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生态福利绩效视阈下的低碳竞争力评价模型体系构建

2023-08-06刘国平

生态经济 2023年8期
关键词:福利竞争效应

刘国平

(1.上海立信会计金融学院,上海 201620;2.同济大学 可持续发展与管理研究所,上海 200092)

当前,促进低碳发展已成为全球共识,低碳竞争力在各国和地区竞合博弈中发挥着日益重要的作用。国际上最早提出低碳竞争力概念的机构是英国第三代环境主义组织(E3G)和澳大利亚气候研究所,他们于2009 年联手完成了一项国家低碳竞争力研究报告,报告中将低碳竞争力定义为:在未来低碳发展方式下,各国为其人民创造繁荣的能力[1]。该定义所体现的核心思想是,判断低碳竞争力强弱的关键就是要看在碳排放空间约束下,经济社会发展绩效的高低。这与生态经济学理论中生态福利绩效概念的精神实质非常契合。生态经济学理论(即强可持续性科学)认为经济社会系统是生态系统的子系统,可持续发展的根本要求是以尽可能少的生态资本投入获得高水平的经济社会福祉[2]。生态福利绩效正是在此学理指引下所凝练出来的概念。鉴于低碳竞争力与生态福利绩效之间的高度内洽性,本文尝试构建基于生态福利绩效的低碳竞争力评价模型体系,为各国或地区开展低碳竞争力评价、进而形成科学合理的低碳发展政策建议提供理论与方法支撑。

1 生态福利绩效的理论阐释

按照生态经济学理论,生态福利绩效(wellbeing performance of ecological input,WPEI)是指单位生态资本投入所带来的经济社会福利产出,反映的是生态资本通过自身以及与经济社会系统进行协同作用转换为福利水平的能力[3]。从数量取值来看,生态福利绩效等于福利水平与生态资本消耗之比。从理论意蕴来看,需要分三个层面对生态福利绩效进行界定与阐释:一是生态福利绩效对经济社会发展稀缺资本变化的警示;二是生态福利绩效对经济增长观念变革的启迪;三是生态福利绩效对可持续发展政策的作用范围与局限。

1.1 理论意蕴之一:生态资本成为经济社会发展的首位稀缺要素

在农业文明时代,世界各国综合实力的一个重要特征指标是其所拥有的人口数量,人丁兴旺则国家昌盛,人口凋零则说明运道维艰。从生产要素的角度来看,劳动力资源的多寡是经济社会发展的关键影响因素。可以说,农耕和劳动有着一种天然的亲和力和默契感。中国古代有着“士农工商”的身份阶层划分,士为贵族,工为附属,商为末流。农民安土重迁,农业需要长时段的精耕细作,有效地减少了人口的大量流失。承平时期,各自按照农时节令,安排日常作息,俨然一幅宁静祥和的乡土家国画面;战乱时期,又能快速地组织起武装力量,捍卫家国安全与荣誉。在科学技术尚不发达、生态系统受人类干扰程度较低的情况下,劳动力资本主导了国家或地区间的竞争格局。

迨至工业文明时代,随着知识和财富的积累,大量的工具和机器问诸于世,其工作效率和强度远非人力可比。此时国力竞争的关键要素便不再是劳动力资本,而是人造资本(或称物质资本)。作为工业革命的先行者,欧美等西方国家开始引领时代风骚,将传统农业国抛之于后。但是随着工业化进程的推进,生态系统所遭遇的破坏也日趋严重。美国著名生态经济学家戴利[4]指出,目前地球已进入“满的世界”(图1)。因此,经济社会发展的首位稀缺要素便不再是劳动力资本或物质资本,而是生态资本,减少生态资本的消耗、提高生态资本的利用效率成为国家或地区综合实力较量的关键所在,人类发展呼唤生态文明时代的到来。

