节日、村落与广州的水脉

聂阳欣

2023年6月23日，廣州海珠区沥滘村，村民在地标建筑“广州之窗”前吃龙舟饭

2023年是民俗活动在民间重启的一年。三年新冠疫情过后，对传统的回归比以往更为盛大。

广州市最大的民间庙会“波罗诞”在农历二月十一至十三举办。“波罗诞”即“南海神诞”，是珠三角地区最古老、最盛大、最具影响力的祭祀海神的千年庙会。祭祀活动中最隆重的环节是“五子朝王”，人们将各自供奉在黄埔乡村的南海神五个儿子的神像，一齐抬到位于庙头村的南海神庙，为其“贺寿”。

尽管一些本地村民已不在村子里居住，“五子朝王”时，他们也会返回村中，穿上统一定制的喜庆服装参与仪式。为本村神像净身后，村民们抬神上杠，一路鼓乐齐鸣，逐坊逐乡地去巡游，护送古朴庄严的神像穿行在钢筋水泥的现代城市和拆迁改造的城中村之间。

“波罗诞”让人联想起这片地域靠海谋生的年代，黄埔沿岸的村落，因珠江出海口而聚集、兴建，成为海上丝绸之路的发祥地之一。隋唐以后，对外通商的船只顺着珠江出海，会在南海神庙下船祭拜，祈求出入平安、一帆风顺。历代皇帝也会派官员来此举行祭典。

一条珠江水让广州与更辽阔的世界相连，而在广州城内密布的河网间，珠江也串联起了广州的各个村落。每年龙舟泛江之时，村与村之间连通的水脉再次启用，相隔几十公里，白云区的龙舟能一路划到黄埔区。

在现行的行政区划之下，水路网重新定义了村落之间的联系，分属不同行政区的村，也许是在同一条水道上。村与村之间的关系在端午招景中显露无疑。端午前后的数天里，不同的村轮流举行“招景”，其余村落前去“趁景”。关系好的村子，会应邀上岸吃龙舟饭；关系次一些，吃节饼以示同庆；关系再弱一些，划船路过，遥相庆祝。

天河区的石牌村在端午假期的第一天“招景”，因为潮汐，很多村子的龙舟无法赶来，“趁景”的多是与其“一衣带水”的村子，如猎德村和冼村。双岗村在黄埔区，但与石牌村素来交好，一大早便出发，第一时间赶往猎德涌外等候开闸庆祝。为了迎接客人，石牌村以龙舟礼仪互相问候，在河岸和村道上燃放鞭炮，烟雾经久不散。

端午招景也是村子财力的一次显示，从龙舟的数量、式样和做工，到龙舟饭的规模和档次，甚至龙船队员的服装、接待的礼仪，都能看出实力深浅。富裕的村子能造十几条龙舟，摆几百桌龙舟饭，从二月二“龙抬头”之日开始筹备端午。繁复的礼仪和讲究体现了广州人对于龙舟的看重。

百年间，广州的城区迅速发展扩张，面积扩大了近百倍，以往位于老城区以外的农村，在城市化进程中变为现代都市。身处不断的改造更新之中，人们只有在传统节庆的氛围里才会想起故土本来的面貌。

3月4日，黄埔区沙埔村，护送长案神像前往南海神庙参加“五子朝王”典礼的队伍经过改造中的村庄

3月4日，黄埔区沙埔村彦贵岑公祠，人们争相抚摸长案神像

6月11日，黄埔区下沙社区，龙舟采青仪式

6月18日，珠江主航道上，外出探亲的船队经过琶洲

6月19日，海珠区康乐村，室外在举行招景，室内一位制衣厂女工正在忙碌

6月19日，当天的龙舟活动结束后，双岗村的村民把龙头龙尾送回祠堂

6月22日，天河区猎德村招景，民警 站在河涌的石块上维持秩序，确保市民安全观看龙舟

6月20日，海珠区石溪村的龙舟经过沥滘村

6月22日，市民聚集在江边观看“广州圆”下的龙舟赛

6月23日，海珠区沥滘村，村民吃龙舟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