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的精神世界与物的现代化“脱节”的学理透视
2023-07-30张桂芳黄梦佳
张桂芳 黄梦佳
现代化是人类社会的共同追求,极大提升了社会生产力,丰富了人们的生产生活资料,推动了物的现代化。从宏观上看,物的现代化是指由工业、农业、国防、科技等综合国力硬指标因素构成的物质形式的现代化。已经进入现代化的西方资本主义国家的学者,往往为现代化进程描绘了一幅物质文明和精神文明共同发展的美好图景,似乎物的现代化必然提升和丰富人的精神世界。然而,在资本主义现代化进程中,物的现代化并不必然带来精神文明的高度发展,甚至在一定程度上还会导致精神贫乏等现象,产生意义贬值、道德坍塌、价值虚无等诸多问题,主要表现为人的精神世界发展与物的现代化不相匹配,形式上体现为“脱节”。这是我们在推进中国式现代化事业中需要警惕,更需要超越的。
习近平在党的二十大报告中明确指出:“中国式现代化是物质文明和精神文明相协调的现代化。物质富足、精神富有是社会主义现代化的根本要求。物质贫困不是社会主义,精神贫乏也不是社会主义。”[1](pp.22-23)对于以实现社会主义现代化为目标的中华民族而言,有必要反思资本主义现代化进程中人的精神世界与物的现代化相“脱节”现象。对此,本文尝试为推进社会主义现代化事业的“两个文明”共同发展提供一些思考,以求教于方家。
一、人的精神世界与物的现代化“脱节”现象的主要表现
习近平明确指出:“我国现代化是物质文明和精神文明相协调的现代化。我国现代化坚持社会主义核心价值观,加强理想信念教育,弘扬中华优秀传统文化,增强人民精神力量,促进物的全面丰富和人的全面发展。”[2](p.38)因此,在推进社会主义现代化事业中,我们要避免西方资本主义现代化进程中出现的物的现代化、物欲膨胀和精神贫乏现象,这些现象背离了人类现代化进程的初衷——在物质文明和精神文明共同发展基础上推动人的自由而全面的发展。总体而言,从西方资本主义现代化进程看,人的精神世界与物的现代化“脱节”现象主要表现为以下三方面。
第一,物的现代化本应丰富人的精神世界,但却容易使人的精神世界陷入空虚。
人类现代化进程本就是物质文明与精神文明,尤其是自然科学和社会科学共同发展的过程。伴随现代化发展,人们对外部世界和自我的认识越来越深刻,但随着资本主义内在矛盾周期性爆发,这种共同发展呈现出“脱节”状态。资本主义世界学者已经深切认识到,随着世界现代化发展不断深入,世界日益从“空的”变为“满的”,但这并不意味着人类社会的整体进步,反而呈现出精神和物质的“脱节”。法国哲学家吉尔·利波维茨基在《空虚时代》中就指明,我们社会中的矛盾“源自于文化与经济的背离,它也起源自于个性化进程的本身,源自于系统的、自恋型的个体化及微型化进程,因此,社会越是人性化,失落感也就越发常见;宽容及忍让越多,对自己也就越发不信任;越是长寿,也就越害怕衰老;工作越少,也就越不愿意去工作;习俗越是放开,空虚感也就越是强烈;交流与对话越是制度化,个体也就越发感到孤单、越是感到难以适从;福利越是完善,抑郁感就越是强烈。消费时代制造了一种普遍的非社会化,它微妙且难以党察。社会混乱已没有了章法,而有针对性的排斥也不再有纪律性可言”。[3](p.125)资本主义现代化造成经济和文化的“脱节”,在资本主义生产方式下,个性化又使个体精神世界陷入空虚,使人类的精神文化相对蜕化,就连休克疗法的推动者杰弗里·萨克斯也指出,数字时代人类社会面临的挑战之一正是缺乏共识与共同价值,缺少实施共同行动的道德标准,人类精神正处于撕裂和虚无的状态。[4](pp.240-241)
