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战国大学堂之稷下学宫》:“百家争鸣”的复魅与赋形
2023-08-15邢祥虎冯玉莹
邢祥虎 冯玉莹
五集历史文化纪录片《战国大学堂之稷下学宫》先后登陆爱奇艺、山东卫视和中央电视台纪录频道,经三大平台轮播后,备受关注,口碑不俗,广大网友和观众纷纷称赞其“真诚恢弘”“涨知识,有水准”“心驰神往,非常到位”。作为中国最早的官学机构——稷下学宫无疑是重大的文化IP,但改编自此的影视作品并不多见,而以纪录片语言复现这方精神宇宙,《战国大学堂之稷下学宫》更属首次。因此,该片具有填补历史空白之作用,其影视艺术价值显而易见。二十一载磨一剑,搜尽创意谋篇章,主创们以精益求精的艺术态度全景式再现了稷下学宫兴起、发展、繁荣与落寞的全过程,制作精良、气势恢宏、思想醇厚。在视听语言的带领下,观众重返战国历史现场,以全知视角领略儒家、法家、阴阳家、纵横家、兵家诸子的风流,见证“百家争鸣”,经历思想洗礼。纪录片以高度浓缩的影视时空,将抽象的价值观念与精神信仰具象化为一段段精彩故事,完成了国家主流意识形态与文化记忆的建构,传承了稷下文脉,传播了齐鲁文化。
一、歷史影像的创新表达
历史文化纪录片由于肩负讲述历史和传播文化的双重使命,以过去发生的事实或事物为观照对象,题材内容严肃,稍不留神就会落入形式沉闷单一的艺术窠臼。新世纪以来,随着纪录美学的发展和观众审美能力的提升,历史文化纪录片逐渐摆脱了以往的抽象呆板,从《复活的军团》《故宫》到《假如国宝会说话》等,可以看出,近年来中国历史文化纪录片已然呈现出一种全新的样貌。《战国大学堂之稷下学宫》吸取了同类纪录片之长,注重故事化讲述和电影化的造型手法,增强了纪录片的趣味性和观赏性。除此之外,它在人物形象的塑造、叙事手法的运用以及文本内涵的挖掘等方面,更是超越了同类题材的纪录片,做出了新的尝试。
(一)情景化表演再现历史人物
情景再现等故事化讲述手法越来越多地出现在历史文化纪录片中,这一手法也曾引发争议,有学者认为这种方式违背了纪录片的真实性与写实性。实际上,在不违背客观事实的前提下,情景再现的创作手法已然成为历史文化纪录片创作的新趋势。[1]其中演员扮演是历史文化纪录片常用的情景再现手法,比如《故宫》《圆明园》《玄奘之路》均采取了此种手法。《战国大学堂之稷下学宫》也延续了这一传统,但有所创新,那就是角色处理的戏剧化、性格化,变扮演为表演。表演化处理方式之一是让演员直接开口说话,用台词丰富视听语言层次,继而弥补历史时空,使人物活起来、生动起来。值得一提的是,片中所有对白台词均摘取自《韩非子》《孟子》《史记》《荀子》《资治通鉴》等历史典籍,并用字幕注明其出处,这样就保证了台词内容的准确性,避免了过度戏说与编纂。这充分体现了创作者尊重史实,有一分证据说一分话的艺术态度与保持纪录片真实准确的观念立场。
表演化处理方式之二是演员职业化,启用有表演经验的专职演员而非素人进行表演。以往的历史文化纪录片多以全景或远景简单交代人物形象,毫无戏剧动作、表情动作可言,人物如同背景一般,只是概念化的存在。而在《战国大学堂之稷下学宫》中,演员则如同置身影视剧拍摄现场,承担起了重要的戏剧功能,调动一切表演因素去塑造历史人物。比如在第一集《初兴》中,齐桓公田午弑兄继位,内心充满了对权力的恐惧与不安,演员调动微相表演,用一系列精妙的神态和眼神细节,准确刻画了齐桓公即位之初的忐忑心境。加之特写镜头的运用,观众更能深入人物的内心世界,对形象认同。再比如第二集《争鸣》里,孟子初次进谏齐宣王,规劝其施行仁政,并以牛羊衅钟的故事来激励齐宣王发现善心。在这段君臣论政的情节中,饰演孟子的演员应答如流,侃侃而谈,神色沉静,气度雍容,举手投足间尽显一代儒宗之神韵。
