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化社会学视域下明代家具的东方理性研究
2023-08-11易延坤
易延坤
(中国农业大学人文与发展学院,北京 100000)
文化社会学是当代社会学的重要分支,自社会学界经历文化转向以来,文化相对于结构开始受到更多关注,曾被认为依附于结构的文化被赋予“自主性”,甚至有学者称文化构成了所有的社会现象[1]。文化如同空气一般无处不在,它建构起人类社会,影响人的行为取向,是人的行动准则。对特定的文化议题进行研究,可以理清针对某一现象的认知与实践之间的辩证关系。对于家具而言,家具的风格是窥探社会文化的窗口,独特的社会文化内涵塑造其室内生活的基本要求。
家具在明代得到了空前的发展,明代家具一直被誉为中国家具的典范并受到广泛赞誉。明代家具的造型深具艺术观赏价值,讲求人体工学,追求科学性与实用性,无论是线条、选材、结构还是装饰都区别于其他时代,将工具性与艺术感恰如其分地结合在一起,其精美、简约且注重功能的特点对现代家具的设计产生了重大影响。以文化社会学的视角,能够帮助我们看到明代家具背后的社会文化特征。基于明代家具的理性之美,从明代社会经济景况入手,能够发现明代家具中流淌的理性血液是文化、结构二者辩证统一的产物。
目前国内对于明代家具的研究主要集中在明代家具具体案例的美学或功能性分析,如陈柏宇、田野针对《补遗雷公炮制便览》中的椅类、凳类、桌案类等家具进行分析,总结出明代百姓家具的总体特征[2],但并未将其与文化、社会结合思考。另外,有学者对明代家具与现代家具的设计风格进行比较。可见,从社会的视角出发探索明代家具特征的研究较少,刘森林对明代家具市场的研究贡献了结构之于家具的有力阐释,但还缺乏结构与文化的辩证关系中总结明代家具特征的研究。著名社会学家马克斯g 韦伯是文化意义的社会动力学创始人[3],他曾说:“人类是一种生活在自己编织的意义之网上的动物。”他将文化看作是社会行动[4]。当代社会学家塔尔科特g 帕森斯曾说:“文化传统提供一种被界定为共享的符号体系的某种成份的价值,这些价值可以作为个体在各种可供选择的取向中做出选择的尺度或标准”[5]。家具的结构、样式、搭配与居家环境是百姓日常生活的一个重要部分,其所包含的“尺度”“标准”及其符号价值均属于“文化传统”的讨论范畴,它的表现反映社会深层次的文化内涵及其新陈代谢。它对百姓而言意义并不是始终如一的,这种意义常常会因为各种社会因素的影响而发生改变。正是因为社会处于不断发展之中而非一成不变的,家具环境与家具产品被社会赋予的意义也在不断变化着。因此,从社会文化的视角看家具风格的流变至关重要,社会文化赋予家具的理性意义是未来家具设计领域的重要概念。
1 明代家具的理性之美
明代家具沿袭了宋元时期流传下来的传统风格,家具制作以硬质木材为主,不同的是它的设计风格发生了质变,其造型设计与结构打造开始注重结构与功能、理性特质与艺术效果的呼应。
材质方面,明代家具用材讲究。大部分明代家具由硬质木材制成,其中主要包括黄花梨、鸡翅木、金丝楠木等,质地坚固细密,色泽幽沉宁静,拥有自然色彩和奇美秀丽的条纹肌理,这类木材相较于其他材料成材率低、树木生长速度慢、长成后可利用部分少,价格昂贵。这类木材在满足家具设计所需要的线条感的同时,能够较好地适配工具性的设计要求。
设计方面,明代家具以梁为构,以线为美。明代家具以历代的柱、横梁的中心设计理念为核心,结合实用性、功能性的设计思想完善了对于家具“形”的把控,同时以木材的鲜明质感为核心,结合点、线、面的灵活运用,营造独具一格的空间美感。外型上,控制严格的比例关系,部件与部件间的均衡、局部与整体间的协调,精准把控功能的要求,沉稳且整洁、朴素且优雅。装饰上,以简为主、以繁为辅,无论是手法还是用材,不贪图堆砌, 不刻意雕琢, 根据整体工具性要求, 恰到好处地给予装饰。内构上,讲究严谨、讲求科学,部件与部件之间用环口、牙板等进行稳固,在有效加固内部结构的同时延长了家具的使用寿命,满足实用性要求。