1.2 理论意蕴之二:超越增长成为经济社会发展的内在思维指引

对超越增长的正确理解是要秉持中庸的态度,既不能唯增长是从,以GDP 论英雄,也不是一味地反增长,视增长为魔兽。而是要以人为本,因地制宜。对于已经处于发达阶段、生活高度富裕的国家或地区来说,继续追求增长对福利的贡献微乎其微,甚至有可能使福利受损。在这种情形下,保持惯性思维,单纯地依恋增长便成为不明智之举。遗憾的是,目前多数发达国家已经染患增长上瘾症,听不进任何关于“减增长”①“减增长”是基于物质生产、消费公平适量的减少,在当下和未来从地方性和全球化的层面来增加人类的福祉和提高环境的生态性。从广义来讲,减增长社会是对当前社会的一种替代范式,它质疑和挑战传统以增长为主导的经济模式、意识形态、政治制度以及伦理基础。减增长社会所倡导的并不仅是在经济领域减少产出,而是在整个社会制度层面发生根本性的变化,从而将人类本性从经济主义中解放出来,实现真正的社会公平、民主和生态的可持续性。的逆耳忠言。对于尚未达到体面生活水准的欠发达、发展中国家或地区而言,则不能剥夺其获取生活物资、满足基本生活需求的权利,进一步增长不但是必需的,甚至应该得到鼓励和帮助,使其在增长的过程中,能够高效地利用各种生产要素。

根据戴利等[5]的“目标—手段”谱系,经济增长是生态资本与福利的桥梁和纽带,兼具中间手段与中间目标的双重属性。MAX-NEEF[6]曾提出经济增长的“福利门槛假说”,认为经济增长和福利增加之间具有如图2 所示的倒“U”型曲线关系,随着经济不断增长,其对生活质量和福利水平的贡献会经历一个由正转负的过程,也就是说经济增长超过一定区间之后,福利水平可能不升反降。该假说得到了诸多研究的证实[7]。生态福利绩效概念实质上强调了不应将作为中间目标的经济增长替代作为最终目标的福利,只有超越增长的狭隘思维,才可能不为物质所累,过上有品位的惬意生活。

图2 经济增长与福利水平的倒“U”型曲线

1.3 理论意蕴之三:生态福利绩效是强可持续意义下的效率概念

生态福利绩效是一个守正出新的概念,既有传承又有革新。在传承方面,生态福利绩效与劳动资本生产率、物质资本生产率一样,本质上都是希冀提高资源要素的生产率。在创新方面,劳动生产率、资本生产率是新古典经济学理论框架内的效率概念,以经济增长为指向。而生态福利绩效则是生态经济学理论框架内的效率概念,以提高生活质量和福利水平为指向。

此外,正因为生态福利绩效是一个效率概念,仅凭效率高低无法确知经济社会发展的全貌。如表1 所示,高水平的生态福利绩效可以分别与“高生态资本投入—高福利产出”“低生态资本投入—高福利产出”“低生态资本投入—低福利产出”相对应。而低水平的生态福利绩效可以分别与“高生态资本投入—高福利产出”“高生态资本投入—低福利产出”“低生态资本投入—低福利产出”相对应。故而从生态福利绩效水平无法判断其对应的生态资本投入和福利产出状况。当然有一点是毋庸置疑的:低水平的生态福利绩效与可持续发展的本质要求是不相符的。也就是说,第四、第五、第六大发展类型都不属于可持续发展。而在第一、第二、第三大发展类型中,只有第二大类才与可持续发展的内涵完全相符。第一大类和第三大类分别由于过高的生态资本投入和过低的福利产出而与可持续发展方向相背。可见高水平的生态福利绩效是可持续发展的必要而非充分条件。

表1 生态经济学理论框架下的发展类型划分

2 生态福利绩效与低碳竞争力的关联机理

生态福利绩效是生态经济学理论框架内的效率概念,提高生态福利绩效的本质是在生态资本的刚性约束之下,创造出尽可能高的经济社会福利产出。低碳竞争力是从碳排放的视角考察如何增强发展竞争力。为应对全球气候变化,提升低碳竞争力意味着在有限的碳排放空间内,最大幅度促进经济社会发展。从中可以看出,在生态福利绩效与低碳竞争力之间具有紧密的关联性和高度的契合性。