这就意味着,资本主义一味强调物质性并将其作为现代化的重要乃至唯一指标,势必引发精神文明发展的负效应。资本主义现代化进程的深切教训之一就是物质条件高度发展与人的精神世界逐渐空虚,物质生活与精神生活产生裂痕。马克思早就指明了资本主义现代性在物质和生产力迅速发展基础上给人们带来的精神空虚现象,如商品拜物教的出现意味着货币与资本成为能够被经验把握的“物”,人们需要通过占有“物”本身来彰显、标识自我,“物的价值只存在于该物的为他存在中,只存在于该物的相对性,可交换性中……任何东西都可以为一切人所占有,而个人能否占有某种东西则取决于偶然情况,因为这取决于他所占有的货币”。[5](pp.251-252)以物的依赖性为基础的人的独立性,意味着在物质财富增多的同时,人本身也处于“物化”“异化”状态,人的能力转化为物的能力,社会分化日益明晰,人们或是要求大量占有物,“吸食”“物的鸦片”,或是陷入某种可能失去“占有物”的焦虑状态,或是在缺乏“物”的状态中变得极端,走向暴力或躺平,使社会弥漫病态的精神情绪。
第二,物的现代化本应给个体展现自身真实的普遍本质奠定基础,但却容易使人们沦为物的工具,陷入利己主义、享乐主义、拜金主义和物质主义泥淖。
“仓廪实而知礼节,衣食足而知荣辱。”(《管子·牧民》)现代化进程推动人类本身摆脱了“马尔萨斯陷阱”,提高生育率、降低死亡率,使越来越多的人能够接受教育,主动丰富自身精神世界,但在资本主义现代化进程中,物的现代化往往使个体成为物质的工具而非目的。德国政治经济学家玛雅·格佩尔指出,当前世界存在的一个重要问题,正是大多数经济理论背后的人物形象是利己主义者,人们在任何情况下都只冷酷计算自己的利益,选择给自己带来最大利益的东西。公司只想赚取越来越多的利润,而家庭则想购买越来越多的东西,各国的国民经济均在不停增长。从这一角度出发,金钱是唯一价值。[6](pp.45、46)美国经济学家伊斯特林在20世纪70年代一项调查研究中比较了19 个国家25 年的经济数据,与居民生活满意度指数相联系,进而得出结论:人均收入超过一定点时,人们的幸福指数和满意指数会减少,人们将此称为“伊斯特林悖论”。这就意味着,当我们用利己主义定义进步时,理论就产生了一种虚幻的现实,开始抑制利他主义、集体主义等人类原本具有的共同体特质,人们逐渐成为人力资本,必须时刻注意提高自身市场价值,这也意味着,在市场竞争中,利己主义不断推动个体占有越来越多的“物”,以金钱和资本、占有生产资料和生活资料的多寡衡量和评价自身价值,这种导向的后果往往是,物的现代化越是发展,人的精神世界越是被享乐主义、拜金主义和物质主义占据。
尽管随着科学技术不断发展,人们认识和改造自然的能力不断增强,生产效率不断提高,创造了社会发展进步的物质财富,但社会物质财富的增加却也形成无节制物质享受、享乐思潮。于是,物欲主义便自我包装。马克思早就指明了这一现象,享乐主义“把丑恶的物质享受提高到了至高无上的地位,毁掉了一切精神内容”,[7](p.636)本身不是商品的东西,例如良心、名誉等,也可以被他们的所有者拿去交换货币,并通过它们的价格,取得商品形式。[8](p.123)对享乐主义、拜金主义和物质主义的过度迷恋意味着人们向世俗化无限沉沦,直接表现为物质丰裕下人的工具化。个体被降格为物欲的生命,精神被物支配,社会风尚乃至幸福的标准成为不断增长的物质欲望,即物质世界中无意识的现代抽象。货币、物质的形而上学代替了人是目的的唯物主义观,现代物质文明提升人们生活品质的背后,是感官需求代替真实需求,强大的物质主义和金钱价值观代替人们生活的真实本质,使人们在沉溺财富占有、物欲膨胀的过程中丧失自我的真实生命需要,陷入工具化的精神状态不可自拔。
