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的父亲母亲

李宾

李振玉（1929-2023），遼宁，干部。邓淑贤（1936-2011），辽宁，职工

我的父亲李振玉，2023年5月17日晚，在睡梦中离世，享年94岁。

父亲1929年3月7日出生于一个国民党军人家庭，青少年时，随祖父在沈阳读书。1948年末，辽沈战役中祖父所在部队投诚，沈阳解放。父亲未完成无线电学业即加入东北野战军，1950年又选调入刚成立的中国人民解放军空军。抗美援朝期间，他转战于空军青岛、沈阳及丹东机场，两次荣立三等功。1950年代末，父亲被安排转业至大连石油厂工作。

“文革”期间，父亲被下放农村劳动，为保障“新闻简报”的通畅，基本上都在做县里及公社广播系统的调试工作。1972年，父亲被提前调回石油厂并参与组建“援外办公室”，负责在朝鲜援建炼油厂。改革开放后，石油厂变为大连石化公司，父亲继续在此工作至离休。或许由于家庭出身的影响，父亲一生工作并不顺利。

由于年轻时超高强度接触机械无线电噪音，父亲晚年罹患神经性耳聋，丧失听力，完全靠书写与人交流。但他始终坚持阅读，乐观面对寂静的世界。他对社会对人事少有抱怨，一如他晚年平静规律的生活，直至一个人安然离去。

我的母亲邓淑贤，2011年中秋月圆之夜离开了我们。自她走后，每当看到明月，我都会想起她，交替在眼前的，是她年轻时那双清澈明亮的眼睛和晚年那只褪了色的义眼。

母亲1936年4月6日出生在沈阳市于洪区一个贫苦家庭，家中兄弟姐妹8人，又逢战乱年代，从未上过学，但她天资聪慧。我小时候家里有一台无线电收音机，小说联播是我那时最喜欢听的节目。每次我漏听了，母亲总能凭记忆将半小时的内容绘声绘色地讲给我，当我有机会重听节目时发现，母亲的转述几乎分毫不差。

与无数平凡的母亲一样，她把自己一生的爱都献给了我的父亲和她的子孙们。母亲有双美丽的眼睛，这双眼睛注视着我长大，目送我上军校，又看着我娶妻生子。然而，退休后不久，母亲的左眼因意外严重受伤，眼球被摘除。术后，她还打趣地跟我说自己没识几个字，有一只眼睛就够了。听说北京假肢厂有位技艺高超的义眼制作专家，我唐突造访。面对我激动的表述，他答应为母亲定做一只。一个月后，当母亲戴上定制的义眼，周围人几乎分不出哪只眼睛是真哪只是假，她的双眼又和从前一样美丽。

母亲离世前饱受肺癌的病痛，父亲没受那份苦，走得平静安详。12年后，母亲的墓穴再次打开，父母的骨灰盒并排安放到一起，顷刻间，悲伤如巨浪般袭来，泪目中我仿佛看到母亲明亮的眼睛和父亲慈祥的微笑。而当墓园松树枝头的喜鹊声将我唤醒时，脑海深处的家与故乡已变得模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