论当代苏绣花卉题材的突破与时尚化表达

郭炤含 李鑫宇

摘要：苏绣历史悠久，是我国四大名绣之首，也是我国非物质文化遗产的重要组成部分，凭借“精、细、雅、洁”的特点而深受喜爱。花卉图案具有极强的装饰性、形象性和文化性，又因其造型柔美、寓意吉祥，一直都是喜闻乐见的艺术创作题材。花卉图案能将苏绣的特点展现得淋漓尽致，两者结合能相得益彰，从而创造出极高的艺术价值。文章采用资料收集、文献研究及图案分析的方法，分析苏绣花卉图案在当代画绣及服饰品绣上体现出来的艺术特征，研究其在当代美学浸润下的时尚化表达。研究表明，当代苏绣花卉题材在艺术表达上，以更专业的设计方式取代了程式化的刺绣模式，在中西融合的背景下，画绣风格与服饰品绣装饰形式变得更加多元；在刺绣针法上，为了适应当下更多样的面料，由单一针法变为复合刺绣针法，乱针普及度提高，在具体运用中融入了更加丰富的装饰与其他工艺技术；在寓意表达上，突破了过去复合性的吉祥含义，更倾向于隐喻品格、展现个性。苏绣花卉是兼具经典美与当代美的载体，因此，当代设计师们应深入研究各类适合苏绣的花卉图案，选择合适的刺绣表达形式并融入当代美学，促进苏绣花卉题材进一步发展。

关键词：苏绣；花卉题材；突破；时尚化表达

中图分类号：J523.6 文献标识码：A 文章编号：1004-9436（2023）17-000-04

1 苏绣创作中花卉题材的运用

花卉是自然界色彩最艳丽、形态美感最强的植物，在艺术创作中得到了广泛运用。花卉题材在苏绣作品中具有很高的运用价值，牡丹、荷花、玉兰、梅花、百合等花型被广泛运用到绣画、屏风、服饰、箱包等载体上，花朵柔美多姿、娇艳欲滴，更重要的是其特性映射出了不同的品格与吉祥寓意，无论是运用于苏绣欣赏品还是实用品上，都颇受人们喜爱。

柔美多姿、娇艳欲滴的花卉，能够映射不同的品格，这使苏绣得以突破本身的审美局限，传达更多个人的审美趣味和品格特质。同时，花卉图案适应性强，不仅可以单独作为装饰点缀，而且可以与其他元素搭配，表达复合性寓意或意境。

2 当代苏绣花卉题材的突破与创新

2.1 花卉题材表达上的突破

当代苏绣花卉题材在表达上的突破主要体现在创作主体、创作内容和寓意表达三个方面。

在创作主体方面，传统苏绣的刺绣主体大多是劳动妇女和大家闺秀，她们在长期的绣活中传承发展出了相对统一且固定的表达方式和针法搭配习惯，在花卉题材的施针和用色上更加随性、直接，情感表达更为强烈。当代苏绣的刺绣主体多是专业的手艺人，由创作者拟定绣稿，交由设计师或画家對绣稿进行符合现代审美的艺术再创作，调整画面整体的节奏、虚实和色彩，最后交由专业绣娘绣制。当代苏绣花卉融入了多元化的创作元素，通过艺术处理，花卉展现出了更独特的魅力。

在创作内容方面，传统苏绣花卉常以朵花、折枝、簇花的形式出现，在画绣或是服饰品绣中往往会呈现出花朵以外的枝丫和环境，强调整体造型姿态及动势，传递出蓬勃的生命力，蕴含吉祥的含义。当代苏绣花卉则更注重用针脚塑造其花瓣与叶片的纹理，利用勾勒、虚实等技法构造新的画面，使各色花卉图案在满足实用性要求的基础上迎合人们的审美情趣［1］。

在寓意表达方面，传统苏绣花卉题材常通过与其他多种题材组合的方式来传递吉祥含义，借助谐音或象征意义形成一个完整的吉祥意象，如“喜上眉梢”（喜鹊与梅花）、“连生贵子”（莲花与童子）等；当代苏绣则聚焦花卉本身的美好品格，如梅花象征坚韧不拔，荷花象征高洁脱俗。可见，花卉图案的寓意深厚且具有很强的适应性，既能依托自身品质单独使用，也可与其他元素进行组合再设计，形成复合的吉祥寓意。