相较于《故宫》《敦煌》等的宏大叙事,《战国大学堂之稷下学宫》以个体人物为小切口,关注个体的历史。通过情境化的表演,把人物处理成引领观众重返历史现场的线索。如李泽厚所言:个体的人总是出生、生活、生存在一定时空条件的群体之中,总是“活在世上”“与他人同在”。这种“与他人同在”的个体的历史,也是一种“小写的复数历史”。[2]纪录片以小见大,以人物命运的小写历史折射出战国时期“百家争鸣”的大历史。
(二)“编年体”+“纪传体”的复合式叙事
早期的历史文化纪录片叙事风格趋于严肃,宣教色彩浓厚,曲高和寡。随着纪录片叙事风格的发展,线性叙事、板块叙事、交替叙事等更加多元化的叙事手法开始应用于历史文化纪录片,像《圆明园》《故宫》便采用了线性叙事,通过时间线索串联历史故事;而《故宫100》则采取板块叙事,以地点为线索,讲述了故宫中的100座建筑物及其历史故事。《战国大学堂之稷下学宫》不再是单纯的线性叙事或板块叙事,而是采用复合叙事的方式,在整体上采取“编年体”的叙事策略,按时间先后顺序讲述稷下学宫创建、发展、衰落的全过程;每一集中都以“纪传体”的方式展开,聚焦淳于髡、邹忌、孟子、荀子、邹衍、苏秦等稷下先生和韩非、李斯、叔孙通、董仲舒等各家诸子,利用人物经历重构“百家争鸣”的历史。
“编年体”是中国传统的史书体例,以年代次序为线索,在固定的时间或篇幅里组织情节、叙述故事,注重故事的完整性,时间的连续性,以及情节的因果性。《战国大学堂之稷下学宫》按照年代次序,讲述了从田午自立齐侯(公元前374年)到西汉初年(公元前134年)二百余年的学术思想变迁历史,由点到面,由表及里,层层铺开。每集开篇及节点性事件都以字幕卡的形式标注了故事发生的时间、地点,竖版字幕渐显而出,模拟了古籍目录般的视效。在字幕卡的引导下,整部纪录片犹如一部徐徐打开的史书,让观众穿行于战国时空,目睹了稷下学宫150年的发展史。编年式书写不仅使得纪录片线索清晰,条理分明,而且还带来了另一重艺术效果,那就是分集叙事的章回体结构。在每集的结尾,《战国大学堂之稷下学宫》都会制造“预知后事如何,且听下回分解”的悬念效果,引发观众对下一集内容的期待。比如第一集结尾,彭于髡在城门口迎接远方来客,与之作揖寒暄:“先生别来无恙。”第一集就此结束,并未交代客人是谁,给观众留下了期待的悬念。第二集开篇再揭示了人物身份,从而使得整部纪录片环环相扣,节奏紧凑。
虽然全片呈现了“编年体”结构,但其单集则以“纪传体”的方式展开,集与集之间既相互联系又自成一体。每一集以具体的人物个体为核心,挖掘其与稷下学宫的学缘关系,展现战国诸子们的稷下经历,并重点阐发其学术思想,为观众还原了稷下先生们的精神成长史,形成了一篇篇战国知识分子的影像传记。如博学多才滑稽善辩的淳于髡,追求仁政而不得志的孟子,三次担任稷下学宫祭酒的荀子,纵横捭阖的战国策士苏秦,以法治国的李斯,因时而变的叔孙通等。古罗马诗人贺拉斯认为:“你自己先要笑,才能引起别人脸上的笑,同样,你自己得哭,才能在别人脸上引起哭的反应。”[3]《战国大学堂之稷下学宫》里的演员在体验派表演观念的引导下,深入角色,感受情绪,为观众塑造了一个个具体鲜活的战国人物,赋予他们喜怒哀乐的感情变化。这不是冷冰冰的历史,而是能立在观众心目中,成为独特的鲜活的美。这个美始于感情,终于感情,足以打动观众,足以给予观众美的力量。
(三)精英化思想品格的彰显
作为一部历史纪录片,仅具有观赏性和趣味性是不够的,它还应当传递出一定的内涵信息并承载相应的文化知识。形式上的创新不能取代作品文化内涵的建构和精神思想的传达,观众对知识与信息的渴求,已经成为纪录片的内在要求和发展动力,感官上的刺激过后,唯有精神上的陶冶与启迪才能使纪录片获得永恒的生命力。
