美国亚裔：枪下弱者

克莱尔·王

美国亚裔为何摒弃对枪支固有的文化观念，克服语言障碍，加入购枪热潮？

韩裔美国人薇薇安·穆恩是一名房地产经纪人兼艺术家，住在离洛杉矶不远的加州小城比埃纳帕克。她独自一人居住，生活倒也谈得上安稳。然而，美国各地针对亚裔掀起的暴力浪潮打破了一切。哪怕是在住宅周围散步，或是逛街、乘公交、坐火车这种日常活动，都会有亚裔突然被推倒，遭到拳打脚踢，或者被刀捅伤、划伤。警察毫无作为，穆恩对此失望透顶。于是，和其他亚裔一样，她决定买一把枪：“我意识到我想要的平静生活不能寄希望于他人。”

此后一年里，穆恩向身边许多朋友传授了枪支安全知识，其中不少是有色人种女性。上世纪90年代，洛杉矶暴动，美国韩裔以暴制暴，在商铺屋顶架起枪严阵以待。穆恩成长于这段时期，深受这种自卫之举的鼓舞。“前辈们立场坚定，把安全掌握在自己手中。”她说。

美国国家射击运动基金会的数据显示，新冠疫情期间，美国持枪率创下历史新高，超过500万人首次购枪，其中包括亚裔。数据表明，亚裔购枪数量虽然明显低于其他种族，但也增幅惊人，达到43%。

根据密歇根大学和东密歇根大学最新一项同行评议研究，在疫情暴发之初目睹或亲历过种族主义暴力行为的美国亚裔，其购枪自卫的可能性更高。“种族主义就像一颗定时炸弹，给大众带来压力和焦虑情绪，买枪似乎成了一件不得不做的事。”首席研究员姿莹·吴说，“人们开始频繁持枪，甚至枪不离身。”

与购枪热相伴，许多亚裔互助小组成立，为新的持枪人提供资源和归属感。在目睹“首次持枪人数大规模增长”后，汤姆·阮创立了洛杉矶手枪学校，为有色人种提供枪支教育，尤其是单身女性。他在学校负责教授枪支储存和射击入门课程。阮先生表示，“目前看来，亚裔是被美国枪支行业遗忘和忽视的群体。”

與此同时，有证据表明，家庭持枪率的上升带来了风险，包括更高的谋杀率和自杀率。《内科学年鉴》去年4月的一项研究对50多万加州人展开调查，结果发现，与持枪者同居之人被枪杀的概率高于那些住在无枪家庭的人，而且受害者中有84%是女性。

有关亚裔使用枪支的数据十分有限，因为长期以来，这个占美国人口约7%的群体，持枪率一直很低。2015年到2019年，联邦调查局《凶杀案补充报告》记录了37起亚裔犯下的枪杀案，而同一时期有3000多名亚裔死于枪支自杀、谋杀和意外枪击事件。另外，美国疾病控制与预防中心的数据表明，亚裔青年过去十年的枪支自杀率增长了71%，是所有种族中增幅最大的。

亚裔购枪热出现苗头时，美国步枪协会以疫情为契机，开始更积极地向该群体推销枪支。不过，此举遭到一些活动人士的反对。“枪械制造商利用我们的痛苦和创伤，针对性地开展宣传活动，促使无枪社区拥枪率上升。”亚太裔胜利联盟的执行董事瓦伦·尼科尔说，“他们这么做只是为了赚钱。”

然而，部分枪支权利活动人士却认为，亚裔购枪热正好可以为该群体实现持枪自由铺平道路。2021年3月，也就是反亚裔仇恨犯罪愈演愈烈之际，亚太裔美国枪支拥有者协会应运而生，它是一个无党派组织，以多种亚洲语言出版有关枪支安全和使用的教学材料。协会常务理事克里斯·程表示，过去几年动乱不止，亚裔成了替罪羊，只能选择武装自己。他说：“所有这一切都在侵蚀人们对美国公共机构和刑事司法系统的信任。”程先生还指出，媒体对枪支泛滥的报道主要集中在枪击案上，全然忽视了防御性枪支使用的情况。美国疾控中心援引一项备受争议的研究估计，美国人每年使用枪支进行防御的次数在“6万到250万”之间。

对于一些亚裔来说，枪支带来的安全感超过了其潜在的危害。比如42岁的内森·提耶普，他是柬埔寨难民的后代，上世纪90年代在加州长滩市长大，对当地亚裔和拉丁裔帮派之间的冲突早就习以为常，因此对枪支暴力并不陌生。“我们知道枪意味着什么，但我们并不害怕它。”他说。在听闻家附近发生持枪入室盗窃案后，提耶普同妻子买了有生以来的第一把枪。

[编译自英国《卫报》、美国《纽约时报》]

编辑：要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