2.2 花卉题材工艺上的创新

当代苏绣花卉题材的工艺创新主要体现在针法及其对新面料的运用上。

花卉的绣制以套针为主，传统苏绣花卉采用全包头的绣制方式，即从花瓣尖往下绣制的过程中，每一段先将花瓣边缘用整齐的针脚勾勒起来，再绣花瓣中央部分，形成明显的轮廓线，展现苏绣的“精”与“细”。随着与其他艺术形式的碰撞，花卉风格变得更加多元，为了追求更为灵动的效果，花瓣边缘由全包头变为半包头，即不再有明显的轮廓线，针脚更为自然地依照花瓣形状排列。任嘒闲在杨守玉乱针绣的基础上创造出虚实乱针绣针法并引入苏绣后，苏绣花卉创作便不再强调花朵的边缘和造型，转而更多地通过虚实乱针表现其动态和气韵，以“实”写形，以“虚”写神。

随着密度、弹性不同的新面料的出现，苏绣的针法创作迎来了更大的机遇和挑战。丰富的面料让苏绣拥有了不同质感的背景布，使其在不同背景的映衬下展现出独有的魅力，如缥缈灵动的纱上绣花、细腻柔润的罗上绣花、典雅华贵的缂丝绣花。绣针在不同面料上穿梭时，绣娘也逐渐形成了在不同密度绣布上的施针习惯。密度大的绣布可以选用更多针法，但是布面硬度大，对绣娘的技术要求也更高；密度小的面料适合用乱针，以避免布面疏松导致无法工整走针。2022年北京冬奥会上，苏绣花卉出现在了花样滑冰双人滑单项赛的比赛服上，苏绣牡丹跃然冰上，构成了一幅牡丹山水画卷。花滑赛服具有高弹性、轻薄、密度低的特点，设计师团队在绣制过程中将丝线跨度缩短至平时的1/8大小，采用乱针绣法绣制花瓣，以保证在衣料下绷后，面料收缩的情况下保持花型美观；用更细的丝线确保穿着的舒适度，叠加网纱面料与高弹衬料，以便有空间“藏针”，并采用双面绣制保证背面的平滑度。可见，苏绣通过针法创新与融合“非遗”工艺完成了向当代艺术的转型，让花朵在不同面料上恣意绽放，浇灌出具有中华韵味的当代艺术之花。

3 当代苏绣花卉题材的时尚化表达

苏绣最初是用来绣服饰等实用品的，充满温度的丝线和蕴含吉祥含义的图案赋予了服饰别样的韵味，在苏绣技艺的精进和绘画艺术的浸润下，出现了观赏性的画绣，如今还衍生出了各种跨界的艺术表现形式。下文将以苏绣花卉题材运用最为集中的画绣与配饰品绣为例，分别讨论苏绣花卉题材在观赏品和日用品中的时尚化表达。

3.1 苏绣花卉在画绣上的时尚化表达

3.1.1 构图造型

当代苏绣花卉画绣的构图，吸收了中国画和西洋画的构图精髓。中国画讲究散点透视，远近游目，注重画面施墨的黑白灰配置和意境表达，背景适当留白，使得虚实相映成趣，达到“虚实相生，无画处皆成妙境”的效果，在画绣中主要表现为相较传统刺绣有更多的留白（见图1a）；西洋画的构图以科学为主要手段，艺术家常借助解剖学和透视学进行创作［2］，注重画面的均衡和空间关系的表达，在苏绣中表现为更多以花为画面的唯一主体，枝干和叶片作为点缀，通过虚实营造空间感（见图1b）。

在花卉造型上，花朵通过花瓣造型与针法的处理达到更通透的视觉效果，延续了国画中空灵温润的意境，部分花型在写实的基础上适度夸张花瓣及动态，通过丝线的排列及其在光线照射下产生的独特质感体现光影效果（见图1a），画面动势更加强烈，展示了花朵恣意生长的蓬勃生命力，在情感表达上相较于传统苏绣而言显得更为热烈，同时，花朵通过花瓣造型的延伸与环境的融合显得更加自然（见图1b）。

3.1.2 色彩

随着科技的进步和乱针绣的兴起，画绣中花卉的配色变得绚丽多彩。

当前，蚕丝线染色技术不断进步，丝线颜色更全，促使绣制花瓣时的颜色过渡更加柔和自然。在设色方面，传统苏绣“按照针法来调色，讲究丝理变化，使花瓣正反分明深浅合宜，怡当地体现花卉正、反、侧、俯、仰的姿势”。由于蚕丝绣线的反光特性，除了丝线原本的色相，还必须考虑丝理的光影变化［3］，绣制花朵时要将每片花瓣作相应的色彩区分，展现花瓣的立体感和前后位置之间的空间感。

