嗅觉景观视角下的健康城市规划与设计

肖捷菱

1 问题

新冠疫情下，嗅觉及味觉丧失作为感染的主要病症之一，让嗅觉健康的话题骤然增加。研究表明，85%的新冠患者经历了嗅觉丧失，其中17.5%的患者经历了长达4 周以上的嗅觉丧失；与长期患有嗅觉丧失症状的人群比较，如新冠引起的突如其来的嗅觉丧失会大幅度降低生活质量[1]。此外，嗅觉丧失会让人对食物丧失兴趣，导致营养不均衡。

65 岁到80 岁人群有50%会丧失嗅觉，80 岁以上的人群有75%会发生嗅觉丧失[2]。一些脑神经疾病，头部及鼻子创伤也会引起嗅觉丧失或者嗅觉感知紊乱。长期处于高浓度刺激性化学气味环境中，也会造成嗅觉丧失，或者引起多种化学敏感性（multiple chemical sensitivity）。过敏性鼻炎等也会造成季节性嗅觉丧失及嗅觉敏感度降低。通过闻识训练（smell training），一部分患者可以逐渐恢复嗅觉感知。但是神经性嗅觉丧失（如阿兹海默症等），很大程度上难以恢复。

嗅觉是人感知环境的重要途径，人可以通过空气的温度、气味及湿度来感知季节变化，同时也通过气味分辨食物的种类与好坏，环境中是否存在危险等[3]。在部落中，气味是领地标识与建立归属感的重要元素；传统文化及宗教仪式中，也有很多与气味相关的元素[4]。嗅觉记忆是所有感官记忆中最持久的，嗅觉记忆所触发的情感反应会更容易影响人的情绪。然而，现代生活方式及视觉主导的建成环境，弱化了嗅觉的功能性，破坏了通过嗅觉感知建立的人与环境的纽带。嗅觉景观1）[5]概念强调了人与环境中气味关系的重要性。在全球气候变化及老龄化的情况下，如何建立嗅觉环境的修复机制，增强空间的包容性是建设健康城市所面临的挑战之一。

2 基于自然的解决方法

基于自然的解决方法（nature-based solutions）是指保护、可持续管理和恢复自然的和经改变的生态系统的行动，有效和适应性地应对社会挑战，同时提供人类福祉和生物多样性效益[6]。通过城市规划与设计建立嗅觉环境的修复机制，首先要了解气味在生态系统中的作用，及人类活动对嗅觉环境所产生的影响。

1 通过嗅觉感知建立的人与环境的关系示意

气味在生态系统服务中发挥着重要的作用。首先，各种生物利用气味进行交流和信号传递。例如，动物释放的信息素用于交配,气味还可以吸引传粉媒介到花朵上，有助于植物的繁殖成功。此外，气味在捕食者和猎物之间的关系中起着至关重要的作用：猎物动物可能释放特定的气味作为防御机制，以避开捕食者或警示其他人潜在的危险；捕食者利用气味来定位和追踪猎物，提高捕食效率[3]。气味也是分解过程的重要组成部分，特别是有机物的降解过程。具有气味的化合物吸引了细菌和真菌等分解者，帮助将有机物分解为较简单的形式，并促进生态系统中的养分循环。

环境中的臭气对人体健康的影响主要有3 个方面：一些刺激性的气体，如SO2，即使微量，也有可能引起上呼吸道的应激反应；反复接触有可能会导致慢性呼吸道疾病，如哮喘；长期处于难闻的环境中，会引起负面情绪累积，导致高血压、心脏疾病等[7]。然而，自然环境中，也有一些植物能够帮助吸收空气污染物及难闻的气味，帮助恢复嗅觉环境。如茶花、凤仙、牵牛、石竹等通过叶片吸收SO2，将其转化为无毒或低毒性的硫酸盐等物质；水仙、紫茉莉、菊花、虎耳草能将氮氧化物转化为植物细胞的蛋白质等；月季、百合、天竺葵等植物的花卉中含有挥发性油类，均具有显著的杀菌功能。此外，临床经验证明，一些植物的气味对人体还具有特殊的功效，比如茉莉、薰衣草及金银花等的气味能有效降低高血压、抑制躁郁症[8]。大自然的气味可以从精神、生理、心理、意识等多个方面促进人体健康，提高人的幸福感[9]。

3 建立城市嗅觉环境修复机制

欧洲营造健康城市的12 条中至少有3 条与嗅觉健康有着直接或间接的关系：降低环境噪声和保持良好的空气质量；保证水质及环境卫生；保护土地及矿藏资源[10]。空气是气味传播的媒介，水体和土壤也是自然界中气味的重要载体，对空气的湿度及温度也有着重要的调节作用。水、土壤及空气的质量安全是营造良好嗅觉环境的基础。

建立城市嗅觉环境修复机制需要在管理臭气的同时从不同空间尺度上引入对人体及生态环境有利的气味源，考虑气味的散发及浓度的控制[11]。在宏观尺度上，充分了解当地的生态系统与物种的多样性，理解气候变化对人类嗅觉和生态系统的影响，对自然的嗅觉景观进行保护。中观尺度，应考虑建立城市“呼吸区”网络，增加居民（特别是老人与小孩）接触“新鲜空气”的机会及区域范围，增强对嗅觉健康的认知及融入环境的闻识训练；建立“气味隔离带”，减少空气污染及环境中外来气味对生态系统的干扰。在利用自然风和水体创造微气候，保持人体嗅觉舒适度的同时，促进生物多样性。在微观尺度，首先应通过调整建筑和平面布局形式来促进室内外良好的空气流通，避免病态建筑综合症；考虑不同人群的需求，引入功能性植物，以实现治疗和恢复嗅觉健康的目的。此外，利用odour collector2）类似应用程序，提倡公众参与监督城市嗅觉环境，是提高居民的嗅觉健康意识和重建嗅觉环境纽带的重要措施之一[12]。

4 结语

嗅觉健康及环境的关系有着生物、生理、文化及情感等多重性。自然生态系统中气味的作用主要体现在动植物的繁衍、信息交流及微生物作用3 个方面。嗅觉丧失及嗅觉环境的破坏不仅会引发人体健康问题，也会导致生态系统的不平衡及生物多样性的减少。健康城市的建设应当考虑不同人群的嗅觉环境需求，针对不同尺度制定设计目标，营造包容性的、康复性的嗅觉环境。

注释

1）嗅觉景观的概念由道格拉斯-波迪亚斯（Douglas Porteous）于1985年嗅觉景观（Smellscape）一文中提出，强调空间中的气味具有瞬时性，能够穿越时空，连接过去与现在，调动人的情绪。他还提出，可以通过气味地图、气味符号及漫步等方式去感受和记录空间中的气味。此概念及方法后被维多利亚-亨肖（Victoria Henshaw）用在城市嗅觉景观一书中，并强调了人在感知嗅觉环境过程中的思考与感受是嗅觉景观的核心。气味地图及嗅景漫步的方式也被很多学者及艺术家采用，其中最著名的是西西里-托拉斯（Sissel Tolaas）及凯特-麦考林（Kate McLean）。嗅觉景观原文详见参考文献[5] 。

2）Odour Collector 是由欧盟D-NOSE项目开发的公众参与应用程序。居民可以用它来记录及共享在室外感知到的气味浓度、好坏及频率。其原理基于德国标准VDI3940:2006 现场测量气味影响的方法。此标准在欧洲大陆被广泛采用，通过训练居民用嗅觉检测空气中的气体浓度、分辨气味来大范围收集环境中的气味数据。Odour Collector信息详见https://odourcollect.eu/。