和解（外一首）

应先云

她有一只月色小陶罐

不离左右

樱桃小口闭合间

随手递来鸟语、风声

不绝于耳的笛音

可收纳的，远不止这些

只要是温暖、明亮的

逮住什么，就放进去什么

一个人穿过清冷的小径

倒出鸟语，倒出风声、笛音……

不至于孤单，不至于悲观

冥 想

不问时辰。有时晨间，有时暮晚

有时午夜

着力无轻重。或托腮，或倚栏

或凭窗

雨雪下在了冒火的节令

蝈蝈替沉默的事物敲击鼓点

落日消停。留住过往，留住现在

结果可想而知——

要么响起沉闷的嗡鸣，要么

空白之外仅仅是空白

垂钓的人在四十度高温下一动不动

目光凝视水面只有两寸的鱼漂

它已经三个小时没有动一下

钓鱼人的耐心堪比吃了秤砣

鱼儿在湖里的云上漫游了几个回合

对鱼饵毫无兴趣，它们要保持鱼的自由

傍晚很快来临，饥饿的鱼儿抛弃了自由

一个大黑漂，钓鱼人欣喜若狂

从椅子上站起来，鱼竿变成战弓

用耐力和技巧截断鲤鱼的逃生

曳 航

多少个清晨他发誓重新曳航

离开昨天的自己，这样的雄心壮志

持续不过八点。“睡一会儿

再启航也不迟。”十点零十分

他发现还和昨天的自己躺在一起

十二点，日上三竿，该吃午饭了

一点，午饭后他被困意包围

已经把曳航的事忘记在

罗马降落的一架与他无关的飞机上

世界各处在发生着不同的事

时代汹涌的洪流轰鸣着向前

他在下午四点半醒来，开始悔恨

并确实坐在出租屋读了一小时书

就去张罗晚饭和睡前的电影

然后下定决心，次日黎明一定要重新曳航

瓯 海

凌晨五点，在酒店十二楼临窗眺望

一条绿色河流静静蜿蜒而去

龙舟暗合鼓点，追随河流的弧度

不远处的动车站，正在把来自

西南或西北的谁的父亲和母亲

运抵温州或运返故土，许多年前

我的亲人也曾抵达我此刻身处的城市

忙碌在鞋子生产的某个具体环节

那些鞋子穿在某个人的脚上

漫游了许多他们永远不可能抵達的土地

瓯居海上的城市，高速公路

连接海中半岛，香山对望金山

瓯海，河流赶往大海的最后一个驿站

它们要在这儿卸下所有疲惫

以静水的姿态，汇入另一种野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