2.1 关联机理之一:发展基础的涵容性

生态福利绩效概念的基本理论前提之一是认为经济社会发展存在生态规模的天花板,其中调节气候变化在生态系统的诸多服务功能当中扮演着非常关键的作用。由于气候变化很大程度上取决于人类活动所排放二氧化碳的多少,因此应对全球气候变暖的解决思路是明确大气中允许达到的最高二氧化碳浓度,即确定二氧化碳排放规模或者碳排放空间大小。目前国内外研究用来测度生态资本消耗的流行指标是由REES[8]提出的生态足迹指标。生态足迹是指在当前流行的技术和资源管理实践条件下,为生产个人、群体或活动所消耗的资源以及吸收其产生的废物所需要的生物生产性土地和水域面积。包括建设用地足迹、碳足迹、农地足迹、渔场足迹、林地足迹、牧地足迹六个分项足迹。其中,碳足迹是指为吸收化石能源消耗所产生的碳排放而占用的生物生产性土地和水域面积。

图3 显示,自20 世纪70 年代以来,全球碳足迹占生态足迹的比重高于50%。可见在减少碳排放的同时也能够有效地控制生态足迹。提升低碳竞争力要求碳排放保持在低位水平,这与提高生态福利绩效要求尽量减少生态资本投入的本质精神是一致的。表明从经济社会发展的生物物理基础而言,生态福利绩效与低碳竞争力具有内在的包含性与相容性。

图3 1970—2017年全球碳足迹占生态足迹比重

2.2 关联机理之二:发展目标的一致性

生态福利绩效概念明确无误地表征其产出指标为经济社会总福祉。生态福利绩效所恪守的信条绝非单纯以保护资源环境为目标的生态还原主义,因为如果是这样的话,原始蒙昧时代的生态环境优于后来的农业文明和工业文明时代,我们需要回到原点,仿佛任何事都没有发生。然而生态还原主义的做法既是不可能的,也是没必要的。不可能是由于历史是以时空为载体的,时间和空间都变了,生态也不是原初的生态。没必要是由于其陷入了历史虚无主义,否定了人类生存的全部意义。未来的出路一定是人与自然和谐共生、合作构建命运共同体的新型文明,即生态文明。提高生态福利绩效的靶向是既要生态良好,又要生产发展和生活富裕,既要物质足够,又要精神充盈[9]。

低碳竞争力的本心是以较低的碳排放量为代价换取经济社会发展的高福利产出。低碳与高福利相结合才真正可以视为具备低碳竞争力,低碳低福利意味着可行能力和选择自由的严重缺失,实质上背离了人类文明的前进方向。高碳高福利是不可持续的,碳排放如果得不到有效控制,终将损害发展成果,甚至使整个经济社会系统崩溃。因此可以看出,提高生态福利绩效与增强低碳竞争力都是力图在控制自然资本的前提下,追求经济社会总体福利的最大化,其目标指向具有高度的一致性。

2.3 关联机理之三:发展途径的共通性

提升竞争力的基本途径有两种:一种是粗放式地扩大投入要素规模;另一种是在控制投入要素规模或者投入要素稀缺的情况下,集约式地改进投入要素的生产率。前者是数量扩张,后者是质量优化。在生态资本严重受限的前提下,继续加大生态资本消耗,无异于竭泽而渔、自毁长城,大力提高生态福利绩效才是明智选择。同理,在碳排放空间的刚性约束下,如果再听凭碳排放量肆意增长,则大气中过高的二氧化碳浓度将急剧加速气候变化的频率与冲击力,直接危及人类的生存。可见从生态福利绩效的视角来提高低碳竞争力,就是要在控制碳排放的同时促进经济社会发展,提高单位碳排放的福利产出。

事实上,按照彼得·德鲁克[10]的“效率—效果”思维,卓有成效的管理需要“正确地做正确的事”。在发展目标已经正确定位的情况下,效率提升便成为通往目标的最有效途径。不论是有生态盈余还是存在生态赤字,也不论是碳排放过度,还是碳排放空间尚有余地,生态福利绩效以及建立在生态福利绩效基础上的碳排放绩效的不断提高应成为世界各国和地区的普适性要求。反过来讲,如果能通过更高效率达成目标,便应尽量避免扩大要素投入规模。因此,从生态经济学理论框架视角来看,生态福利绩效与低碳竞争力在发展途径上具有逻辑共通性。

