论北齐朝服制度的汉化与革新
2023-09-03唐瑄孜
唐瑄孜
关键词:北齐 朝服 汉化 革新
在中国古代社会中, 朝服是君臣主要用于礼仪性或政治性朝事的礼仪服饰,朝服制度与国家体制、政治制度、礼仪制度等广泛的社会文化背景都密切关联。从文献记载来看,朝服制度在夏、商时期应有一定发端,在周代已基本形成,此后一直被多數王朝应用、发展,其内涵、制度不断革新。纵向考察朝服制度的发展路径,可见北齐朝服制度建构是其中的重要转折点之一。虽从表面来看,北齐王朝后期所改革的朝服制度基本引入、继承了中原王朝传统成制,但细析其内容,可见北齐王朝也在全面汉化的基础上配合现实情况对朝服制度进行了开创性提升,其革新内容深刻地影响、塑造了此后朝服制度的发展。
一、北齐服饰制度的汉化与引入
按《隋书· 礼仪志六》的记载, 北齐王朝建立后,初期基本延续了北魏的服饰制度,直至河清年间(562 ~ 565)方才“改易旧物,著令定制云”。1 细析河清年间改定的服饰制度,北齐王朝无疑延续了北魏的汉化政策,尤其以朝服制度内容来看,可以说它基本引入、沿用了汉、晋、南朝等一脉相承的中原王朝传统制度。为了阐明这一论点,本文将对此前朝服制度的发展作一基本梳理。
按文献记载,朝服制度在经过了夏商两代的积累后,至迟到周代,形成了概念、等级、形制和应用等内容均已较为成熟、清晰的一套制度,并具备了政治性和礼仪性的双重特征。2 此后,朝服制度在东汉时期发生了有文献记载的第一次重要变革,所形成的朝服制度对魏晋南北朝及后世都产生了长期、深远的影响。
东汉明帝永平二年(59),在公卿朝臣的共同商议之下,援引古礼而重新建立了相对完善的舆服制度。按《后汉书· 舆服志》记载,东汉服饰制度中朝冠类型丰富,包括通天冠、远游冠、进贤冠、武冠、高山冠、却敌冠、法冠、樊哙冠等类,以供不同身份类型的穿着者穿戴,其中最为主要的朝冠为文官所着的进贤冠和武官所着的武冠。3 而东汉朝服制度中革新性最强的特点是以袍服为朝衣,君臣袍服色彩均为按照时令改易的“五时色”,然而这一制度在平时的应用中很可能流于具文。4 据孙机先生考证,汉代文官多服黑,而武官则多服赤。5 综上所述,东汉朝服制度内容如下表所示(表1)。四川中江桂花村塔梁子3 号东汉墓壁画中绘有一幅宴饮图(图1),6 画面中两位男子并席而坐,左侧男子头戴进贤冠,身着黑色长袍,右侧男子则头戴武冠,身着赤色长袍,正是东汉时期文官、武官的朝服形象。
魏晋南朝的朝服制度基本是在继承东汉朝服制度基础上,对朝服服色、等级制度有所革新。《宋书· 礼志一》记载黄初元年(220)魏文帝定服色诏:“其余郊祀天地朝会四时之服,宜如汉制。”7 晋代服饰制度记载于《晋书· 舆服志》中,其具体内容列表如上(表2)。8 可见晋代朝服制度在冠、服的组合上基本继承了东汉之制,仅将长冠弃而不用。此外,朝袍的色彩可能在五德始终说的影响下转而用绛色。《晋书· 舆服志》载:
晋氏金行,而服色尚赤。9
(天子)其朝服,通天冠高九寸,金博山颜,黑介帻,绛纱袍,皂缘中衣。10
虽也有学者指出《晋书· 舆服志》在文本上,就很大程度参考了《后汉书· 舆服志》,其中所列众多冠类,很可能在这一时期并不实际使用,11 但这也正表明如从制度内容上考察,晋代对于汉代朝服制度的继承倾向是极为明确的。此后,按照《宋书· 礼志五》12《南齐书· 舆服志》13《隋书· 礼仪志六》14 等正史文献的记载,南朝宋、齐、梁、陈四代的朝服制度也基本延续了汉、晋之制,其朝服冠类不出东汉朝冠范围,朝服身衣基本皆沿用了晋代的绛色袍服制度。宋摹顾恺之《洛神赋图》(图2)中绘有多位东晋时期着武冠、朝服的官员、侍从形象,其身衣多为绛色袍服,武冠形态较之汉代有一定变化。15 孙机先生在《进贤冠与武弁大冠》一文中对进贤冠和武冠的形制发展进行了详细清晰的考证研究,在此不作赘述。16
