握不住机会。他一边哭,一边想出了要怎么接那句话:“你觉得我现在这么狼狈,像是很有经验的样子吗?”

几秒的空白后,话筒被拿走了,节目在主持人的圆场之后继续进行。录制结束,大鹏躺在酒店的床上哭,哭自己太笨,把握不住机会。他一边哭,一边想出了要怎么接那句话:“你觉得我现在这么狼狈,像是很有经验的样子吗?”他把这句话也记在了小本里,却再也没用上。

如今,自卑依旧使大鹏呈现出有些矛盾的两面:一方面,他沉稳内敛,甚至有些内向;另一方面,在活动现场,他又往往显得特别热血、充满激情。

“因为自卑,我一直都是不想让身边的人失望,想让他们高兴。”大鵬解释说,“所以在大型活动、对外发布会的时候,我尽可能地希望自己能够承担活跃气氛的功能,也尽可能地变得更外向。”

大鹏乐于做这样“矛盾”的事,但他仍会沮丧于自己做得不够好。

也许,是大鹏始终觉得自己还不够好。这是“自卑”与“上进”的共同作用下,他的自我评价。

所以你总能在他的过去看到类似的桥段:在工作中遇到新的困难,他为此而沮丧、懈怠,但最后,他总会回归到自身。“这是我的问题”,大鹏常常这样总结。

“想要不断进步,就必须正视差距。”每次挫折,都成为大鹏自我反思的养料。

如今,这种“不够好”的自我评价仍未改变。2023年是大鹏收获颇丰的一年。6月17日,大鹏凭借《第八个嫌疑人》中的角色“陈信文”获得第25届上海国际电影节最佳男演员奖。已经上映的《保你平安》和《热烈》,也都收获了不错的口碑和票房。于是我问,如果你的生活也是一部电影,今年算是其中一个小小的高潮吗?

大鹏回答得很干脆:“我对我自己有更高的要求。”2023年是忙碌的一年,但究竟算不算职业生涯的高潮,他不愿给现在下定论。大鹏一直觉得,自己还有进步的可能,还有更多能够让大家看到的部分。

从小城北漂青年,到网站编辑,再到主持人、记者、演员、导演,一路走来,大鹏已经积累了如此多重的身份与经历。就像他在书里写的那样,他并不属于某一个赛道,“只是自己在跑”。

直到现在,大鹏也一直在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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