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全球文明视域下的人类文明新形态

2023-09-05李星

决策与信息 2023年9期
关键词:人类文明新形态人类命运共同体

李星

[摘    要] 文明概念是历史性生成的,是一个综合和动态的概念。最初的文明是一个中性概念,凸显自我与他者的边界。在进一步发展和演进过程中,文明发生了异化,成为具有排他性的意识形态,用以确定文明等级和推行殖民主义。全球化时代,自我与他者的界限消失,传统文明概念面临着消解的危险,文明面临着何去何从的重大抉择。全球文明是区别于普世文明,与全球化时代相匹配的文明类型,文明对话、网络科技、全球意识等是其生成的支撑条件。人类文明新形态本质上属于全球文明,它是包含地方文明特殊性基础上的普遍性文明,强调平等、多元、对话、包容和共享。人类文明新形态的提出赋予文明概念以新生,以实现人类和美幸福的价值旨归。贵和尚中的中华文明是人类文明新形态的文化厚植,人类文明新形态推进中华文明现代化,拓宽人类文明前进道路。

[关键词] 全球文明;人类文明新形态;人类命运共同体;文明冲突;文明互鉴;贵和尚中;文明对话

[中图分类号] D61  [文献标识码] A  [文章编号] 1002-8129(2023)09-0037-09

文明是独属于人类的。文明这一古老的概念在人类历史中生发和流变。西方资本文明塑造了人类全面和深度异化的存在方式,导致人类的总体性危机频发,进而将文明这一概念引向了晦暗。人类与人类文明将何去何从?“在各国前途命运紧密相连的今天,不同文明包容共存、交流互鉴,在推动人类社会现代化进程、繁荣世界文明百花园中具有不可替代的作用……愿提出全球文明倡议”[1]。全球文明倡议秉持共建共享共赢原则,倡导全世界深入推进文明交流对话,在多种文明包容互鉴中促进全人类文明进步,彰显全人类关怀。人类文明新形态尊重各民族国家和地区丰富多样并且源远流长的文明传承,在包容各民族国家和地区文明多样性的基础上表征人类文明的普遍性,其本质为一种全球文明。人类文明新形态超越了文明冲突论,昭示着文明概念的新生。人类文明新形态关注人的自由全面发展,以全人类幸福为价值旨归,将为人类开创和美幸福的生存方式。

现代文明概念不同于传统文明概念。文明的身影常见于中国古籍,如《易传》中的“见龙在田,天下文明”,《尚书》中的“浚哲文明,温恭允塞”。在《说文解字》中,“文”与“明”分别侧重于外在表现与内在修为。其中,“文”的本义是指表面各色交错的纹理,又延伸为文采、文雅、礼仪等,在本义基础上进一步引申为美、善、德行之义;“明”由自然界的光明而引申为内在澄明。然而,这些用法的指向,并非现代意义上文明概念的内涵,现代意义上的文明一词自诞生起,就获得了属于自身的独特生命形态,在不同的历史时期便具有不同的内涵,这些相异的内涵其实属于人类的不同文明观之间的对话(dialogue of ideas)。要将人类文明演进置于全球化背景下,从全球性与地方性的关系来理解现代文明概念的演变和全球文明的建构1,进而,证明人类文明新形态本质上属于一种全球文明。

一、“文明”概念之生發

现代意义上的文明(Civilization,源于拉丁文“Civis”)一词出现于18世纪下半叶的欧洲,从19世纪至今一直在许多语言中广泛使用。米拉波(Honore-Gabriel Mirabeau)通过《人类之友》这一著作为人类创造了文明这一独特而重要的概念2。在现代语境中,文明是一个历史现象,而非一种抽象形态,文明概念是历史性生成的,是一个综合性、动态的以及可比较的概念。文明是这样一种历史现象——人类反思自己以及自身成就的历史。历史学家布鲁斯·马兹利什(Bruce Mazlish)揭示,文明是一种世界视野与历史延伸交汇而形成的结合点,又或者说文明是现存物质条件和主体意义之间的对应关系。文明形成了关于生命意义和目的的丰富多样的观点,促使人类自由地发挥其聪明才智。文明具有一定的物质特征,并且该文明语境中的人以特定的思想方式来行动和思考。每个民族都有自己的文明和文化。文明又是一个可以相互比较的概念,一个人的文明也可能是另一个人的野蛮。

