乱中取胜：西西里岛登陆战

姜森

巴顿（右）与蒙哥马利（中）研究西西里岛作战地图

1943年7月10日，盟军反攻欧洲的西西里岛登陆战打响。这是二战期间盟军实施的首次夜间大规模空降登陆行动。缺乏经验的盟军在战役初期乱作一团。对面的意大利军队则战志全无，不堪一击。盟军最终乱中取胜。

近日，英国皇家海军举行纪念西西里岛登陆战80周年的活动。提起二战中的登陆战役，人们首先想到的往往是著名的诺曼底登陆。事实上，西西里岛登陆战是二战中盟军的首次大规模登陆作战行动，盟军从中获取的宝贵经验，为日后成功实施诺曼底登陆奠定了坚实的基础。英国《海军概览》杂志披露了当年这场战役的诸多细节：美英两军面和心不合，“巴顿与蒙哥马利各干各的”；心理战发挥了至关重要的作用……

精心准备却乱做一团

西西里岛是地中海最大的岛屿，处在亚平宁半岛与北非之间，是意大利南部的重要屏障。1943年7月至8月，英美武装力量发动了攻占西西里岛的战役，目的是夺取该岛，作为进攻意大利大陆的前进基地。

在登陆作战前，盟军实施了代号为“肉馅”的欺敌计划：一具看起来像盟军参谋军官的尸体，身上附有攻打撒丁岛和希腊的作战计划，漂到西班牙海岸。希特勒接到德军情报部门的汇报后，对盟军可能登陆的地点作出了错误判断，将德军主力调往撒丁岛和希腊。

负责实施西西里岛登陆作战计划的，是地中海战区盟军最高司令哈罗德·亚历山大指挥的第15集团军群。该集团军群下辖蒙哥马利指挥的英军第8集团军以及巴顿指揮的美军第7集团军，共13个师和3个独立旅，总兵力达47.8万人。

盟军先在1943年6月11日登陆并占领了班泰雷利亚岛，因为进攻西西里岛需要一处前进站。

西西里岛登陆战开始后，盟军采取一贯的进攻手段，派出4000架战斗机展开猛烈轰炸，重点打击机场、仓库等重要设施。意大利南部的制空权完全被盟军掌控，为之后的作战行动创造了优势。

7月5日，盟军部队出发，浩浩荡荡向西西里岛挺进。为了让欺敌计划继续发挥作用，英军派出航空母舰向希腊方向移动，以迷惑德军。

7月9日，盟军舰队在马耳他附近集结。当天的天气很不好，海面上狂风巨浪。德军认为，在这种天气中盟军肯定不会展开登陆行动，所以放松了警惕。盟军抓住德军的这种心理，于7月10日凌晨突然发动进攻。打头阵的是空降部队，随后便是登陆部队在战斗机的掩护下登上西西里岛。

虽然准备工作做得非常充分，但盟军登陆西西里岛的战役仍然要用“混乱”来形容。作为二战中盟军首次大规模登陆行动，首批参战部队达16万人，包括4艘航母在内的3200多艘舰船和1000余架飞机进行了支援。虽然盟军在战前进行过多次演练，但与实战仍有很大差距。登陆部队尚未到达滩头，就乱成一团。

美军第7集团军的第一批部队从运输船换乘小型登陆艇，向海滩冲去。糟糕的是，他们之前从未演练过在黑夜里的狂风巨浪中行动，许多登陆艇迷失了方向。有人在错误的地点登岸，还有不少登陆艇在近海触礁搁浅。海面上到处都是四散游动的美军士兵。

对盟军来说幸运的是，海滩上的意大利官兵要么缴械投降，要么仓皇溃退。登岛的美英部队没有遇到多少抵抗，一下子就撕破了对手的防线。意大利人的疲惫不仅体现在身体方面，他们中的大多数人对这场战争深感厌倦。另外，执行海岸防御任务的官兵大多是西西里人。之所以有这样的安排，是因为意大利军方认为，保卫自己的家园会激发这些官兵的斗志。但这种臆测没有考虑到他们长期以来对德国人的厌恶之情，而且这些意军官兵早就意识到，抵抗得越激烈，自己的家园遭受的破坏就越严重。

