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安大简《仲尼曰》简背简文“习字说”质疑与释文解读

2023-09-01王芸辉

湖北文理学院学报 2023年7期
关键词:古之仲尼语录

刘 刚,王芸辉

(1.湖北文理学院 宋玉研究中心,湖北 襄阳 441053;(2.湖北文理学院 美术学院,湖北 襄阳 441053)

为了坐实我们的质疑,下面对简七、八、十二简背文字分别作以解读。

一、简七简背文字释读

简七简背文字为“人人-人人人”五字,其与正面完整的孔子语录所对应的是,“中(仲)尼曰:‘古之学者自为,含(今)之学[者]为人。’”[1]44此语录又见于今本《论语·宪问》,语作:“子曰:古之学者为己,今之学者为人。”《论语正义》魏何晏注:“孔(安国)曰:‘为己,履道而行之;为人,徒能言之也。’”[2]586陈祥道《论语全解》曰:“子曰‘古之学者为己,今之学者为人。’荀子曰‘君子之学以美身,小人之学以禽犊。’杨子曰‘大人之学为道,小人之学为利。’则为道以美其身者,为己者也;为利以为禽犊者,为人者也。范晔曰‘为己者因心以会道,为人者凭誉以显物。’盖为己者未尝不为人,为人者必不能为己。杨朱第知为己而已,墨翟第知为人而已,若孔子则为己而不忘人,为人而不忘己者也。”[4]朱熹《论语集注》曰:“程子曰:‘为己,欲得之于己也,为人,欲见知于人也。’程子曰:‘古之学者为己,其终至于成物;今之学者为人,其终至于丧己。’愚按:圣贤论学者用心得失之际,其说多矣,然未有如此言之切而要者,于此明辨而日省之,则庶乎其不昧于所从矣。”[5]155此外,《孟子·告子下》引淳于髡的话也可以作为解读简文孔子语录的参考,“淳于髡曰:‘先名实者,为人也;后名实者,自为也。’”[6]读古注可知,治学“为己”指的是“履道而行之”“学以美身”“欲得之于己”的“后名实者”;求学“为人”指的是“徒能言之”“为利以为禽犊”“欲见知于人”的“先名实者”。“为己”是“君子之学”;“为人”是“小人之学”。进而可知,孔子推崇的是古之学者“自为”或“为己”的精神,主张以道为学,以学修身,以学成物;孔子批评的是今之学者“为人”的观念,否定的是以学求名,以学谋利,以学丧己。简七简背“人人-人人人”五字,如果与正文的孔子语录对读,可谓是指出了今之学者确实存在为名、为利的学习动机和丧己的潜在危机,与孔子批评的不良的社会学习现象相呼应。“人人-人人人”五字句读与句法应如抄写者的断句分析为:人人,人人人。前两字为一个分句,前一个“人”字为句子主语,后一个“人”字为名词的为动用法作谓语;后三个字为一个分句,前两个“人”字为主语,后一个“人”字为名词的为动用法作谓语。两个句子都是表示说明判断的句子,两个用作为动、充当谓语的“人”字即表示孔子所说的“为人”的意思。《诗·小雅·四月》有句曰:“先祖匪人,胡宁忍予。”《笺》云:“我先祖非人乎!人则当知患难,何为曾使我当此难世乎!”[7]462足见“先祖匪人”句就是“人”字用如为动,作谓语,表示说明判断的句子,此句当分析为“先祖[匪]人”,意为“(我)先祖非为通情达理之人乎?”此句“人”字意为“有理智的人”或简单释为“为人”,可作简文“人”字名词动用之佐证。根据以上的语法分析,简文“人人,人人人”的句意,可以对译为“今人所作就是‘为人’之学,甚至可以说现今人人都在作‘为人’之学”,这实际上是用现实中今之人的学习现状对孔子“今之学者为人”所作的举证式注解。看来《仲尼曰》的抄写者是赞同孔子批评现实的说法的。

