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鲁提辖拳打镇关西”是正当防卫吗？

文／北京市西城区师范学校附属小学 庞 然

“鲁提辖拳打镇关西”的故事出自《水浒传》第三回，本文将从现代法律的角度对鲁智深拳打镇关西的做法进行探讨。

一、“鲁提辖拳打镇关西”的来龙去脉

北宋年间，好汉史进在渭州结识了鲁提辖，并邀请打虎英雄李忠一起喝酒。到了酒馆，刚喝几杯就听到隔壁传来阵阵哭声，打扰了三位好汉喝酒的兴致。鲁提辖问酒保何人哭泣，酒保便领来金氏父女到三位好汉桌前哭诉原委。原来，金父、金母带着女儿翠莲自京城到渭州投亲靠友未果，之后金母病故，金氏父女因无钱返乡，遂在酒楼卖唱。在此期间，“镇关西”郑屠见翠莲颇有姿色，便仗势欺人，强行找人做媒，纳翠莲为妾，还写了要给金父三千贯彩礼钱的典身契，但实际上，此事乃虚钱实契，金父并未收到一文钱彩礼。翠莲嫁到郑屠家不满两月，就被郑屠的正室夫人逐出家门。郑屠不但不护着翠莲，还逼着金氏父女返还所谓彩礼。鲁提辖听闻此事，疾恶如仇，先是帮助金氏父女凑足返乡经费护他们出城，后只身前往郑屠肉铺讨要说法。在鲁提辖的要求下，郑屠先后剁了二十斤肥瘦肉馅，待鲁提辖继续要求郑屠再剁十斤软骨时，郑屠不满，遂起冲突。其间，郑屠曾拿起案上尖刀扑向鲁提辖，奈何他武力不济，不但没有伤到鲁提辖，还被鲁提辖三拳打死。此事过后，鲁提辖被逼无奈，最终上了梁山。

二、正当防卫的法律认定

我国《刑法》第二十条对正当防卫进行了规定，其中，第一款规定了一般正当防卫的认定条件，即“为了使国家、公共利益、本人或者他人的人身、财产和其他权利免受正在进行的不法侵害，而采取的制止不法侵害的行为，对不法侵害人造成损害的，属于正当防卫，不负刑事责任”。第二款规定了防卫过当的刑事责任，即“正当防卫明显超过必要限度造成重大损害的，应当负刑事责任，但是应当减轻或者免除处罚”。第三款规定了特殊防卫的认定条件，即“对正在进行行凶、杀人、抢劫、强奸、绑架以及其他严重危及人身安全的暴力犯罪，采取防卫行为，造成不法侵害人伤亡的，不属于防卫过当，不负刑事责任”。从规定上看，一般正当防卫的法律认定需要满足以下条件：一是现实的不法侵害，这是正当防卫的起因条件。二是不法侵害正在进行，这是正当防卫的时间条件；如果不法侵害已经停止或丧失继续侵害的可能性，则应当认为不法侵害已经结束。三是只能针对不法侵害人本人进行防卫，这是正当防卫的对象条件，不能扩大防卫对象的范围。四是出于制止不法侵害的目的，这是正当防卫的意图条件，即正当防卫的目的是使国家、公共利益、本人或者他人的人身、财产和其他权利免受不法侵害；对于故意以语言、行为等挑动对方侵害自己再予以反击的防卫挑拨，不应认定为防卫行为。五是不能超过必要限度，这是正当防卫的限度条件；必要限度应以制止不法侵害、保护法益的合理需要为标准，要综合分析不法侵害行为的危险程度、侵害者的主观意图、侵害手段与工具、侵害人数等因素，并权衡防卫行为所保护的法益性质与防卫行为所造成的损害后果的比例关系，不能差距过大。特殊防卫在两个方面区别于一般防卫，一是不法侵害只能是严重的暴力犯罪，而非一般的不法侵害行为；二是没有“必要限度”这一限度条件要求。除此之外，特殊防卫的其他认定条件与一般正当防卫的认定条件相同。

三、鲁提辖行为的法律评价

在《水浒传》的故事中，鲁提辖要求郑屠亲自剁馅，且要求严苛，虽有“消遣”郑屠之意，但这一行为和对方拿起案上尖刀扑向自己行凶的行为并无法律上的因果关系，换言之，郑屠不能因为顾客的苛刻要求就向顾客行凶。因此，郑屠拿刀刺向鲁提辖的行为已经构成了对鲁提辖生命安全的严重且紧迫的现实危险。因此，在郑屠发起攻击时，无论从正当防卫的起因、时间、对象、意图哪个方面看，郑屠的行为均构成了鲁提辖进行正当防卫的前提。而且，因为郑屠实施的是行凶这一严重暴力行为，所以鲁提辖可以行使特殊防卫权，不受“必要限度”这个限度条件的限制，即使把郑屠打死也不用承担刑事责任。不过，“法律面前人人平等”的原则不因人性的善恶而有所改变，好人的正义必须伸张，恶人的合法权利也需要维护。在郑屠发起攻击后，鲁提辖两拳下去，就将他打倒在地，“鲜血迸流，眼睖缝裂，乌珠迸出”，尖刀也不见踪影，于是郑屠开始求饶。从郑屠此时的状态和现场环境来看，他已没有继续侵害鲁提辖生命安全的可能性了，因此鲁提辖没了特殊防卫的法律前提。此时，鲁提辖若不再继续拳打郑屠则结局圆满——坏人得到了恶报，正义得到了伸张，鲁提辖亦能全身而退。奈何鲁提辖打出了第三拳，“只见郑屠挺在地下，口里只有出的气，没了入的气，动掸不得”，郑屠最终被打死了。显然，鲁提辖的最后一击已经涉嫌故意伤害罪。

从当代法律视角看，“以暴制暴”是封建社会的历史局限，私力救济更是为当代法治社会所不容，当公民合法权利受到不法侵害时，通过法治寻求权利救济，共同致力于现代法治社会的建设，将成为全社会的广泛共识和不二选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