黄永玉:再见,老顽童
2023-08-11赵淑荷
赵淑荷
今年年初,中国邮政发行了癸卯年生肖特种邮票,引起争议。
画面中的卯兔,不像其他兔年吉祥物那样萌态,也不像传统兔子形象那样乖巧,而是通体蓝色,双眼通红,露出狡黠的笑容,一手执笔,一手拿信。当时很多网友表示,这只兔子有点诡异,甚至看起来还有一点邪恶。一时间,口诛笔伐,蜂拥而至。
福娃的设计者韩美林当时解读这幅邮票设计的时候,说到在艺术上“可贵者胆”,为兔年邮票设计一只蓝色的兔子,是一种大胆的尝试,也是新颖的妙笔。
这个大胆的设计师,就是当时已经99岁的顽童画家黄永玉,中国第一套生肖邮票猴票出自他手。
有关蓝兔的争论,是黄永玉最后一次出现在公众视野。
2023年6月14日,黄永玉先生的子女向社会敬告,黄永玉因病于6月13日凌晨去世,享年99岁。家人将尊重他的遗愿,不举行任何告别、追悼仪式。
黄永玉近一个世纪的人生,是一部近代史和现代史,也是一部艺术史和文学史。
99年里,他经历了波澜壮阔,书写了传奇往事,却在晚年越来越回归本真,像一个逗留在乐园里的顽童,直至最后,他选择彻底回归自然。在遗嘱中,他嘱告家人不许以任何方式取回他的骨灰,而是将其作为肥料,回报给这片土地。
湘西来的浪荡儿,江湖上最后一个老顽童,去了。
无愁河没有哀愁
直到生命的最后一刻,黄永玉还在写作。
2008年,85岁的黄永玉开始动笔,他决定让朋友们来分担一下他那自认为“小小痛痒”,实则波澜壮阔的一生。次年,名叫《无愁河的浪荡汉子》的小说,开始在《收获》杂志连载。
直到生命的最后一刻,黄永玉还在写作。
2023年黄永玉设计的《癸卯年》邮票
写一点,发一点。《收获》很有耐心,黄永玉也笔耕不辍,每期数万字,还画十余幅插画。期期不落。
这部自传小说的开头,写到了黄永玉人生最早的记忆:爷爷从北京回来,见到了坐在窗台的我,当着全家人的面,说“这孩子近乎丑”。
如此十三年,黄永玉终于把“丑孩子”写到了流浪艺术家的阶段—2021年,单行本的《无愁河的浪荡汉子·走读》发行了两卷,书中黄永玉回顾了一个贫穷木刻家形形色色的生活。
怪才黄永玉,发挥他的怪诞笔法,如此形容青年时期的自己:“张序子是个什么都不像的动物—鸭嘴兽。鸭子嘴巴,水陆两栖,全身毛,卵生,哺乳……最跟生物学家调皮捣蛋就属它了。”
《无愁河的浪荡汉子》洋洋洒洒数百万字,黄永玉化身序子,屡屡行走于刀锋边缘,身无分文地闯天下,胆大不信邪,侠义却莽撞,为此屡屡受骗,但他勤奋、吃苦耐劳。
1950年,黄永玉与表叔沈从文(后期上色图片)
沿着无愁河浪荡的主人公,在漂泊中经历了最为动荡、最为苦难的时代。无愁之河,哪能没有哀愁,这里满是家国与故园的破碎,还有骨肉的哀痛。
“活得这么老,常常为这些回忆所苦。”但托之以笔,不见了哀怜和沮丧,反而竭尽调皮与诙谐之能事。
《无愁河的浪荡汉子》的写法,极其放纵、自由。
在故事情节的中间—有时候他正写着一个七八岁的孩子—九十几岁的作者本人会突然现身,横插议论。《无愁河的浪荡汉子》的责编刘稚说,严格的体裁会限制他的发挥,正是因为这种不拘一格的写法,黄永玉的文字能够在不同时空之间自由穿行,他确实当得起一个“鬼才”。
历史与当下,回忆与思想,构成文本之间的复调与互文,这是他的自由,也是他的丰富。
这部小说,其实还有一个隐藏读者。将过去写成小说,是黄永玉唤回沈从文的一种方式。