二、简八简背文字释读

简八简背文字有二字,一字为“豫”,另一字不清,整理者疑为“九”字,是为该简之编号,有一定的道理,如此说来简八简背只有一字,即“豫”字。若因为仅有一字,就认为其字不是评论性文字,是站不住脚的。上博简《孔子诗论》第十简曰:“《关雎》之婜,《樛木》之时,《汉广》之智,《鹊巢》之归,《甘棠》之报,《绿衣》之思,《燕燕》之情,曷?”[8]对七首诗均为一字之评,绝不能排除简背“豫”字作为评语的可能。“豫”字与简八正文完整的孔子语录相对应的有两条:一是“中(仲)尼曰:‘君子见善(以)思,见不善(以)戒。’”二是“中(仲)尼曰:‘憙(喜)(怒)不寺(时),恒(侮)。’”[1]44先说与第一条语录类似者,其说见于《论语·里仁》“子曰:‘见贤思齐焉,见不贤而内自省也。’”《论语注疏》邢昺疏:“此章勉人为高行也,见彼贤则思与之齐等,见彼不贤则内自省察,得无如彼人乎。”[9]朱熹《论语集注》曰:“思齐者,冀己亦有是善;内自省者,恐己亦有是恶。”[5]73值得注意的是,孔子所说无论是“见善”与“见不善”,还是“见贤”与“见不贤”,必须“见”后能辨而识之,知道何为善,何为不善,何为贤,何为不贤,无论自己辨识,还是请教师长,甚或依据世人公论,只有先辨识而后才能“思”之、“戒”之、“思齐”之、“自省”之。“见”指具有道德修养后的识别能力,是前提条件,若没有这个前提,“思”与“戒”,“思齐”与“自省”,就无法实现。再说与第二条语录类似的孔子语录,其说见于《孔子家语·五仪解》,孔子答哀公问曰:“夫智士仁人将身有节,动静以义,喜怒以时,无害其性,虽得寿焉,不亦宜乎。”[10]又有与第二条语录相关者,其说见于《中庸》“喜怒哀乐之未发,谓之中。发而皆中节,谓之和。中也者,天下之大本也。和也者,天下之达道也”,朱熹《章句》曰:“喜、怒、哀、乐,情也。其未发,则性也,无所偏倚,故谓之中。发皆中节,情之正也,无所乖戾,故谓之和。大本者,天命之性,天下之理皆由此出,道之体也。达道者,循性之谓,天下古今之所共由,道之用也。此言性情之德,以明道不可离之意。”[11]要注意的是,孔子所说无论是“喜怒不时”,还是“喜怒以时”,都必须知“时”。“时”是什么,按照朱子的释说,具体地说是天时,是“性情之德”,是“天命之性”;抽象地说就是道,就是“循性”而“达道”的道。就是说,“喜怒以时”亦非易事,既需要先做到知时、顺时、适时,还必须先修养“性情之德”。说到这里,我们就可以谈简八简背书写的“豫”字了。

三、简十二简背文字释读

四、关于简背点评性文字的内证、外证及点评的体例研究价值

根据简本《仲尼曰》的四条评语,我们可以推测,《仲尼曰》的抄写者绝不是楚国国子或学童一类的学习者,而当是兼职教学的楚国官员。我们在《安大简<诗经>尾题“矦六”下四句简文释读》中曾提出“安大简《诗经》的书写者当是楚国兼职学童教学的官员”的推测[19],而今与安大简《诗经》一同出土的简本《仲尼曰》写有评论性评语,而且其所评表现出一定的理论修养、较强的分析能力和较高的文字表达水平,不仅可以进一步证明我们先前的推测,而且还可以使我们的认知走向深入,向问题的全面认知探索。如果说安大简《诗经》选本着重于识字教学,那么简本辑录《仲尼曰》已经更多地表现为道德教育,想来楚国兼职教学的官员,其职责不仅负责初级的识字教育,而且负责高级的文化教育,似乎负责国子或学童学龄期间的“一贯制”教育,可谓与后世的太子太傅等官员的职责相当。若以这种认知为前提,我们可以推测辑录《仲尼曰》的孔子语录抄本,很可能是楚国兼职教学官员为教学抄写的教学用本,其中四条评语很可能是其讲授相关孔子语录的提示性文字,根据这四条简要的提示,教学官员在讲授时可能还会有更加完整的讲述或发挥。

关于先秦诗文之评语,于传世的文献之中多见于诸家著述之中,尚未见批点于文本正文之后、之间及简背者,安大简《诗经》与安大简《仲尼曰》中的评语类文字,可谓是先秦诗文批评中的一个重要发现,可谓是后世诗文评语中所谓总批、间批、眉批的先期存在,这对于研究先秦诗文批评体例具有实证价值,甚或对构建先秦评语体例系统具有重要意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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