C919总设计师吴光辉：“乡野发明家”缔造首架国产大飞机

2023-08-19王新同

职工法律天地·上半月 2023年6期

王新同

5月28日，第一架国产大型客机C919圆满完成了上海—北京的首航。总设计师吴光辉也是本次航班的乘客之一，当头发全白的吴院士下飞机后，不禁眼眶泛红：“历经十多年攻坚克难，我们终于能乘坐中国人自己的大飞机了！”C919的诞生，标志着我国具备了自主研制世界一流大客机的能力，并打破了波音公司一枝独大的格局。作为幕后的功臣，吴光辉有着怎样的人生经历？

少年“发明家”，成了飞机设计师

1960年，吴光辉出生于湖北武汉。因父母都在军工厂工作，所以吴光辉从小就对电子、机械和手工特别感兴趣。12岁那年，他随父母支援“三线”建设，来到了江西一个偏僻小镇生活。

吴光辉的小学和初中，都是在江西农村上完的。“除了学习文化知识外，学校还定期组织学工学农，条件十分艰苦，连书本都不全。”吴光辉回忆说，许多和他一样从城里来的孩子，都感觉生活太贫苦，未来太渺茫。但，吴光辉仍保持着积极向上的生活态度。

吴光辉热爱学习，在把课本翻烂之后，他连父亲看的报纸、母亲夹“鞋样”的旧书也不放过，只要带文字的东西都会认真看一看。但条件有限，他并没有什么课外书可读。大多数空闲时间，他只能去摆弄废旧的电子器件。

从读初中开始，老乡们的收音机一旦坏了，都找吴光辉帮忙修理。借着回武汉家乡探亲的机会，他从电子市场买回一些原件，不但帮农民修好了他们的收音机、手电筒，吴光辉还给自己组装了一台收音机。做收音机虽然是“小工程”，却锻炼了他的动手能力。此后，不少村民都找这个“乡野发明家”组装收音机，吴光辉为老乡们省了不少钱。

高中毕业后，吴光辉回到湖北老家农村，成了一名知识青年。1977年全国恢复高考后，吴光辉决定考大学。凭借惊人的毅力，他在千军万马中闯了过来，被南京航空学院（今南京航空航天大学）录取。吳光辉本想读电子类专业，当听说我国的航空发展还很滞后，最终选择了飞机设计专业。

上大学后，吴光辉发现他在高数、英语课程上与优秀同学有着明显的差距。每次上完课，吴光辉就到图书馆看书，去自习室做题和背单词……

1982年，吴光辉被分配到西安的航空工业部603所，成为技术员。“我们工作的阎良区很偏远，到西安市区坐车要三个多小时。很长一段时间里，我很少外出。”吴光辉说，他没休过假。一是因为大家都憋着劲儿，想让中国的航天事业追上发达国家。二是因为口袋里没什么钱。每年的工资只能存下几十元，春节回家乡一趟就花掉了。

20世纪80年代，他的同事或被调走，或下海创业，只有年轻的吴光辉坚守下来，渐渐成了设计小组的主力。在中国自行研制的FBC-1“飞豹”战斗机设计过程中，他测算出飞机的15种典型状态，描绘了飞机重心的变化曲线。

痴迷科研，他舍小家为大家

从1983年起，吴光辉一路从603所设计员、副主任、主任、民机总体分部主任，做到了副总设计师、所长助理、副所长。2006年，46岁的他被调到中国航空工业第一集团公司，担任飞机设计院的副院长。

近日，随着C919首飞成功，吴光辉的名字才逐渐为公众熟知。其实，在此之前，他担任过多种国产飞机的总设计师。比如，ARJ21——它是我国首次按照国际民航规章自行研制、具有自主知识产权的中短程新型涡扇支线客机，被视为C919的“探路者”。

在研制ARJ21的过程中，只要吴光辉出现在总装现场，工作人员遇到的任何问题，都可以报给他。吴光辉经常一言不发地听完工程师的意见，然后叫上相关设计人员，告诉他们应该怎么样解决问题。就连装配工人都知道，吴副院长从不会把问题推给别人，而是要求有情况就找他。

为了让第一款国产中短程民用客机亮相，吴光辉做出了很大牺牲：从担任ARJ21总设计师那天起，他就没有应酬和休息时间。为了攻克某一项技术难题，他还经常陪工程师们在研究所连夜加班，以至妻子抱怨吴光辉：“再这样‘舍小家为大家，孩子都快不认识你了！”他总是歉疚一笑，说等这个大项目完成之后，再好好陪伴家人。

当988、ARJ21等型号的国产机在他的带队研发中横空问世，令全国上下一片振奋时，新的大项目也呼之欲出。

2008年5月，为了实施国产大型客机的研发，中国商用飞机有限责任公司（以下简称中国商飞）成立。吴光辉被任命为C919总设计师，负责率科研团队缔造第一架国产大型客机。

C919是一种全新机型，除了大量的核心技术攻关外，还要进行飞机总体的顶层设计。想打破国外的种种技术垄断，“无中生有”地设计出一架大型飞机，谈何容易？

有一次，C919模型在滑行试验结束后出现一些问题。正值寒风呼啸的冬夜，工程师向吴光辉汇报情况后准备下班，吴光辉却不让大家离场。吴光辉和机务保障人员一起认真细致地排除故障，寻找原因……机库四面透风，冻得大家直打哆嗦。熬到深夜时，工程师劝吴光辉先回去休息，他摇头拒绝，仍披着军大衣蹲守在飞机旁，用粉笔在地上写写画画，计算相关设计数据。