白昼到来后，意大利军队的厌战情绪进一步加深，因为在他们目力所及的海面上，无数舰船铺天盖地而来，源源不断的登陆艇搭载着部队抢滩登陆。找准方向的盟军登陆部队迅速进行调整，混乱的局面大为改观。敌军的火力给他们造成的伤亡微不足道。他们很快就登上海岸，接着打垮了意大利人的海滩防线。

哈罗德·亚历山大用两句话总结了这场进攻战役的第一阶段：“意大利海岸防御师的战斗力，所获的评价一向不高——几乎没开一枪就土崩瓦解。他们的野战师与我军接触后，也像风中的谷壳那样四散奔逃，敌军集体投降的情况频频发生。”

一场不公平的竞赛

据《海军概览》报道，美英两军在这场战役中的关系比较微妙。英军第8集团军在西西里岛锡拉库萨港的登陆行动比较顺利。港口的意军一见盟军来了，就纷纷走出工事投降。这一天，英军攻占了宽100公里，纵深达15公里的登陆场。更让英军统帅蒙哥马利高兴的是，他得到了两个补给港，并建立了坚固的补给基地。

美军一边，巴顿起初对部队的表现十分满意，他们不仅轻而易举地夺取了滩头阵地，而且向纵深挺进，攻占了几座中小城市。但是，巴顿的部队没能掌控补给港，只能从滩头上支援后续部队。巴顿甚至亲自指挥，将坦克、火炮等重型装备运上海滩。也就是说，从抢滩作战开始，英军相对于美军就占据了很大的优势，而他们没有和友军分享这种优势。“巴顿与蒙哥马利各干各的”，这是当时很多盟军官兵的感受。有美军官兵抱怨说，“这是一场不公平的竞赛”。

登岛的盟军部队

英军没有像战役前所计划的那样，以闪电般的速度向北推进，而是一边把更多的物资装备运上滩头，一边等待着对手的反扑。很快，英军第8集团军就与支援意军的德军形成对峙态势。显然，英军不想鲁莽地打头阵，从而过度消耗兵力。他们要等美军站稳脚跟后再一起向前推进。

无论如何，盟军总算顺利登上西西里岛并建立了滩头阵地。这不仅依赖于发起战役的突然性，让对手措手不及，更得益于意大利军队的抵抗过于孱弱。

心理战的功效

二战中，意大利军队战斗素养很差，几乎总是一触即溃。鲜为人知的是，这其中有盟军心理战的功劳。尤其是西西里岛登陆战，盟军更是将心理战发挥得淋漓尽致。

心理战其实并不是什么新战术，自从有了战争，就有了心理战，只是交战双方对它的重视程度有差异。二战爆发伊始，盟军为瓦解对手的斗志，减少伤亡，加快战役进程，十分重视运用心理战，为此专门设立了心理作战处，将心理战作为一项关乎战役全局的重要任务。为配合登陆西西里岛，心理作战处开展了卓有成效的宣传工作，通过传单告诉意大利士兵：不要为纳粹德国做无谓的牺牲，不要做替死鬼。“只要手持传单投降，安全就可以得到保证”。

让人头疼的是，传单如何大面积、准确地投送给意大利军队？空投是盟军最先想到的方法，但效果比较差。在万米高空投放传单，有时会偏离目标区100公里，只有3%的传单能投放到位。美军宣传部门负责人门罗少校认为，投放不准的主要原因是高度问题。为此，他领导技术人员开发出延时投放装置。这种装有传单的容器脱离飞机后，在下降到距离地面约800米时才自动打开，从而将传单准确地投放到约5平方公里的地面区域。

