面向SDGs的“海上丝绸之路”沿线国家自然资源可持续利用能力评价
2023-08-23陈祎璇薛雄志
陈祎璇,刘 超,薛雄志,b,3
[1.厦门大学 a.环境与生态学院;b.海洋与海岸带发展研究院,福建 厦门 361102;2.海岸带科学与综合管理重点实验室,自然资源部第一海洋研究所,山东 青岛 266061;3.福建海洋可持续发展研究院(厦门大学),福建 厦门 361102]
2013 年,中国提出构建“一带一路”(丝绸之路经济带和21世纪海上丝绸之路)重大倡议,引起了全世界的高度关注。作为“一带一路”海上组成部分,“海上丝绸之路”(以下简称“海丝”)在国际贸易与全球经济中发挥着重要作用(Wang et al.,2018),对推动联合国2030 年可持续发展目标(Sustainable Development Goals, SDGs)实现具有重要意义(Shah, 2016)。然而,“海丝”途经区域多为发展中国家和新兴经济体,自然资源消耗水平高,生态环境总体脆弱(徐鹤 等,2016),不仅面临水资源短缺、森林资源匮乏、土地荒漠化、生物多样性丧失等陆域生态环境问题(田颖聪,2017;柳钦火 等,2018),还面临因港口投资建设和海洋运输所导致的海洋生态系统破坏,过度捕捞造成的海洋渔业资源枯竭,以及围填海活动导致的大量蓝碳资源丧失等海洋生态环境问题(Turschwell et al.,2020;“一带一路”绿色发展国际联盟,2021)。这些问题不仅降低了“海丝”沿线国家应对全球气候变化的能力,影响当地居民福祉水平,同时也制约了沿线经济稳定增长,成为沿线国家实现可持续发展目标的障碍。
2015年,中国发布《推动共建丝绸之路经济带和21世纪海上丝绸之路的愿景与行动》,提出在投资贸易中要突出生态文明理念。2017年,中国提出推进绿色“一带一路”建设,旨在发展绿色产业和实施生态环保项目,推动沿线国家共同实现SDGs。同年,为减缓气候变化,中国发起“21世纪海上丝绸之路蓝碳计划”(张偲,2018)。可见,在“一带一路”建设进程中,加强资源与环境保护,确保自然资源可持续利用,既是实现SDGs 的重要议题,也是建设绿色丝绸之路、推动全球气候治理的内在要求。对此,评价“海丝”沿线国家的自然资源可持续利用能力,不仅能为沿线国家完善相关政策措施提供依据,推动沿线国家实现可持续发展;也有利于中国调整优化投资战略,分享生态文明理念与实践,为全球气候与环境治理贡献中国智慧和中国方案,彰显负责任的大国担当(袁国华 等,2018);更有助于中国与沿线国家深入拓展生态环保合作领域,丰富合作机制和交流平台,保障“一带一路”高质量发展(环境保护部 等,2017),进而为实现碳中和目标,构建人类命运共同体提供有力支撑。
目前,围绕国家尺度开展的SDGs 研究方兴未艾。研究视角上,有基于能源(Santika et al.,2020)、跨界流域(Fraser et al., 2020)、健康(González-Pier et al., 2016)和海洋(Rickels et al.,2016)等角度对SDGs 进行分析的先例,从自然资源视角进行SDGs 评价的研究较少。研究对象上,较多文献针对某一国家和国际经济组织展开评估,如墨西哥(González-Pier et al., 2016)、经济合作与发展组织成员国(Lamichhane et al., 2021)、欧盟海岸带国家(Rickels et al., 2019)等,而以“海丝”沿线国家为评价对象的SDGs 研究并不多见。评估体系上,国内外学者提出了多个评价指标框架,其中常见的结构是将指标隶属于不同维度(Xiao et al., 2018; Huan et al., 2021),该方法可以直观地考察研究对象在各维度的表现,但其将指标简单地划分为单一维度(如经济、社会与环境等),忽略了指标的多维性和综合性(United Nations, 2001);2016年起,联合国每年发布可持续发展报告(以下简称SDGs报告),便于掌握各国的SDGs实现状况,然而该报告并未覆盖SDGs 的全部具体目标;2017年联合国会议通过由可持续发展目标各项指标机构间专家组(IAEG-SDGs)制定的《<2030 年可持续发展议程>各项可持续发展目标和具体目标全球指标框架》(以下简称《SDGs 全球指标框架》)(United Nations, 2017),由于各国的统计体系和数据可获得性存在差异,该指标框架并不适用于所有国家。因此,如何在符合SDGs 内涵的前提下,提出科学全面且普适性强的指标体系,以量化和追踪SDGs进程,是SDGs研究需要解决的关键问题。
