套路的成熟:武术的文明台阶
2023-08-17姜华北
陈 青 张 垚 姜华北
河北体育学院武术系,河北 石家庄 050041
1 问题的提出
人类的演进大体可分为自然的化人与人化的自然两大阶段。第一个阶段,人作为自然的构成,以顺从自然为主要特征,当进入到人化的自然阶段,人抗争自然束缚的能力日趋突出,主要表现为人类建构了各类知识。习武人伴随着人类的演进,也在特定的领域表现为本能的身体宣泄以及武术特有默会知识构建两个阶段。在这两个阶段中,习武人是通过何种方式进行固有的身体行为的凝练,形成独有的武术默会知识成为探究的重点。我们试图假设:习武人创生了套路,以此记录繁杂的武术技法,套路全面构建了武术独有的默会知识。然而,在武术技击本质论的影响下,武者和学者尚未认可套路默会知识,以及成熟的套路影响武术文明化进程。因此,此问题值得探究。
素土挤密桩是通过成孔设备所产生的横向挤压作用形成桩孔,桩孔内的土被挤向四周,使桩间土得以挤密,然后将备好的素土分层填入桩孔内,并分层夯实至设计标高。挤密的桩间土和密实的桩体土两者共同组合形成复合地基,共同承受基础的上部荷载,以消除地基土湿陷性、安全性、沉降性问题为目的,以土治土就地取材的办法提高承载力。
2 习武人的具身认知途径
武术的萌发与征战、搏杀密切相关。由于早先一辆战车由乘车甲士、车下甲士和步卒25 人组成,使用的兵器以戈、矛、戟、殳、剑为主,技法必然是简单有效的击、刺、勾、啄、劈。随着战争格局的变化,掌握一定武技的民众,多扮演着《六韬练士》所载的冒刃之士、陷阵之士、勇锐之士、勇力之士、寇兵之士的角色。[1]其武技多以力大、动迅为本。当然,拥有高超武技者则可率兵征战,如,“广家世世受射。孝文帝十四年,匈奴大入萧关,而广以良家子从军击胡,用善骑射,杀首虏多,为汉中郎。”[2]骑兵的涌现,极大改变了武技使用方式,骑兵大量使用环首刀,以劈、砍、撩实战出刀的威猛,“大戟士”还灵活运用刴、刺、勾、挂等穿透力很强的马戟和马槊,丰富了骑兵的作战方式。后续,枪又是一种威力无比的兵器,当年岳飞挥舞丈八铁枪,刺挑黑风大王,所向披靡。涌现出杨妙真“杨家枪”等各色“枪之家十七”。冷兵器作战格局持续很长的时间,蕴含其中的武技为武术提供了大量的实战素材,为掌握诸多武技,民众习法花样叠出,为此,戚继光等军事家呼吁士兵通过花法只为“惯勤肢体”,作战训练则追求“两人持枪比武”。清代推崇骑射,兼顾布库等“真艺”武技。《大清实录》中记载湘军练兵,“如骑射长枪之类,必令纯熟精强。”综上,这类征战技法极大地丰富了武术技术体系,但是未能完全成为武术技法的素材。同时,昭示着军事武技与武术各行其道。
在民间,习武人“为侠者极众,敖而无足数者。然关中长安樊仲子,槐里赵王孙……虽为侠而逡逡有退让君子之风。”此阶段的侠以“其言必信,其行必果”信念,操搏杀之技,“赴士之厄困,既已存亡死生矣”行解善良于水火之能。[3]除此之外,习武人有更广泛的生存空间,特别典型的例子是就连起义军将战火燃烧至函谷关,“是时二世在甘泉,方作觳抵优俳之观。”[4]可见表演性的角抵优俳精彩程度。不仅帝王喜欢这些活动,汉武帝在长安举办角抵戏会演,而且三百里内的民众皆观。民间受此影响,民间此类活动不断,“根据张载的记载,角抵戏包括了杂技、戏曲、武艺、角力等”,可谓内容丰富多彩。武术表演中,剑扮演着重要角色,《越女论剑》生动记录行剑走势的技法。从战场退场,登场生活的剑,催生了铸剑师、剑客和相剑师。同时,剑为文学家提供了丰富的素材,王筠在《侠客篇》感言:“侠客趋名利,剑气坐相矜”。“《浑元剑经》载:‘昔唐太宗养剑士数百人,时或令舞,则诸士身共剑各飞。’”“《旧唐书音乐志二》:‘梁有长蹻伎,掷倒伎,跳剑伎,吞剑伎,今并存。’”[5]裴旻、公孙大娘作为剑艺高超的代表人物被后世铭记,其技法影响至今,竞技武术的抛接器械加难度动作便是裴旻掷剑入云,持鞘承之,剑透室而入的继承与再现。