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岳拳铺大桥(短篇小说)

2023-09-01井源

时代文学·上半月 2023年4期
关键词:高翔丝袜石脑油

井源

瓦日铁路,满载4344吨煤炭的23136次货运列车,于10时56分抵达梁山站。此时,船长老丁的船队已经停靠在梁山港,待煤炭转运到船上后,沿京杭大运河向长江运输。在货运列车缓缓地驶入这座亚洲最大的全封闭式煤棚的时候,老丁拉响了汽笛。

特勤消防站响起四声急促的警铃。

“这么大阵势,什么警?”班长高翔跳上消防车,通过对讲机向前面的消防车问道。

“救援,一个女人报警,说她女儿掉下水管里了。”对讲机那端传来站长的声音,“看来情况很复杂,深井救人装备带齐了吗?”

“都带齐了!”“站长,多大的小孩啊,能掉到下水管里啊?”

“我也纳闷,但报警人联系不上了!”

“莫非是刚出生的婴儿?如果是那样,危险可大了。”

“速度加快,做好救援准备!”

消防车刚停稳,高翔带着二号消防车的消防员跳下车,拿好工具向头车跑去。瑞牛名门,本市最高档的小区,住在这里的非富即贵。远处一个女人正焦急地向站长诉说着情况。

这可怜的母亲,她得多着急啊!高翔边跑边想。

“我闺女已经不在下水管了!”女人急切地说,“她自己爬出来了。”

“您闺女多大了?什么情况?”

“五岁了。”

“五岁怎么能钻到下水管?”高翔跑到两人身边。

“太调皮,别看她胖,身手很敏捷。消防员同志,求求你们,快点救救她吧!”

“她不是自己爬出来了吗?”

“可她又上去了。”

“您闺女可真厉害,上哪儿去了?”

“就在那里!”女人朝斜上方一指。

消防员们有的端着破拆钳,有的扛着单杠梯,有的抬着充气泵,一齐朝着女人手指的方向望去。一只猫正在树杈上卧着。

“是猫啊?”

“是吉娜。”

“啥?”

“吉娜,她的名字!”

“这就是您女儿?”

“是啊,亲生的。纯正的布偶血统,快点救啊!”

站长摇了摇头,无可奈何地朝高翔做了个手势。高翔架起梯子爬上树,猫不但没跑,反倒顺从地被高翔抱进怀里。

“哎哟,我的小吉娜,想死妈妈了!”女人从高翔手中接过猫的时候,边流眼泪边笑着说,“快谢谢叔叔。”

“别,别客气。”

高翔这才有空仔细打量一下这个女人,身着绿色貂皮大衣,顶着一头橘红色的头发,枣核形身材,浓妆艳饰,年龄应该不小了。

“哥,你是我女儿的救命恩人,以后你就是我亲哥了。”说着,女人把猫像抱婴儿一样递给高翔。高翔连忙后退,站长苦笑一声,“收队!”

高翔成了消防站的名人,他收了个妹妹的消息不胫而走。

“班长,听说你认了个妹妹?”

“你们是不是失散多年的兄妹啊,哈哈!”

“不是亲妹妹,是女朋友吧。”

留守的队员七嘴八舌地跟高翔闹着玩,高翔是后勤班的老班长,出了名的好脾气,大家都敢跟他闹。

“少废话,臭小子们,我儿子都上学了,还跟你们瞎闹。”高翔交接完工作,找站长请假。

“站长,我的轮休时间到了。”

“赶紧去吧,一早就该走的。出这个警,又耽误半天。嫂子又得埋怨你了。”

“她敢?我走了,站长。”

这时,文书把全省消防救援隊伍比武方案递给了站长。站长看了一眼,叫住了高翔:“老高,过两天就比武了,你抽空把负重登楼组的秘密武器买回来。”

“没问题。”高翔看了一眼表,飞奔出去。

晚上,高翔陪着老婆孩子逛商场。

“今天表现不错啊!怎么想着陪我们逛街啊?”老婆亲昵地挎着高翔的胳膊,沉浸在美妙的二人世界之中,全然不顾后面跟着的儿子高宇。

“陪老婆逛街,是我应尽的义务。”高翔挺直身板,潇洒地迈着大步。长年军队走路的习惯,步幅标准的75厘米,步速飞快。

“我去买件内衣。”

“走,我陪你。”

老婆诧异地瞅了一眼高翔,要是在以前,他绝不迈进内衣店一步,今天是怎么了?