因此,本研究基于自然资源视角,对46个“海丝”沿线国家开展分析,围绕SDG 6(水资源)、SDG 14(海洋生物)和SDG 15(陆地生物)构建指标体系,应用常数替代弹性函数和CoCoSo(Combined Compromise Solution)模型,评价2020年“海丝”沿线国家自然资源可持续利用能力,并探讨未来中国与沿线国家在相关领域的合作策略。以期共同实现绿色和可持续发展,为全球命运共同体的构建提供科学依据和决策支持。
1 研究区概况、方法与数据
1.1 研究区概况
“一带一路”是一个开放的国际区域经济合作网络,依据中国一带一路网所公布的“一带一路”合作签署国家名单①数据参考自:中国一带一路网.https://www.yidaiyilu.gov.cn/(截至2021-06-23),确定46个“海丝”沿线国家(图1)。个别国家,如以色列、佛得角、巴林、黑山以及部分南太平洋岛国,虽然属于“海丝”沿线国家名列,但因数据缺乏、数据获取难度大或数据质量差等问题,未列为评估对象。总体上,“海丝”沿线国家覆盖了亚-非-欧-南美四大洲,发展类型复杂多样,社会经济发展基础不一,普遍面临经济发展和环境保护相矛盾的困境(韩梦瑶 等,2020)。
图1 “海丝”沿线国家地理分布范围Fig.1 Geographical distribution of countries along the Maritime Silk Road
1.2 研究方法
1.2.1 指标选取与数据来源 由于“海丝”沿线国家广泛存在不同程度的生态环境问题,因此本研究主要评价生态资源类SDGs,即SDG 6(水资源)、SDG 14(海洋生物)和SDG 15(陆地生物)。以2021 年版《SDGs 全球指标框架》为依据,从联合国SDGs 指标数据库选择对应于上述3 项SDG 的指标②联合国SDGs指标数据库.https://unstats.un.org/sdgs/dataportal。对于联合国数据库中数据缺失的指标,从其他数据库选取相似含义指标进行替代,替代指标的数据来源主要包括:1)世界银行、世界鱼类数据库等国际权威组织;2)环境绩效指数、海洋健康指数等国际指数;3)国际海岸带清洁报告、全球海洋科学报告等国际报告;4)各国官方网站、文献等。替代指标的选择应满足以下原则(陈新军,2001;Kwatra et al., 2020):1)指标设计科学合理;2)指标与评价目标相关;3)指标含义简单明了;4)指标具有代表性;5)数据可测或可得;6)数据来源可靠;7)数据更新及时;8)在不同地域尺度具有可比性。替代指标的选取不仅可以补充SDGs数据库,增强《SDGs全球指标框架》的指标丰富度,还可以弥补部分官方推荐指标因数据缺乏而普适性不足的问题。
本研究为SDG 6,SDG 14 和SDG 15 分别选取9、18 和15 个指标,共计42 个指标,涉及24 个具体目标(表1)。每项SDG 均对应一个分级结构,由下往上依次是指标层、目标层和SDG 层。对于2020 年数据缺失的部分指标,取邻近年份数据替代。与联合国SDGs 报告相比,本研究指标体系增加了水生态系统、水资源综合管理、非法捕鱼、海洋第三产业、海洋科学技术、生物遗传资源、山地生态系统等方面的指标,更加全面和细致,能更好地衡量各国的SDGs进展。
表1 面向SDGs的自然资源可持续利用能力评价指标体系Table 1 SDGs-based evaluation index system of sustainable use of natural resources