第三,物的现代化本应扩展人与人的精神交往,但却容易使人们陷入新的异化状态。
当前,物的现代化进入数字时代新阶段。人们本应通过数字技术增强文明互鉴、个体交往,使人们能够在信息爆炸和信息获取便利的当下,不断扩大个体精神文化交往,增进不同文明、文化的相互理解与认知。然而,这一物的现代化并未真正使人们通过数字技术走向“精神富裕”,反而出现了数字异化尤其是新的精神异化。对此,马克思早已指明:“在我们这个时代,每一种事物好像都包含有自己的反面……技术的胜利,似乎是以道德的败坏为代价换来的……甚至科学的纯洁光辉仿佛也只能在愚昧无知的黑暗背景上闪耀。我们的一切发现和进步,似乎结果是使物质力量具有理智生命,而人的生命则化为愚钝的物质力量。”[9](p.4)马克思所处时代的“道德的败坏”在数字时代主要表现为“数字精神异化”。其一,“物”在数字时代不仅呈现为金钱和资本形态,还表现为数字符号和代码数字,个体在网络媒介和交往中往往是纯粹的数字化过程,人们精神生活的丰富性、个性、真实感被虚拟的数字环境替代,人往往与“机器”打交道,成为“宅人”,似乎失去了社会化能力,生成“社交恐惧症”。其二,商品拜物教转变为信息拜物教,人们容易陷入平台提供的无限的短视频、短信息、手游等信息娱乐中,信息控制人们的感觉、思想和行动,手机平台正在代替人脑,人们对手机平台的依赖达到空前程度,这削弱了人的主体性,出现了“手机依赖症”“平台依赖症”。其三,人们在丰富的信息世界中容易失去鉴别力,常常被动等待新媒体平台的推送和自我呈现,长此以往,人们容易陷入“选择困难症”,难以明白自身需要和价值追求,发现对象对自身的有用性,作出理性选择,满足自身精神需要与价值追求。其四,互联网载体的日常化生活化增强了网络的开放性和受众性,这也产生了道德相对主义,在缺乏有效监控手段和他律机制的虚拟社会中,各类数字化犯罪,包括网络色情、网络谣言、信息污染等,都会危害个体的精神生产和精神状态,更不用说个体疏远人际关系容易引发各类精神疾病,在缺少道德约束和监控机制的背景下,现实世界的真实犯罪行为往往源于虚拟世界的“数字精神异化”,导致人文精神失落、人文价值失范、价值理性缺失与意义沦丧。
二、人的精神世界与物的现代化“脱节”成因与危害
基于上述,我们应当深刻吸取教训,努力探求人的精神世界与物的现代化“脱节”的成因,充分认识这种“脱节”对人的精神世界可能造成的危害。
(一)资本主义现代化进程中“物”的依赖性与人的理性价值观偏离正轨
在资本主义现代化进程中,人的精神世界与物的现代化“脱节”的根本原因在于马克思指出的人的独立性建立在物的依赖性基础上。西方自由主义学者并非不注重提升人的精神世界,一如亚当·斯密的《道德情操论》,即重视人的道德情操。但在资本主义现代化进程中,物的现代化与人的精神发展仍旧存在“脱节”,精神文明的发展更多停留于文字而非现实,导致理性价值观时常偏离正确轨道。