最初的文明属于一个中性概念,发挥着区分的功能,以凸显自我与他者的边界。现代文明的产生源于人们对现代秩序的需要,表征一种秩序井然的制度。最初的文明内涵包括一种特定的社会交往形式,推崇不断增长的人口、自由和公正。现代意义上的文明是一个社会科学概念,并不具有本质的或天然的特性,而是通过社会建构的方式获得的——一方面它努力理解新的社会关系,另一方面又在建构新的社会关系。文明概念具有综合性和过程性,它并非静止不变,而是动态生成的,有其生老病死的过程,即个人、国家和所有人类走向教化的过程,然后也指代这一过程带来的结果。那种将文明看作固定的和封闭的有机体的观点是不准确的。文明概念自生成后,就获得了自身独立的生命,后来,文明用于全面地指代一个社会中的诸多方面,是一种科学或者知识,而后,其内涵不断扩充,用以指代一个文雅、有教养、举止得当、具有美德的社会群体。文明就成为进步观念的组成部分,成为人类历史的第三个阶段,即人类经历了蒙昧、野蛮再到文明。普芬道夫(Samuel Pufendorf)将文明作为人类发展的终点。文明及其许诺的自由被作为解决社会种种问题的解决之道[2] 10-11。

文明概念与现代性概念及其内涵紧密关联。现代性的主要面貌是由文明反映出来的,文明成为了现代性的承载者。作为名词的文明概念兴起于启蒙运动时期,是启蒙时代的新词,是由启蒙运动中主要的改革精神孕育而生的,是启蒙运动改革精神最直接的产物。文明概念是随着社会科学的产生而诞生的,其包含丰富的内容:舒适程度的提升、教育进步、行为举止更加礼貌、艺术与科学的发展、工商业的增长、物质商品和奢侈品的获得等。文明概念充当了一个将多种观念统一起来的概念。文明就是这一现代反思心理的一部分,文明对于人类如何想象自身、如何处理自身与他者关系产生了重大影响。可以说,人类近代历史的中心议题就是如何处理好自身文明与他者文明的关系。

文明与文化紧密相关又具有内在差异。文明偏向于开放性,可以具有普遍性和全球性;而文化在于独特性,扎根于某一民族血液、土地及其独特历史中,日益地方化,越来越看重特殊因素,不断回归保守。相比较而言,文明比文化走得更远。文明与文化具有内在关联,文明是文化的结晶,不同时期的文化凝结形成不同的文明形态,同一时期因生产力、生产关系、上层建筑的差异,凝结和呈现出的文明形态也有所不同。狭义的文明形态是指人类创造的精神财富的总和,包括人类文化的价值体系,是特定时期精神和符号的总体存在。广义的文明形态则是一个总体性概念,指在特定阶段内社会发展的包括生产力、生产关系(经济基础)、上层建筑(包括政治上层建筑和观念上层建筑)的统一体[3]。

二、“文明”概念之异化

事实上,文明概念面临陷入堕落的危险。在抽象名词文明还未出现的2000多年时间里,希腊人、罗马人和中世纪欧洲人用与文雅、教养有关的动词和形容词,将自身与野蛮人相区分。随着文明的演进,文明概念演变为一种意识形态,而在进一步发展和演进的过程中,文明概念发生了异化,异化后的文明概念内涵与其最初含义相去甚远,成为一种具有排他性的意识形态,用以确定文明等级和推行殖民主义。文明概念成为欧洲人代名词,并声称为世界提供了一个放之四海而皆准的衡量尺度,此时的文明概念实质上转变为一个自恋性概念,用以自我欣赏。欧洲式文明自诩具有普世性,进而将自身的文明模式及各种文明相关术语强加给他者文明,从本质上看,它仅仅是一种统治意识的表达——捍卫自身的文明,又要将其输出给不同文明的他者,以此强化自身的欧洲文明社会形象。另一方面,意识形态化了的文明概念导致人群中大部分人处于被压迫和匮乏窘困的处境,并且导致了史无前例的世界大战和流血牺牲。