在处理画面主体色彩时，通常会确定一个主色调，在此基础上加入陪衬色进行补充，拉开花蕊和花瓣的色彩关系，这符合刺绣色调中统一于多变的美感［4］。值得一提的是，乱针绣的兴起赋予了苏绣花卉配色更多的可能，乱针绣的针脚间有空隙，可以在花瓣中融入更多同色系的辅助色和环境色，使其显得更清透，给人带来更加松弛的色彩感受。

3.1.3 针法

画绣中的花卉最常用的是套针、擞和针和乱针，其中套针是苏绣花卉主题中较为传统的针法。套针分为平套和散套，平套比较规整，一针一批排列整齐，绣制的花瓣由于色阶清晰，极富装饰意味；散套根据花卉绣制过程中的具体需要使用，由绣者把握，其线迹依附花瓣脉络走向，针脚参差错落，使颜色层次的过渡十分柔和。擞和针与散套相似，层层相嵌，不同的是其针脚显露且有空隙，线迹平铺不重叠，衔接处变化灵活，同样不受色彩层次限制。

乱针与虚实乱针绣则没有既定操作标准，其是按花瓣结构和画面光线，以造型为目的，以针代笔的创作过程。在实际绣制过程中，常用平针与乱针相结合的方式处理花瓣间的虚实关系以及花朵与环境的关系，从而展现出花瓣的柔媚姿态。同时，当代刺绣艺术家们在乱针绣的基础上，创造了虚实针、融针绣等手法，为花朵的诠释增添了抽象内涵和更加唯美的表达路径，针脚在针法融合创新的背景下，不再单一地刻画花朵，而是将花朵融入客观环境和主观意境，去塑造空间关系和光影关系，赋予了花卉作品更为朦胧和婉约的气质神韵。

3.2 苏绣花卉在服饰品绣上的时尚化表达

3.2.1 位置与花型

当代服饰上的苏绣花卉纹样装饰部位根据服装的款式结构进行搭配处理，通常将主要的花卉刺绣放置在服饰的视觉中心，如领口、胸口、袖口、腰间等，或打破常规，如将肩膀到门襟处、腰线到腿前侧作为整体，绣上依附人体弧线的含枝条花卉，给人一种富有动感的视觉体验，起到提亮服饰的作用，这还有利于防止磨损或脏污，以展現苏绣服饰的独特魅力。

当代服饰品绣花型主要有三种形式，分别为写实型、抽象型、设计型，应依据不同的服饰品风格进行搭配。写实型花卉取材于设计者观察、拍摄到的自然界花卉或书画作品，保留其特征进行再设计，通过苏绣精湛的针法刻画花卉图案，展现花卉的形态和质地（见图2a）。由于写实型花卉精细度较高，对劈丝和绣面质地要求较高，通常以小面积的形式出现在胸口、肩部或丝巾、手包的角落等位置。抽象型花卉通常取材古代较为典型的织绣品中的花卉，花型基本不变，通过枝叶及装饰物构成单独纹样，融入构成理念使花卉显得古朴端庄而不失灵动感（见图2b）。设计型花卉侧重表现花朵的动态，展现出花卉的生命力，如呈现花朵向阳或枝叶攀升、卷曲的状态等，在此基础上对花卉进行简化，用当代艺术中点线面的构成形式取代满铺的刺绣效果，增强其应用性（见图2c）。

3.2.2 配色

苏绣花卉在服饰品中的配色可以遵循以下思路：首先，根据服饰品的主色确定花卉的主色；其次，确定一个与主色相协调的搭配色，在绣面中起到辅助作用；最后，在花蕊等细节处运用点缀色，起到画龙点睛的作用［5］。

苏绣服饰品中花卉题材的色彩相较于画绣而言更加单调，作为服饰品的点缀，色彩主要为花朵的主体色系，环境色和陪衬色较少，以避免喧宾夺主。由于绣样面积相对较小，花朵体积有限，花瓣的色阶也相应减少，颜色表达更精简，增强了其装饰性，同时，花卉配色中适当交互运用类似色、对比色，不仅能使绣面达到和谐雅致的效果，还能增强绣面的活力［6］。