资本主义现代化进程更多体现为物的现代化,而物的现代化一定程度上遮蔽了人存在的意义世界,使个体一味把物化生存的意义作为自身的追求目的,只追求经济高速增长,那么“现代化”不但无法使人感到幸福,反而会使人出现各种失望、焦虑和痛苦的精神危机。马克思很早就揭示了资本主义商品形式的奥秘,劳动凝结在商品中,人的劳动的社会性转变为物的关系,劳动被固定在商品结构中,呈现为一种虚幻而非真实的状态,在这种物化逻辑支配的生活生产世界中,颠倒人类真实劳动状态和社会关系的“非常态”反而成为现实虚假世界的“常态”。
在资本主义生产方式中,人的独立性建立于物的依赖性之上,在现实中直接表现为人对物的过度崇拜,把人的本质力量简单地物质化,把人与自然、人与人、人与社会、人与自身关系乃至人的解放都降低到物的层面,导致物质化的生存方式,这必然削弱人的主体地位,使越来越多人沦为物的奴隶,造成物质财富的积累和人的精神贫困的累积。物化生存的精神虚无化日益影响人的精神世界,特别是人的价值观取向直接受到物化影响,充满了功利主义、利己主义色彩。由此可以透视出,功利主义、利己主义价值观考虑更多的是如何实现自身利益,较少或没有考虑国家和社会的需要;重视现实物质利益的实现,忽视或不重视精神方面的满足;人们在择业时追求挣大钱、待遇好、环境好;倾向于眼前的现实利益,而忽视长远的社会利益及理想追求。其危害不言而喻,人的精神世界必然会产生焦虑或空虚,人的价值观自然偏离人的真实本质。
(二)资本主义现代化过度强调工具理性与人的精神价值遭到贬低
当工具理性和意识形态联合起来形成的物欲主义开始支配人的思维和行为时,人的精神世界便开始受到影响。正如马尔库塞明确指出的,工具理性本身就是意识形态的,工具理性的意识形态化是人的精神世界过程出现的新现象,发挥了意识形态管理功能。当工具理性演变为一种意识形态霸权,转向对社会经济政治结构的统治,成为支配、控制人的力量,就必然导致人的地位和精神价值遭到贬低。物欲主义的意识形态不具有超越性和神圣性,而只是个人欲望的满足和利益的实现,因此无法完全替代传统的宗教和道德。于是,资本主义物的世界越是发展,趋于世俗化,各种祭祀和宗教仪式反而不断发展。
工具理性的意识形态化给人的精神生活带来巨大变化,必然深刻影响人的精神世界。当工具理性统治意志形态后必然会忽视价值理性,漠视人的主体性。正如雅斯贝尔斯指出的,精神“作为技术统治的牺牲品,它黯然无光或杂色纷呈,人在其中已不再能辨认出自己,他被剥夺了他的做人的个性”。[10](p.37)工具理性的意识形态化容易使人的精神主体性丧失,沦为技术的“谓语”。特别是信息技术和人工智能迅速发展,工具理性的意识形态化渗透至日常生活深处,人们过度依赖技术就会失去批判反思能力,思想观念退化、僵化,人与人之间的关系演变成人与机器、机器与机器之间冷冰冰的数字联系,甚至由于物欲主义而做出违背道德触犯法律的行为,导致道德败坏、理想信仰缺失,不利于人的文化素质提高和人的精神世界建构,最终使价值理性为工具理性所遮蔽。
(三)资本主义现代化“时空困境”与人的精神世界异化
在资本主义生产方式下,人的精神世界和物的现代化“脱节”的重要原因还在于后发国家加速发展导致“时空压缩”和本国资本加速流动导致“时空收缩”,二者主要构成了资本主义现代化的“时空困境”,导致人的精神世界出现各类病态乃至危机。