文明被用于区分优越的自我与野蛮的他者。塞缪尔·亨廷顿(Samuel Huntington)将文明看作范围最大的文化实体,要通过共同的客观因素以及主观认同来界定它,认为文明是涵盖范围最大的我们(在其中我们中的所有成员会感受到文化上的自在),区别于外部所有的他们。对于试图凸显自身认同的民族而言,二元对立概念的存在成为必要。排斥和诋毁他者作为一种基本的心理机制,借此来达到凸显自身的目的,文明则是实现这一目的的一种方式或手段——用以区分我们与他们、文明与野蛮的观念。文明体现一种优越感,人们通过宣称自己是文明的或者是有教养的,将自身与他者即野蛮人相区别。到18世纪,文明一词开始指代一种审慎的、机械的、普遍的思维方式,启蒙运动和法国大革命将这种思维体现出来。亨廷顿提出了著名的“文明冲突论”,认为世界可以根据宗教和种族划分为九个文明,这些文明将为争夺全球主导权而展开斗争[3] 3-4。此时的文明概念具有典型意识形态化倾向,用以维护特定民族国家的利益。

异化后的文明概念用以指代和区分欧洲及其殖民地社会[4]。与文化以及现代性概念相比,文明尤其体现了一种以欧洲为中心的视角,即意味着非欧洲的社会必须成为或效仿欧洲文明样式。一方面,文明表达的是启蒙哲学家们的思想和观念,另一方面,它又体现为一种放之四海而皆准的衡量尺度,文明相对主义、比较文明及文明优劣论也随之产生。在这种文明区分之中,也存在文明互渗(accivilization),文明区分始终与文明互渗相关,即一种文明虽然一方面自诩独特,自视处于领先性地位,但另一方面又在借鉴“他者”文明的基本要素,这也充分说明,不同文明之间是相互影响,相互作用的[2] 11。西方文明及其内涵在人类历史上确实产生了重要的影响,但同时它也应承担起相应的责任,要克服自身文明中存在的那些由来已久的深藏的悖论,要消除西方文明中的矛盾,这就需要用新的文明来消解、替代,以形成人类文明的新样态。

三、全球化时代“文明”概念危机

什么是全球化?全球化压缩了时间和空间,将各个地区、各个大陆连为一体。在全球化背景下,文明已经解除了固定的边界,出现了跨边界文明和不同文明相互碰撞的现象。全球化时代,自我与他者的界限消失,互动性越来越成为文明的构成要素,他者消失,文明的中心難以维系,直至中心消失,平等、公正的价值得到进一步彰显,更加成为全世界的共识。随着知识的扩展和世界历史观的变化,民族性与人类性之间产生了一条鸿沟。以往的文明是地方与全球的二元关系,强调二者的独立性,文明概念的不足由此开始显现,对外封闭,拒绝与其他文明相互借鉴或者产生联系的封闭式文明概念日益不合时宜。在全球化进程快速推进的时代,文明概念可能会遭到摒弃,成为自行消失的想象之物。西方文明概念并未将全球性纳入自身的视野,换言之,它是拒斥全球性的,西方文明概念及其内涵需要被重新审视。西方文明概念面临着被消解的危险,文明何去何从成为人类的重大抉择。

