雁失群(组诗)
2023-08-11袁伟
雨刮器
蜗牛伸出触须,在
雨中漫步。左右间的摇摆
一一否决了既定节奏
前路和视野都
可以刮出来,就像抽奖那样
但不需要太多运气
划动的频率暗藏玄机
在信息爆炸时代,所有事物
都有可能成为某种媒介
扇面在玻璃上铺开
蘸了雨滴的风,顷刻之间便
完成一幅泼墨或写意
雨刮器是为视力
特制的橡皮,它擦去疲劳
也消除经验中的误区
悬棺
有人试图解密悬置过程。但
进化了千百年的智慧
仍旧无法丈量出历史有多深
许多猜测,都将演变
成种种假说。至于孰真孰假
要问前世之人或后来者
棺椁悬靠于绝壁之上
险峻,让非富即贵的身份
在阴间得以继续保留
也可能是活得低于尘埃
才想找高于炊烟的地方长眠
悬崖边,离天更近些
將这种葬式纳入民俗文化
的内涵之下,悬棺就
被定义为一种陡峭的审美
许愿墙
纸条上的字迹,或端正
或潦草。但都与态度无关
透过纸背还能读到
落笔时内心跳动的频率
桃心与方块形便利贴
代表着不同愿景。长相厮守
和逐梦远方间
隔着鱼与熊掌的箴言
一面普通墙壁承载了太多
希冀和信誓。伺机钻入的风
偶尔会吹落几条
食言或时过境迁的句子
独自前来就餐的人
没有选择重温旧时风味
他用辣椒在舌尖点了一把火
让过往化作缕缕云烟
新写的文字,也无法避免
语意雷同。如一则寻人启事
等来似曾相识之人
改写着巧合以外的情节
雁失群
除了单飞外,再无
其他选择。上了年纪的翅膀
不允许长时间扇动赶路
根据以往的经验
规划路线。偶尔鸣叫几声
为自己鼓劲、呐喊
气流让它的飞行速度
降了许多,曾负责破风的头领
现今只剩力不从心
在某种视角下,这种现象
被定义为不合群。通行的审美
标准,由惯性思维制定
迟缓也是一种节奏,与快慢
无关。对于独行的雁
失群常透着几分洒脱和悠闲
雁字回时,有人正在重溯
自己的人生。想起长眠的伴侣
他便与孤雁产生了共鸣
长椅
安置于乌桕树下
像一个敞开的怀抱
失意,或满面春风者
它都乐意收留
木条上的旧年轮
被时间雕刻成耳蜗
倾听充满魅力
让诉说变成某种分享
无数个相似瞬间
都曾在长椅上发生过
想到这些,人们便
有了独坐到天明的勇气
身体陷入木椅中
睡梦的四周竖起栅栏
没有立锥之地的人
也有权睡上一个安稳觉
江心洲
顺流而下,或逆流而上
江水在浩荡中诞下一个小洲
垂钓者称之为江豚,尚武的人
则称颂它是王牌战舰
旅游的释义被生活重新改写
摆造型、拍照片。浮生半日并不闲
江心洲没有真正意义上的主人
汽笛和蛙鸣都算不上乡音
高楼比春笋长得更快,这片热土
终于也被规训成对岸的样子
广告定义了诗意的现代化表达
空房,闲置出人们无法抵达的远方
盆栽植物
花匠的审美标准
建立在寓意和销量之上
铁丝拆除后,勒痕处
长出一副奴颜或者媚骨
按时开花、枯萎
配合座椅上的主人伤春
悲秋。从山中到盆里
植物也已深谙世故之道
也可能是出于同情
一棵松才愿意扭转身姿
取悦人们。赞叹声中
充斥着病态的价值判断
谁又不是被生活精心培育
而成的盆栽植物呢
总有一套说不清道不明的标准
为众生修剪枝丫和束身
浇水、施肥,也是出于迎合
某个被心情定义的瞬间
拉杆音响
露天、旷野,一支话筒在手
仿佛就能玩转乾坤
拉杆箱如潘多拉魔盒般
歌喉开释了许多
羁押已久的陈年往事
音符化身精灵,也可能
乔装成小鬼
它们多以忧伤为食
并打算暂居于
陶醉和痴迷者的耳蜗中
梅花的抗寒能力
已经够强了,却无法抵挡
嗓音与空气撞击后
新生出的一丝又一丝凉意——
以花落之声表达共情
开唱的人不知疲倦
倾听者凭借歌词拼接往昔
老歌之所以会老
多半不是因为过时。而是
岁月打马过,太匆匆
豆荚
小小的心脏,却能
包裹住许许多多心事
从青色变为蜡黄
时间发酵成豆中的营养
用汗水浇灌过的作物
果实,大多都与汗珠等大
收获时节,笑靥
也是下一茬蔬果将开的花朵
豆荚在烈日下分娩
来年的希望呱呱坠地
干瘪不会被视为不孕不育
迷信之家,也心怀慈悲
酿豆腐把豆与荚
再次合二为一。在称赞声中
人们放下对生活的成见
从某种意义讲他们也是同根生
竹竿舞
节拍响起,竹子碰撞出
悦耳的清脆声。时间
仿佛凝固了一般
世界只剩下欢笑和舞蹈
四肢不协调的参与者
往往会获得更多掌声和赞美
那些不假思索的选择
从未被任何节奏规训过
竹竿的开合,像一条河流
的变道。时窄时宽
被夹掉的鞋子浮在水面
制造出某种溺水假象
篝火残留着余光,竹竿
倚墙而立。灵魂舞者
拖着疲惫的身影深夜归家
将艺术合成肌肉记忆
作者简介
袁伟,苗族,南京市第三期“青春文学人才计划”签约青蓝人才,江苏省作协签约作家,中国作协会员。作品散见《青春》《诗刊》《星星》《扬子江》《民族文学》《北京文学》等刊,出版诗集《栽种春光》《草戒指》,曾获第六届“青春文学奖”诗歌奖、2020年度中国十大校园诗人等奖项。
责任编辑 陆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