黄永玉对本书颇为自信的一点是,他坚信,他的“调皮”,能让表叔沈从文看完自己找纸和笔,独自宣泄,也能得到汪曾祺老兄的欣赏,能让萧乾三哥兴奋地跳起来。
当然,如果他们能看到的话。
说起这三位文学上的亦师亦友,黄永玉有点孩子般的委屈:“我开始写书了,怎么三位都离开人间了呢?文学上我失掉三位最服气的指导者。如果眼前三位都还活着,我的文学生涯就不会那么像一个流落尘世、无人有胆认领的百岁孤儿了。”
黄永玉99年的人生,过于辽阔宽广,也过于厚重深沉。一如《无愁河的浪荡汉子》这部自传体小说,凝聚着波澜壮阔的历史图景。
“斜杠青年”
以“什么都不像的动物”自比的黄永玉,在外人看来,可能是中国最牛的“斜杠青年”,横跨了国画、版画、木刻、雕塑、诗歌、散文、小说等领域,而且造诣都很高深。
这一点,在他早年的人生当中就已见端倪。
1924年,黄永玉出生在湖南常德,半岁以后,随父母回到凤凰老家。
湘西的水土养人。人们在《边城》里曾读到过那里的脉脉山水、厚重人文、纯真爱情,地处湘渝黔交界的湘西,在云贵高原的東侧依水而居,从西边高原上来的江河奔流而过,到这里慢了下来,无声滋润着土家人平实又浪漫的日子。就在这人与人之间最讲究一个“真”字的故土上,黄永玉无拘无束地生长着自己。
黄永玉能跟三教九流称兄道弟,也能在会见最高领导时只说“祝你健康”。
1959年9月,北京,黄永玉在家中创作(后期上色图片)
湖南人有一说法“恰(吃)得苦,耐得烦,霸得蛮”,恰如其分地描述了湘地民风。这里的风土人情养育了黄永玉善良、纯直的本性,塑造了他顽皮、洒脱的态度,也让他具有一种不卑不亢、无论贵贱的江湖气。后来,黄永玉能跟三教九流称兄道弟,也能在会见最高领导时只说“祝你健康”。
黄永玉自称“湘西流浪汉”,凤凰是他一辈子的乡愁,他说那是“感情的摇篮”。
特殊时期,黄永玉因为自己几幅动物画题字受到迫害,他挨了毒打。有人拿皮带头一下下抽,黄永玉站直了一动不动、一声不吭给他打,他默数着,一共被打了224下。这就是黄永玉的观念,湘西人不能还手的时候,至少还要有挨打的派头;哭了喊了屈服了,那在湘西人眼里,是孬种。
运动结束之后,黄永玉已成无可争议的艺术家。与此同时,“油皮涎脸登门求画者”日渐增多,让他不堪其扰,据说黄永玉想的办法是,无论登门造访者是何地位,都把他们带到屋后山上一通乱爬,直到他们累得说不出话。
黄永玉也最痛恨艺术家成群结党,因为艺术是个人的智力劳动,结派就成了一种“势力”。
无论走到什么地位,黄永玉一直是那个湘西少年,真诚直率,既不贪名利,也不畏强权。
黄永玉在湘西待到12岁。那时家中贫穷无力抚养,必须有个孩子离家。于是黄永玉背上小小包裹,背井离乡去了福建。在这里,黄永玉逃学、打架,留了五次级,但這个问题学生,没日没夜泡在图书馆里,读遍了那里的藏书。
在书籍里,他“见天地”。
14岁,在学校老师的鼓励下,他开始发表版画,或许那个时候,他也才知道自己是个天才,小小年纪,他已经成为中国东南木刻协会会员。
离开学校后,他流浪江西、福建、广州、上海、香港,在小瓷坊里当小工、到小学和中学做教员、到剧团搞美术、去《大公报》当编辑,甚至还给电影做编剧,留下了“我的电影不赚钱,人们就以为我是艺术家”的金句。
艺术神童黄永玉,流浪在中国大地上,投身动荡年代的洪流。
在天地之间,他见到了众生。
黄永玉是被大自然养大的孩子,是在底层社会当中学习的学生。