全球化时代凸显西方现代文明概念的缺弱。人类已然进入了马克思所断言的普遍交往的世界历史阶段,人类的共同家园——地球村变得越来越小,人类成为牵一发而动全身的命运共同体,以及密不可分的生存共同体、生活共同体和利益共同体,总体性的人类面临着普遍性、整体性的危机和挑战,突破群体本位和个体本位的人类整体成为人们认知与实践的重要单位,即全人类成为人类历史的叙事主体。当今人类文明呈现出并联式的多元并存状态,人类内部的分裂和对抗威胁着人类整体的生存和发展。西方现代文明遵循将资本作为本位的资本逻辑,以物质文明作为人类文明程度的主要衡量标准,这种文明属于单向度的文明样态,无法有效应对人类总体性危机。“普世文明”和“普世价值”具有意识形态性,它们用单一的文明标准衡量人类所有文明,这种文明标准中暗藏着对西方文明优越性的认可。文明属于人类在历史中发明的重要概念,完全抛弃文明概念的做法是不切实际的,应该采取的态度是对其内涵进行重新规定,剔除落后于时代的部分,纳入积极因素。积极有效的做法是需要将倡导社会平等、重视平民和地方的作用、反思种族主义和西方中心主义、批评文明等级观等因素考虑进当今文明概念的解释之中[5]。全球化时代的文明概念应该剔除精英主义和西方中心主义因素,将全球化和全人类纳入视域中。以平等主义和文化多元主义取代文明等级制度和西方至上主义[5]。概言之,西方现代文明概念需要革新和重新规定。

四、全球文明:人类文明新形态的本质

全球文明是与全球化时代相匹配的文明类型,彰显了文明的普遍性特征。人类来自于自然界,但同时人类并非受环境主宰而被动地适应环境,相反,与其他物种相比,人类内部之间存在着更加深厚持久的合作关系,在某种意义上可以说,人类是通过相互协作的方式得以存在与发展的存在物。人类能够通过协作从事组织化的生产劳动,“人类文明的实质就是人类生产、生活和其他社会活动的组织方式”[6]。全球化时代的人类命运休戚相关,任何个体的存在都与世界历史直接且紧密地联系着,野蛮人或他者将不复存在。人类文明新形态践行和弘扬全人类共同价值,实现全人类的共同和根本利益[7]。

(一)全球文明代表真正的普遍性

区别于普世文明,全球文明的普遍性之中蕴含地方性和特殊性,包容地方文明的差异性和多样性,并不必然造成与地方文明或文化的紧张关系。全球文明并非全人类文明的同质化,而是更加尊重和凸显地方特色[8] 2,地方文明的特殊性更能够丰富和发展全球文明的普遍性。全球文明承认每种文明和文化的自身价值,使充满差异的地方文化之间和谐共存,相互促进。

1. 全球化突破了西方文明中心论。世界历史的形成是人类文明产生的前提。现代性打破了世界各地彼此封闭隔绝的状态,开启了世界历史帷幕,只有当人类历史发展到世界历史阶段,具有普遍性的人类文明才得以产生。此外,人类共同体的形成是人类文明生长的土壤,人类共同体的成熟使得人类内部交往程度更高。人类文明是人类共同体中的普遍交往与活动的共同遵循,是一系列文明规则、共识或公理,也是人类对共同价值的信仰和追寻。在全球化背景下,文明对话具有了全球性,各种文明之间互动对话,形成一个无中心的世界性的人类社会。全球秩序的变化打破了欧洲(西方)文明中心论。单一中心的文明观或者等级主义文明观已经不合时宜。人类应突破西方文明中心论,强调全球视野及其相互联系性,关注全球层面的事件或进程,赋予文明概念以适应全球化时代的新内涵,以全人类的文化精神走向为落脚点,传达对全球化和人类命运的关怀。具有普遍意义的文明与全球化相结合,全球文明的构建成为可能,在全球文明的框架中,以往的各种文明转变为地方性文化,且能够在这个大的共同文明之下和谐共存。全球文明应以科学技术和理性为基础,客观且鲜有价值观念,可以被全人类普遍接受。基于此,全球文明具有实现可能性。