从纵向角度看,人的精神世界异化的一个重要原因是“时空压缩”。就现代化而言,“时空压缩”指的是后发用较短时间走过先发国家过去很长时间走完的路,相对而言,时间和空间都被压缩了。在资本主义现代化进程中,从英国到德国、法国、日本、美国等一国到多国的现代化,后发国家往往同时呈现出“前现代”和“现代性”问题,如美国现代化进程中南方奴隶制和北方机器大生产资本主义生产方式共存现象,马克思指出德国旧制度衍生“德国式的现代问题”,时空压缩必然导致封建主义、资本主义因素并存的状况,进而导致人的精神世界在一定程度上呈现出多元异化状态。
从横向视角看,对已经进入现代化且物的现代化不断发展的资本主义国家而言,人的精神世界异化的重要原因正在于“时空收缩”,主要表现为个体生活时空不断减小。尤其是进入数字时代,数字消费的一个主要特征就是消费周期进一步缩短,如文化产品中各类迷你剧、微电影、手游、带货等的出现,打破消费圈层,用最短的时间创造各类需求,人们更易陷入数字消费主义陷阱。“人们自主和自由生活的技术和能力被侵蚀、被剥夺、被清除……越来越多的时间被占用,越来越多的消费选择被控制”,个体无法和“人群建立情感上的联系”。[11](pp.146-147)在数字劳动中,人们并未享受到数字技术带来的真正便利,反而不断增加自身工作时间,生产时间的增加意味着生活时间的收缩,人们往往很难享受生活,反而在生产时间增加之余陷入精神空虚,不得不“躺平”,或是在“军事化”作息时间中难以自拔,无法真正触碰生活。在这一状态下,个体的生活空间不断缩小,而想要摆脱缩小的生活空间,就需要“财富自由”,进行无节制的竞争,增加社会内部个体间为争夺物本身而产生的内耗与内卷,在资本主义生产方式下,其后果必然是社会不平等和不公正不断扩大,扭曲人的精神世界。
三、社会主义现代化应推动人的精神世界与物的现代化有机衔接
中国式现代化是中国共产党领导的社会主义现代化,是物质文明和精神文明相协调的现代化。在全面建设社会主义现代化的历史进程中,我们需要不断推动社会主义精神文明建设,使个体在物质层面和精神层面都实现共同富裕,在物质充裕和精神富有的基础上真正实现自由而全面的发展。
(一)构建并规范人的精神世界的制度体系
人的精神世界属于上层建筑范畴,需要从外部根本制度尤其是基本经济制度层面进行引导和规范。“制度问题更带有根本性、全局性、稳定性、长期性。”[12](p.391)因此,制度规范对于人的精神生活有着至关重要的作用。
“‘精神’从一开始就很倒霉,受到物质的‘纠缠’。”[13](p.161)精神世界的建构离不开制度保障与规范。“利益与财富无疑是人的生活世界及精神生活的重要支柱。这就需要优化制度结构与规范体系,以合理地协调利益关系与公正地分配财富,从而使外部环境能够有利于人的精神生活,至少不产生过多的负面影响。”[14](p.121)对此,我们需要始终坚持社会主义公有制,推动多种所有制经济共同发展,使劳动者能够在自身劳动中创造并占有劳动成果,同时获得根本的生活资料保障。精神是在物质生产的劳动中形成的,劳动能够在很大程度上影响人的精神状态。正如马克思所说,“我的劳动是自由的生命表现,因此是生活的乐趣”。[15](p.38)在劳动过程中人的主体性得到发挥,人的能动性充分展示,既可以创造丰裕的物质财富以完成人的物质现代化,又可以创造丰盛的精神财富以丰富人的精神世界。“劳动是财富的源泉,也是幸福的源泉。”[16](p.36)因此,面对社会转型带来的变化,要丰富人的精神世界,实现人的自由全面发展,就要继续坚持社会主义基本经济制度,弘扬劳动精神,激发人的本质力量追求美好生活。就个体而言,就需要在“现代物质生活”层面实现精神世界提升,形成集高尚的情趣、道德和价值观为一体的精神行为规范。建构合理的制度规范与制度体系,使人们形成正确的价值观、财富观、幸福观,在创造物质财富的过程中享受劳动的快乐、获得人生意义的价值体验和精神乐趣,进而丰富人的精神世界。