3 生态福利绩效视阈下的低碳竞争力评价模型体系

既有相关文献中,主要采取两种思路对低碳竞争力进行评价:一是单一指标评价法,如碳生产率、碳强度、能源强度等[11-13],其中以碳生产率评价最为流行[14-19]。而在碳生产率的研究文献中,又存在单要素碳生产率和全要素碳生产率的差异[20-33]。二是综合指数评价法,这种方法试图对经济社会各方面的表现进行评分,然后在赋权的基础上合成低碳竞争力指数[34-39]。第一种思路的局限在于将经济增长等同于福利提升,第二种思路的局限在于将不同性质的分指数进行加总,掩盖了低碳竞争力的优势和短板,而且这种基于完全可替代性的处理方法本质上偏离了低碳发展正轨。有鉴于此,首先,本研究尝试从生态福利绩效概念引申形成碳排放福利绩效概念,以此为基础构建低碳竞争核心能力基础模型;其次,为辨清碳排放福利绩效因子的效应贡献,建立低碳竞争核心能力效应贡献分解模型;再次,为挖掘碳排放福利绩效的深层影响因素,构建低碳竞争核心能力影响因素的计量经济学模型;最后,考虑到碳排放福利绩效的效率属性,运用德鲁克“效率—效果”思维,将其与碳排放和福利进行结合,形成“碳排放福利绩效—碳排放”二维矩阵模型、“碳排放福利绩效—福利”二维矩阵模型,并由二者整合构建“碳排放—碳排放福利绩效—福利”三维立体模型,用于评判不同国家或地区低碳竞争的综合能力。

3.1 低碳竞争核心能力基础模型

依据对生态福利绩效概念内涵及其与低碳竞争力关联机理的分析,可以发展出碳排放福利绩效(wellbeing performance of carbon emissions,WPCE)的概念。生态足迹之中包含碳足迹,碳排放福利绩效其实就是从碳排放的视角来理解和考察生态福利绩效。生态福利绩效是指单位生态资本投入所带来的经济社会福利产出。严格援引生态福利绩效的定义方式,碳排放福利绩效指单位碳排放所带来的经济社会福利产出。碳排放福利绩效是强持续意义下生态福利绩效视角的效率概念。效率提升是竞争力增强的主要途径,故碳排放福利绩效便可视为低碳竞争的核心能力。生态福利绩效从数值上等于福利水平与生态资本投入之比,为凸显生态经济学与新古典经济学的区别,生态福利绩效可以表示为两个因子的乘积:一是生态经济绩效(economic performance of ecological input,EPEI),即单位生态资本投入的经济产出,在数值上等于经济增加值与生态投入之比;二是经济福利绩效(wellbeing performance of economic growth,WPEG),即单位经济产出的福利回报,在数值上等于福利水平与经济增加值之比。循此逻辑,碳排放福利绩效从数值上等于福利水平与碳排放之比,并可以将其表示为如下两个因子的乘积:一是碳排放经济绩效(EPCE),即单位碳排放的经济产出,在数值上等于经济增加值与碳排放之比;二是经济福利绩效。由此得到生态福利绩效视阈下的低碳竞争核心能力基础模型:

在低碳竞争核心能力基础模型中,难度较大的是确定福利变量的表征指标。迄今为止,针对福利测度的适宜方法种类繁多,莫衷一是,这也许是从低碳型经济分析框架升级为低碳型发展分析框架的重要障碍。但是模糊的正确远胜于精确的错误,学术界和政策实务界业已意识到,用经济产出或GDP 作为经济社会发展的衡量标准显然是行不通的,因而积极尝试和探讨福利的界定和测度是值得提倡和鼓励的。