1.2.2 指标归一化 采用离差标准化法(min-max)对指标数据进行归一化,具体公式为:
式中:Yij为i国的j指标经归一化后的值;Xij为i国的j指标原始值;maxXj和minXj分别是j指标的最大值和最小值。对于表1中衡量各国是否采用某种法律、规划或措施的定性指标,在归一化之前使用直接评分法(苏为华,2000)进行量化:对选项为“是”的国家赋分为1,表明该国相较其他国家表现最好;对选项为“否”的国家赋分为0,表明该国表现相对最差。
1.2.3 指标权重 本研究假定同一SDG 中所有目标权重相等,因为这些目标反映SDG关注的不同主题,具有综合、全面和密不可分的特点,应给予同等重视和公平对待(United Nations, 2015; Schmidt-Traub et al., 2017)。为提高SDG 分数,各国需要制定综合战略以实现所有目标,尤其是那些最难完成的目标,以及有望最快取得进展的目标(Xu et al.,2020; Sachs et al., 2021)。对于每一目标所含指标,理想情况下,其权重可以根据经验得出,但该做法需要全面调查所有国家(Halpern et al., 2012),显然超出本研究的能力范围。因此,参考联合国SDGs 报告(Sachs et al., 2021)和海洋健康指数(Halpern et al., 2012)等综合指数评价方法,本研究在指标层级同样采用等权重法对指标赋权。这意味着每个指标的权重与对应目标的指标数量呈反比,即指标数量已经隐性地添加了权重。该方法的优点在于对特定目标增删指标时,不会影响每个目标在所属SDG中的相对权重(Sachs et al., 2016; Lafortune et al., 2018),便于未来对指标体系进行调整。
1.2.4 指标聚合 在聚合指标体系的变量时,引入“强可持续性”和“弱可持续性”概念。在经济学领域,可持续发展要求总资本存量不会随着时间推移而减少,这隐含了一个假设:不同类型的资本(人造资本、自然资本、人力资本和社会资本等)具有替代性(Stavins et al., 2003; Markulev et al.,2013)。其中,就“自然资本与其他类型资本的相互替代程度”问题,学术界存在“强/弱可持续性”概念的辩论。“弱可持续性”认为自然资本可以为其他类型资本所替代,当自然资本减少时,可以通过增加其他类型资本的方式维持总资本存量。相反,“强可持续性”认为通过消费其他形式的资本服务来补偿自然资本的损失是不可行的,要求每一类资本存量都应得到维持(Dietz et al., 2007;Markulev et al., 2013)。类似的,在指标评价领域,“弱可持续性”意味着指标间具有完全可替代性,某一指标分数的增加可以弥补另一指标分数的降低,只要所有指标加权求和得到的总分没有下降即可;而“强可持续性”意味着指标间不可替代,不允许指标间的分数补偿(或允许补偿的程度非常有限),且其更加重视低分指标(Rickels et al., 2014,2016; Sachs et al., 2016)。从这个角度看,“弱可持续性”强调总分的维持,“强可持续性”则更关注单个指标的分值。
为分析不同替代性对评价结果的影响,参考其他学者做法(Dovern et al., 2014; Rickels et al.,2016),假设不同层级的变量具有不同的替代性,应用常数替代弹性(Constant Elasticity of Substitution, CES)函数聚合变量,综合指数CI的计算公式为:
式中:N代表变量数目;Ii表示变量i经归一化后的数值;αi表示变量i的权重;参数σ代表同级变量间的替代弹性,取值范围为0≤σ≤∞。σ越高表明变量间的替代性越大,反之亦然。值得注意的是,σ值的高低与αi的取值没有必然联系。CES函数可以通过不同的变换形式使变量的聚合具有最大灵活性(Lafortune et al., 2018),其在可持续发展评价中有3种特殊情况:1)变量之间完全可替代(σ= ∞),对应“弱可持续性”,CES 函数形式变为:CI =αiIi;2)变量之间不可替代(σ=0),对应“强可持续性”,综合指数由最低分值的Ii决定;3)线性可替代性的中间情形(σ=1),CES函数形式变为:CI =(Rickels et al., 2019)。