在宋代,武术表演更为辉煌。帝王“驾登宝津楼,诸军百戏呈于楼下”逼真的“数内两人,出阵对舞”[6]武戏成为社会时尚。好之者则加盟使棍为主的“英略社”或其他社团以练身手。喧闹的瓦舍勾栏给百姓提供了娱乐的场所,“如北瓦、羊棚楼等,谓之‘游棚’。外又有勾栏甚多,北瓦内勾栏十三座,最盛。或有路岐人不入勾栏,只在耍闹宽阔之处做场者,谓之‘打野呵’,此又艺之次者。”,[7]勾栏中有“女飐人数对打套子,令人观睹”的武术表演,令观者驻足。明代,民间武术种类增加迅猛,郑若曾列举东南一带的“武艺”便有“使枪之家十七”“使刀之家十五”“使弓弩之家十四”“使棍之家三十有一”“使杂器之家十”“使马上器械之家十六”“使拳格兵器之家十一”等。[8]程子颐在《武备要略》记载这个阶段还流行“鞭、大刀、画戟、峨眉铲、狼牙棒、长柄斧、天蓬叉、狼筅、单刀、长枪、少林棍等。”[9]至此,武术以“十八般武艺”之庞渐成体系。由于清代禁武,“脱枪为拳”“化刀为掌”等徒手套路得到发展,使拳种流派更为丰富,太极拳、形意拳、八卦掌等拳种脱颖而出。民国时期,各级国术馆为推广拳种发挥了重要作用,推动了查拳、劈挂拳、长拳等套路的广泛传播。纵览民间习武人所衍生的武术,可以窥见套路成为武术的重要构成形式。
武术的衍生除了受到军事活动的直接作用,更受生活方式的全面且多元的影响,产生了存在形态的改变。《盐铁论刺权》中记载富贵人家“凿池曲道,足以骋鹜,临渊钓鱼,放犬走兔,隆豺鼎力,蹋鞠斗鸡”[10]娱乐引领社会生活,成为中国汉代前后的社会缩影。步入盛唐,杜甫诗云:“忆昔开元全盛日,小邑犹藏万家室。稻米流脂粟米白,公私仓廪俱丰实。九州道路无豺虎,远行不劳吉日出。齐纨鲁缟车班班,男耕女桑不相失。宫中圣人奏云门,天下朋友皆胶漆。”人们最常饲养猧子、鹦鹉、斗鸡之类的宠物,以及驰骋马场竞逐打马球。从《武林旧事》叙述的“都城自旧岁冬孟驾回,则已有承肩小女,鼓吹舞绾者数十队”的幼女舞者,到《东京梦华录》记载的观赏杂剧时,“万姓皆在露台下观看,乐人时引万姓山呼”。进入清代,据《清稗类钞戏剧类》记载:“武剧以有武生为主,以有情节者为贵。……以《挑华车》《长坂坡》二戏为最吃力,场面太繁,身段太多,说白牌唱,干戈挥舞”,“剧场所必不能无者,则两两挥拳,双双舞剑,虽非技击本法,然风云呼吸之倾……他如掷棍、拋枪、拈鞭、转锏,人多弥静,势急愈舒,金鼓和鸣,百无一失。”[12]生活中,不论是达官贵人,还是平民无不视身体娱乐为生活重要构成,且中国人熟知的身体娱乐中,武术套路表演为要,为习武人开辟了新的生存和发展空间。
4.4 出血的护理 白淑侠等[44]对90例白血病患者采用漱口液漱口以及口腔护理等预防措施,针对齿龈渗血问题,采用无菌棉球或明胶海绵局部压迫止血,或用2%碘甘油涂于齿龈边缘处,有消炎止痛和止血作用。止血效果不明显时,可用肾上腺素棉球或明胶海绵片贴附牙龈止血,云南白药和大黄止血膜对口腔出血均有效。另外,口腔黏膜及舌部有多个血泡者在进行口腔护理时动作应轻柔,用冰水和冰盐水漱口可使血管收缩减少出血。血小板低下出血不止时可遵医嘱及时输注血小板悬液。
对于人体文化,特别是身体活动,存在着技能习得的过程。德雷福斯在分析这个过程中认为,人与动物共同经历了三个阶段,即新手阶段、高级初学阶段和胜任阶段。当进入胜任阶段,人和动物都会根据已经粗略掌握的技能,按照必要的计划、规则、指令、表征进行行动。唯有人在历经了前三个阶段后,才会进入人类特有的熟练与专家技能阶段。在熟练阶段,拥有弱反思的行动者应答模式被召唤,做出“一系列不是主体在明确意识指导下,采取的超然立场做出的选择。”进入专家技能阶段,行动者能在缺乏自我反思意识的情况下,与行为融为一体,以沉浸状态,在合适的时间,以合适的方式“自然而然地运用自己的技能”做出灵活的对应“默会决定”,完成合适的事情。[17]技能形成恰恰说明了王阳明强调的“致的功夫”,“致知”需要用时间磨砺、全身心投入的功夫,一旦功夫上身,有主体意向的“自觉之知”油然而生。