(二)增强社会主义核心价值观的精神力量
社会主义核心价值观具有凝心聚力的强大力量。“核心价值观是文化软实力的灵魂、文化软实力建设的重点。这是决定文化性质和方向的最深层次要素。”[17]社会主义核心价值观是国家软实力的核心,是中国式现代化的精神力量,能够引导和推进中国式现代化的历史进程。
第一,要坚定文化自信自强。社会主义现代化离不开社会主义文化繁荣发展。因此,坚定文化自信自强,必须以中华优秀传统文化为源头活水,涵养社会主义核心价值观;必须传承好革命文化,赓续革命精神;以社会主义核心价值观引领社会主义先进文化,让历史虚无主义无处藏身。只有这样,我们才能发挥社会主义核心价值观对中国式现代化的推进和拓展作用,推动社会主义现代化向前发展。
第二,要坚定中国人的信仰、信念、信心。精神世界的超越性维度就是信仰世界。人的精神世界不可缺失道德准则以及德性逻辑,否则就缺少了心灵慰藉的生命张力,而且会直接影响个体的创新动力、高尚理想。在精神世界中,当代中国人应存有畏惧和敬畏之心,给信仰世界找到维护道德世界的位置。因此,一要与时俱进地用理论武装人。理论越彻底,越有利于把人的精神力量转化为改造世界、创造美好生活的物质力量;二要在推进和拓展中国式现代化的伟大实践中坚定中国人的信仰、信念、信心,以理想信念培根铸魂、补钙壮骨。只有这样,人们的精神世界才能得到更好净化。
第三,深度建构人类文明新形态。人类文明新形态是国家软实力和国家形象的象征,能为中国式现代化提供内在的精神动力和支持。深度建构人类文明新形态,一是要传承好中华文明。唯此,人的精神世界才会有根和魂。在自信自强、守正创新的精神引领下,才会有踔厉奋发、勇毅前行的精神力量。二是要以社会主义核心价值观为引领,推动社会不断文明化、现代化。三是要以中华传统美德丰富社会新文明。这一任务首要是加强对中华传统美德的创造性转化、创新性发展,使之与中国式现代化相适应。四是要把社会主义新文明推至与中国式现代化相匹配的高度,增强实现中华民族伟大复兴的信心和决心。
在四川綦江,有个政治部干训团,学生千余人,有的青年被诬指将参与沙千里和邹韬奋领导的暴动,而遭严刑拷问,株连达数百人,最后死伤数十人,造成了很大的冤案。随后,还对邹韬奋创办的各地生活书店,肆意摧残。邹韬奋无法忍受,愤然辞去国民参政员的职务,出走香港,以示抗议。
(三)平衡人的物质世界与精神世界的诉求
人的精神需求和社会的精神供给及两者之间供需满足状况,是衡量人的精神世界丰富与否的重要指标。“‘思想’一旦离开‘利益’,就一定会使自己出丑。”[18](p.103)这种供需关系背后的驱动力是利益,因此,利益会影响人的精神需求和社会精神供给之间的关系状况,实现人的精神世界必然要追求利益诉求的平衡。利益平衡就是要统筹兼顾,平衡各方利益,形成一系列合理机制。
随着物质需要不断满足,人们对精神需要的程度逐渐增长。当社会精神供给满足不了人们的精神需求之时,就会出现矛盾,导致人们的精神利益诉求得不到满足。“没有共同的利益,也就不会有统一的目的,更谈不上统一的行动。”[19](p.13)利益直接影响精神供需满足状况,影响人们精神生活的质量以及精神世界的建构。利益包括建立在经济利益基础上的其他各种利益关系,也包括精神层面的利益。利益冲突容易导致人的精神需求得不到满足,继而自我怀疑、质疑社会,使精神异化现象层出不穷,这也就能说明为何“佛系”“丧文化”“躺平”等非主流话语一经出现就深受推崇。