再来看北朝,北魏王朝的建立者拓跋鲜卑,本是从大兴安岭迁移出来的狩猎民族,其服饰习俗与中原地区有较大区别。北魏初期,服饰仍主要以拓跋鲜卑本族的传统为主,在此基础上应该也吸收了一定的汉族服饰的因素。
然而在建国之后,北魏王朝很快就意识到,原本部落的政治体制及文化基础无法维持王朝的长治久安。为了进一步巩固统治、获取政权的合法性,北魏道武帝统治时期就着力在政治制度、生产方式等方面进行汉化。这一时期,北魏也意识到衣冠服制的重要性,并模仿中原王朝传统定制。《魏书· 礼志四》记载,北魏王朝道武帝天兴六年(403),即“诏有司始制冠冕”,此时应该形成了一定的服饰制度,但其具体内容史料未载。不过,按其所得“时事未暇,多失古礼”17 的历史评价来看,其制度成果应该并不完善。
此后,北魏孝文帝统治时期进行了一次极为激烈的汉化改革,摒弃旧俗而全面采用中原传统的服饰衣冠是本次改革的重要组成部分。《隋书· 礼仪志六》载:“至太和中,方考故实,正定前谬,更造衣冠。”18 文献未详细记载孝文帝所制定的朝服制度内容,其结果却仍被评价为“尚不能周洽”。萧梁时期的大臣褚緭于天监元年(502)前往北魏参加元会,就认为其服装不符制度、传统而写诗讥讽,说其“帽上着笼冠,袴上着朱衣,不知是今是,不知非昔非”。19 然而,孙机先生也指出,从考古资料中的服饰形象来看,北魏礼仪服饰的汉化进行得较为彻底。20 龙门石窟宾阳中洞《皇帝礼佛图》(图3)中的孝文帝及侍臣多穿着大袖宽袍,头带武弁,虽难确认其服饰色彩,不过从造型上看已与两晋南朝服装无甚区别。
可见,北魏朝服制度不断向中原传统衣冠之制转向的汉化趋势十分明显。然而,剧烈的汉化和进一步的贵族制社会改造却造成在新秩序中地位衰落的北族军人的积怨。在民族矛盾与阶层矛盾的交织下,北魏最终分裂为东魏和西魏,此后又分别被北齐、北周所取代。从服饰制度内容上考察,北齐王朝的朝服制度可以说是延续、深化了北魏的汉化方针。
按《隋书· 礼仪志六》的记载,北齐朝冠主要包括进贤冠、武冠、法冠、高山冠、却非冠、鹖冠等,而朝服身衣为绛纱单衣袍服,内穿黑色缘边的白纱中单,其具体官员朝服制度如下表所示(表3)。21
对比汉晋南朝的朝服制度,显见在冠服组合方面北齐朝服制度完全是对中原王朝传统的模仿和引入。北齐朝服制度中,这六类朝冠及其穿着者范围的规定均可以追溯到东汉时期,也被魏晋南朝不同程度地沿用。朝服身衣为绛色袍服也与两晋南朝的一贯传统相一致。在北齐时期的河北磁县湾漳墓壁画(图4)中绘有仪仗队列人物,其中可见头戴武弁、身着绛色大袖袍服的武官形象,其中一位服色近黑是褪色所致,本应也为绛色。22 这一形象与上文所举的东晋、北魏朝服形象的相似性是显而易见的,可见北魏朝服对中原王朝传统的遵循。
二、北齐朝服制度的开创与革新
然而,如果仅据制度内容的高度相似而认为北齐朝服纯然是全面汉化的结果,就过于简化了问题,也无法对北齐朝服制度的革新性和历史作用作出正确评价。北齐朝服制度中的开创性革新因素,需从其朝服等级制度及朝服的实际应用之上考见。
(一)北齐朝服等级结构、特征与形成动因
