古代文学诗词教学中的地域民俗文化应用
2023-09-04焦华丽
焦华丽
内容摘要:古代文学作为面向历史追溯过去的课程,在课堂讲授的过程中往往会面临教学内容与现实关联不够紧密的问题。而发掘古代文学中蕴含的地域民俗文化内容,再结合当下民俗的传承与延续,就可以在古老的文学作品与当下的学习者之间建立一个有效的连接。本文以《诗经·陈风》为例,发掘其诗篇中蕴含的歌舞之俗和求子之俗,结合现实地域中依然鲜活的民间习俗,发掘古代文学诗词教学与现实结合的深层次内容,探索古代文学诗词教学课外实践的有效途径。
关键词:古代文学教学 《诗经·陈风》 民俗文化
对于面向过去的古代文学而言,其教与学的大多数情况就是对历史维度的文学作品、文学作家、文学现象以及内在规律进行全方位的探索与认知。但古代文学课程并不应是远离现实的历史存在,它也可以与学习者的现实生活密切相关,尤其是其中蕴含的具有地域特色的民俗文化,具有极强的生命力,等待着教学者以有效的方式去发掘和运用。这些源自于历史,蕴含于古代文学作品中的地域民俗文化并不仅仅是历史的遗迹,它们往往还在现代生活中保留有痕迹。这也使得地域民俗文化可以成为连接古代文学与当下现实生活的一个关联点,课堂教学也可以以此为切入点,拉近古代文学与现实人生的距离,由此达到将文学与现实结合的教学效果,使古代文学教学也能顺应时代发展的新要求,满足学生多层的学习需求,从而促进学生综合素质的发展。
《诗经·陈风》呈现的不仅是中国文学史上最古老诗歌的面貌,也反映了周口这个地域上几千年前的风俗人情。陈地处于楚夏之交、中原腹地,“控蔡、颍之郊,绾汴、宋之道。淮泗有事,顺流东指,此其经营之所也”,可谓是豫东交通要冲。“其地原湿沃衍,水流津通”,(顾祖禹《读史方舆纪要》)商业发达,交通便利。陈都宛丘,即今河南周口之淮阳,“其上古为太昊伏羲之墟、神农所都之地;夏为豫州之域;商为虞遂封地;西周武王封舜后妫满于此,建立陈国;春秋末年,楚灭陈,陈则成为了楚国的北方重镇。”[1]这种特殊的地理环境与文化积淀,使之熔铸成独具特色的地域文化风格,而孕育于此地古老社会风俗中的《诗经·陈风》可以说就是这种特殊地域文化的体现。将《诗经·陈风》中相关的地域民俗内容与课堂教学结合能够在很大程度上拓展古代文学课堂教学的宽度和深度。
一.《诗经·陈风》地域民俗的课堂教学内容发掘
《陈风》作为《诗经》十五国风的重要组成部分,在古代文学诗歌讲授的过程中占有重要的分量。而其中蕴含的独特地域民俗风情更是具有鲜明的地域特点。在课堂教学中深入发掘这一部分内容能让学生更深入的理解《诗经·陈风》代表篇目的文化背景,进一步拓展学生的学识与视野。
《诗经·陈风》一共十首,其中有描写男女欢会于道路、歌舞于市井的欢乐愉悦的《宛丘》《东门之枌》;有描写男女互相吸引、相与为欢的热闹情况的《东门之池》;亦有反映男女期会,焦灼等待之情的《东门之杨》与反映失恋时的痛苦和爱情受阻时的苦闷忧郁的《防有鹊巢》等等。这些篇章呈现的都是男女相知相恋相念相期的内容,加之由于去古未远,还多保留有原始社会的残余和影响,在保存着远荒、蛮性的同时,又具有自由率真的气息。《陈风》篇什开篇既是《宛丘》继以《东门之枌》,其诗虽为两篇,但其所歌咏的内容却是都是歌舞之事。