当前国内外研究文献中,一般将福利划分为主观福利和客观福利两大类。主观福利研究通常也被称为幸福研究,主要是通过调查提问方式,设定若干选项,并给各选项赋予不同的分值,测量人们对生活的满意度。主观福利研究比较适合考察某项政策实施的民意效果或对某项制度的喜好程度等。其较明显的局限在于,主观感受因人而异,即使是同一个人的主观感受也会因时因地而异,导致评价分值容易出现波动,从而影响研究结论的稳健性。客观福利研究主要采取两种途径对福利进行测度:一种途径是在GDP/GNP 指标的基础上加以改进以衡量福利水平。这些改进指标主要有:绿色GDP、经济福利指标、可持续性经济福利指标、真实进步指标等,此类指标以市场估价和货币计量的方式,在GDP/GNP指标的基础上增添或删除一些影响福利的项目,本质上仍未脱离以经济增长为导向的评价思维;另一种途径则是从阿马蒂亚·森提出的可行能力的视角衡量经济社会发展水平,相应的变量指标名称为人类发展指数[40]。自1990 年起,联合国开发计划署每年发布一份全球人类发展报告,在报告中公布各国人类发展指数,人类发展指数由收入、预期寿命、教育三个分项指数构成。在2010年之前,人类发展指数的取值为三个分项指数的简单算术平均值(即加和平均值),2010 年的人类发展指数取值改为三个分项指数的几何平均值。进行这样的修改,看似一个随意的数字游戏,但其实是深思熟虑的结果。算术平均与几何平均所内含的经济学意义有着较大的差别。算术平均体现的是完全替代性,在各分项指数中,某个或几个分项指数取值较低时,如果别的指数取值较高的话,仍然可以进行弥补,即使是有分项指数取值为0,只要当中还有指数为正,则综合指数依旧为正。而在几何平均的情况下,这种替代性会变弱,某个分项指数取值较低会大幅拉低综合指数,只要有一个分项指数取值为0,那么整个综合指数取值也为0。可见几何平均体现的是有限替代性和互补性双重特质。在有关客观福利的研究文献中,采用人类发展指数作为福利测度指标的做法较为多见。人类发展指数的不足之处在于,其分项指标中包含了收入指数,仍然难以避免GDP/GNP 及其改进指标所存在的问题。此外,收入很可能与教育和寿命存在相互因果关联。一般而言,收入水平越高,所接受的文化教育程度会更高,身体状况也会更好。而文化教育程度越高,寿命越长,其赚取经济收入的能力也会更强。将三个指标放置于同一层面上加以算术平均或几何平均易导致原因与结果相混淆。如果构建包含这三个变量指标的计量经济学模型,则会产生显著的多重共线性。

综合各项福利指标的优缺点,可以发现人类发展指数具有相对长远和根本的“渔”的功能,而其他福利指标更多具有短期和表象上的“鱼”的特征。本研究秉持人类发展关键在于提升可行能力的理念,尝试对人类发展指数进行改进和优化,将其三个分项指标中的收入指数删除,保留教育指数和预期寿命指数,二者的几何平均值即为福利指数。通过这种方式,可以与GDP/GNP 及其改进指标明显区分开来,同时也有效地降低了分项指标之间的内生性。更为重要的是,文化教育水平和预期寿命长短实际上在很大程度上表征了身体和灵魂的韧度,身体和文化素质是人类福利的本质内涵所在。将教育指数和预期寿命指数这两个分项指数合成为福利指数还有两大优点:首先,作为计算教育指数基础的平均受教育年限和预期受教育年限以及作为计算寿命指数基础的人均预期寿命,都是以年为单位,以时间尺度作为测量单位相比用货币进行计量更为公平透明,有效避免了通货膨胀和通货紧缩以及升值贬值等运用货币计价所可能带来的不确定性影响;其次是数据可得性强,各国和地区教育数据和预期寿命数据比较完备,便于开展学术和政策研究。