首先,对精英立场的坚守形成了纪录片《战国大学堂之稷下学宫》特有的文化内涵与思想膏壤。众多思想在稷下学宫汇聚,其中儒学不断吸收各家所长,经过历代学者的传承与发展,成为中华文化的主流和正统思想。创作人员在诸子百家中选择以儒家作为表现重点,通过展现儒学发展过程中所面临的困难、挑战与机遇,向观众传播“仁义礼智信”等主流思想与精英文化的价值观念,体现出历史文化纪录片所具有的崇高性话语立场。在精英权力话语下,更好地借助主流媒体平台进行传播,使观众在潜移默化中感受儒家思想的底蕴与魅力。
其次,专家学者们的点评建构起了当今时代“百家争鸣”的气象,与稷下学宫诸子百家的思想争鸣遥相呼应。该纪录片采访了学者专家十余人,有历史学家、文物专家、教授学者、齐文化研究者、博物院院长以及历史文学作家等,众多来自不同领域的专家就相关历史问题,发表各自的见解,多角度还原与解读了历史。例如李斯与韩非的同门厮杀问题,各位专家分别从不同的角度,阐释了形成这种结局的历史原因。再如儒学与法学治国思想的对比,不同学者对其进行深入浅出的解读,不仅使纪录片观赏性更强了,而且能引导观众从更高层次上看待历史问题,追问历史真相。专家学者的思想交锋,让纪录片充满思想张力与文化品位。
二、文化记忆的唤醒与传承
文化记忆属于集体记忆的一部分,是一个集体性质的概念。历史文化纪录片聚焦历史事件以及社会变迁,如同一面“记忆的镜子”,对过去的事件进行非直接的复杂反射,纪录片《战国大学堂之稷下学宫》通过历史记忆场所的搭建和文化符号的隐喻,试图带领观众重回“历史的现场”,唤醒观众的文化记忆。
(一)3D复原历史建筑,搭建记忆场所
跨时空场景连接可以激活受众在特定时空中的特定想象,对特定时间里的特定事件产生情感继而产生认知。也就是说,当人们置身于特定的历史场景时,如同身处于“记忆场”之中,可以触发对过去回忆的想象性建构,从过去找寻民族身份一致性的认同。对于历史文化纪录片而言,要想使观众获得认同感,进入记忆现场,关键是记忆空间的选择与场景的搭建。《故宫》前两集“肇建紫禁城”“盛世的屋脊”便聚焦恢宏雄伟的宫廷建筑,这些物理空间形成了中华民族的“记忆之场”,承载了中华民族的历史记忆。毋庸置疑,稷下学宫必然是《战国大学堂之稷下学宫》的主要叙事空间,必须予以重现。创作人员根据考古勘探资料,利用数字3D技术,于系水河畔复原了稷下学宫建筑群。建筑群规模庞大,高门大屋,整饬有序,巍然屹立,中心学宫雄伟壮阔,其余院落如星斗般環绕在四周。特写镜头里的宫殿、稷门、飞檐、亭台均体现出齐国建筑的艺术风格与特色,建构起具有民族特色的历史场景。文化学者指出,只有使过去复活,一个民族才能存活。观看这种“复活”的影像,会激活观众内心深处的记忆,实现历史记忆的空间重构。
扬·阿斯曼认为,每个文化体系中都存在着一种“凝聚性结构”。在时间层面上,它把过去的重要事件和对它们的回忆以某种形式固定和保存下来,并不断使其重现以获得现实意义,这样它就把过去和现在连接在了一起。[4]纪录片《战国大学堂之稷下学宫》既注重历史空间的重塑,又关注现实空间的再现。稷下学宫位于齐国国都临淄稷门外,也就是今天山东省淄博市临淄区齐都镇小徐村西。航拍镜头展现了稷下学宫的建筑基址群,兀然矗立的“稷下学宫遗址”石碑提醒着人们,这片绿油油的农田便是昔日的稷下学宫,今天虽然寂静无声,但两千多年前这里却高谈阔论,人声鼎沸。镜头在现实场景与3D场景间叠画切换,制造了一种“凝聚性结构”,把现实时空与历史时空交织在一起,形成了文化记忆。除此以外,纪录片还拍摄了孟庙孟府、荀子文化园等历史古迹,这些纪念性场所与稷下学宫一道,打开了人们的“热”回忆,一种可以回溯到时间深处的连续性想象,社会成员藉此获得了文化认同。
(二)借助符号隐喻,传承文化记忆
纪录片对于文化记忆的呈现与建构,离不开特定的文化符号。符号被认为是“携带意义的感知:意义必须用符号才能表达,符号的用途是表达意义。”[5]像雕像、墓碑、文物等都是被赋予象征意义的文化符号,具有特殊的纪念意义。对于历史文化纪录片而言,要呈现文化记忆,就必然要展示众多文化符号,搭建起历史与现实之间的桥梁,借助符号隐喻,完成文化记忆的重塑。如《如果国宝会说话》中所选取的每一件文物都具有独特的象征意义,后母戊鼎代表了高度发达的商代青铜文化;红山玉龙作为万物同源的象征,展现了中华民族共同的精神信仰。