由此可见,明代家具讲求形式与功能之间的有机结合,集艺术价值、科学价值、历史价值于一身[6]。明代家具在追求美感的同时,具有结合实用性、功能性的特质,富有过往年代的家具设计所不具备的现代社会工具性的理性色彩。从明代家具设计中独特的理性色彩入手,明代社会的独特思想与文化得以体现。
2 明代社会景况
马克思认为,社会发展的根源是生产力、科技的发展。而韦伯认为,推动社会发展的源动力应从文化中寻找答案而不是物质方面。文化社会学认为文化内涵与社会实践是辩证关系。在不探讨因果的前提下,文化与生产力交相辉映,相互反映。而作为反映文化内核的一部分——家具,它的特征与社会景况必然有着千丝万缕的联系。
明代社会在中国历史长河中是一个极具代表性的时代,它相较于过往年代是经济较为繁荣、活跃的年代,社会经济的高速发展以及社会运转状态使得当下的物质需求普遍能够在较大程度上得以满足。农业、手工业、商业齐头并进,形成了社会经济飞速发展的局面,如明代中晚期的江南地区[7]。我国自古重视农业的发展,明代也不例外,明代社会采取种植经济作物、屯田等政策大力恢复并发展农业,农产品数量大大提升,农业经济快速发展。得益于农业的发展,固定在农业生产的人口减少,手工业得到了发展,尤其是民营手工业。以制瓷与盐业为代表,这两项手工业在民间已经完全打破政府垄断的局面,打造了属于民间的品牌,如江西景德镇。手工业产品的增加使得交换增加,随之商品经济得到发展。以繁荣的农业、手工业为基础,大型的城镇经济、市场经济兴起,物质丰厚,商业逐渐走进人们的生活中去。为提高竞争力,商人拉帮结派,各自成群,商人阶层崛起,商业的繁荣景象达到了过往年代从未有过的高度。在家具方面,家具制作所使用的木材供应需求普遍得到满足,其次在发达的手工业背景下,制造工艺百花齐放,各式各样的家具创作涌现。人们的生活需求随之改变,市场对产品的选择倾向也发生改变,具有简约、精致特色的明代家具占据了主流。
繁荣的明代商品经济为社会植入了新的价值观,表现为商业特征的“重利重义”,即追求经济利益最大化成为这一繁荣社会新的文化元素,如江南地区的士商合作模式受到资本、文化、利益的导向影响,将造物、鉴物、藏物、论物、易物、用物引领为社会风尚,建构了新的社会文化的话语体系[8]。
3 结构背后的文化——明代家具中的东方理性
文化与结构,是文化社会学发展至今讨论的主要命题。从简解读,结构即社会范围内独特风格之明代家具的流行,文化即该现象对应的社会文化。帕森斯将两者这样联系:社会系统中的成员,即由一套共同的期望与普遍的倾向规范群体的行为。所谓期望就是“中心价值”,而普遍的倾向即群体分割的类型变量[9]。
明代家具的特点是在追求美感的同时,结合实用性与功能性,富有现代社会工具性的理性色彩。其造型设计与结构打造注重结构与功能,使理性特质与艺术效果能够呼应。这种与艺术、美学交相呼应的工具性特质与其他时期的家具设计特征大为不同,同时与现代社会讨论的工具理性不同,它将“美”和“用”巧妙结合、将思想与功能融会贯通,通过明代家具反映其“中心价值”。本文将上述明代家具特质中的文化内核称之为“东方理性”。
3.1 明代家具中东方理性的四个特征
明代家具的工艺设计体现出东方理性的架构。艺术、美学与工具性特质交相呼应,是明代家具中东方理性的体现。意识积累、社会行为、物质内容构成明式家具传统意识[10]。在明代社会的东方理性的影响下,明代社会表现出了一种独特的世界观和价值观,如儒家的人伦观等,影响了明代社会的各个层面,包括政治、经济等。家具的设计风格也受其深刻影响。
明代家具中的东方理性具有整体性、均衡性、深度性和道德性四个特征。
