打造散文诗的回音壁——谈散文诗肩负的时代责任

彭润琪（湖南）

文学让不同时代的人诗意地栖居在这片土地上，每个时代的文学作品都会有时代的烙印，不同时代会产生符合时代和大众要求的文学题材和样式。或许有人认为散文诗除了风花雪月、小情小调，就是无病呻吟，它的时代特征不需要那么明显，但我觉得，散文诗的时代感不仅仅指时间，而是时代赋予的责任。

在散文诗创作的过程中，如何打造回音壁，把对外界的感觉、情绪和思想与时代有机的结合？我认为散文诗要做到“三视”。

首先是体察个体，洞察卑微的力量，用低到尘埃的卑微去“仰视”。只有把自己的身段放低，关注个体，才能触及时代的隐痛。现实生活中，越是卑微的人，对外部世界来说越是孤独的，就像一个软体动物，总想寻找一个硬壳去武装自己，我们得到的也总是假象。因此，散文诗作者往往需要融入众人的孤独，但又必须保持独立和清醒，对外界能做出理性的判断。

散文诗有时代感，就要求诗人有异于常人的洞察力。这种洞察力，不仅仅是对生活的洞察，更是对自己的洞察。敢于去掉诗人的身份，需要反思自己，把自己当做时代的镜子来折射。被誉为法国杜甫的波德莱尔就在《恶之花》中将个人生活引入到诗中，被兰波尊为“最初的洞察者，诗人中的王者，真正的神”。耿林莽在《仰望民工》中对那些城市的建设者们，就是用“仰望”的姿势去书写“一条游不动的鱼/钻进马路边的窝棚/躺下汗水淋湿的/七尺之躯……”我们的作品，只有把目光锁定在那些支撑这个时代发展却往往容易被人忽略的人群身上，才能把社会性的东西融入到散文诗中。

对于散文诗来说，苦难是一道暗伤，而直面苦难就是一道光。因此，作为新时代的散文诗，既要洞察时代的隐痛，又要看到时代的闪光点。只有当你仰视世间一切美好的事物，这样的闪光才会特别的耀眼。皇泯的长篇散文诗《国歌》，周庆荣的散文诗集《有理想的人》，都透出历史的纵深感、时代的责任感，是这个时代所具备的铿锵力量。

其次是从个人属性中寻找时代共性，用上帝的视角去“俯视”众生。莎士比亚笔下的哈姆雷特感叹“世界是一个荒芜不治的花园，长满了恶毒的芳草……”；艾略特在《荒原》中写到：“缥缈的城，在冬天早晨的棕色雾下，一群人流过伦敦桥，这么多人；我没想到死亡毁了这么多人……”同样的地方，两个人审视的角度和感触不同，但都具有时代的共性。他们暴露社会异象，并把一切邪恶归咎于社会信仰的崩塌，以诗人的睿智，审视内在的精神力量，重树信仰，找到拯救荒原的力量。这其实也是散文诗应有的高度，它不是踩踏，而是跨越。

比如灵焚在《面对山，我不想只说出赞美》中写道：我需要想到的还有它那容易被人忘却的崎岖，险峻，作为存在必须拥有的平凡，以及作为高度，一生都要抱紧的那颗被扭曲的内心。作者找到这个属于时代的符号，这个山的高度有关我们身处时代和阶层以及精神力量。人们在追求理想、仰视权威时，往往忽略了“倒退和堕落，这些也都是从高度开始的”。正因为诗人能找到时代的共性，所以才会让每一个阅读者产生共鸣。

因此，诗人的责任不是评判个人生活的对错，而是时代性的社会思考，散文诗所呈现的共性将是一束光的力量，以最深的悲悯，不偏不倚地或咏或叹或歌。

第三，注重语言的穿透力以及诗意的荧光作用，用多重观感“透视”时代的物事。《散文诗世界》创刊时就定下基调：美的使者、爱的知音、情的和弦、心的共鸣。散文诗语言一定是在沉入生活的海底中打捞起来的精美贝壳，连带你的惊喜。散文诗的语言具有自身的特点，有很多散文诗理论更是对其语言特质进行了深入的剖析。我觉得散文诗如沙如水，有柔绵的意绪，更有渗入骨髓的力量。如果时代就是一个杯子，当我们想用文字去装满它的时候，很多人考虑的是用大石头、鹅卵石，当你以为装不下的时候，其实那些如沙似水的散文诗，更具有语言的穿透力。因此，它可以更加灵性地、潇洒自如地运用语言，把诗的意境隐喻在这哲理中，让读者与自己产生共鸣。比如邹岳汉在散文诗《古渡口》中写一艘“古老的渡船，咿咿呀呀，把一代人渡老了。”耿林莽的《乌衣巷》中写乡村留守老人“伫立在小屋的门口”等待，犹如被风“磨瘦了站立多年的山”；在《串场河》中写他家乡一条小河上船家的生活“红头绳到白头绳，很短。/而河，很长。”这些语言看上去柔绵，却有四两拨千斤的力量感，尖锐得刺痛每一个人的神经。

我觉得散文诗可以通过柔滑的语言，打造荧光的诗意，并且在这些荧光中找到生活中的病变，也能让读者从文字中看到社会的隐症。

第四，散文诗的恒常价值，是打破时代局限性的一个重要因素。鲁迅散文诗集《野草》是作者对于生命的自我眷顾和反思，呈现出绝望和反抗，这也是诗人思与诗的结合。读者可以从诗句中探索到他同现实的对应性联系，探测到作者的灵魂深度。直到现在，我们读鲁迅的作品仍觉得不过时，是因为他作品中葆有的恒常价值：他对中国社会的深度剖析与了解。时代在不断变化，社会的一些本质却不会变。他的作品没有时代的局限性，只要在这片土壤里，一样具有生命力和震撼力。因此，散文诗只有充分显示它的现实意义，才有它的存在价值。

我们正身处一个大变革时代，给每一个中国人的生活环境、思想观念、心理都带来了巨大的变化，是可以通过散文诗来表现生活状态以及精神世界的时代，这是时代赋予我们的机遇。

散文诗的发展，离不开每一位散文诗作者的与时俱进，大胆创新。耿林莽说：“任何国家和时代，作家、诗人都是那个时代的一根最敏感的触须。”

只有把自己与作品承载的精神拧成一股绳，才能让作品在文学的长河里，即使穿越时空也依然得以回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