手机儿女

黄新东

我已有两年多没回老家看望母亲了，作为长子，未尽孝道，实不应该。虽说有疫情的原因，但总觉内心有亏欠，久久难平。

母亲回老家4 年了，身体一直很健康，自然规律使然，她还是在一天天地见老。母亲很坚强，小病小灾从不给我们说，经常是独自扛过去。父亲去世后，母亲免不了孤独，一个人住100多平方米的房子，只有她自己的身影晃来晃去。

今年除夕，晚上九点多，我与母亲视频。她已收拾好屋子，一个人半卧在沙发上休息。本应是全家团聚、辞旧迎新、暖意融融的美好时刻，母亲却一个人孤零零地待在家里。下午，弟弟、弟媳、侄子、妹妹都回到母亲跟前。母亲很高兴，做了满桌子的菜。吃过团圆饭后，母亲催他们各回各家，看看春晚，休息一下，说辛苦了一年都不容易。弟弟妹妹争着要陪伴母亲守夜，都被母亲婉拒。

我知道，母亲心疼孩子，我也知道，母亲送走他们后多么孤独！

我后悔没有回家，没有好好陪陪母亲。仅打个电话、视频一下，怎能缓解母亲心中的那份孤寂？为了许多不相干的人和事，每天忙忙叨叨，在都市无奈地内卷，往往忽略了最重要的人，忽略了最宝贵的亲情无形中流失！

曾读过一段文字：子女有两种，一种在手机里，父母可以兴奋地听他们的声音、看他们的视频，还可以得意地“秀”给别人看；还有一种不在手机里，也可能不值得父母“秀”，但他们本身就是父母可信手拈来的“手机”，陪伴在父母身边，帮父母买菜做饭，陪父母唠嗑聊天，对父母嘘寒问暖，带父母寻医问药，直至父母病危的时候，才通知那些“躲在手机里的孩子”回来。

读完这段话，我潸然泪下。我就是一个“躲在手机里的孩子”，一个很少陪伴在父母身边尽孝的孩子。

2020 年9月8日，母亲骑自行车被电动车撞了一下，左腿骨折。她没有告诉我，也要求弟弟妹妹对我保密，生怕我着急。

不知为了什么，那几天，我心中常有一种飘忽不定来去无由的焦灼感。

母亲被撞当天，给我打了一个电话，说小区的网络坏了，正在维修，没有Wi-Fi，用不成视频，有事电话联系。后来妹妹才告诉我，那个电话是母亲在医院打的，她怕我们视频时发现她在住院，就找了个说辞。

母亲性格倔强，从来不愿麻烦人，打了石膏后，在医院里待了两天就住不下去了，执意回家休养。回到家，她立即辞退护工，全靠坐在板凳上来回挪动自己照顾自己。即使这样，她仍要求弟弟妹妹嘴要把严，不许给我透露半点风声。

人说，养儿为防老，母亲被撞了，我却浑然不知，“躲在手机里”，真是一点用没有。

那段时间，母亲最忙最累。7月底，母亲从我们这里回到老家，就忙着帮弟弟妹妹做饭，每天下午，还要骑车去照顾95 岁高龄的姥爷。母亲说，姥爷14 岁参军，经历了大大小小百余次战役，很不容易。

人老了，虽儿孙满堂，多是各忙各的。姥姥去世后，姥爺时常一个人孤零零地坐在小区花园里晒太阳、纳凉，一坐就是几个小时。夏秋时节，绿荫之下，一大群黑蚊子围过来，姥爷腿上被叮咬得红一块紫一块。母亲说，很乐意坐在姥爷身边陪他说说话，用扇子撵一撵蚊子，免得老人遭罪。这个温馨的画面，一直活跃在我心里。年过古稀的母亲，尚为尽孝努力，更让我这个“躲在手机里的孩子”愧悔不安……

父母在，人生尚有来处；父母去，人生只剩归途。人到中年，有父母在的日子，无论多忙，请记得常回家看看。

（作者单位：中国自然资源报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