3 武术独特的默会知识
如果说王阳明的“知(本然之知)到行(致的功夫),再到知(自觉之知)”道出了“知行合一”的认知理路,那么西学中具身认知就是解释“知行合一”的机制理论。梅洛-庞蒂认为:“身体为自己创造工具,并在四周投射一个文化的世界。”[15]对此“我们实际上应该把物质、生命和精神理解为意义的三种秩序。”三种秩序的勾连,必须将人重新提升到应有的地位,用尊重人的“身体图示”这种特殊工具“通过把结构与现象的整体联系起来,才渗透到了结构之中。”人类最简单的机体行为是一种不同于物理系统的调节活动[16],比如,冲拳的寸劲、太极的柔劲便不同于刚体的运动,这就是人行为结构的内在规律。通过这种解释,可以看出王阳明所说的本体之吾心作用十分重要。因此,他强调我们对世界和自身的认知应向内,而非向外格物。这种论点对人体文化而言是一个非常重要的里程碑。
当前我国产业经济正处于结构调整的新阶段,在供给侧改革“主线”的指导下,调整产业发展理念、融入科技元素、聚焦大众消费诉求,这是整个时代发展的焦点与方向。当然,在生态文明建设日益成熟的今天,旅游行业在发展时如何将这一理念融入其中,构建科学、可持续的旅游经济,是整个行业需要探索的问题。
在王阳明看来,人具备“知行合一”的能力。他认为知与行是一回事儿,犹如一枚硬币的两面,“从本体上讲,根本不存在知而不行的这回事。所谓知而不行,其实是不知。”[13]虽然存在着“知者行之始,行者知之成”的差异,然更重要的是“知之真切笃实处,即是行,行之明觉精察处,即是知。”唯有如此,“求理于吾心,此圣门知行合一之教”方能从知(本然之知)到行(致的功夫),再到知(自觉之知)。根据王阳明的命题,人能够通过漫长而艰辛的实践活动去格物、格心,从中演绎致知,最终形成意会的知。他比喻人之本体犹如镜子,镜子能够映射外物,镜中之物已非客体景象,加入了主体的判断。王阳明强调:“一念发动处便即是行。”比如“知食乃食”。[14]这里的“本体”的“吾心”是一个关键要素,本体不是外物,专指人的自我。心不是大脑和心脏,应该是人的具身性的身体。
从上述史料叙事中,武技自然、自显地分野和变迁,勾勒出武术文化轮廓,习武人在身体实践中巧妙采取套路的方式记录和传承着悠久、丰富的武技。
个体的身体技能是非线性发展的,随着个体年龄的增长,技能出现衰减。对于一个群体而言,也同样如此,任何事项都有对象性的变迁,一旦武术萌发阶段的对象性消失或改变,习武群体便失去了搏杀的对象性活动。随着冷兵器时代的终结,军事中的常用武技失去了生存的广泛空间,技击武技生存空间不断萎缩。习武人为了总结、凝练、挽救、传承宝贵的冷兵器时代的实战技能,通过“择其拳之善者三十二势,势势相承,遇敌致胜,变化无穷,微妙莫测”[18]等技法的反复习练,“学而成之”的武技自然而然地在“成艺”(郑若曾语)中,无意间生成了各种套路。因此,击技术的萎缩和套路的发展形成一对张力,相互牵制,而张力强大的套路影响着武术的发展。另外,从身体记忆角度来看,为了有效保留这些身体机能的载体,智慧的习武人主动将搏击技法有机串联的方式,编制成各种套路,每种套路突出地记载着某种实用技法,以求将个体的肌肉记忆辐射、传递或传承为集体记忆,进而推向文化记忆,便于武术的长久存在。