直到第二天凌晨3时，大家终于解决了那个难题，吴光辉才回宿舍打了个盹。早上7时，他又出现在模型机试飞中心的监控大厅……

他在全国率先实行了“611”和“724”的工作模式：“611”是指1个星期工作6天，每天工作11个小时；“724”是指在攻关关键期，1周工作7天，每天24小时由工作人员轮流倒班。日复一日，年复一年，吴光辉不断带领团队攻坚克难。飞行控制律是难度最大的攻关项目之一，是让飞行控制系统形成指令的科学算法，相当于飞机的“大脑”。

C919研制之初，吴光辉带着十多名年轻人成立了“飞制律联合攻关队”。他兼任队长，团队平均年龄不到35岁，在没有任何经验可循的情况下，开展了长期攻关。

不仅如此，中国商飞还与国内47所高校联合，开展了C919大型客机的技术攻关。吴光辉自豪地说：“我们团队拥有国内飞机研制的‘最强大脑！”

C919横空问世，他成了六旬“白发翁”

在平时的高强度工作之余，从2016年起，吴光辉还挤出时间，到湖北航空学院苦学飞行，认真考起了民用客机“驾照”。每逢周末和节假日，他都会早早地来到训练场，和年轻人一起参加训练。

驾驶舱的布局、设备的安放、程序的操作，甚至屏幕显示的内容……作为总设计师，怎么判断其合理性？这些都迫使吴光辉去学习。

航空学院的教员赵川说，一个冬日，他陪吴光辉驾机训练。到了空中，飞机出现空调开关失灵、暖风打不开的突发状况。此时，两人正飞行在2000米高空，艙内温度低至零下17摄氏度。“我跟他说了好几次，要不咱先回去，把暖风修好了再接着练。他就说再飞一会儿，再飞一会儿。”赵川笑道，这“一会儿”就飞了两个多小时。

在航院，能一次性通过所有考试拿到“商照”的学员比例不高，吴光辉正是其中之一。但因为他只能在节假日断断续续学习，吴光辉为考证花费了两年时间。拿到“商照”那天，他露出灿烂的笑容和教员拥抱。吴光辉说，这段学习经历对他设计飞机大有好处。更重要的是，凭借丰富的飞行经验，他也为C919省下了不少研发经费。

从2002年出任总设计师，2017年C919首次试飞，吴光辉带领团队攻克了100多项关键技术，终于让C919横空问世。

C919升空试飞那天，气候条件并不好，铅灰色的云层覆盖天空。在临时搭建的地面观礼台上，聚集着4000多人。吴光辉站在人群中，紧盯着飞机消失的方向，双手紧握着对讲机。突然，他抬手大喊道：“我看到了！来了！”

观礼台上开始有欢呼声传出，但吴光辉没有放松下来。“反推，反推。”他轻声念叨着，“飞机落地以后，要把反推力装置打开。如果装置打开了，加上刹车能刹住，那么飞行就没有任何问题。”

吴光辉还向大家解释说：“如果今天一切顺利，我们的国产大飞机还要去北美做冰型试飞。”他要确保飞机即便在机翼结冰时也能安全飞行。因为机翼一结冰就会破坏飞机的升力，飞机的气动力设计都完全变了。在这种情况下，飞机还能不能安全飞行？这就要到自然结冰的环境中做试验。

最终，尾翼标着“C919”字样的庞然大物，擦着地面平稳着陆，完成了国内首飞！吴光辉悬着的心总算落了地。当试飞机长走出驾驶舱，吴光辉和他紧紧拥抱在了一起。

对于C919的含义，吴光辉解释说：“C是China的首字母，也是中国商飞COMAC的首字母，还有一个寓意，就是我们立志要跻身国际大型客机市场，与Airbus（空中客车公司）和Boeing（波音公司）一道在国际大型客机制造业中形成ABC并立的格局。后面的第一个‘9寓意天长地久，‘19则代表最大载客量为192座。”

在首飞现场，被邀请来观看C919一飞冲天的吴光辉的大学老师，才发现这位工学博士、中国工程院院士的学生，刚57岁就已经头发全白了！吴光辉含笑向恩师汇报这十多年来他和团队取得的一项项技术突破，却始终没提一句，他为了“让中国人坐上自己的大客机”这一梦想，付出了多少汗水，牺牲了多少本该陪伴妻儿的时光。

随着C919一步步完成设计、制造、试飞、适航取证的过程，中国几代人的国产大飞机事业也逐渐从梦想变为现实！

2021年3月，中国东航签署了首批5架C919的购机合同，成为全球第一家运营国产大飞机的航空公司。因C919拥有确保安全性，提高经济性，改善舒适性，注重环保性四大特点，9900万美金的售价，也比空客A320、波音B737通常要一两亿美元的价格“实惠”很多，中国首款大型客机受到了海内外航空公司的青睐。到2022年底，C919就累计获得了32家客户、1035架订单。

2023年5月28日，东航C919迎来了商业首航，从上海飞往北京。当天，吴光辉成为特邀乘客中的一员。坐在国产大飞机上，吴院士如数家珍，向记者和乘客们介绍：“C919 大型客机，是我国第一款按照国际通行适航标准自行研制、具有自主知识产权的喷气式干线客机，共有192座，航程4075-5555公里。而且它采用的航电系统、防撞系统等，也都是世界上最先进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