假设指标间替代性高于目标间替代性,对不同层次变量赋予不同的σ值。在指标层上,为比较2种可持续性模式对目标得分的影响,设定指标间替代性σi= ∞(对应“弱可持续性”情景)与σi=0.5(对应“强可持续性”情景),计算对应情景下的目标分数。在目标层上,限定σi= ∞,假设目标间替代性σT有限。由于无法根据实证确定σT的具体数值,参考已有研究(Rickels et al., 2014; 2016),假设σT在(0, 1)区间均匀分布,应用蒙特卡洛模拟(迭代1 000次)计算SDG分数。
为反映“海丝”沿线国家在可持续利用自然资源方面的综合能力,采用CoCoSo模型聚合SDG分数,计算各国的自然资源可持续利用能力指数。CoCoSo 是一种最新提出的多属性决策方法,综合简单加权(Simple Additive Weighting)和指数加权乘积(Exponentially Weighting Product)模型,为不同的聚合函数提供组合折衷方案,由其得到的结果较其他同类方法更为可靠和准确,公式为(Yazdani et al., 2018):
式中:n表示SDG 的数量,即n=3;rij为i国的第j项SDG分数;wj为第j项SDG的权重,本研究对涉及的3项SDGs赋予相等权重,故wj=1/3。该做法符合《2030 年可持续发展议程》意图,该议程认为SDGs是“整体的,不可分割的”,具有同等的重要性(United Nations, 2015)。Si为变量值的加权总和;Pi为变量值的指数加权乘积总和。在此基础上,分别应用聚合方式kia、kib、kic对Si和Pi进行汇总:
式中:m表示评价对象的数量,即m=46;kia代表Si与Pi总和的算术平均值;kib代表Si和Pi相对于最佳情况的分数之和;kic则为关于Si和Pi的平衡折衷分数,其中参数λ表示对Si或Pi的偏好,具体数值由决策者和专家确定。由于本研究对Si和Pi无偏好,参考相关研究(Ecer et al., 2019; Zolfani et al.,2019),设置λ=0.5。ki即i国自然资源可持续利用能力指数,根据ki值对“海丝”沿线国家进行排名。
1.2.5 敏感性分析 通过敏感性分析检验自然资源可持续利用能力指数ki对指标数据变化的敏感性。在Python中应用“random.sample()”函数随机抽取3个国家,依次将每个指标的值增加和减少10%,计算样本国家的敏感性指数(Xu et al., 2020):
式中:X为ki原始值;ΔX为因指标值改变而导致的ki变化值;P和ΔP分别为指标的原始值和变化值。
2 结果与分析
2.1 不同可持续性情景对目标分数的影响
图2呈现46个国家在“强可持续性”和“弱可持续性”情景下的平均分数。对于那些仅含1个指标的目标,因其分数不受替代性变化影响,不作讨论。由图2可知,“弱可持续性”情景下的目标分数普遍高于“强可持续性”情景下的目标分数,这是因为当替代性较高时,某一指标的不良绩效可被另一指标的良好绩效抵消,这种指标间的补偿效应可以减少低分指标对目标分数的影响,且这种影响会随着替代性的降低而增加。
图2 强/弱可持续性情景对目标分数的影响Fig.2 Impact of strong/weak sustainability scenario on target scores