花卉绣线与面料之间的色彩也有协调和对比两种配色方式。协调的配色方式采用深浅不一的同色系色彩，使花卉色彩与服装底色呈现协调关系，整体明暗层次丰富而清晰，通过套针使颜色层层递进，绣面颜色的过渡雅致精细（见图2c）。对比的配色方式即绣线与底色形成对比，更能突出绣品本身，运用对比方式绣制的花卉安排在服饰主要装饰部位，更具张力和视觉冲击力（见图2a）。

3.2.3 工艺与针法

在当代服饰品绣制中，苏绣常与其他工艺结合使用，如钉珠、镂空、编织等，通过点线面、二维与三维相结合形成综合面料，使花卉光影关系更丰富，视觉感染力更强。例如，苏绣与钉珠结合，将圆珠、管珠、水钻等点缀在绣制好的花卉花瓣、叶片边缘及花蕊上，丰富绣面的“点”型装饰，带有特殊光泽的各种珠子能起到聚光和提亮花朵的效果，突出装饰重点。

针法方面，由于材料和绣底的限制，所以其图案更为简单抽象，精细度远不及画绣。除了通用的套针、滚针、接针等，服饰品中也有不少别具特色且装饰性较强的针法。

齐针通过从花瓣或枝叶轮廓的一边直绣至另一边的针法来表现块面，有直缠、横缠、斜缠三种形式，通过一种或多种组合的方式表现花卉整体，具有一定的抽象意味（见图3a）。

抢针是以较短的针脚排列形成块面，按形状从外向内分层绣制的针法，常用于绣花瓣［7］。通过针脚的叠压强调色彩过渡，批与批之间有细微的衔接，分层明显，装饰性强，适用于处理需要多种色彩装饰的花瓣（见图3b）。

切针的针脚与针脚间有空隙且长度保持一致，呈现粒状线迹。绣制花朵时，依旧通过颜色渐变展现体积，远看与套针效果相似，近看时细密的点状针脚更具趣味性（见图3c）。

打籽绣即用针线绕成粒状小圈，每绣一针，丝线就在布面上卷成一个像籽的圆圈。绣制中有整朵花及枝干全部打籽的绣法，也有在花瓣边缘或花蕊处打籽的表现方式，从而形成花朵饱满、立体感强的效果（见图3d）。

盘金绣是用两根盘金绣线，按照纹样走向合并到一块儿并用手压平，再用同色绒线横跨固定金线的一种针法，其丰富了苏绣花卉中“线”型装饰效果（见图3e）。

4 结语

中华花卉图案凝结着千百年来人们的智慧和审美趣味，具有较高的美学价值，而苏绣工艺这一表现载体，则能够传达中华民族独有的情感温度和人文内涵。苏绣花卉题材在表达形式与工艺技术方面的进步推动着其在观赏品和日用品中的时尚化发展，促使其表现形式随着时代与审美的改变不断迭代，但始终不变的是其蕴含的美好期盼与象征意义。一代代绣娘与设计者用精妙绝伦的技艺、与时俱进的理念滋养着苏绣花卉，在当代设计语境下，传统苏绣花卉题材在时尚表达方面的尝试与突破，不仅满足了人们多元化的审美需求，重塑了人们富有诗意的生活态度，更起到了传承与发展傳统文化、民族精神的作用。

参考文献：

［1］ 吴俊.花卉图案在湘绣服装设计中的运用［J］.化纤与纺织技术，2020，49（9）：64-65.

［2］ 张翠.油画构图论析［J］.美术教育研究，2019（3）：14-15.

［3］ 苏萌.当代苏绣的“艺”与“法”研究及创新实践［D］.杭州：中国美术学院，2022.

［4］ 吴玥.浅谈丝线配色在南通仿真绣中的重要性［J］.大众文艺，2014（13）：110.

［5］ 张佳妮，陈欣.苏绣图案在高级定制服装中的应用［J］.西部皮革，2020，42（21）：53-54，56.

［6］ 加佳，张竞琼.近代女袄中的苏绣针法与配色探析［J］.丝绸，2014，51（3）：48-53，59.

［7］ 李頔，张竞琼，李向军.苏绣中的服饰品绣与画绣主要针法研究［J］.丝绸，2012，49（6）：50-54.

作者简介：郭炤含（1999—），女，江苏常州人，硕士在读，系本文通讯作者，研究方向：纺织品纹样设计。

李鑫宇（1999—），男，安徽阜阳人，硕士在读，研究方

向：绘画创作方法与理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