在艺术上,他的感悟与所得是个人智力天赋与外界不断碰撞的结果,理论、规则的条条框框从来没有困限过他,无论是写作还是绘画、雕刻,他自成一派,技法多样,理念自由。
黄永玉木刻代表作《阿诗玛(之二)》,1956年
1980年,黄永玉为中国设计第一套生肖邮票《庚申年猴票》
老朋友都死了,他笑言,趁我没死,快夸我。
28岁,黄永玉成为中央美术学院最年轻的教授,也是唯一一个只有小学学历的教授。
1954年,30岁的黄永玉受邀为云南叙事长诗《阿诗玛》创作木刻插画,这是他艺术生涯最重要的作品之一。为了创作,黄永玉去了云南,与当地彝族人同吃同住,跟村里的年轻人交朋友,获得第一手的记录与感受,最后他以精确、浪漫、自然的风格,完成了一组的版画作品,很快地,他引起了整个美术界的关注。这套版画当中的人物形象、服饰细节、生活场景也成为以后所有改编《阿诗玛》的电影、歌剧、舞蹈都必须参考的资料。
1980年,他为中国设计第一套生肖邮票《庚申年猴票》,其中猴子的形象来自他养了多年的爱猴,如今,这枚只有8分钱面值的邮票升值百万。
从湘西到翡冷翠
如今的人们,很难想象,黄永玉身上到底具备怎样的能量,才会让他颠沛流离的人生如此丰富,充满奇遇与奇迹。
在福建的时候,他曾经与弘一法师相见不相识。那时黄永玉在开元寺附近摘花,有一老和尚劝止,老和尚带黄永玉进寺庙聊天,一来二去两人熟悉起来。老和尚答应为黄永玉题字,嘱他定期来取,结果黄永玉贪玩误时,等再次回到寺庙,老和尚已经圆寂,这时黄永玉才知他就是弘一法师李叔同。
弘一法师给黄永玉的题字是:“不为自身求安乐,但为众生得离苦。”
1990年,黄永玉暂别香港,沿着塞纳河来到翡冷翠,开始了他的欧洲艺术之旅。
1991年,黄永玉所创作的贺年卡,这是他创作的最后一张木刻作品
黄永玉为沈从文小说《边城》画的插图《翠翠和爷爷》,1947年
黄永玉作品《采花图》
他一贯是这样的学习方式,在真实的生活中,用双脚丈量,用双手触摸,用双眼记取。
当时已经是大画家的黄永玉像个真正的学生那样,带着小板凳和画板,一路沿河写生。黄永玉的儿子回忆,黄永玉只要一出门,就不停画画,他像住在了街上,全身心地沉浸在欧洲的风景与日常当中。“每天画十小时以上的画,鬼迷心窍,有时连烟斗都忘了点,还觉得时间太少。”半年时间,他创作了40幅油画、8件雕塑,并把自己在游历中的见闻、感悟夹杂艺术评论写成了散文集《从塞纳河到翡冷翠》。
这一时期,黄永玉的画作极似欧洲艺术家的风格,但他别出心裁,使用的材料却是宣纸和毛笔,在中西方之间,他穿梭自由,任意涂抹,艺术从来只是艺术,而无所谓哪一代、哪一派。黄永玉以一颗至真至纯之心贴近了人类文明历史上最璀璨的明星,他在欧洲的河流街道上穿梭的时候,无数的时空正在与他重叠。黄永玉懂得爱伦堡“世故而又孩子似的天真”,惊叹达·芬奇是最“人”的人,与翡冷翠对了胃口,因为这是一个“既有文化而又遍地同情和幽默的地方”。
黄永玉能成为一位艺术通才,是因为他遍采古今中外的精华,与大师交朋友。当然,顽皮的他在大师那里得了“真传”,也不忘偶尔戏谑他们。
黄永玉议论艺术仿佛没个正形,梵高最后生活的巴黎小镇今人译为“奥维尔”,黄永玉按照法语读音翻译成“屋外走蛙式”;看到游客不假思索地涌向卢浮宫,黄永玉取笑道,“《蒙娜丽莎》是一种时髦倾向,但不是艺术倾向”;提到《十日谈》和《金瓶梅》,黄永玉更是欢脱笑语,“咸湿书是人类的智慧结晶,和伽利略、哥白尼一样永垂不朽!”
