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死亡医生”：一个语法错误使他暴露

马岚熙

片名 《死亡医生： 哈罗德·希普曼》

语言 英语

首播 2018-4-26

哈罗德·希普曼本该是一位受人敬仰的家庭医生，却最终成了一名导致200名病人“意外离世”的连环凶手。他是病人和家属口中最温暖、最让人信任的绅士，却也是手段恐怖的冷血之徒。纪录片《死亡医生：哈罗德·希普曼》通过这个“死亡医生”的故事，将目光投向了那些病重垂危、即将走向生命尽头的老人。

“把我的房子留给医生”

1998年9月7日，哈羅德·希普曼在曼彻斯特海德镇因涉嫌谋杀他的一名老年患者而被捕。等待与希普曼面谈的是两名年轻的侦探沃克和德纳姆。影片中，德纳姆第一次公开谈论与英国最臭名昭著的杀手面对面的经历。德纳姆回忆道：警方接到一个电话，说有一份遗嘱很可疑。海德镇的前镇长格兰迪女士在一个月前去世。她的这份遗嘱是写给她的女儿伍德拉夫的。伍德拉夫小姐本身是一名律师，她认为遗嘱存在问题。因为遗嘱中写道：“把我的房子（house）留给我的医生。”问题是，格兰迪女士实际上拥有两处房产。因此，伍德拉夫认为遗嘱不是格兰迪女士所写，很可能存在诈骗。“如果母亲自写遗嘱的话，要么会使用复数（houses），要么指明将哪一套房产留给医生。”

遗嘱中提到的医生是格兰迪的全科医生哈罗德·希普曼。于是警方申请搜查令，来到希普曼医生的手术室。此时，这名医生还在做手术。探员们遂站在门口等待。在之前的简单调查里，警方得知希普曼是一名德高望重的著名医生，因此对他非常尊重。当时，他们谁也没有料到，这次搜查会揭开一个藏匿了20多年的可怕秘密。

在对诊所进行搜查的时候，希普曼忽然指着一个物件对警察们说，“你们会需要这个的，格兰迪女士经常跟我借这个东西”。警察们抬头看去，那是一台打字机。经技术专家鉴定，这台打字机有一个按键不太灵敏，打出来的字有些色差，这跟遗书显示的情况完全相同。当警方询问希普曼的时候，他却一脸淡定地表示自己对此一无所知，“那台打字机借给过格兰迪女士好几次，她用它干了什么，我不知道”。

警方在征求家属同意后，决定进行尸检。警方尽管选择了夜晚，但仍惊动了媒体。记者西特福德立刻来到海德镇，进行调查。

当这名记者开始询问人们对这起案件和希普曼医生是否了解时，她听到了一个称呼“死亡医生”。西特福德怀疑自己听错了。但两位女士却直言：“希普曼医生啊，很多年纪大的女人都死在他手里。他们说他是一个特别棒的医生，但是只要他是你的医生，你在他手上就是活不长。”凭借对新闻的敏锐度和作为记者的责任感，西特福德走访了镇子上的许多老人。出乎她的意料，这个镇子上，老人们已经开玩笑似的称呼希普曼为“死亡医生”多年。很多由他照料的老人，都会突然死去，因此许多人觉得虽然他是个很好的医生，但总是给老人们带去噩运。

西特福德开始意识到，这很可能是一起连环谋杀案。报道见刊后，这个不到4万居民居住的小镇子不平静了。许多人的家庭医生都是希普曼，几乎所有这些家庭的老人都是由他“送走”的。警方原本并不认为存在什么“惊天大案”，并抱怨媒体擅自调查，搞得满城风雨。直到四周后，格兰迪的尸检结果震惊了所有人——她被注射了致死量的海洛因。

警方震惊了，在短短的一周时间里，有着相似情况的“可疑死者”数量从几个变成了十几个，又过了一小段时间，数量上升到了62名，地图上的“潜在谋杀案件发生地点”被标记得密密麻麻。然而，希普曼依旧不肯承认自己的罪过，他甚至在审讯中表示，“我非常怀疑，这个女士是不是没有谨遵我的医嘱，服药过量才死的”。