纪录片《战国大学堂之稷下学宫》中出现的场景、道具、服饰等均成为具有象征意义的符号,渗透着特定的文化价值与内涵。如带有“齐”字的旌旗影像在片中多次出现。在战场上,旌旗是使命必达的象征,激励齐军英勇作战,所向披靡。在齐王宫内,旌旗作为国家意志的象征,更是随处可见。齐宣王与孟子商讨伐燕事宜时,背景画面处旌旗猎猎,此处的旌旗既是齐宣王身份的象征,也暗示了齐国合纵连横的野心。齐湣王时期,乐毅率领五国联军伐齐,战火烧到临淄城下,齐国差点亡国。特写镜头拍摄了战场上散落残破的旌旗,暗示了齐国的陨落。很显然,稷下学宫兴衰沉浮的命运紧紧系于齐国国力,齐威王齐宣王时期,齐国国力达到顶峰,稷下学宫聚集着天下各家各派的学者近千人,先生们不治而论,盛况空前。而齐湣王齐襄王时期,齐国急剧衰落,国力一蹶不振,稷下学宫冷清萧条,日渐凋零,先生们逐渐散去,百家争鸣已成历史绝唱。因此,作为视觉表征符号,旌旗影像是学宫命运及学术状态的一种能指,一种意义编码。通过隐喻这种视听修辞手法,观众与影像生产者在“事物”“符号”和“概念”间建立协商式解读关系,产生“共享的意义”——文化观念。再比如,第五集《垂统》中多次出现叔孙通手持玉佩的特写镜头,作为另一个视觉表征符号——玉佩隐喻了叔孙通儒家君子的内心修养。正如孔子在《礼记·聘义》中所言:“夫昔者君子比德于玉焉。”[6]受儒家思想的影响,中国人自古就垂青于玉,以玉之“十一德”作为自己为人处世,洁身自爱的标尺,因此佩戴玉器就套上了一层人文主义光环。纪录片以玉佩象征叔孙通隐忍于世,因时而变的品质,以及他在乱世中对儒学的初心坚守。
空间是古今同构的记忆现场,物件是文化传承的符号载体。《战国大学堂之稷下学宫》借助历史场景的复原、文化符号的表征,建构起群体的文化想象,丰富了该片的历史感与文化感,这是建立在全体社会成员共同知识系统与共同记忆基础之上的社会归属性意识。
三、主流意识形态的建构与传播
纪录片作为一种文化形式,始终参与意识形态的建构过程,并在潜移默化中影响观众的思想意识与价值观念的形成。英国纪录片运动的旗手约翰·格里尔逊早在1930年代就把纪录片看作是意识形态的工具,启蒙的工具,他对纪录电影的关心更多的来自“社会”的关心,除了关心艺术价值,还关心宣传价值。因而他强调纪录电影是一把榔头,而不是一面镜子。
(一)讲述神话的年代与大写的“主体”
历史文化纪录片再现和还原的是过去某段时间的历史事件,纪录片创作者在文献史料、出土文物、考古遗迹的帮助下,对过往历史进行创造性的处理,如“细节化”“情景再现”等。该类型纪录片承载着历史对现实的影响,折射了今人对历史的态度,具有鲜明的“新历史主义”特征,强调了一种对历史文本加以释义和政治解读的文化诗学观。正如美国电影理论家布里恩·汉德森所说的,文学、电影、电视等文化产品“重要的是讲述神话的年代,而不是神话所讲述的年代。”[7]也就是说,创作生产文化产品的现实背景远比文化产品中作为素材的历史故事重要。同样对于《战国大学堂之稷下学宫》而言,重要的不是战国时期“百家争鸣”的思想史以及稷下学宫的兴衰史,而是纪录片创作者所置身的当下社会现实语境——坚定文化自信。在如今大力推动中华优秀传统文化创造性转化创新性发展之际,《战国大学堂之稷下学宫》具有鲜明的时代症候,为新时代中国特色社会主义文化建设赋能,做到了当代化表达,增强了全社会的主流话语凝聚力。