服务员热情地推荐,一阵挑选后,老婆进了试衣间。

“拿去玩会儿吧。”高翔把手机塞给儿子高宇。高宇心里还纳闷,爸爸平时要求很严格,从不让自己玩手机。今天他对妈妈温柔,对儿子纵容,简直完全换了个人。高宇甚至怀疑爸爸是不是最近灭火时吸进了毒气,脑回路出了问题。

“爸,您没事吧?没发烧吧?”高宇一不小心把心里话说了出来。

“不玩拉倒。”

高宇赶紧抢过手机,说:“谢谢爸爸,你是天底下最好的爸爸。”

“少拍马屁,坐一边玩去。”

“是。”高宇识趣地坐到休息区,聚精会神地玩起了游戏。

学习要有这股劲就好了。高翔心想。

高翔一步跃到丝袜柜台,低着头,压低声音问老板:“老板,连裤袜多少钱?”

“是你啊,哥哥!”一个高分贝女声响彻整层商场,高翔心里一颤。他抬头一看,是那个橘红头发的女人!

“我是你妹,亲妹妹呀。”女人绿色的貂皮大衣换成了紫色的貂皮马甲,“哥,你这么快就来找我了。咱们兄妹有缘。”

“不会这么巧吧。”高翔脑门立刻冒出冷汗来。

女人向高翔展示丝袜品种,说:“我这里丝袜最全了,什么颜色都有,哥哥如果需要,这里还有……”

高翔窘得难受,他紧张地环顾四周,老婆还在更衣室,休息区的儿子还在专注地打游戏。

“给我拿十双连裤袜就行。”

“什么颜色?”

“随便。”

“什么款式?”

“都行。”

“什么……”

“大姐啊,十双大号的连裤袜,你拿什么样的,我就要什么样的,快点吧。”

“这么心急啊?”女人很认真地挑了十双连裤袜,高翔打开随身带的携行包,说:“快,放这里面。”

“你检查一下啊。”

“不用了,多少钱?”

“看不起你妹妹了,不要钱。”

“那可不行,不能拿群众一针一线。”高翔不由分说,从包里拿出一沓现金,塞给女人。

“用不这么多。”女人知道他们有纪律,也不再坚持,赶紧给高翔找了钱。高翔迅速把钱放到包里,拉上拉链,朝女人摆摆手,转身大步走向更衣室门口,就在他的脚踏在更衣室门口的那一刻,门开了,老婆从里面出来,两人差点碰了头。

“你傻乎乎地在门口站着干什么?你值班这么久也够累的,那边有座位,你坐着等就行。”

“能陪老婆大人,一点儿也不感觉累。”

“送分题,回答满分!”老婆很满意。

高翔长吁了一口气。他扫了一眼儿子,俩人目光正好碰上,儿子也正偷偷地瞟他。

“把手机给我吧。”高翔又恢复了严肃,“要知道,電子产品对你们这个阶段的孩子没一点好处。”

“爸爸,我才玩了三分钟。”

高翔没有废话,把手伸出来,高宇不情愿地把手机递给高翔。他知道老爸的规矩:令行禁止,以服从命令为天职。他看着爸爸怀里揣着的包,打起了主意。

066县道,一辆运输石脑油的槽罐车正趁着夜色向前行驶,司机胡凯已经驾驶了一天一夜。

前方就是岳拳铺大桥,一天一夜不睡觉,胡凯已经看不清挡风玻璃外的东西了。胡凯对岳拳铺村是很熟悉的,他有个同学红梅就嫁到这个村。国家为了方便附近的村民出行,专门修建了岳拳铺大桥,桥全长563.76米,接线长688.24米,桥宽18米,双向两车道,采用全钢结构的拱桥。桥下便是闻名世界的京杭大运河。

胡凯看了一下表,2点43分。过了这座桥,就快到目的地了。他一轰油门,向岳拳铺大桥驶去。桥的坡度比较大,胡凯猛轰油门,将车冲到拱桥最顶部。突然,“砰”的一声,异响从发动机舱传来,整个车体剧烈震颤,水温升高报警标志亮起。此时车正顺着下坡方向前进,胡凯急踩刹车。但是槽罐车载有31吨石脑油,惯性加下坡的作用下,车辆并没有停下来。眼看车辆就要失去控制,胡凯一脚踩离合,一手挂低速挡,同时缓慢踩下二分之一的制动踏板,速度明显降低后间歇踩刹车。终于,车辆在滑出去十几米远后停住了。

