养殖亏损面超60% 奶业遭遇15年来最难时刻

栾立

在经历了“U”字型反转后，中国原奶产业没过几年“好日子”，就又面临周期性低谷。由于国内乳制品消费疲软，叠加近两年国内原奶行业加速扩产以及不断高企的饲喂成本，原奶的供需平衡在2022年末到2023年上半年被打破，养殖亏损面超过60%，中小牧场再次面临“杀牛”退出的困境。在7月19日举行的2023年中国奶业发展战略高层论坛上，中国奶业协会名誉会长高鸿宾表示，中国奶业正面临着2008年以来最难的时刻。

2008年来最难一年

“我牧场的收奶价格跌到3.6元/公斤，已经低于成本价了。”河北一家大型牧场负责人徐刚告诉记者，由于本身养殖水平高、奶牛场设施齐全，在今年奶价下行中，徐刚的牧场合同收奶价格一直比较坚挺，但近期终于也“顶不住了”。

徐刚表示，目前值得庆幸的是，虽然收购价格下滑，但签约的奶企并没有限收，这样他还有腾挪的空间。然而，近期饲料价格又开始上涨，奶价还在走低，让他对后续市场前景感到担心。目前牧场也已经开始采取“杀牛”等措施，加快淘汰低产牛，而一些可淘汰可不淘汰的奶牛也加大了淘汰力度，用出售淘汰牛的款项弥补每个月的亏损。同时采取一些降本方式，比如减少非必要支出、培养优秀后备牛、发展种养一体、节省饲喂成本等。

与徐刚的牧场相比，一些中小乳企的日子就更加艰难。今年5月，国内多地出现了中小奶农合同断档，不得不杀牛退出的情况。

高鸿宾表示，目前无论是加工企业还是畜牧企业都面临严重的困难，这也是2008年“三聚氰胺事件”后，行业最困难的一年。疫情三年，受到消费者需求的推动，国内奶业的消费增速远超过去十年，但目前行业面临消费疲软、奶价下行、成本上升，给企业造成了巨大的困难和压力。

农业农村部最新奶价显示，内蒙古、河北等10个主产省份的生鲜乳平均价格为3.77元/公斤，比3月时的3.97元/公斤跌去0.2元，相比2021年8月时4.36元/公斤的前期高点相差更远。

而近期饲料成本也再次上涨。WIND数据显示，豆粕现货均價在2023年初回落，3月跌至3808元/吨左右，近期又回升到4332.6元/吨；22省市的玉米平均价格回升至2866.2元/吨，相比2023年5月最低2743.9元/吨有明显反弹。

一般而言，饲料成本约占奶牛养殖成本的65%-70%。江苏家慧生物科技董事长宋慧亭告诉记者，目前没有负债的大型牧场一公斤奶的生产成本在3.8元左右，在目前的奶价水平下，除了生产水平特别高的行业前20%-30%的牧场以及资源能力有优势的牧场，其他牧场要想不亏损并不容易。

国家奶牛产业技术体系首席科学家李胜利也表示，目前上游原奶行业亏损面已经超过60%，奶牛存栏数也在减少，国家奶牛产业技术体系辐射牧场2023年5月奶牛存栏量同比减少3.42%，3000头以下辐射牧场存栏则减少6.28%。而且今年厄尔尼诺现象导致国内多地高温、干旱，夏粮价格有所上涨，因此饲料成本依然会高位运行。未来几个月是牧场储备青储饲料的关键期，销售困难、资金紧张等问题会倒逼部分牧场加速退出，但2023年过剩生鲜乳总量预计还会超过110万吨。

关键是增加牛奶消费

2014年，由于市场供需失衡，国内原奶行业曾遭遇“过山车”式的周期起伏。特别是2015-2018年，中国奶业协会公布的数据显示，国内50%的牧场陷入亏损，“倒奶杀牛”之下，国内奶牛存栏大幅减少，根据国家奶牛体系的统计，国内奶牛存栏数从2014年的857万头下降到2019年的471万头。

2018年以来，触底后的国内牛奶价格进入上行周期，除了乳企大规模自建大型牧场外，养殖户也在加速扩栏或新建牧场，带来了原奶供给量的快速增长。2020年，国内原奶产量甚至创下13年来增速最快的纪录，当年国内奶产量和奶价完成了“U”字反转。

但新周期来得格外快，2022年疫情影响下，国内乳制品消费增长疲软，导致原奶供给阶段性过剩，叠加成本的上升，2023年上半年行业再次到了艰难时刻。

对于目前原奶行业遭遇的困境，行业中也有诸多呼声，有声音认为应该进一步加强上下游利益联动机制等。值得注意的是，国内下游加工企业在这一轮奶业下行中已经扛下了相当大的压力。

李胜利透露，在2023年2月最难的时刻，国内乳企平均每天过剩喷粉储藏的生鲜乳高达1.08万吨，占收奶量的17%；到2023年5月，每天喷粉数在4000-5000吨，情况有所好转。高鸿宾也表示，在行业困难的情况下，国内大乳企继续保持收奶，伊利和蒙牛一度日喷粉量高达到5000吨和4000吨，而每喷粉一吨就直接损失1万元以上。

北京东石北美牧场科技有限公司执行总裁苏昊表示，2022年国内原奶产量是3932万吨，就算把28家上市乳企的净利润总和212亿元全部拿来补贴原奶价格，不过也就是折合每公斤0.54元，空间有限。因此，解决奶业问题的关键依然是如何增加牛奶消费。

荷兰皇家菲仕兰和中国乳制品工业协会公布的《2023中国奶商指数报告》显示，2023年，国内公众奶制品每日摄入约为240毫升，近三成公众能够每天摄入乳制品，但相比于2021年和2022年的260毫升和255毫升仍有所下降。

高鸿宾认为，奶业消费增长和国民收入水平属于正相关，因此国内奶业消费还有很大的增长空间，并不是碰到了天花板。不过，目前行业碰到的问题并不是奶业自身导致的，消费疲软是各个行业面临的共同压力，但要渡过难关，依然要依靠奶企自身。一方面要靠科技进步，提升单产、提升效率和降低成本；另一方面要靠市场的扩大，提升牛奶消费，其中发展低温奶产品和奶酪产品是突围的主要方向。另外，当下国内奶业正迎来格局重塑、优胜劣汰的时代，规模以上乳企已经从815家减少至587家，未来集中度还会进一步上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