对比各区域代表性国家在2种可持续场景下的目标分数(图3),可以揭露相应指标分数之间的不均衡性。指标分数的差距越悬殊,对应目标分数变化的幅度越大。比如,对于目标6.4的2个指标“用水效率”和“用水紧张度”,意大利分别为25和51分,韩国分别为27和40分,智利分别为1和54分。智利在指标间的表现更不均衡,对替代性的减少更为敏感,因此在“强可持续性”场景下,目标6.4的分数下降更剧烈。又如,当替代性降低时,韩国关于目标14.7的得分变化幅度更大。该现象的主要原因在于,与其他3个国家相比,韩国在“旅游与休闲”和“海洋经济与生计”2 个指标上的分数差异最为显著。受低替代性的限制,韩国无法通过高分指标“海洋经济与生计”(90 分)来弥补低分指标“旅游与休闲”(10分)的不足。同时可以看到,在2种可持续性场景下,智利、埃及和韩国关于目标15.8(防止引入外来入侵物种)的分数保持不变,原因在于它们在相应指标上分数相同,表现出很好的均衡性。可见,在可持续发展评估中,“强可持续性”比“弱可持续性”更倾向指标之间的均衡性。
图3 2种可持续性情境下埃及、意大利、韩国、智利的目标分数Fig.3 Target scores for Egypt, Italy, South Korea and Chile under two sustainability scenarios
2.2 “海丝”沿线国家目标分数对比
在σi= ∞(即“弱可持续性”概念)的基础上,比较“海丝”沿线国家的目标分数,主要原因包括:1)“强可持续性”对低分指标具有严厉的“惩罚”效果,易使被评估国家失去改进的动力和信心;2)在“弱可持续性”情景下,目标分数为相应指标分数的算术平均数,而算术平均具有易于沟通的优点,便于大众理解和接受(Lafortune et al.,2018)。“海丝”沿线国家的目标分数见图4所示。
图4 “海丝”沿线国家关于自然资源类SDGs的目标分数Fig.4 Target scores of countries along the Maritime Silk Road for natural resources-related SDGs
对于SDG 6,“海丝”国家在目标6.3(改善水质)和6.4(水资源使用)的得分偏低,原因在于大部分国家污水处理率和用水效率较低,经济增长对水资源依赖性较大。对此,中国在“海丝”沿线国家中可加强节水环保产业投资,推动污水处理等重要民生工程实施,应用绿色技术提高水资源利用率和减少污染排放,促进当地环境和社会效益的提升。另外,沿线国家对于目标6.5(水综合管理)的提升仍有较大空间,应进一步推进以流域为单元的水资源综合管理制度,加强不同用途用水活动的统筹,建立涉水问题的跨部门协调机制。新加坡在被评估国家中的整体表现最好,得益于其先进的城市水管理经验(陶相婉 等,2020)。索马里气候干旱,长期严重缺水,导致其在水资源保护与利用方面总体落后。
在SDG 14中,“海丝”沿线国家关于目标14.5(保护海洋区域)的平均得分最低,其次是14.a(发展海洋科学技术)、14.1(减少海洋污染)和14.4(养护渔业资源),说明在上述领域中“海丝”沿线国家的举措与力度仍有不足。如黎巴嫩海域污染严重,海上石油泄漏事故多发,对非法捕捞行为的打击力度不强,在海洋科研的投入上也不足,故在保护和持续利用海洋方面成效十分有限。为此,沿线国家需加大海洋生态系统监测与修复、濒危物种保护、海洋科学研究与合作、环境污染防治以及渔业资源养护等方面的力度。同时,“海丝”建设是中国与沿线国家开展海上合作的重要途径,根据沿线国家在SDG 14 的表现,中国可通过与沿线国家构建海洋生态环境治理常态化区域合作机制,建立公海保护区与禁捕区、加强科研项目合作等形式,强化与沿线国家的战略对接,推动《2030年可持续发展议程》在海洋领域的落实。
对于SDG 15,“海丝”沿线国家在目标15.6(获取与分享遗传资源)的平均得分最低,表明绝大多数国家在生物遗传资源获取与惠益分享方面的管理收效甚微,应大力推进对《生物多样性公约》等多边环境协定的履约,抵制生物剽窃行为;同时,还应开展遗传资源普查和产业化调查,明确遗传资源保护需求和生物产业发展需求,提升自身保护和利用遗传资源的能力(赵富伟 等,2017)。半数以上国家在目标15.1(生态系统及其服务)的得分较低。对此,一方面,沿线国家需重点加强森林植被保护,鼓励植树造林,打击毁林行为,以保护和提升重要陆地生态系统的稳定性和复原力。另一方面,中国企业在沿线开展对外投资建设时,为避免对陆域生态环境造成不利影响,应主动承担环境社会责任,了解当地环保要求,识别生态环境敏感区和脆弱区,考虑生态系统连通性并配套生态廊道建设,严格保护沿线自然环境和生物多样性(环境保护部 等,2017)。