胡凯擦了一把额头的汗珠,熄了火,拉上手刹,跳下车检查。打开发动机前盖的瞬间,一股热浪扑面而来,散热扇的皮带断了。

车肯定是开不了了,这个点,找谁去修啊?胡凯自认倒霉,计划在车上凑合一晚,天一亮就去请人来修。他从工具箱取出三角警示牌,走到桥顶部,放下警示牌。拿出手机,一边定好闹铃,一边走向驾驶室。

胡凯跳上车,打着哈欠关上车门,倒头就睡。车门关闭的那一刻,一阵风吹来,三角警示牌“咣”的一声倒了。

岳拳铺村,夜,离预产期还差两个星期的红梅挺着大肚子正在收拾家务。婆婆接下红梅手中的活,说:“说了多少遍了,你怀着身子,这些活就别干了。”

“娘,预产期还差很多天呢,我现在还能干。”红梅说。

“听娘的话。”

丈夫大壮刚好回到家,他把农用三轮车停到院子里,进了屋,看到眼前景象,忙不迭地喊道:“红梅,你……”

“我,我肚子疼!”红梅突然感到肚子一阵猛过一阵的剧烈疼痛。家人赶紧把她扶到床上,红梅抓着大壮的衣服,虚弱地说:“快,快打120吧,我怕是要生了。”

“咔”的一声,司机把计程车空车牌按了下去:“你们好,去哪里?”

“消防队。”高翔坐在副驾驶座上,老婆和孩子坐在了后排。

“你不是休息吗?”

“快比武了,我把训练物品给他们送过去,早拿到早训练,反正顺路。”

“好,这个可不能耽误了。”对于高翔的工作,老婆是绝对支持的。

计程车上,儿子高宇突然说:“爸爸,你包里的阿姨的照片真漂亮。”

“瞎说什么。哪有什么照片?”高翔瞪了高宇一眼,老婆看了高翔一眼。

“妈妈试衣服的时候,你放包里的。”

“别胡说,啥照片也没有。”

“是真的,妈妈,不信你看看爸爸的包。”高宇很认真地挑拨起来。

“拿出来看看吧。”老婆将信将疑地命令道。

“那是我们训练用的物资。”高翔把携行包往脚下面一放。

“那就拿出来看看。”老婆坚定地说。

高翔无奈地拿起包,打开,一摞丝袜露了出来。

司机坐在旁边用余光瞥了一眼,差点没憋住笑出来。

“怎么回事?”

“你听我解释,我们……”

“消防队到了。”司机打断他们,“咦,出大事了吗?消防车怎么都开出来了?”

只见六辆消防车闪着警灯,鱼贯而出。高翔跳下车,对老婆说:“应该有大任务,我先去一下,回来给你解释。”说完,头也不回地朝车库跑去。

“哎!”老婆想说些什么,怕来不及了,赶紧说了声,“要小心啊。”

“什么警?”高翔跑到岗哨用电台问情况。

“岳拳铺桥发生连环交通事故造成石脑油泄漏。”电台那头传来信息。

六号消防车驶出大门的时候,高翔毫不犹豫地拦下车,打开后排车门,说:“麻烦给让个座,出发!”

望着消防车队远去的影子,计程车司机对高宇说:“你爸真厉害。”

“那当然,他是我的英雄。”高宇自豪地说。

“那刚才丝袜的事?”司机问道。

“丝袜?”站在一旁的哨兵听到后,说,“这丝袜可是我们的秘密武器。”

高翔所在的六号消防车到达的时候,临时指挥部已经成立。高翔飞速跑到指挥部,站长正在询问报警人,抬头看到高翔,问:“你怎么来了?”