他在艺术的历史里玩得畅快,他也正在书写历史。
“我他妈也老了”
尽管在绘画上的名气要比“文名”更大,黄永玉却说文学“是自己最倾心的行当”。早在14岁发表木刻作品的时候,黄永玉就已经开始了诗歌创作。后来,在美术方面成名,画画让他无须为生计发愁,他便有了更多时间写作。
很多人是从《比我老的老头》开始熟悉黄永玉其人和他的文学创作。
齐白石与黄永玉合影(后期上色图片)
黄永玉以画家身份写书,写得比作家还好,这在画坛文坛都是一桩佳话。
1982年黄永玉出诗集邀请艾青来作插图—艾青原是林风眠的高徒,后来诗名高于画名—艾青笑道,人们看了封面上写着“黄永玉文 艾青画”,该以为是弄反了!
黄永玉喜欢写,他笔法得了艺术的通感,有白描有工笔,很见功力,与此同时行文朴拙自然,感人至深。
很多时候,黄永玉写作,就像跑到回忆里跟过往亲朋呆一会儿,亲近亲近—“我沉浸在遥远的过去,向往着许多熟悉的地方,缅怀我曾经喜爱过的人。”
在书里,黄永玉深情地怀念着曾经的亲人、好友,那些出现在课本、电视上的名字,在黄永玉的笔下,都是鲜活又可爱的人。
他记下齐白石招待客人时的月饼和带壳的花生,记下张乐平闻飞机声便逃跑的胆小,也记下张伯驹先生在餐厅为夫人包好四片面包的动人情思。
钱钟书评价沈从文有句话很出名,“你别看从文这人微笑温和,文雅委婉,他不干的事,你强迫他试试!”这句话就出自黄永玉的记录。
有不少人最早知道黄永玉,是因为他的表叔沈从文。黄永玉从来不掩饰自己对沈从文的崇敬与喜爱,沈从文对待志业的严谨认真,曾鞭策了贪玩的黄永玉,沈从文对待苦难的潇洒与旷达,也曾鼓励他度过一次次“运动”。
他在散文中記下了沈从文最出名的几件苦中作乐的事迹。
“文革”时期,沈从文曾去扫女厕所,沈老笑称:“虽然我在政治上不可靠,但我在道德上可靠。”
小将们在沈从文背上贴标语,沈从文却只评价:“在我背上贴这么蹩脚的书法。真难为情,他真该好好练一练的!”
有次,同受迫害的黄永玉经过了沈从文身旁,沈从文目不斜视,却语重心长地说了四个字:“要从容啊!”