3.2 低碳竞争核心能力效应贡献分解模型

效应贡献分解法又称为因素分解分析法,其根本思路是,将某变量表示为若干因子的乘积,然后通过特定的分解方法将该变量在一定时期内的变化量(称为总效应)分摊到各因子上,各因子所承担的变化量称为效应贡献。低碳竞争核心能力的基础模型主要测度的是碳排放福利绩效的静态状况,而低碳竞争核心能力的效应贡献分解模型可以有效地测度碳排放福利绩效的动态变化,并衡量各因子对碳排放福利绩效变动总效应的贡献。从方程两边恒等的要求来看,只要具备学理意义,任何变量都可从多种维度进行分解,得到不同类型不同数量的因子。例如可以对福利产出进行两因子分解:福利产出=经济增长×(福利产出/经济增长)、福利产出=能源消费×(福利产出/能源消费)、福利产出=碳排放×(福利产出/碳排放);也可以对福利产出进行三因子分解:福利产出=能源消费×(经济增长/能源消费)×(福利产出/经济增长)、福利产出=碳排放×(经济增长/碳排放)×(福利产出/经济增长),还可以进行四因子、五因子乃至更多因子更多维度的分解。需要特别指出的是,因素分解法中的因素分析有别于一般意义上的基于计量经济模型的影响因素分析。因素分解法本质上是结构性的、封闭性的系统,在因素分解法中,各因子相乘恒等于被分解变量,通过对各因子分摊效应贡献能够使总效应得到100%的解释。而计量经济模型本质上是探索性的、开放性的系统,解释变量对被解释变量的解释程度(即拟合优度)是不可能达到100%的。

在运用因素分解法的文献中,以指数分解分析法中的对数平均迪氏指数分解法(LMDI)的应用最为常见,理由在于LMDI 能够很好地满足分解法的四项选择基准:理论基础性、适应性、易操作性以及分解结果的解释力。鉴于此,本研究拟从时间和空间两个维度构建基于LMDI 方法的低碳竞争核心能力效应贡献分解模型。时间效应分解模型用来测度相同个体不同时期低碳竞争核心能力的变化情况,设定从基期到报告期的碳排放福利绩效差值为总效应由碳排放经济绩效所分摊的总效应贡献称为技术效应而由经济福利绩效所分摊的总效应贡献称为服务效应空间效应分解模型用于测度相同时期不同个体低碳竞争核心能力的差值。设定考察个体与基准个体的低碳竞争核心能力差值为总效应由碳排放经济绩效所分摊的总效应贡献称为技术效应而由经济福利绩效所分摊的总效应贡献称为服务效应。两种维度视角下,总效应都等于技术效应与服务效应之和。由此得到生态福利绩效视阈下的低碳竞争核心能力时空效应贡献分解模型:

将总效应分解为技术效应贡献和服务效应贡献,主要是基于技术与社会的互动关系以及创新系统的层级划分理论。技术进步带来效率提升,而效率提升往往会引致反弹效应。对反弹效应的分析最初缘于新古典经济学创始人之一、英国经济学家威廉·斯坦利·杰文斯19世纪60 年代关于煤炭问题的研究[41]。在当时的历史境况下,人们普遍认为技术进步或工艺改进必然有助于改善能源利用效率,进而降低能源消费总量。但杰文斯通过大规模实践调查和统计,得到出人意料的结论:技术进步并非能如人们所愿,帮助降低资源能源的消费总量。煤炭利用效率的提高,从局部而言是经济的,但又推动了煤炭需求绝对数量的增加和生产规模的进一步扩大,导致煤炭消费总量不减反增,这就是著名的“杰文斯悖论”。由局部上的效率提高所带来的经济性被更大规模的资源生产和消费带来的不经济性所淹没,便意味着产生了反弹效应或杰文斯悖论。在日常生活、学习和工作中,反弹效应的实例俯拾皆是,比如很多商家都喜欢在节假日开展力度较大的打折优惠活动,商品价格的降低让消费者感觉到其性价比有很大提高,由此购买大量的商品,由于所购商品数量的增幅大大超过了价格优惠的幅度,最终导致消费者的实际花费不降反升,商家也因此获得了更多的销售额或利润。在电子网络时代之前,人与人之间、组织与组织之间经常通过书信沟通情感或处理事务,随着科学技术的进步,联络方式日益便捷,办事效率会更高,人们希望拥有愈来愈多的闲暇时光,以陶冶情操,丰富自我,陪伴家人。但事实证明,通信技术进步之后,所需处理的信息和事务以更快规模增长,从而也导致了更大程度的忙碌。碳排放福利绩效中的碳排放经济绩效因子,主要反映的是碳排放的技术效率,中国和世界其他许多国家的能源利用效率和碳排放经济绩效在不断提升,但事实证明,能源消费和碳排放总量不降反增。能源消费和碳排放的不断增长会侵蚀我们赖以生存的家园,而经济的一味增长,又会让我们为物质所累,难以喘息,物质和精神的双重负担最终会耗损我们的福祉。特别值得注意的是,反弹效应是技术和社会互动关联的路径之一,并不是说技术进步一定会出现反弹效应,更不是要反对技术进步。强调反弹效应的意义在于警示不能囿于局部的技术进步和效率提升,要更加注重系统性的、全局性的社会创新与变革。