“我是装备技师,这类救援我熟。”高翔说。

站长没跟他客气,说:“你抓紧戴上空气呼吸器,一会儿跟我进去侦察。”

“是。”

“通信员,通知各车指挥员来指挥部报到。安全员,查一下石脑油的特性。”站长命令道。

人员很快到齐,站长拿笔在纸上画了一个草图,给大家交代任务。

“同志们,他是报警人,也是事故车辆的司机。”站长指着吓得发抖的胡凯说,“他说,他的槽罐车拉了31吨石脑油,车辆因散热扇皮带断了而抛锚在岳拳铺大桥东侧下坡处。后被一辆救护车追尾,救护车又被农用三轮车追尾。他说,石脑油槽罐没有损坏。救护车被挤在中间,司机和病人被困。”

“报告,已查到石脑油的特性。”安全员说。

“给大家说一下。”

“石脑油又称粗汽油,属易燃化学品,一旦大面积泄漏非常危险,高温天气下随时都有引燃爆炸的可能,并且石脑油对人的眼睛和上呼吸道有刺激作用,高浓度时对人的中枢神经系统还有麻醉作用。”

“石脑油非常危险,当年黄岛油库就是因为这个产生了连环爆炸。”站长严肃地说,“我命令,高翔与我佩戴空气呼吸器进行侦察。200米警戒,安全员用气体检测仪对大气进行侦测,观察员观察周围环境,通信员立刻联络医疗、环保、交通等相关部门来协同作战。我不在的时候,副站长负责指挥。”

“是!”

“打开照明灯,给侦察小组照亮道路。”副站长向照明车下达命令。

站长和高翔顺着光束一步步地走向前方,战友们知道这种逆行意味着什么,却只能默默地目送,直到两个身影消失在黑夜中。

老丁的运煤船驶出运河梁山港口三个小时了。老丁的运煤船就像一列火车,头船通过柴油机提供动力,其他船就像车厢一样,一船连着一船。运河运输是比较安全的,老丁是个老船长了,行船很谨慎。他看了一下导航,距离前面的桥还有十公里。老丁按照规定,拉响了汽笛。

汽笛声传到站长和高翔耳朵里的时候,两人已经走到了事故地点。“你检查一下槽罐车,我去前面看一下。”站长说。

高翔拿着手灯仔细地检查槽罐车的每一个部位,槽罐车又重又大,后车追尾对槽罐车确实没有多少损坏,反倒是救护车的车头因挤压变形,司机被困在驾驶室里。站长观察了一下司机的伤情,腿被挤住了,但没有生命危险。救护车里的医生、护士和孕妇受了惊吓,但问题不大,只是救护车夹在中间,里面的人出不来。“放心吧,我们很快把你救出来。”站长安慰着救护车司机,“辛苦医生和护士照顾一下患者。”后面的农用三轮车与救护车追尾较轻,站长叫来高翔,两人用撬棍别开驾驶室的门,把司机救了出来。

三轮车司机非常激动:“谢谢消防员,求求你们,我老婆要生了,在前面的救护车上!”

“经过侦察,槽罐车没有泄漏。”站长通过电台命令,“破拆组,带无齿链锯和顶杆来救援。”

大家长舒了一口气,要知道,一旦石脑油泄漏,整个区域随时有爆炸的可能。破拆组很快到达救护车旁。队员打开开关,准备发动无齿链锯实施救援。

“不要!”高翔突然叫住了大家,“我感觉不对。”

空气瞬间凝固了,“空气中已经有刺鼻的味道。”高翔分析道,“应该有泄漏点。”

高翔慢慢地低下身子,拿手电筒朝车底照去。就在手电筒照到车底的一瞬间,救护车里突然传来撕心裂肺的叫声。“我老婆的羊水破了,快生了!”三轮车司机绝望地喊道,“快把门锯开吧。”

“找到泄漏点了!”高翔爬到车底,发现槽罐车的下面正好有一个下水道的井口,槽罐的球阀被撞开了一道缝,石脑油正从这个缝里直接流入下水道。

“不好!”站长意识到问题的严重性,“一班顺下水道检查一下泄漏到什么地方了,一定要确保石脑油没有流淌到运河,这可是南水北调的水道;二班……”

“站长,气体检测仪报警。”安全员报告。

就在此时,三声汽笛从不远处传来,船队还有五公里就要穿过岳拳铺桥。

“通信员,抓紧联系船长停船,船上的发动机会引爆石脑油挥发气体的。”

站长紧急调整了部署,二班通过送风机尽可能地驱散救护车附近的挥发气体,为救护车送去新鲜空气。但是泄漏不停,挥发气体向河面下沉。

“站长,我目测这个船队的体量,即使现在紧急制动,到这个桥也停不住。以目前的距離看,船还有五分钟就要到达岳拳铺大桥。也就是说,五分钟内再没有办法的话,这里爆燃的概率会很大。”安全员说。