2.3 “海丝”沿线国家SDG分数对比
本研究假定同一SDG中不同目标之间的替代性有限,利用蒙特卡洛模拟和CES函数将目标分数聚合为相应SDG 分数。图5、6 分别展示了“海丝”沿线国家的SDG分数及排名。葡萄牙、克罗地亚和意大利在任一SDG中均名列前茅,表明这些国家对水资源、海洋生物和陆地生物等自然资源的开发与管理取得丰硕成果,值得其他国家学习借鉴。葡萄牙作为曾经的海上帝国,拥有悠久的海洋文化和丰富的用海经验,为加强水资源管理,政府早在2001年和2005年先后颁布“国家水计划”和水利新法,大幅度提升了居民饮用水质量和污水处理效率;此外,为促进林业发展,葡萄牙政府出台了多项法律和规章制度,如《森林强制管理条例》和《国家林业战略规划》等(张谱 等,2012)。克罗地亚不仅拥有大面积的林业用地,还拥有优良的海水水质和发达的沿海旅游业,饮用水储量更是位居世界前列。意大利自古便具备得天独厚的海洋地理条件,自“一带一路”倡议提出以来,充分挖掘自身港口优势,着力发展蓝色经济;在林业管理领域,意大利设立森林警察机构,主要任务包括保护森林,防止森林火灾,打击破坏林木、野生动植物及山区等自然资源的违法犯罪活动(吴晓平,2000);此外,意大利水环境监控管理成效显著,自来水质量全球领先。
图5 “海丝”沿线国家关于自然资源利用的SDG分数Fig.5 SDG scores of countries along the Maritime Silk Road for natural resource use
图6 “海丝”沿线国家关于自然资源利用的SDG排名Fig.6 SDG rankings of countries along the Maritime Silk Road in terms of natural resource use
新加坡、伊朗、缅甸等个别国家呈现绩效不均衡的现象,主要体现为这些国家在某一资源领域分数较高,而在其他资源领域的表现一般甚至落后。例如,新加坡拥有优秀的城市水管理经验,但在林业管理、遗传资源获取与惠益共享和生物多样性战略制定上效果不理想。苏丹、索马里、吉布提关于每项SDG的分数及排名均位列倒数,其中,苏丹和索马里虽然具有发展经济的优势条件(如地理位置),但常年动乱、基础设施薄弱、工业水平落后使其无法摆脱贫穷的窘境,导致其在开发和养护自然资源方面能力较低;吉布提近年来在中国的帮助下逐渐脱贫,但由于国土面积狭小、资源匮乏、人口稀少,自然资源可持续利用能力依然不足。
综上所述,各国政府应针对自身优势和不足,编制更有效的资源开发利用规划和保护方案。中国则需因地制宜,依据沿线国家资源利用特点、环境状况、发展水平及需求等,对各国实施具有高精准度和针对性的投资策略。
2.4 “海丝”沿线国家自然资源可持续利用能力指数
为反映“海丝”沿线国家在可持续利用自然资源方面的综合能力,运用CoCoSo模型对SDG分数进行汇总,计算“海丝”沿线国家对自然资源的可持续利用能力指数ki,并对各国排名(表2)。葡萄牙、克罗地亚、希腊位列前三,利比里亚、索马里和吉布提排名最末,这与它们的人类发展指数(Human Development Index, HDI)排名相似(United Nations Development Programme, 2021)。其原因可能为:社会经济发展水平较高的国家通常拥有更先进的生产技术和较高的资源利用效率,能为自然资源的保护和恢复提供充足、持续的支持;而社会经济发展水平较低的国家一般以粗放型经济增长模式为主,资源利用效率低,易造成资源浪费和环境污染(Zhao et al., 2021)。不过,需要指出的是,ki与HDI排名之间并没有必然的显著正相关关系。如坦桑尼亚是世界上最贫穷的国家之一,但同时也是森林覆盖率高和生物多样性丰富的国家之一,因而其HDI排名较低而ki值较高。