2. 全球文明是人类发展到一定阶段的产物。全球文明并非天然事物,该文明的形成需要特定的历史条件。科技飞速发展,使时空压缩,进而促使全球同步。随着以往局部问题(如环境问题)的全球化,全球文明的构建具有必要性和现实意义。人类的普遍联系和地球共同生活是全球文明产生的历史背景。进入全球化时代,世界性甚至全球性的因素逐步增多,全球人道主义推动新的全球意识产生,全球人道是全球文明的价值追求和道德之维。一种全球意识和全球认同(人类认识到人类是一个整体并且内部存在广泛联系)也在逐步形成,全球意识觉醒是全球文明产生的主观条件,全球认同是全球文明的价值基础,全球利益的存在是全球文明产生的客观基础,跨国公司的存在和发展可以作为全球文明的经济基础。国际非政府组织也促进了全球文明的生成。全球文明的形成和发展提高了全球道德水准,超越诸多地方之间存在的差异性,全球逐渐成长为道德共同体。全球性道德和价值成为人类进步的精神引领,全球联系成为超越社会联系的人类新联系。

3. 全球文明超越了文明冲突。在世界百年未有之大变局背景下,在提出全球发展和全球安全倡议之后,习近平总书记又提出全球文明倡议,形成了全球发展、安全、文明的思想体系。全球文明倡导人类不同文明之间展开平等的文明对话。倡导文明对话,一方面对外界保持开放态度,另一方面又不舍弃自身的文明和传统。全球文明是一个有机体,不是多种文明的机械相加,更不是某种文明的全球推广。文明对话的潜在用意是将不同文明通过交流互鉴融合在一起,同时保留自身的身份认同。文明对话不能凌驾于各种文明之上,而是要在认可各个文明的前提下,尊重每种文明,以平等的文明观取代等级性的文明观,民族、国家和地区并不会因经济实力的强弱而对应到文明的优劣上。文明对话会诞生新型文明,文明对话是全球文明产生的必要途径,全球文明既可以突破文明冲突,又包含和超越文明对话。全球文明是包含多种文明形态的共同文明,而不是多种不同文明的简单相加。

4. 全球文明进一步推进新全球化。文明观念和全球化都具有传播性,全球化是一個过程或一系列过程,它不断突破现有社会和国家的边界,其内涵不断拓展。通信科技的迅猛发展不断开拓着人类生活的虚拟空间,使人类全球化联系成为可能,跨国经济活动成为现实,进而反过来促使人们创造共同的文化成果。网络化的全球时代终结了文明自我与野蛮他者之区分的观念,开启了新型全球化。以科技发展为基础和手段,各种文明和文化能够展开全球对话,全球文明与地方文化能够实现共存共处。文明的冲突只是人类文明发展历程中的一个阶段。当今世界更需要各文明间的互动以应对全球性难题和挑战。全球文明中将没有霸权的存在,更加关注和尊重地方和个体的自由,竭力将全人类共同的利益纳入考量。即“弘扬立己达人精神,增强现代化成果的普惠性”[1]。人类秉持团结合作、共同发展的正确理念和原则,推动文明之间的交流互鉴,进而促进人类文明进步,全球文明的历史性生成彰显了人类的主观能动性和创造力。然而,全球文明也有被滥用和扭曲的可能性,被扭曲和滥用的全球文明变异为全球同一的文明模板,全球利益有被个别国家的特殊利益所操纵和利用,成为其掩盖自己进一步攫取私利的幌子的风险,因此要警惕全球文明的异化。

(二)人类文明新形态是一种全球文明

世界已然成为一个跨文化联系的整体,“人类是一个一荣俱荣、一损俱损的命运共同体”[8]。人类正生活在一个全球文明时代,其中的诸多文化同时存在。当今时代的世界和人类文明处在新的十字路口,这需要全人类做出新的抉择。全球文明以全球化为背景和依托,倡导多种文明的对话,是对“文明冲突论”的超越。中华文明在同一片土地上延续了5000多年,至今延绵不绝,成为人类文明的光辉典范。在全球化时代,中国及其文明扮演着重要的角色,可以说,全球化时代的代表就是中国和中华文明的发展。人类文明新形态超越了西方文明,具有重要的历史意义和世界意义。在人类文明何去何从的重大抉择面前,中国的作用极为关键。中国特色社会主义道路生发了中国式现代化道路,为人类现代化路径提供了重要借鉴,中国式现代化道路进一步丰富和发展了人类文明,开创了人类文明新形态,人类文明新形态本质上是一种全球文明,具有最广泛的人类普遍性,关注并致力于变革人的普遍生存发展状态。人类文明新形态是对人类当今现实的最紧密契合,同时是对人类未来走向的最大开拓。