北齐朝服等级制度是由能否“具服”,朝冠形制差异,印绶、鞶囊、剑、佩等配饰、配件的形制差异来共同构成的。这三方面的概念都并非北齐独创,也可追溯到汉晋南朝之制,然而北齐的革新性体现在配合官制对等级划分进行结构化整合之上。
首先,北齊朝服制度中详细规定朝服的组成部件,除冠、服外,其配饰、配件还包括革带,曲领,方心,蔽膝,白笔,舃,袜,两绶,剑,佩等。而这样配饰齐全的朝服组合也被称为“具服”,仅有七品以上官员可以穿着。在此基础上,北齐又创造出公服这一服饰类型,其冠、身衣与朝服一致,但配饰仅包括“革带,假带,履袜,钩?”等,这样的服装也称“从省服”,规定为八品以下,流外四品以上的官员可以穿着。23
能否“具服”作为身份等级象征标识的概念并非北齐首创,较早在南朝宋的朝服制度中就有所体现。《宋书· 礼志五》中记载了发生在刘宋时期的一场关于官员服饰制度的论辩。24 刘宋后废帝元徽四年(476),司徒右长史王俭对其时服饰制度中不合礼法的问题提出奏议,其中有一条指出:
按晋令,公府长史,官品第六,铜印,墨绶,朝服,进贤两梁冠。掾、属,官品第七,朝服,进贤一梁冠。晋官表注,亦与令同。而今长史、掾、属,但着朱服而已,此则公违明文,积习成谬。
即刘宋时期,服饰制度在很大程度上仍参考晋制定立,而公府长史、掾、属等官员不应仅服“朱服”,而应按照晋代制度服“朝服”,可见“朱服”与“朝服”形制不一。然而,按《宋书· 礼志五》,刘宋朝服的身衣应是“绛绯袍”,与“朱服”色彩一致。另外,《魏书· 成淹传》载:
太和中,文明太后崩,萧赜遣其散骑常侍裴昭明、散骑侍郎谢竣等来吊,欲以朝服行事。主客执之,云:“吊有常式,何得以朱衣入山庭!”25
此条中, 朝服和朱衣明显指涉同一物, 说明二者并无区别。那“ 朱服” 与“ 朝服” 的形制差别究竟在哪里呢?
本文推测,在一般的语言表达中,由于朝服本就是朱色的,朱衣或朱服可以代指朝服,但《宋书· 礼志五》中所载的王俭奏议之内容中,“朱服”与“朝服”确有微妙的区分。王俭提出:
谓宜依旧制,长史两梁冠,掾、属一梁冠,并同备朝服。中单韦舄,率由旧章。
这一条就凸显出朝服应该是包括进贤冠、身衣、中单、韦、舄等在内的一整套服装。而朱服或许只是与朝服身衣形制相同的朱色袍服,虽然极为相似,但不着中单、配饰,也因此不能称之为朝服。在争论中王俭又强调:
夫名位不同,礼数异等……主簿、祭酒,备服于王庭,长史、掾、属,朱衣以就列。于是伦比,自成矛盾。
话中明确将“备服”与“朱衣”进行对比,也表明朱衣与朝服的区别正在于配饰、配件是否齐全。再来看这二者等级,“主簿、祭酒”的身份要低于“长史、掾、属”,而前者穿着“朱衣”、后者穿着“朝服”,这在王俭看来是“自成矛盾”的,也由此表明在时人的服饰概念中,配饰齐全的“朝服”等级要高于配饰简化的“朱衣”。从中可见,是否“具服”对于身份等级的标识功能至迟在南朝宋时就有所发展。而北齐则通过明确的等级制度将这一概念整合、强化。
其次,北齐朝冠类型较为丰富,为不同身份类型的人所着,其中仅有文官所通着的进贤冠具有通过冠梁数目区分身份等级的作用,其等级制度规定如下表所示(表4)。26
此外,北齐还以绶、鞶囊、剑、佩等配饰、配件的形制差异为区分等级的标识,其具体内容如下表所示(表5)。27
纵观朝服制度发展,以进贤冠梁数及绶、鞶囊、剑、佩等配饰、配件形制来区分穿着者等级高下的制度同样并非北齐原创,皆可追溯到东汉时期,并在其后为魏晋南朝所沿用、发展。然而,北齐朝服等级制度中特殊的开创性体现在其结构极为清晰、明确,且呈现出以官员品级为界的特征。这一等级制度特点与两晋南朝之制大相径庭,它的形成与官制的发展具有密切的联系。