东方理性具有整体性的特征。中国传统哲学认为万事万物与社会统一为一个有机的、和谐的不可分割的整体。整体观注重从整体的角度把握世界,将界与物看作互相感应的有机整体,部分之间相互联系。整体性的设计思维在明代家具的陈设和设计中得到体现,明代家具往往与建筑构成一个完整整体,其注重家具的存放、应用和展示对空间的划分、分割和布局的影响[11]。宋代家具体系的完善为明代家具发展达到顶峰提供了条件,明代家具的室内陈设进化出完整的格局,《长物志》中说:“位置之法,繁简不同,寒暑各异,高唐广榭,曲房奥室,各有所宜”。其次,整体格局严格遵循建筑中轴对称的原则在南北向的轴线上安排和布置家具,体现了家具与建筑间的整体关系、家具陈设的因地制宜。明代家具自身的设计中还讲究人与家具的整体性,如罗汉床(图1),两侧、背面安装围栏形成了半包围整体结构,便于短暂休憩,居中背板高、两头背板低的三块围栏板,通过设计阶梯形软圆角与整个床体形成整体结构,使用者在罗汉床上背靠围栏背板时,人与床二者合一,呈现出自然的整体形态。罗汉床的种类由使用者腿型分为裹腿、无束腰直腿等类型,人与床的组合形式发生变化,以床为主体的整体空间随之发生改变。另外,明代家具还吸取房屋木结构的大木梁架和壶门台座的样式,以立木作支柱,横木作为连接材,形成其整体性结构[12]。赶枨结构系统中位置关系与搭配构件都在强化整体性的结构力学强度[13]。总之,明代家具具有人—家具—建筑的整体设计理念。明代社会普遍接受整体观哲学,而家具的使用也不仅仅是个人的需求,还包括社会文化、礼仪服务等方面,明代家具的设计理念无疑受到了深刻影响。整体观哲学思维的影响下,明代社会的制度、文化、思想等都秉承着大同理念,注重人与人之间的关系,强调共同的利益和价值观念。
图1 明代罗汉床
东方理性具有均衡性的特征。这种均衡指的是艺术设计上的结构均衡和功能与形式的均衡。一方面,明代家具自身的结构设计具有均衡性。明代社会的传统设计思维中具有和谐观的特点,强调和谐美、均衡美,要求尺度、比例等几何要素满足和谐、均衡的要求。明代家具中的座椅平衡稳定、舒适实用,体现了均衡性。官帽椅(图2)分为北官帽椅和南官帽椅两大类。前者的搭脑两端及左右扶手前端出头,又被称为四出头官帽椅,其尺度较大,搭脑两侧顶端出头并向外扬起,扶手出头向左右弯转形成光滑的圆头,出头之尺度与椅子整体保持协调均衡的关系,适应人体的需要。后者的搭脑两端、扶手前侧均不出头,各个衔接处用圆角进行转折,靠背、扶手以及椅腿的高度和宽窄粗细满足完美的比例关系,其比例尺度均衡、和谐且自然,是均衡设计理念的产物。并且,明代室内的陈设也随着明代家具的使用进入规范组合的成熟期,整体均衡的中庸思想使明式家具在布置上追求对称与均衡。另一方面,明代家具的设计追求形式与功能的均衡。形式是承载功能的载体,功能与形式相辅相成[14]。明代社会经过前期的休养生息,农业平稳发展,手工技术提高,手工产业迅速发展,商业随即在此基础上达到前所未有的高度,明代前期“重农抑商”的思想逐渐淡化,形成了明代中后期独特的商业文化,为明代商品的设计和发展提供了广阔的市场。因此,商品经济繁荣为商品设计的发展提供了动力,手工艺品向商品发生的集体性转向为手工艺注入了实用主义和效率导向的血液,使其注重商品形式的同时,更加注重顾客使用的情况。在此基础上,功能的重要性得到了前所未有的强化。官帽椅的靠背为曲线形,适应于人体脊椎曲线,又如明代滚凳的中心滚轴对人的腿部肌肉神经起到按摩的效果(图3)。总之,明代家具具有设计之结构均衡、形式与功能均衡的两大特征,这与明代社会商品经济的发展分不开。同时,受儒家思想影响,明代社会强调平衡、和谐,注重各种力量、因素之间的相互制衡,如地区与地区之间、行业与行业之间,官员之间、社会各个阶层之间的关系需要平衡,以此推动整个社会的发展和进步,这与体现家具中的平衡和谐的思想内涵相契合。