黄永玉确实做到了。
下放期间,妻子家人被逐入狭小的房子,日子悲苦黑暗,于是黄永玉在墙上画了一扇窗,望出去鲜花灿烂。他还写诗慰藉妻子,“吻你静穆而勇敢的心,吻你的永远的美丽”,题目是《老婆啊,不要哭》。
后来,黄永玉并不怨恨,并不诅咒,他说,过去的运动是一场有趣的戏剧,只是票价实在太贵了。
与他一同经历的亲人好友逐个离世,长寿的黄永玉,在文字里总诉说着孤独:“我一个人怀念一群人。”
90岁那年,黄永玉写了一幅字:“世界长大了,我他妈也老了。”
老朋友都死了,他笑言,趁我没死,快夸我。
他到了无所顾忌的年纪,这世界于他已经是个纯粹的游乐场,承受过苦难,背负过历史,而今他只是一个爆着粗口的小老头,同世界开着不大不小的玩笑。
我死了以后,骨灰倒在稻田里,也不要江河湖海,不要搞这个。
有人称他有侠客之风,有人喊他顽童,黄霑说:“你是个妙人,是个少年狂。”
后来写《无愁河的浪荡汉子》,一到回忆过去的片段,黄永玉的女儿说,他血氧值直往下掉。
他活得太久了。时间的重量不断累积,或许直到生命的最后,黄永玉依然在与时间、与回忆打太极,有些事不能不想,也不能太想,必须以柔克刚,四两拨千斤。
玩过,哭过,爱过,走了!
“爱玩”,是贯穿黄永玉一生的主题;“会玩”,则是黄永玉最大的本领。
“文革”时候,黄永玉下放农场,但他常常假托生病,让医生开假,“我的病历本上全都是病”,他溜出去,在家里做小玩意儿,或者出门写生。
即使在最困难的时候,他也没有放下过玩心,对一切事物的衡量标准,只是“有趣和没有趣”,而无分利害。“有益和有害的论调是靠不住的。这个时候有益,换个时候又变成有害了。”
黄永玉和他的红色法拉利
他在书中记自己对这个世界的热爱:“我那时也曾哭过一次,忍不住的热泪滂沱, 头埋在被子里。那是读到巴尔蒙特的诗句:为了太阳,我才来到这世界!哭得像小孩子。哭完就算,好人一个!”
“好人”黄永玉,对世界一片真心,他的一生好友汪曾祺有句名言:“世界先爱了我,我不能不爱它。”
黄永玉的一生,就是爱与美的作品。
他喜欢动物,与妻子在家养了猫,狗,猴,鸡,更偏怪的还有梅花鹿,猫头鹰……有人来家里采访,黄永玉抚着猫咪,跟它说话:“你别走,今天参加咱们的访问。”
老了的黄永玉爱玩得更多,他不是一个听话的老头儿,不爱睡觉,不养生,喜欢守在电视前面追剧,偶尔看《非诚勿扰》,有时候半夜三点起床看欧冠決赛。
黄永玉出街爱开一辆红色法拉利,白岩松某次拜访,表示对此惊叹,黄永玉只给他一个白眼:“我又不是什么老头儿!”
他晚年还跟林青霞结成忘年之交,鼓励半生为美丽所困的林青霞去做一个“野孩子”。
尽管已成泰斗大师,他却只当自己最初来体验人世的新鲜,在世俗当中他有一片天地,属于一个真正的孩子。这个世界,因为有了黄永玉,确实变得好玩了一点。
90岁的时候,比起生命的来路,死亡反而离黄永玉更近。
就像一场反复排演过的节目,又像一个必然降临的节日。
在接受媒体采访的时候,黄永玉依旧以顽童的态度解构这场人间最隆重的事件:
“我死了以后,不要骨灰,也不要盒,烧完了,家里人就回来了,不要带东西回来。跟很多没有家的老百姓骨灰一样,混在一起。我在农场的时候,去火葬场搬骨灰,那骨灰有火燃烧的磷脂味道,然后倒在水田里面,那个稻子长得特别好。我死了以后,骨灰倒在稻田里,也不要江河湖海,不要搞这个,死的终极就是这样的。那么打块碑,就刻上‘爱,怜悯,感恩。爱所有的人;怜悯世界上做这么蠢这么残忍的事情;感恩,多谢前辈对你这么好,多谢朋友的爱。”
现在,我们的老顽童,黄永玉,在人间玩过,哭过,爱过,他回到他爱的自然里去了。
在那里,他终将与自己的家乡、妻子、思念半生的朋友们相见。
责任编辑何承波 hcb@nfcmag.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