表2 “海丝”沿线国家自然资源可持续利用能力指数排名Table 2 Rankings of sustainability index of natural resource use by countries along the Maritime Silk Road
从区域看,自然资源可持续利用能力从高到低依次是欧洲、南美洲、亚洲、非洲。欧洲是全球经济最发达的地区,在近几十年的环境管理中积累了丰富的经验:在水资源保护方面,2000年欧盟制定《欧盟水框架指令》,其先进的管理理念与方法、严格的环境质量标准、科学的水生态保护观念和优先的法律效力在水生态环境保护领域发挥重要作用(陶艳茹 等,2021);在海洋治理方面,为使海洋环境达到“良好环境状态”,2008 年欧盟颁布《海洋战略框架指令》,制定了11个评估指标,涵盖了生物多样性、栖息地保护、海洋保护区设置、污染防治等领域,以此衡量欧洲海域状况(Official Journal of the European Union, 2018);在森林养护方面,欧盟也制定了许多战略计划,如《2030年欧盟新森林战略》,旨在提升森林质量,加强森林复原力。南美洲拥有大量的森林、动植物、渔业、矿产等资源,但各国经济实力相差悬殊,总体上利用与保护自然资源的能力有限。近年来亚洲经济增速惊人,发展潜力巨大,但由此产生的环境成本给自然生态系统造成巨大压力;同时,较高的人口密度和增长率也使得亚洲的环境问题日益严重和尖锐,导致亚洲经济增长和环境保护之间的矛盾较世界其他地区更为明显。非洲丰裕的资源并没有带来经济的繁荣,在多重因素影响下,非洲国家整体上长期处于贫穷落后的境地,导致其持续利用自然资源的水平最低。可见,经济发展水平和资源禀赋是影响区域自然资源可持续利用能力的主要因素。因此,中国应对“海丝”沿线制定空间差异化的投资与合作战略,如在亚洲地区,注重发展低能耗、低污染产业,促进循环经济发展,充分提升资源利用效率(蓝庆新 等,2020);在非洲地区,结合减贫、就业等需求,重点推进基础设施建设,协助当地改善经济状况,同时要规避生态风险。
为讨论指标值对自然资源可持续利用能力评价结果的影响,随机抽取3个国家(阿尔及利亚、阿联酋和斯里兰卡),计算每个国家在指标值增加或减少10%时的敏感性指数SX。结果(图7)显示,所有指标的SX均<0.15,可见评价结果对指标值变化的敏感性非常小。
图7 自然资源可持续利用能力指数对指标值变化的敏感性分析Fig.7 Sensitivity analysis of sustainability index of natural resource use to changes in indicators' values
2.5 中国与“海丝”沿线国家深入推进合作领域及策略
中国高度重视“一带一路”绿色发展。2022年,国家发改委等部门联合发布《关于推进共建“一带一路”绿色发展的意见》(国家发展改革委等,2022),提出到2025年,“一带一路”生态环境与气候变化国际交流合作不断深化,且取得明显成效的目标。根据评价结果可知,虽然少数“海丝”沿线国家在可持续利用水资源、海洋资源和陆地生物资源方面成就瞩目,但大部分国家在水安全治理、海洋健康维护和生物多样性保护方面依然存在不足。针对沿线国家在资源利用中面临的问题,结合“一带一路”倡议,为提升“海丝”沿线国家自然资源可持续利用能力,进一步推进绿色丝绸之路建设,未来中国与“海丝”沿线国家的生态环保合作可以从以下领域重点推进。
2.5.1 水安全保障领域 “海丝”沿线国家普遍存在不同程度及类型的水安全问题(李志斐,2017),中国应充分利用东道国对水安全保障的市场需求开展水利合作,协助东道国建立健全水安全治理体系,并推进相关基础设施建设。对与中国存在跨境水资源利用冲突的国家,中国应与东道国协商完善跨境水资源合作机制,通过构建跨界水资源联合开发与管理、生态补偿、防洪减灾等机制,协同各方利益,共同解决跨境水安全问题,实现对跨界水资源的合理开发和高效利用(余慧容 等,2018)。