这种新装备被命名为“门罗弹”。盟军专门组建了由12架飞机组成的特别空投小队，负责“门罗弹”的空投任务。为了扩大宣传效果，盟军还尝试了各种投放方式，甚至用火炮来发射传单。

然而，有些官兵并不看好心理战，他们不相信这些花花绿绿的纸片能让对方投降。在敌后执行袭扰任务的部队嫌累赘，不愿带着“纸弹”行动；炮兵不愿发射“无用的纸弹”；负责空投的飞行员也经常牢骚满腹；甚至一些重要将领对此也不以为然。蒙哥马利就曾说：“我的部队不需要宣传车，需要的是飞机、大炮和坦克。”

西西里岛登陆战让盟军对“纸弹”刮目相看。1943年7月，盟军登陆西西里岛的同时，大量传单投放到意大利军队的阵地上。本就十分厌战的意军官兵犹如看到了“黑暗中的一盏明灯”，纷纷拿着传单向盟军投降——传单俨然成了他们的“投降证”。

随着盟军的攻势增强，传单的宣传效果越来越显著。刚开始，几十人一批的意军官兵前来投降，到后来是数百人手拿“投降证”，跑向盟军一方投降。有一些意军没有选择投降，倒不是因为他们想抵抗，而是盟军投放的“纸弹”数量有限。

有一次，两名前来投降的意军士兵找到一位美军军官，焦急地说他们的连队还有60多人想投降，但因为手里没有“投降证”，不敢过来。美军军官听后哈哈大笑，立刻派人带上“投降证”，将这些人全部带了过来。这一幕完全出乎盟军官兵的意料。在他们看来，虽然以意大利军队的实力来看不是盟军的对手，但也不至于如此“盼着投降”。

很快，前线的盟军官兵喜欢上了传单，因为可以不放一枪就解决战斗。连高级将领也开始对传单的作用刮目相看。蒙哥马利一反常态，亲自命令部队要不停地向对方阵地发射“纸弹”，因为接收的投降部队越多，战功就越大。巴顿也不甘示弱，命令所属部队每到达一座城镇，就先进行战前宣传，然后再考虑进攻事宜。

靠着传单，盟军在西西里岛接受了十几万意大利军队的投降。正如一位心理作战处的军官所说：“散发传单几乎像空袭一样有着致命的打击力……”甚至有些盟军官兵认为，“西西里岛不是用飞机、大炮夺取的，而是用‘纸弹攻下来的”。

从此，心理战被盟军视为有效的武器，不仅挽救了许多盟军官兵的生命，而且彻底瓦解了对手的斗志，加速了战役进程。在整个二战期间，盟军散发传单或其他宣传品15亿份，用于印刷传单的纸张，每个月的消耗量达140吨。

不过，心理战作为为战争服务的一种特殊手段，不具备单独完成战役的能力。它需要一方在军事力量上占有明显优势，在政治上顺应形势；另一方则是兵无斗志、战则必败。这是赢得心理战的必备条件。

为诺曼底登陆奠定基础

在西西里岛登陆战中，盟军共损失29811人，其中5532人阵亡，14410人受伤，2869人失踪。德意军队伤亡2.1万人，被俘13.2万人，还损失坦克260辆、大炮500门、飞机1700架。这场战役虽然没能消灭德军的大量有生力量，但为盟军打开了通向意大利的大门。最重要的是，盟军通过这场战役获取了十分宝贵的登陆作战经验，为后来的诺曼底登陆战奠定了坚实的基础。

当年为何盟军首选西西里岛作为反攻欧洲的第一站，而不是法国沿岸？《海军概览》给出了解释：第一，法国境内的德军实力较强，盟军在没有准备好的情况下是不会轻易在法国展开登陆作战的；第二，登陆西西里岛有北非的盟军控制区作为依托，且德意軍队在意大利的防线，比德军在法国境内的防线要薄弱得多；第三，英国想借机恢复在地中海地区的影响力，所以全力促使盟军在欧洲的反攻作战以西西里岛为开端。

编辑：姚志刚   winter-yao@163.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