3.3 低碳竞争核心能力影响因素模型

世上从来没有真正的偶然,任何偶然性的背后都深藏着必然性,而必然性本质上是事物之间的因果联系。如果说低碳竞争核心能力评价的基础模型侧重于从静态的视角考察碳排放福利绩效的现状和位序,低碳竞争核心能力效应贡献分解模型侧重于从动态的视角考察碳排放福利绩效的演化和变异,并从顶层设计上把握低碳竞争核心能力的优势与短板,那么低碳竞争核心能力影响因素模型的要旨则在于剖析碳排放福利绩效的深层影响因素及其内在机制。通过构建计量经济学模型,收集可靠数据,能够较好地量化各因素对碳排放福利绩效的影响程度。为增强计量模型估计结果的稳健性,本研究主张选取有代表性的样本,建立面板数据模型。面板数据模型既能够分析截面关系又能够分析时间序列关系,比截面数据模型和时间序列模型的分析更为深入。根据已往的研究文献,拟从经济实力、能源技术、产业发展、城市空间、治理水平等方面筛选若干解释变量,测度其对被解释变量碳排放福利绩效的解释程度。由此得到生态福利绩效视阈下的低碳竞争核心能力影响因素模型:

式中:wpceit为碳排放福利绩效,N为每个时间点的截面个数,T为每个截面的时间点个数,αit为模型常数项,βit为解释变量向量对应的系数向量,μit表示随机干扰项。

3.4 低碳竞争二维矩阵与综合能力模型

碳排放福利绩效作为低碳竞争的核心能力,体现的是低碳竞争的追赶速度和潜力,以质量而非数量展开竞争是取胜的长远之道。但是仅凭碳排放福利绩效还无法窥见低碳发展之全貌。不同的碳排放量基础与同样的碳排放福利绩效结合,会产生不同的福利回报。不同的福利基础与同样的碳排放福利绩效相结合,会形成不同的碳排放空间。因此,为全面客观地评价低碳竞争的综合能力,本研究根据德鲁克“效率—效果”思维,尝试建立两个二维矩阵模型:“碳排放福利绩效—碳排放”二维矩阵模型和“碳排放福利绩效—福利”二维矩阵模型。然后将二者进行整合,得到“碳排放—碳排放福利绩效—福利”三维立体模型。低碳竞争的二维矩阵模型分别如图4、图5 所示。

图4 低碳竞争之“碳排放福利绩效—碳排放”二维矩阵模型

图5 低碳竞争之“碳排放福利绩效—福利”二维矩阵模型

在“碳排放福利绩效—碳排放”二维矩阵模型中,处于第二象限的国家或地区为高碳排放福利绩效低碳排放类型,最符合可持续发展的本质要求,位于第四象限的国家或地区为低碳排放福利绩效高碳排放,其特征属性完全与可持续发展的内涵相悖。在“碳排放福利绩效—福利”二维矩阵模型中,处于第一象限的国家或地区为高碳排放福利绩效高福利类型,位于第三象限的国家或地区为低碳排放福利绩效低福利类型,两者分别代表最理想和最不可取的发展状态。图6 是将两个二维矩阵模型进行整合而形成的“碳排放—碳排放福利绩效—福利”三维立体模型,即生态福利绩效视阈下的低碳竞争综合能力模型。