在日常习武过程中,习武人教授武技多以口传身授形式进行师徒间的单式、组合或套路示范,徒弟跟随模仿和进行回味体悟。当缺少必要对手的情景下,模拟实战的攻防进退、闪战腾挪的组合或套路就形成了特定的身体机能演进、精湛不可或缺的方式。比如,“脱枪为拳”的形意。就单纯的技击技法习练方式而言,通过套路直接与假想敌过招的“亲知”,能有效提高身体机能,乃武技训练方式的成熟表现。当习武人的本体沉浸于迈步如,猫行、行走趟泥步、落地生根步、运动如抽丝、出手似捉虾等套路习练中,他们大多用身体演练出的套路“说话”,表现为波兰尼著名论断“总存在着那种我们知道却无法言说的事情”的默会,强化了武术的认知需要习武人主体通过实践经验获得、武术文化信息储存于身体机能之中、武术文化传承须借助习武人间密切的互动等三个默会知识特征。如果必须用言语讲出来,他们会生动地比喻:“太极如摸鱼,要如手探到水里般,慢慢而移,太极推手正如摸鱼般要用手‘听’,练拳时也要有水中摸鱼的劲,有这么一点意念,就能练出功夫了。”“八卦如推磨,除了向前推,还要推出向下的碾劲,八卦掌一迈步要有两股劲,随时转化,明白了这两股劲的道理,就能理解八卦掌的招数为何千变万化。”练形意时则“要如捉虾般,出手的时候很轻快,收手的时候,手上要带着‘东西’回来,这‘轻出重收’四字便是练拳的口诀,千金不易。”[19]到这一步,习武人已经开始使用象形性的动作名称、隐喻性的技法阐释等抽象符号,积淀着诸如,“人刚我柔,谓之走;我顺人背,谓之粘”[20]等相关套路或拳种的拳理,为默会的武术知识添加了“明确知识”成分,由此也标志着武术步入新的成熟阶段。
马刺叫士兵揭下一张,给秀容月明看。秀容月明看了,半天,才说:“写这文字的叫贺三,与我同乡,还是我小时候的朋友。他说我降了胡人,名节尽毁,宁国上下,都盼着我早点死。”
无论是习武人身处何种身体机能阶段,习武人掌握和提高身体机能均宜以套路为基础。因为武术中的套路不仅仅是技法动作的技术组合,而且是实用技术与身体技能的有序链接,是身体行为践行与默会知识的有机合一。默会知识作为“明确知识”的源泉之一,为人类知识体系的构件。武术默会知识极具将“自在”的身体暴力改造为“自我”的身体建设的特殊性。在身体改造过程中,身体暴力的实战技法在人性向善的强大作用下,逐步演进、生成为模拟实战、虚拟对手的,以踢、打、摔、拿、击刺为核心技术,单一技击的身体武器拓展为健身、娱乐、竞技、养生、营生等“贵生”“养生”的身体建设工具,逐渐聚焦于生命塑造的套路存在。日趋精细、精湛的套路默会知识中蕴含着丰富的、特定的、合一的身体行为和意识,以及善良人性的向度,且富含只可意会、难以言传、重在体认的倾向。而且,相对于击技术,套路实现了人人认知武术的可能性,是人人易储存的身体机能、乃人人平等和谐互动传承的武术文化。套路默会知识在很大程度上“强调了‘认识者’的地位,将认识论与本体论、认识与存在相统一,将科学主义与人文主义相统一。”[21]套路的成熟,标志着武术的成熟与文明的进阶。如果说单一的技法是一个个默会知识点,那么套路就是汇聚诸多知识点成序的默会知识体系。套路默会知识生动、形象地再现着中国优秀传统文化的理念、符号、知识,具有浓郁的文化性,可以说套路是习武人主体在特定的人文环境中“真切笃实”的行与“明觉精察”的知合而为一之结晶。当众多套路在不断成熟过程中,衍生为拳种、流派、门户,加上繁杂的武术器械和零散的武术理论,便共同构成了武术独有的默会知识体系。成熟的套路默会知识作为武术传承、发展的有效手段,为武术文化走向文明铸就了坚实的台阶。
4 结语
套路的不断丰富和成熟的历程,消弭着文化中野蛮与暴力存量,增添着以人为本、为人服务的文明含量。武术从单一实用技法向多元套路的演进、从本能的生命冲动向生命塑造的演化、从“制人”技法向“制己”技能的转化、从身体机能向默会知识的转移,都是依托于逐步成熟的套路来实施完成。套路构建了套路默会知识体系,套路的成熟不仅有效地记载了武技、传承了文化,更为武术文化的文明化奠定了坚实的台阶。
虽说套路是武术“知行合一”的默会知识载体,然默会套路知识并没有达到应有的成熟状态,套路须在结构性完善、功用性拓展、理论性突破等不断践行“知行合一”,以便日臻成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