图2 明代官帽椅
图3 滚凳
东方理性具有深度性的特征。明代家具的深度性主要表现在设计过程中的理论深度和工艺复杂程度。明代家具采用了先进的设计思维和工艺技术,经过深入思考和设计,不仅注重家具的美学特点,同时考虑家具功能和实用性方面,将材料选择及设计细节处理到极致,以实现家具产品的商品性。明代家具造型上已采取人体工程学的原理,例如明代桌椅制作中的著名口诀 :“尺七、二尺七,坐着正好吃”就是按照人体实际尺寸和比例设计的[15]。明式圈椅靠背的曲线造型和其扶手的角度都体现了人体工程学的运用。又如雕刻及榫卯工艺的研究,需要在材料、构造和装饰等多个方面都有极高的要求,其中还运用了许多先进的数学和物理学知识,榫卯结构精巧准确地将家具的各部件紧密组合连接[16](图4)。凸出为榫, 凹进为卯,依靠纯手工制作, 通过对材料进行测量、切割、打磨与凹凸结合连接两个独立构件[17]。明清时期的榫卯结构类型已超过百种,如龙凤榫、燕尾榫、夹头榫、粽角榫、走马销等,其中走马销主要用在罗汉床家具上,一般安置在两个可装卸构件之间,梯形榫头从榫眼开大口处的位置插入再推向小口处的位置(图5)。另外,雕刻师傅们在制作家具时,需要根据具体材料质地与设计要求量身定制各个方面的工艺,这也用到大量的理论知识并且带有深度的艺术造诣需求。总之,明代家具是深度思考的产物,它的制作时刻寻求着“质”的提升,这源于明代商品经济,得益于商品市场竞争带来的不竭动力。具有深度性的理论思维和研究方法孕育了家具精品的涌现和发展,这些家具不仅仅是实用的物品,更体现了东方理性在各个学术领域、知识场域的深入探索。随着市场化的加速,商品生产对信息、理论、知识逐渐渴望,这让明代家具的产品样式与制作工艺不断相互促进、共同繁荣。
图4 明代榫卯工艺
图5 走马销效果图
东方理性具有道德性的特征。明代家具设计体现出东方理性的道德性。其制作尊重和维护传统美学的价值观念,注重人伦和社会伦理,满足人们对于美学和道德的追求,符合广泛的社会价值观,展现出典雅高尚的儒家风尚。儒家思想强调人伦,明朝社会也强调道德。明代社会各方面受到传统价值观念的规范和影响,例如,尊敬长辈、尊重师长,是明代社会最普遍的道德信仰。令人着迷的是,明代家具的工巧之间能看到这种伦理、秩序、和谐的艺术符号在其中。文人参与设计的艺匠之美和天然选料的自然之美结合结构简单合理,连接巧妙牢固,集古、雅、精、丽、简五种元素于一体。不管是椅类还是床类,其表面左右对称,整体呈现中轴对称形态的图案,整体效果体现出儒家的“中和”思想,“吉祥”“福”等装饰图案体现出儒家的“入世”价值观,官帽椅的官帽形态特征就是典型的“入世”思想的设计作品。步步高赶枨同样如此(图6),“步步高”的符号意义彰显了设计师对于人生的乐观追求,同样具有“入世”色彩,这类家具表达了社会对于平安、和谐、富贵等现世利益的普遍追求[18]。“篆书”椅、“华表”屏风等,至今依然影响着当代家居设计。总之,明代家具具有道德性的特征,其来源于儒家思想,构成了蕴含于室内生活的普遍道德。
图6 “步步高”赶枨
明代社会的东方理性基于对传统文化和思想的发扬与传承,并接纳效率导向的实用主义思想的文化、价值观,蕴含在明代家具中的文化内涵对东方理性进行了一定程度的反映,体现为整体性、均衡性、深度性和道德性,它对传统社会文化影响重大。
3.2 东方理性的社会文化解读
东方理性是接纳了实用主义和效率导向的儒家思想等文化。