“英国老人体面的最后一段路”应该交给谁

审讯希普曼似乎没有任何结果。但随着调查的深入，他的多项“劣迹”浮现。20年前，希普曼差点丢掉医生的工作。当时他被调查的罪名是“伪造处方和非法持有毒品”。但他只是被罚600英镑并被送往戒毒所。次年夏天，他和妻子以及四个孩子出现在海德镇。在这里，他迅速重建声誉，成了一名值得信赖的医生。

警方收集了越来越多的尸检结果，均显示“毒品注入过量”，证据正在变得确凿。一条又一条证据摆在了希普曼的面前，每一个被过量注射毒品的死者，每一个与希普曼行踪重叠的时间线，他写的每一个病历，去的每一个地方，用过的每一样东西，都被警方翻出来，放在了他的眼前。面对这些证据，希普曼突然精神崩溃，发起了疯。警方遂找来专业的司法精神专家为希普曼进行评估，结果发现希普曼的精神状态完全正常，他的崩溃是装出来的，于是审讯又继续开始。

经过多方搜查，警方最终掌握了希普曼在1995年至1999年间谋杀了至少15名女性的证据。希普曼的审判于1999年10月11日开始，当警方呈上这些证据时，旁听席一片哗然。然而希普曼的妻子却非常镇静，仿佛早已得知了这一切般。他们共同的朋友雪莉·霍斯福尔则被这些证据震惊，感到愤怒、伤心又羞耻，甚至一度被气到离席。法庭上呈审了15个人的法医记录，15个家庭的集体口供，多个被修改的病史记录，希普曼被记录下的一些行动轨迹。如山的铁证让最严苛的陪审团也无话可说。最后，希普曼被判定犯有15项谋杀罪和一项伪造罪，他被判处无期徒刑，永不假释。

纪录片并未在此结束。镜头前，希普曼的前同事怀特海德提到了许多往事。她回忆起对他的印象：“我觉得，他总在扮演上苍。他在鱼肉这些人的生命。亲属们信任希普曼医生。他们不会说他的坏话，但这种信任被这个人彻底抹杀了。这个人，我不会叫他医生。”

庭审之后，纪录片的镜头始终在跟拍。入狱后，希普曼的犯罪行为似乎并没有停止。在他服刑的韦克菲尔德重罪监狱，有两名犯人在他到来之后明显开始病重，检测原因是过度注射黑市药物。但是无论是希普曼还是这两名犯人都拒绝配合调查，事情只能不了了之。在监狱里，他杀掉了最后一个人——他自己。在2004年，也就是希普曼入狱4年后，他选择了上吊自杀。就连这个自杀的时间，也是他的计划之一：他选择在自己58岁生日的前一天自杀，这正是他正式退休年龄的前一天。按照英国的相关规定，如果他在退休前死亡，他的妻子将会得到他所有的退休金和一笔价值10万英镑的抚恤金。

在希普曼死后，他的罪行还在陆续被曝光。据估计，他的行凶时间超过了27年。在庞蒂弗拉克特，他谋杀了15名病人；在托德摩登，他谋杀了1名病人，还有7名病人死因存疑；在海德，他谋杀了215名病人，其中171名是女性。如今，距离希普曼第一次被调查已经过去了将近30年。纪录片《死亡医生：哈罗德·希普曼》却不打算让这些尘封已久的往事被人遗忘。在片中，被拷问的不仅是医德伦理，还有社会对于老年人诊疗照料的忽视和冷漠。希普曼曾轻描淡写地说：“老人嘛，就是会忽然间熬不过去。”而家属们似乎也并未质疑些什么。相反，希普曼还因“耐心、和蔼，偶尔上门关心老人”成为小镇上最受欢迎的医生。如果不是一个语法疏忽，人们甚至觉得格兰迪女士将房产留给医生也无有不可。“英国老人该如何体面地走完最后一段路？不论如何，不该交给这样的杀手医生——但是，我们、他们又该如何是好呢？”纪录片质问道，却没有给出答案。

编辑：薛华  icexue0321@163.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