汉代的官制以“若干石”的禄秩标识官职的高低,这不仅决定了官员等级,29 还决定了官员所服的朝服等级。如按《后汉书· 舆服志》所载,汉代朝服制度主要以进贤冠梁数与绶的形制标识等级,而此二者都以官员禄秩为界进行区分。因此,汉代朝服等级制度仅与官员秩级挂钩,尚算清晰。
然而,自曹魏以降,两晋南朝各代官制日益复杂。曹魏王朝开创了九品官品制度,也开启了中国古代官僚等级制的新阶段。在此之后,大多数王朝都把“品”用作最基本的官阶尺度,用它来标示各种官职、名位的高下。30 不过,对中原王朝而言,虽现实权力代代更迭,但传统礼制、思想、文化却一脉相承,难以颠覆。在这一情况下,完全抛弃旧秩序而全面改革,既不符合人们尊重传统、复兴古制的理念,也可能会对旧有权益格局造成过大波动,进而引起混乱。因此,官品制度创立后,实际汉代采用的“禄秩”也并未废除,而是两种结构交织在一起,共同确定官员的等级和待遇。
同样受制于传统,两晋南朝也无法摆脱禄秩和官品并用的情况,这本身就已经使得官制等级复杂含混,而多变的政治现实又促使各王朝对官制进行多次改革,使其结构越来越错综繁复。
在这样的局面下,朝服作为官员身份等级标识和官员礼遇的重要组成部分, 势必受到官制的直接影响;官制的混乱含糊也就导致朝服制度无法遵循一个明晰的等级标准。因此,两晋南朝朝服制度的含混也就可想而知了。
而在北朝,九品官品制度的发展却更为顺畅。北魏孝文帝的官品制改革,标志着官品制演变为官阶制,即官品制成为官职迁转的主要依据,并且官品高低与俸禄多寡完全对应。这一创制解决了魏晋南朝官职制度中官品、官班与秩石并用、矛盾的混乱局面,促进了行政管理制度的正常、高效运行,不仅被北齐、隋承袭,且此后历代王朝都沿用不替,是古代政治制度的重要组成部分。
北朝在制度建立的过程中,虽以中原王朝为模仿对象,但其优势也在于较少为传统所累。因此,北朝看似文化实力较弱,实际却拥有更强的制度活力。这一状况在北朝所建立的服饰制度中,也显露无遗。北齐的朝服制度因其官制简洁有序而呈现出清晰的结构。
(二)北齐朝服的功能与应用
北齐朝服制度内容虽看似比汉晋南朝更为清晰、严密,但应用上却不再像汉晋那样具有广泛的实用性。
在周代, 朝服主要是周代天子、诸侯及其臣用于视朝和其他朝事的礼服。《礼记· 玉藻》载:“ 天子……皮弁以日视朝。”“诸侯……朝服以日视朝于内朝。”33“视朝”是指君主在晨时朝会中接受臣属的觐见,并与众臣商议、处理政事的仪式。而参与朝会的君臣所穿的礼仪服饰就是朝服,这是周代朝服最主要、基本的功能。
东汉服装制度的二次建构之后,东汉王朝以袍服为朝衣,事实上就是将常用冠服列入礼仪服装的序列,使得朝服符合当时的服装习俗,具备很强的实用性。从文献记载来看,汉代朝服制度较为松散,并未明确限制使用的场合。两晋、南朝时期也延续了汉代的旧况,并未详细规定具体的使用范围,而是较为广泛地用于朝事、公事或其他礼仪性或政治性场合。可见汉晋至南朝时期,朝服的礼仪性和实用性是并重的。
而北齐时期,朝服被广泛应用的状况发生了巨大的转向。按《旧唐书· 舆服志》记载:
爰至北齐,有长帽短靴,合袴袄子,朱紫玄黄,各任所好。虽谒见君上,出入省寺,若非元正大会,一切通用。34
可见,虽有制度,但平时常穿的却是更具实用性的幞头、圆领袍和靴等融入了汉族服装因素的胡服。这一现象的出现,可能有受到两方面因素的影响。