这一点郭晋稀先生在《风诗蠡测》中有过详尽的论述:“两诗所写之享亦相同,《宛丘》云,“坎其击击”,“值其鹭翻,《东门之扮》云,“婆要其下”、“市也婆要”同写歌舞姿态。”直接体现出一种陈国舞风极盛的民情,而巫以歌舞事神,歌舞往往被认为是陈地巫觋之风俗的最直接体现。而在《东门之枌》中除了与《宛丘》近似的舞容之外,还有一个细节也暗示了这盛大的祭祀聚会的主题。譬如《东门之枌》“视尔如枝,贻我握椒”便有求偶之意。芬芳花椒香而多子,因而不但是降神的圣物,也是生育繁育的象征。“椒类多子,所以古人常来比女人。椒类中有一种结实聚生成房的,一房椒叫作椒房。……正取其多子的吉祥意义。”[2]显然在《诗经·陈风》诗篇中在男女相会歌舞祭祀的风俗之下还传达了求偶育子的习俗与观念。
早在汉代,班固就在《汉书》中就曾记载陈地民俗,《汉书·地理志下》曰:“陈本太昊之虚,周武王封舜后妫满于陈,是为胡公,妻以元女大姬。妇人尊贵,好祭祀,用史巫,故其俗巫鬼。陈诗曰:‘坎其击鼓,宛丘之下。亡冬亡夏,值其鹭羽。又日:‘东门之扮,宛丘之栩。子仲之子,婆娑其下。此其风也。”[3]班固不仅指出了认为陈地“好乐巫觋歌舞之事”的历史渊源,还直引《宛丘》《东门之枌》诗句为证。而在《诗经》阐释史上,三家诗中的齐、鲁二家也提到了这两首诗中的歌舞与陈地“好巫”之民风的关联。如齐诗学派大师匡衡认为:“陈夫人好巫,而民淫祀。”显然,在这种民俗事巫的历史文化语境下,《宛丘》《东门之枌》中的歌舞就与巫祭活动产生了必然的联系。在我国的原始文化中,“古代之巫,实以歌舞为职,以乐神人者也。”[4]《宛丘》中的舞者持鹭鸟之羽,立之而舞,是在以歌舞以娱神也。其诗篇并没有描绘的歌舞向何神所献,而是着重突出了舞者自“宛丘之上、而下、而道,无地不热闹,无冬无夏,无时不热闹”的执着与痴迷,其体现出的恒意既是一种虔诚也从另一方面暗示出陈地巫风歌舞举国若狂的意味。而陈国这种浓郁的好巫之风在陈奂的《诗毛氏传疏》引用《韩诗外传》的一条材料中也得到了佐證:“子路与巫马期薪于韫丘之下。陈之富人有处师氏者,脂车百乘,觞于韫丘之上。此韫丘即宛丘。陈有宛丘,犹之郑有洧渊,皆是国人游观之所。处师氏脂车觞此,则陈大夫之游荡无度,习成风俗,由来久矣。”[5]
此外,《诗经·陈风》中以“东门”为题的诗歌共有三篇,《东门之枌》《东门之池》《东门之杨》。无一例外反应的都是男女聚会于东门之地的情爱之辞。而男女情恋与“东门”的密切相关性似乎也暗示了东门其地所具有的特殊文化内涵。所以除了“婆娑鼓舞以事神”之外,在《陈风》的三首东门之诗中反复提及的“东门”也是陈国求子之俗的见证。虽然篇中言说的都是男女之情辞,但其皆于东门而会的背景也就意味这这个地方是国人相聚的一个重要的场合。而东门乃是陈国都城之门,在传统的信仰中一直有对于“东”一直有这样的认知:“木在东方,东方者阴阳气始动,万物始生,木之为言触也,阳气动跃。”而从东周以来,中原各诸侯国除鲁国曲阜外,各个都城的布局多是坐西朝东,以东为尚,东门为尊,而往往许多重要的祭祀活动都是置于东门东郊。譬如在《月令》中就有立春之日“天子亲帅三公九卿诸侯大夫以迎春于东郊”的记载。