1. 中国式现代化开创了人类文明新形态。“党领导人民成功走出中国式现代化道路,创造了人类文明新形态,拓展了发展中国家走向现代化的途径,给世界上那些既希望加快发展又希望保持自身独立性的国家和民族提供了全新选择”[9]。人类文明新形态由中国特色社会主义开创,同时由中国式现代化所推动。人类文明新形态的内涵在于:它是一种崇尚整体、全面,以及和谐的人类文明发展模式,是新型的文明观与人类观。人类文明新形态是一条以和平方式寻求发展的人类文明道路,它区别并超越了人类曾经经历过以及当下存在的文明样态。人类文明新形态是对当今世界人类所共同面临的现实难题的有效回应,是人类积极发挥主体能动性的生动彰显,其宗旨在于为人类及其文明发展指明前进方向。

2. 人类文明新形态崇尚多元文明和谐共生。这一新型人类文明类型是对人类文明发展潮流的紧密契合,能够更好地满足当今世界作为整体的人类的需求。人类文明新形态是对农业文明和工业文明的扬弃,同时也是对具有冲突性的文明观的超越。中国共产党带领中国人民所开创的人类文明新形态的比较优势在于:该文明形态兼具现实性与前瞻性,是和平、和谐、共享、可持续的人类文明发展新道路,能够最大程度地代表人类整体的利益,符合更多人的价值追求。人类文明新形态坚持人是人的最高本质,以人类为中心和本位,扬弃异化,使人重新拥有自己的本质,是追求人类自主的文明新样态。人类文明新形态理念的提出和实践建立在顺应人类历史发展方向的基础之上[10] 68,是人类充分发挥自身的主观能动性尤其是创造性,是推动人类文明飞跃的生动体现,为人类文明发展开辟了新的前景,在某种程度上开启了全新的人类历史。

3. 人类文明新形态与全球文明本质一致。人类文明新形态及全球文明都“重视文明传承和创新,充分挖掘各国历史文化的時代价值,推动各国优秀传统文化在现代化进程中实现创造性转化、创新性发展”[8]。它们是建立在地方特殊性基础上的普遍性,强调平等、多元、对话和包容。它们都代表人类文明真实的普遍性。人类文明新形态融综合性、立体性和多维性于一体。“尊重世界文明多样性,坚持文明平等、互鉴、对话、包容,以文明交流超越文明隔阂、文明互鉴超越文明冲突、文明包容超越文明优越”[8]。区别于西方普世文明的单一文明模式,人类文明新形态坚持开放性,超越单一性和平面性;倡导人类与万物共生和谐而非人类中心主义,具有多重意蕴(生存性意义、发展性意义、文化性意义以及和平性意义)[11],人类文明新形态摆脱了西方文明的话语权力体系,是对新的人类文明状态的呈现与展开。人类文明新形态的主张反映新时代人类文明的新特征,开创了人类和平发展的新道路,契合当今时代人类的需求,彰显人类文明生态的健康状态。

4. 人类文明新形态促进文明概念新生。随着人类历史的不断发展,人类文明新形态扩展、丰富与更新了文明的内涵,不同文明之间平等、包容、交流、互鉴成为人类新文明的价值追求。“人类社会创造的各种文明,都闪烁着璀璨光芒,为各国现代化积蓄了厚重底蕴、赋予了鲜明特质,并跨越时空、超越国界,共同为人类社会现代化进程作出了重要贡献。中国式现代化作为人类文明新形态,与全球其他文明相互借鉴,必将极大丰富世界文明百花园” [8]。在人类文明新形态之下,具有地方特色的各种文化以平等的地位,互不干涉,共荣共生,实现人类文明的普遍性与地方文化特殊性的有机统一。人类文明新形态是现实向度与未来向度的有机结合,是共享式的可持续发展的人类文明发展之路,是追求全人类共同分享世界发展成果的正义的人类文明之路。人类文明新形态既是中国的,更是全人类的,兼具中国意义和全人类意义,推动全人类不断前进。