图6 低碳竞争之“碳排放—碳排放福利绩效—福利”综合能力模型

根据低碳竞争综合能力模型,可以将各国或地区的低碳发展情形划分为六个大类(表2)。发展现状处于第二大类的国家或地区,其特征是低碳排放、高碳排放福利绩效、高福利,完全符合可持续发展的内在要求,发展现状处于第五大类的国家或地区,其特征是高碳排放、低碳排放福利绩效、低福利,三个维度均不满足可持续发展的标准,在低碳竞争中的劣势最为显著。归属于第一大类型和第三大类型的国家或地区,在碳排放、碳排放福利绩效、福利三个维度中,具备两个维度上的竞争优势,比较接近第二大类的理想类型。归属于第四大类型和第六大类型的国家或地区,在三个维度中仅具备一个维度上的竞争优势,因此在低碳发展转型中面临较大挑战。

表2 低碳竞争综合能力类型划分

4 结论

低碳竞争力已成为各国(地区)在制定发展战略过程中的重要考量因素。低碳竞争力评价是否科学合理,很大程度上取决于其所依据的理论基础与模型框架。本研究认为生态经济学中所提出的生态福利绩效概念为低碳竞争评价提供了一个良好的视角。首先,从生态福利绩效的内涵来看,它强调了三个方面的内容:生态资本已替换劳动力资本和物质资本成为经济社会发展的首位稀缺要素;超越增长成为经济社会发展的内在思维指引;生态福利绩效是强可持续意义下的以福利提升为指向的效率概念。其次,从生态福利绩效与低碳竞争力的内在关联机理来看,二者具有发展基础的涵容性、发展目标的一致性以及发展途径的共通性。基于此,本研究尝试构建生态福利绩效视阈下的低碳竞争力评价模型体系(图7),具体包含以下四个子模型。

图7 生态福利绩效视阈下的低碳竞争力评价模型体系

(1)低碳竞争核心能力基础模型。根据生态福利绩效的理论内涵,用碳排放福利绩效指标来衡量低碳竞争的核心能力。碳排放福利绩效从数值上等于福利水平与碳排放之比,并可以将其表示为碳排放经济绩效与经济福利绩效二者的乘积。

(2)低碳竞争核心能力效应贡献分解模型。从时间和空间两个维度构建基于LMDI 方法的低碳竞争核心能力效应贡献分解模型。将碳排放福利绩效总效应分解为碳排放经济绩效效应贡献(技术效应)和经济福利绩效效应贡献(服务效应)之和。意在强调技术进步是提高碳排放福利绩效的必要非充分条件,技术创新与社会创新相结合才能更好地减少或避免由技术效率提升所引致的反弹效应。

(3)低碳竞争核心能力影响因素模型。为深入剖析碳排放福利绩效的深层影响因素及其内在机制,从能源技术、产业发展、城市空间、治理水平等方面筛选若干解释变量,构建计量经济学模型,量化各自对碳排放福利绩效的解释力。

(4)低碳竞争综合能力模型。依照“效率—效果”矩阵,建立“碳排放福利绩效—碳排放”与“碳排放福利绩效—福利”两个二维矩阵模型,然后将二者进行整合,得到用于评价低碳竞争综合能力的“碳排放—碳排放福利绩效—福利”模型。根据低碳竞争综合能力模型,进一步有利于制定切实可行的低碳发展转型策略。

需要说明的是,本研究构建的生态福利绩效视阈下的低碳竞争力评价模型体系,是基于生态经济学理论对低碳发展转型进行指引的一种新探索,肯定存在局限或不足。比如,福利指标的确定。当前国际学术界并没有一个公认的福利衡量指标,不同学者采用不同的指标所得出来的碳排放福利绩效值缺乏可比性。此外,在低碳竞争核心能力影响因素模型中,不一定有条件获取面板数据,也不一定是线性模型,具体的模型形式须视具体情形而定。再者,在低碳竞争综合能力模型中,各维度的类型界限值存在一定的主观性。诸如此类的问题,有待在未来研究中展开进一步的分析讨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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