而东郊仅是在东门之外,应都是传统信仰中祭祀活动的神圣场所。而作为祭祀的宗教重地往往自然也是能聚集人群的热闹场所,正所谓“国之交会,男女之所聚”,自然也就歌舞吟咏于其中萌发。于是三首感慨男女之情的东门之诗也就成为了陈地东门之祭繁盛热闹的见证。在上古社会的观念认知中往往将东方与“万物生长”联系起来。“东方”的概念既包含着方位和季节的意义,又于其特殊的时空观念中蕴涵着生命的主题。如果从这个立场来看,东门情诗也就不是什么“淫诗”“刺诗”,而是真实反映了上古社会于仲春之时在东门祭高禖背景下男女顺时依礼而会,其所吟唱的男女相慕恋的求偶之辞也就是自然的情感流露。而又因其与高禖之祭的相关性,加之上古“东”这一特殊方位所具有的“生育”所指,使得表面上看起来男女情长的东门之歌往往具有了一重隐含的“求偶生子”的观念于其中。可以说东门之会与歌舞之风一起构成了《诗经·陈风》的主要民俗内涵,对其深入的发掘与解读深化了《诗经》教学内容的内涵,也找到了和当下民俗生活结合的立足点。
二.《诗经·陈风》民俗文化的当下延承与课外教学拓展
民间习俗中蕴涵的文化、道德、民风都是时光积淀的民族传统精华。虽然时光流逝,但是古陈之地的风土之音中对于生命的热情与企望却在一代又一代的风俗传承中绵延下来。“东门之会“”与“歌舞之风”一起构成了《诗经·陈风》民俗中的生命主题,而这一内涵恰恰正可以从本地依然存在的庙会文化习俗和民间歌舞中找到印证,教学中也以此为结合点,打通课内与课外,连接古代文学作品与现实生活,让课堂的内容更贴近生活的现实。
在当今多元文化交流的时代环境下,将带有鲜明民族记忆与情感的民俗作为教学资源引入课堂进行新的教育意义探索也得到了普遍的认可。但在具体的教学过程中还需明确找到诗歌作品蕴含与当下民俗现实的最佳对接点,才能更有效实现理想的教学效果。以《诗经·陈风》为例,其作为《诗经》十五国风的重要组成部分,在古代文学诗歌讲授的过程中占有重要的分量。而其中蕴含的独特地域民俗风情更是具有鲜明的地域特点。将《诗经·陈风》中相关的地域民俗内容与课堂教学结合能够在很大程度上拓展古代文学课堂教学的宽度和深度。《诗经·陈风》一共十首,其中有描写男女欢会于道路、歌舞于市井的欢乐愉悦的《宛丘》《东门之枌》;“婆要其下”、“市也婆要”写的都是歌舞姿态。直接体现出一种陈国舞风极盛的民风民情,而巫以歌舞事神,歌舞往往被认为是陈地巫觋之风俗的最直接体现。《诗经·陈风》所展现的歌舞祭祀、男女欢会的场景,其大多传达了一种潜在的对于生命繁衍的精神信仰。时至今日,作为传统民俗活动太昊陵庙会其中种种信仰习俗与民间活动依然还是围绕着关于子嗣生命延续而展开。譬如古庙会中为祭祀太昊伏羲氏的原始巫舞“担经挑”便是一种淮阳特有的民间歌舞,直接印证《诗经·陈风》所呈现的上古时期陈地好歌舞的习俗。而在每年农历二月初二太昊陵祭祀活动中,无论是扣子孙窑、“拴娃娃”还是庙会上随处可见的泥泥狗都传递出希望子孙繁衍不息的愿望,也正是《诗经·陈风》古老的“东门之会”中生命主题的延续。这些依然鲜活的当下民俗内容也就成为了《诗经·陈风》诗篇教学中最有益的补充与证明。而对民间地域文化与古代文学教育教学的探讨,显然不仅有利于开拓课堂教学的视野和内涵,也有助于突破纯知识性课内教学方式。这种通过回溯过去来连接当下,进而寻求教学思路突破的方式可以说打开了一些古代文学教学的新局面。