其一,着力汉化的服饰制度并不符合北朝的服饰习俗。北朝的异族统治者为了在文化上取得正统地位、完成入主中原的政治目标,在包括服饰制度在内的多个方面都全面汉化。不过,中原王朝的礼服形制实际并不符合北方民族的着装习惯。从上至下的服饰制度改革也难以让社会既成的服装习俗彻底改变。因此,在实际应用中呈现出只在重要礼仪场合使用中原礼服的做法。
其二,北齐平时多用胡服的情况可能是受到新的文化思潮的影响。朱大渭等先生认为,北魏后期的战乱中断了全面汉化的趋势,在新的思潮影响下服饰方面反而再度兴起了鲜卑化的潮流。这种鲜卑化潮流反映在服制上,显示出的是法令与实际的背离。35 此说极有洞见,从北齐朝服制度方面考察,鲜卑化潮流事实上更多改变了现实层面的制度实践,而并未影响服饰制度相关法令的制定。孙机先生也指出,北齐王朝“基本倾向是反对汉化,所以对旧式衣冠尊而不亲,平日不穿,只在需要时用它摆一摆排场”。36 在这种情况下,朝服自然也如同其他传统中原礼服一样,在平日里被束之高阁,不再具有较高实用性。
北齐朝服制度的实践,实际体现出异族王朝在保留本族服饰习俗的基础上, 对中原传统服装制度的选择性适应。这一过程为外来的幞头、圆领袍和靴进入礼服行列奠定了基础。而朝服则从一种兼具实用性和礼仪性的服装, 转变为礼仪性更强、实用性较低的服装。
三、北齐朝服制度中的革新因素对后世的影响
通过对北齐之后朝服制度的考察,可见上述北齐朝服制度中的两方面开创性革新因素皆在此后朝服制度中保留、延续了下去,并塑造了此后朝服制度的发展方向。
从朝服的等级制度来看,此后朝服在多数朝代中都呈现以官品为界的清晰结构,其等级划分还得到进一步细化。隋代朝服制度就将“具服”等级,朝冠形制等级,配饰、配件形制等级等制度都进行了更为细致的划分。此后,“具服”等级制度逐步弱化,而朝冠、配饰、配件的等级制度不断丰富。明代已经通过朝冠、配饰、配件的形制差异使朝服等级达到十一等之多。
而北齐通过制度实践使朝服礼仪性增加、实用性降低的特点也被后世朝服制度所延续、强化。隋代服饰制度就已明确规定,朝服是官员在“陪祭、朝飨、拜表”等重要礼仪场合穿用的礼服,“凡大事则服之”。38 朝服的功能范畴自此正式固定下来。隋唐二代还发展出了以供君臣用于常朝、办公以及其他一般性礼仪场合的常服制度。39 朝服则更加清晰地被确立为礼仪性较强、不用于日常活动的礼服。此后,朝服这一始于北朝、定于隋代的功能成为后世的普遍概念。
綜上所述,可见北齐进一步践行了北魏以来的汉化政策,其朝服制度基本框架可以说引入、沿用了汉晋南朝的传统制度,在冠服组合、穿着群体方面与汉晋南朝之制如出一辙。然而,更为细致地从其朝服等级制度及实际应用来考察,可见北齐朝服制度中的革新性也极为突出,主要体现在以下两点。其一,北齐朝服等级制度的划分体现出以官员品级为界的特点。这与两晋南朝之制大相径庭,其形成与北朝九品官品制的顺畅发展具有密切的联系。其二,由于北族服饰习俗与北魏末期新兴的鲜卑化潮流等多方面因素影响,北齐朝服转而成为一种礼仪性增强、实用性降低的礼仪服饰。北齐朝服中的这两方面革新性特点并不十分显著,常为研究者所忽略,然而其重要性却相当突出。从此后朝服制度的发展来看,可以说北齐对于朝服制度的革新,基本确立了后世朝服制度的等级结构与功能范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