东方理性来源于中国传统文化。明代商业迅速发展,但相对于现代社会的商业方式,它在理性计算和科学技术方面还相对缺乏,其不同于韦伯之西方理性特征,存在独特的思想文化特征。东方理性来源于对传统文化和思想的发扬与传承,尤其是儒家思想的影响。明代官员及知识分子普遍崇尚儒家思想,重视礼仪、人伦和道德。在这种思想影响下,明代社会的方方面面更多地受到传统价值观念与规范的影响,包括社会伦理、道德约束、传统美学等。明代前期宣扬理学,后期宣扬作为理学分支的心学,从本质上看,都是对儒学思想的传承和改良。它将儒学中的个人、社会、伦理道德等理念发展构成了完备的、系统化的哲学体系,并达到了逻辑化、真理化的目的,使儒学以理学之名成为统治阶级所推崇的正统思想。心学发展阶段,通过以泰州学派为首的群体,将统治阶层崇尚的儒家伦理进入到老百姓日常生活的价值体系中,走到老百姓的室内生活中。大量学术活动、讲教活动使儒家文化不再局限在书香门第和士官阶层,同时迎合平民百姓对于日常生活的价值需求,使儒家伦理变得更接地气,更具影响力[19]。以儒学为代表的精英文化瓦解,其文化内涵进入家家户户,成为大众所接受并追求的文化内涵。得益于此,儒学的伦理走进了平民的室内生活,使明代家具不仅有代表着各类哲思的艺术符号,还有符合儒家伦理中礼仪要求的设计美学[20]。
同时,东方理性具有重视劳动和财富创造、注重实用性和效率的实用主义特质。不同于韦伯的工具理性,这种理性又更强调人与社会之间的互动与和谐,认为应该把个人与社会的利益统一起来,实现共同进步和共同发展[21]。儒家思想对其影响尤为深远,理学主张“为天地立心,为生民立命,为往圣继绝学,为万世开太平”,儒家所讲的仁、义等,都是为了社会共同利益的道德规范,人们注重的是彼此之间的合作和协调,该思想体系之下的实用主义和高效官僚制度,也为社会的长治久安和发展奠定了基础。在此基础上,中国传统文化中的“以人为本”“和而不同”等思想表达出了更深层次的含义,实用主义和效率导向的思想得到尊重和接纳。明代的治理方针使得社会经济稳定发展,加上明朝中后期生产力水平和技术水平的迅速提高,人们逐渐形成了比唐宋更加注重实用性的价值观。其次,明代出现了一批重视商业活动和工商资本的商人阶层,商人的成功和财富创造为商业经济的繁荣和社会发展创造了条件,也对社会价值观和信仰教义产生了影响。商人精神的倡导和社会认可,也在一定程度上增强了弘扬实用主义和效率导向思想的氛围。心学的发展带动了各种书院的兴起,进而培养出众多苏杭和钱塘商人,他们注重效益,富有创新精神和致富决心。明代商业经济的繁荣,促使人们思考如何提高生产效率和利用资源,改革税收制度、开发新的商业渠道和扶持产业,这些都需要精细的规划和高效的执行。经过商品化的明代家具在这一过程中从设计理念和设计方法上均得到重大提升。同时,明代也引进了一些西方思想和方法,如徐光启翻译了《几何原本》,数学、地理、机械、天文等知识也在一定程度上影响了当时的商业活动。这些思想和方法,进一步推动了人们追求效率、实用价值的品质,家具的实用价值进一步得到重视。在治理方面,弘治年间朱棣皇帝重视财政管理和军事防御,推进了一系列以实效为导向的政策。李贽强调理论与实践相结合,弘扬从实际出发、追求实效的精神和思想,为包括家具在内的商品设计中形式与功能的结合提供了宝贵的思想财富[22-23]。
综上,东方理性,即接纳了实用主义和效率导向的儒家思想等文化的融合态社会思想,在明代社会盛行。在明代社会的独特历史条件下,这种思想渗透至作为商品的家具之中。明代家具的设计理念、思想内涵无一不在阐述来自明代社会的东方理性。
4 结语
通过引入文化社会学的视角,本文将明代家具的表现和转变进行了社会深层文化内涵的解读。明代家具所内涵的独特理性不同于韦伯所说的西方理性,是明代社会产生的东方理性,即接纳了实用主义和效率导向的儒家思想等文化,从明代家具中通过整体性、均衡性、深度性和道德性四个维度得到反映。我国的家具设计应该把握明代家具的东方理性内涵,发挥其独特优势,并将其独特魅力展现在新时代的背景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