五、人类的和美幸福:人类文明新形态之价值旨归

文明交流促进文明繁荣,文明对抗导致文明凋敝。全球化时代人类是密不可分的命运共同体,任何一个民族和国家都无法独善其身。人类文明新形态是对“人类向何处去”的时代之问的智慧回答,是人类整体在文明层面的最新创造。人类文明新形态的理念和实践适应全球化的时代潮流,并且能够有效促进全球化进程。人类文明新形态与全球文明都主张世界多种文明平等包容,交流互鉴,二者价值追求一致,旨在促进全球各国人民的自由全面发展,共同推进人类解放和人类幸福。

重视和谐统一是中华文明的突出特征。贵和谐,尚中道,是中华文明的基本精神之一。“和”是中国文化的最高境界,中华文明认为宇宙为一个和谐的体系,人也应自觉地追求天地之心,拟太虚之体,达至“和”的最高境界。美肴须五味相和,美乐须五音相和,八音克谐,绘画要“错画为文”,墨分五彩,又分浓淡枯湿,书法兼八种笔画,又分长短曲直。“和”不是无矛盾、无差别的同一,而是包含诸多矛盾的相辅相成,对立统一。“有无相生,难易相成,长短相形,高下相倾,音声相和,前后相随”(《老子》第二章)。阴阳五行是根据“和”的原则组织起来的。多样性的或者相反的事物合构为一个和谐的整体。“礼之用,和为贵”(《论语·学而》),“君子和而不同,小人同而不和” (《论语·子路》)。中华文明重和趋同,认为“和实生物,同则不继。以他平他谓之和,故能丰长而物归之。若以同裨同,尽乃弃矣”(《国语·郑语》)。否可相济,相济相成。中华文明中的“和”包括多种向度,人与人的和,人与社会之和,人与自然之和,人与宇宙之和,人的身心之和,最终达到“太和”的境界(太和是至高无上的和谐,是最好的和谐状态)。“乾道变化,各正性命,保合太和,乃利贞”(《易传·彖传》),太和是道,是最高的理想追求,是最佳的整体和谐状态。这种和谐不是排除矛盾,消弭差异,而是动态的和谐,蕴涵着浮沉、动静、升降等对立面相互作用、相互消长、相互转化的过程性的和谐。和谐原则和智慧能够用以处理人类不同文明之间关系,“协和万邦”“圣人感人心而天下和平”[12] 293-294,“和”的内涵不仅是和谐,而且还包含和善、和美之义。同理,在全球化时代的文明问题上,中国文明倡导人类多种文明之间的“和”——人类文明之和谐、和善与和美。

人类文明新形态根植于贵中尚和的中华文明之深厚土壤之中。万物并育而不相害,道并行而不相悖。以和为贵是中华文明的核心价值目标[13]。中华文明以和为美,兼容并包,有容乃大,人类文明新形态认为遐迩一体,承认任何民族国家的文明都有独特价值。人类文明新形态是一条融贯包容的人类文明道路。人类文明新形态从鲜活的“现实的人”出发,以“全人类”为本位,以全人类共同价值为价值指引,追求人与自然、他人、社会、人类、宇宙以及人的身心的全面和谐和善与和美,是多层次、全方位的“和而不同”,这多个方面将人的多层次性、多维性恰当地扣合在一起,使得人获得真实而全面的解放,多层次共同促进人的自由全面发展,最终使人回归为完整的人、真实的人、幸福的人,锁定人类自由全面发展这一总目标,实现马克思所追寻的每个人的自由全面发展。该文明样态持有宽广的胸怀,海纳百川的气概,包容多种文明,促进人类整体的繁荣。“各美其美,美人之美,美美与共,天下大同”。悠远浩博的中华文明为世界文明观和人类文化多樣性提供了东方智慧。和衷共济、和合共生,文化共通、民心共鸣、发展共享,人类文明新形态的理论和实践构建起全球文明百花园,达至“和平、和睦、和谐”的境界,推进人类文明的历史进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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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责任编辑:李利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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