古代文学的教育不应仅仅是单纯的知识记忆的训练,还应该走出课堂,走进生活进行一种文化学习。教学的内容很多时候也不应局限在课堂之中,将课堂书本所学相关的知识与现实内容印证并实践更能进一步拓展教学的意义。与地域民俗文化结合,恰是把教学导向生活与文化的一种途径。民俗本就是民间的,它来自于大众,现在我们身处的就是它发生的具体环境。通过鲜活的经历让学生切身感受到古老文学中依然延续的当下习俗,体会到文学与文化的力量与传承,从而产生对民族的文化的深层次认同。以《诗经·陈风》为例,最直接的运用方式就是在课堂上以音画图的方式直接将地域的民俗的内容以切合教学诗篇内容的方式展现出来。陈地太昊陵庙会中的求子习俗与其所承载的文化传统,可以说即有陈地本身文化的因素,也有大姬求子而好祀所带来的遗风,更吸收结合了伏羲与女娲的始祖传说。然则,虽时光流逝,但是古陈之地的风土之音中对于生命热情与企望的主题却在一代又一代的风俗传承中绵延下来。时至今日,作为传统民俗活动的古庙会仍在太昊伏羲氏之墟的淮阳一年又一年的继续,其中种种信仰习俗与民间活动依然还是围绕着关于子嗣生命延续而展开。只是随着人们认知水平的改观,那些原本蕴含着神秘巫术色彩的仪式,渐渐成为一种承载者历史文化蕴含的民俗形式。而淮阳庙会中虽仍然人潮涌动,人们也是带着求子祭祖祈愿平安昌隆的愿望而来,但文化观瞻的游乐性意识也在不断渗入这个古老的庙会中。因此,民俗与教学结合,除了让它走进课堂之外,还需要我们走出课堂,走进民间民俗的土壤。有了深切环境体验之后,才会了解《诗经·陈风》所反映的歌舞之俗求子之俗的现代延续。而就《诗经·陈风》的教学而言,实地的考察也就成为了最为直接有效的方式,因地制宜让学生能够切身体会到还“活在”身边的《诗经》民俗,感受“彼泽之陂,有蒲与荷”的现实场景,所读所学成为所历所见,更能真正体会和感悟出古代文学中蕴含的人文精神实质。
从《诗经·陈风》的发生环境来看,它本身植根于先秦时期陈楚民间广阔的土壤中,其诗歌篇目所吟咏的内容与曾经地区民俗文化和生活不可分离,也与现在地域的民俗有着千丝万缕的联系。因此,要充分利用其现有的民俗文化环境让学生与地域民俗文化进行“全接触”,在此过程中不断激活印证学生课堂所学的专业知识。而无论是课堂观察、分析、模仿,还是直接的民俗活动考察与接触,都是拓展古代文学诗词教学内涵的有益探索与尝试。
参考文献
[1]王劍.《陈楚文化及其在中华传统文化中的地位》.周口师范学院学报,2003,第6期.
[2]闻一多.《风诗类钞》.北京:中华书局,1957年.
[3]班固.《汉书》.北京:中华书局,1962,第1653页.
[4]王国维.《宋元戏曲考》.北京:东方出版社,1996年.
[5]陈奂.《诗毛氏传疏》.北京:北京市中国书店,1984,第121页.
项目名称:中国古代文学“诗词教学”的创新与实践(周口师范学院教育教学改革研究项目资助)项目编号J2021016
(作者单位:周口师范学院文学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