2.5.2 蓝碳发展领域 “海丝”沿线海域拥有丰富的海洋和海岸带生态系统,具有发展蓝碳的巨大潜能。为应对全球气候变化,助力碳中和目标实现,中国与沿线国家应构建蓝碳国际合作机制。在生态保护方面,开展沿线蓝碳资源调查与监测,加强海洋环境污染监控和海洋灾害预警,保护和修复以红树林、盐沼和海草床为代表的蓝碳生态系统,共同提升生态碳汇能力和生态系统碳汇增量。在科学研究方面,启动蓝碳研究合作项目,对沿线蓝碳关键海域进行联合科学考察;加强蓝碳标准体系研究,推动设立国际统一的蓝碳测量、评估等标准;建立蓝碳开发技术数据库(张偲,2018)。在产业发展方面,重视海洋生态产业的投资,扶持蓝碳开发企业,促进蓝碳经济发展,如发展以海水养殖为主体的碳汇渔业,推广海水立体综合养殖和建设海洋牧场,建立区域碳汇渔业合作示范区(王成荣,2017),在收获经济效益的同时,充分发挥藻类、贝类等海洋生物的储碳和固碳功能。
2.5.3 生物多样性保护领域 生物多样性保护是建设绿色丝绸之路的重要内容,中国与沿线国家应深化在生物多样性保护领域的国际合作,构建稳定的生物多样性保护双多边合作机制,为“海丝”乃至全球生物多样性保护创造有利条件。一方面,举办合作论坛或研讨活动,交流各国关于生物多样性保护的技术、成效及不足。另一方面,围绕生物多样性资源调查、价值评估、环境法律政策等方面内容,开展人员技能培训,共同提高生物多样性保护人才建设和科研方面的能力,并以项目带动等形式,拓展生物多样性保护合作的广度和深度(“一带一路”绿色发展国际联盟,2021)。
3 结论
本文以SDG 6,SDG 14 和SDG 15 为基础,构建了一套全面、实用的评价指标体系,引入“强可持续性”和“弱可持续性”概念,应用CES函数和CoCoSo模型,定量分析2020年46个“海丝”沿线国家的自然资源可持续利用能力。得到的主要结论有:
1)“弱可持续性”情景下的目标得分普遍高于“强可持续性”情景下的目标得分。指标分数间的不均衡性是导致相应目标分数变化的原因。与“弱可持续性”相比,“强可持续性”概念更倾向于各指标的平衡表现。
2)从目标分数看,“海丝”沿线国家总体上在目标6.3(改善水质)、6.4(水资源使用)、6.5(水综合管理)、14.1(减少海洋污染)、14.4(养护渔业资源)、14.5(保护海洋区域)、14.a(发展海洋科学技术)、15.1(生态系统及其服务)和15.6(获取与分享遗传资源)表现不佳,应加大这些领域的工作力度,修改和完善相关政策。从SDG 分数看,葡萄牙、克罗地亚与意大利在水、海洋、陆地生物等资源开发保护方面均有显著成效,而苏丹、索马里和吉布提均位列倒数。各国应根据自身优势和不足制定更有效的资源开发和保护规划。
3)根据自然资源可持续利用能力指数评价结果,从国别看,葡萄牙、克罗地亚、希腊的综合排名最高,三者具有较强的自然资源可持续利用能力;利比里亚、索马里和吉布提排名最末,其开采及保护自然资源的能力颇为欠缺。从区域看,欧洲国家的资源可持续利用能力最高,其次是南美洲和亚洲,最后是非洲,这与各区域经济发展水平和资源禀赋有关。
4)未来中国和沿线国家可重点推进水安全保障、蓝碳发展、生物多样性保护等领域的国际合作。对于各国在资源利用、环境状况、发展水平及需求等方面的差异,中国还需制定具有高精准度和针对性的投资与合作策略。
尽管本研究对象为“海丝”沿线国家,但采用的评价方法具有普适性,可在全球其他沿海国家推广应用。此外,式(3)中的变量权重αi和变量间替代性σ可根据实际需求或国情进行灵活调整。然而,本文依然存在一些不足。如在指标选取方面具有一定的数据局限性,导致个别目标不设指标或只能暂时以定性指标表征;本文仅对水、海洋和生物资源进行评价,“海丝”沿线国家关于矿产、土地和气候资源的可持续利用能力评价仍有待开展。此外,本文未进行时序对比分析,“海丝”沿线国家关于自然资源可持续利用能力的变化趋势值得进一步探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