法国哲学家阿尔都塞认为,意识形态建构的关键就是将个体“询唤”成主体。这种“询唤”过程不是简单的“刺激——接受”的过程,而是一种“教化”和“暗示”的过程。[8]创作者将主流意识形态如盐入水般融入到纪录片的题材选择与内容创作过程中,深埋于纪录片的内核表达中,观众受到影视作品的“询唤”,与影像意识形态产生想象性认同,原子化存在的个体便被塑造为“大写的主体”。《战国大学堂之稷下学宫》通过对稷下学宫的历史书写,再现了战国时期学术思想的大碰撞大交融,形塑了自由开放、兼容并蓄的中华文明精神。稷下先生们咨政议政,主动参与国家治理,体现了知识分子尤其是儒家学派积极入世、“修齐治平”的圣贤理想。观看这样的纪录片作品,观众很容易将自我代入影像情境,从中感受中华优秀傳统文化的当代价值,并激发起继承与弘扬中华优秀传统文化的内心渴望与精神动力。一代人有一代人的责任,一代人有一代人的担当。新时代的中华儿女,尤其是青年一代必须补足精神之钙,主动认同中华优秀传统文化,坚定文化自信,把自己培养为合乎主流意识形态要求的时代新人,像稷下先生们那样,胸怀国之大者,堪当民族复兴大任。
(二)全球视野下的中华文化形象塑造
一直以来,作为国产纪录片类型市场的重点板块,历史文化纪录片扮演着凝聚社会共识,传播文化知识的关键角色,是国家和民族最经典最厚重的档案相册,在跨文化交往中发挥着桥梁和纽带的重要作用,是讲好中国故事、传播中国声音的有效载体。《丝绸之路》《敦煌》《中国》等纪录片站在全球化的视野回望中国文化,展现了自信从容的大国形象,体现了历史文化纪录片独有的开阔视野和恢宏气度。《战国大学堂之稷下学宫》同样以全球化的视角,阐述了中华思想文化的源流。第一集开篇就高屋建瓴,放眼全人类文明,将中国的礼乐传统与古希腊文明、印度的吠陀传统并置,称其为轴心时代伟大的精神觉醒。而片尾又把稷下学宫与雅典柏拉图学园这两座几乎同时建立的学术机构进行跨时空对比,利用蒙太奇艺术手法,交叉组接稷下学宫遗址镜头与柏拉图学园遗址镜头,指出二者同为世界文明中心。创作者跳出中国看中国,以世界文明共同体的宏观立场讲述中国故事,定位稷下学宫,观照齐鲁文化。
儒家思想是齐鲁文化的主流,也是中华文明贡献给世界的宝贵精神财富。因此讲好中华文化故事,势必要讲好儒家思想故事。《战国大学堂之稷下学宫》重要的一条叙事线索就是交代儒家学派的发展史。“诸子百家思想能够大放光彩,就是因为在稷下学宫的相互融合交流,特别是儒家思想在这里吸收各家思想后,就成为中华文化的主干。稷下学宫成就了诸子百家,更成就了儒学。”[9]纪录片梳理出孟子—荀子—叔孙通—董仲舒这样一条儒家学派发展脉络,自此,中华思想文化“大一统”的格局基本奠定,并影响了此后近两千年里中华文化的道统走向。兼容并包是儒学的文化基因,传承弘扬儒家文化重要的是自觉传播兼容并包的精神。因此,《战国大学堂之稷下学宫》给世人的启迪远不止百家争鸣的学术自由,而更应该是培养一种民族意识,那就是在世界各民族交往交融的过程中,我们要尊重文化差异,美美与共,共同塑造一个开放包容的中华文化形象。
结语
以《战国大学堂之稷下学宫》为代表的历史文化纪录片主动承担起文化传承的责任与使命,在新时代影视美学观念的指导下,坚持故事化表述、风格化展示、当代化表达,复魅历史原貌,激活了传统文化的先进因子。文章合为时而著,歌诗合为事而作。《战国大学堂之稷下学宫》采取了现实主义艺术观念,借助历史影像烛照现实,思考中华文明对世界文明的历史意义和现实价值。历史与现实、当下与过去不是彼此孤立,彼此遮蔽的,而是彼此融通的。“谁掌握了过去,谁就掌握了未来;谁掌握了现在,谁就掌握过去。”[10]观看《战国大学堂之稷下学宫》,我们已经掌握了百家争鸣的过去,在荧屏上回望这段思想历史,也就占领了未来的话语空间。相应的,表达好当下交付的时代命题,我们就有足够的底气去面对过往了。
参考文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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