一班传来消息,下水道连接专用的管道,没有向运河排水,这总算是个好消息。

“孩子的头已经出来了。”与此同时,救护车里突然传来护士和医生的声音。

高翔摸了一下战斗服里没来得及放下的携行包,突然有了一个大胆的想法。“如果,我是说如果。”高翔跟站长商量,“如果将槽罐车开走,是否能有一线希望。”

“有!”站长拍了拍高翔的肩膀,“值得一试。”

站长对着电台发布了命令:“同志们,目前有几位群众需要救援,我们还有不到五分钟的时间,气体检测仪已经报警,接下来的操作将充满风险,不愿意上的可以不上。”

“我愿意!”

“我愿意!”

“我愿意!”

“我愿意!”

电台那头传来了坚定的声音。

所有人员立刻进入战斗位置。二班继续为救护车送风;三班出三支水枪,一支对着车头,一支对着泄漏点,一支架在桥栏杆上;四班在桥下空地设置水枪阵地;五班桥下空地待命,做好堵漏准备。

与此同时,高翔打开槽罐车发动机盖,从携行包里掏出两条丝袜,将丝袜交错在一起弄成麻花状,每隔一拳的距离打个结,然后替换断裂的皮带。这是高翔的老班长教给他的办法,老班长早就退伍了,但高翔一直记着这个办法,虽然从来没用过。

高翔盖上发动机盖,坐在了驾驶室,挂上挡,手握在了车钥匙上。他看了站长一眼,站长轻轻地点点头:“准备开始!”

没过一会儿,救护车里突然传出了“哇”的一声,孩子生出来了!

“产妇问,能不能先把她的孩子送出去?”医生透过残破的车窗向外喊道。

“快!”站长命人将车窗玻璃迅速清理掉,一个包被裹着的新生命被传递到了消防员手中,消防员小心翼翼地将孩子交到父亲怀里。救护车里传来一个微弱的声音:“大壮,你带着孩子先走。”三轮车司机说什么也不走。

汽笛声在不远处响起,船队即将通过岳拳铺大桥。

“三班,上水!”站长命令道。架在桥栏杆上的水枪朝船头打去,水柱精准地打到船发动机的排烟口,另外两只水枪也同时向车头和泄漏点打去。

“通信员、安全员,把他和孩子给我架走。”站长同时命令高翔准备发动。

“站长,我们不走,你送他们走吧。”

“少废话,执行命令。”

两名消防员只好执行命令。三轮车司机带着孩子哭喊着被架走,救护车里的人目送着他们,反倒释然了。

“发动!”站长一声令下。

高翔拧动钥匙,发动机发出了嗡嗡嗡的声音,但是车并没有起来。此刻,船队已经到达距离桥底不足20米的地方。所有人把希望都寄托在高翔身上。

高翔再次拧动钥匙,车头依旧发出了嗡嗡嗡的声音,站长急切地朝车头踢了一脚,突然发动机发动起来了。高翔赶紧松手刹、挂挡,向前开去。两支水枪迅速跟进,对泄漏的部位进行稀释。不出三秒钟,车开下了岳拳铺大桥,驶向空地。与此同时,船队通过了岳拳铺大桥。由于水的稀释和送风器吹散,没有发生爆炸。

高翔把车停到空地,熄火跳下车,跑出安全线。早已准备好的接应人员继续稀释、堵漏、倒灌。大家得救了。

深夜,高翔拖着疲惫的身体回到家。他轻手轻脚地打开门,突然灯亮了。老婆和孩子都没睡,在家等他呢。

娘俩向前紧紧地抱住高翔,仿佛久别重逢一般。

“爸爸,我知道你买丝袜干什么用了。”高宇炫耀地说。

“你说说。”

“你战友都告诉我了。你们练习负重登楼,出汗太多,棉袜被汗浸湿了容易脫落硌脚,不穿袜子磨脚,而丝袜脱落不了,正好。”

“嘿,你知道的挺多。可惜啊,这次出警用掉了几双,明天还得去买。”

“这次是怎么回事?”

“这回,要从一个叫岳拳铺大桥的地方说起。”高翔摸摸儿子的头,“先睡觉,明天给你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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