丰富人的精神世界,要求不断改变人的精神需求和社会的精神供给之间不平衡的状态,要不断通过人的内在精神世界建构和社会外在制度优化,满足人们日益增长的精神利益诉求,并对不合理的利益要求进行纠偏,满足人们对美好生活的向往,为人的自由全面发展提供保障。
(四)尊重人的精神世界的内生机理
“不让廉价的笑声、无底线的娱乐、无节操的垃圾淹没我们的生活。”[20](p.17)“丰富人民精神世界”理应成为中国式现代化的要求之一,[1](p.23)对此,可以从以下四方面着手。
第一,通过注意转移机制,采取注意转移措施,清除、抵制数字时代产生的“信息垃圾”,发挥网络正能量。政府、社会和家庭需要从各自职能和角色定位出发,利用注意转移机制,创设出丰富多彩的文化活动和优秀的文化精品,大力弘扬中华优秀传统文化、革命文化和社会主义先进文化,满足网民需求、充实网民生活、浸润网民内心,提升网民的精神境界。最大限度降低网民接触不良信息的可能,分散、转移网民对于不良价值观的关注,进而广泛持续地传播网络正能量。
第二,通过正向强化机制,采取体验归正措施,阻断网络不良价值观传播,从精神世界生发的内在机理中归正个体对正向价值观的认同,推出既充满正能量又让人喜闻乐见的文化节目、文化精品,如“经典永流传”“朗读者”“狂飙”“红色记忆石库门”等,在虚拟和现实空间中均形成充满趣味性、知识性和正能量的文化氛围,强固乐观向上、积极健康的价值观。
第三,通过情感卷入机制,采取情感矫正措施,完善“家庭、学校、社会”协同情感教育机制,促进个人养成积极、向上、乐观的健康心态,树立正确的价值观、理性的幸福观。
第四,通过反向倒逼机制,采取激发促进措施,形成价值观归正的有效合力。人的精神世界与价值观的形成有机统一,精神世界的净化需要正确价值观助力。在当今中国,需要在宏观、中观和微观三个层面上进行反向倒逼:即在宏观层面,创造弘扬社会主义核心价值观的良好环境;在中观层面,监督、监管代表关键少数的“网红人物”“意见领袖”,批判不良网红文化,促进他们提高自身文化觉悟;在微观层面,用社会主义核心价值观引导部分网民矫治异化的价值观。
(五)反思并重塑人的生活世界
我们需要不断反思人的实然生存方式并重塑现实生活世界,不断向应然的生存方式转变。对生存意义的追问,已然成为人的精神世界的重要内容。因此,我们需要在反思、批判的同时,实现人的精神世界由实然状态向应然状态的飞跃。
人的生存方式的应然性转变需要首先回到现实生活世界,对实然性生存方式进行理性反思和整体性批判。通过前述分析,现实生活中人的生存方式依然是对物的依赖,表现为人的主体性被工具理性遮蔽、追求物质利益至上、高扬消费主义。现实生活充斥忙碌、疲倦、焦躁、困惑、虚无,这都是典型的物化生存方式直接导致人的精神异化的表现。人的精神异化直接导致现代个体生活中生存意义普遍失落,需要通过人的内在精神世界重建,找回人的生存根基意义所在。
促使人的生存方式由实然转向应然状态的价值驱动力,就是丰富人的精神世界。在不以人的意志为转移条件下按照人的意志创造适应人类生存和发展的世界,“使每一个社会成员都能够完全自由地发展和发挥他的全部力量和才能”,[13](p.302)这是从“必然”转向“自由”转向的第一阶段,此阶段人们思想得到空前解放、个人能力大幅提高,人们根据自己的需要、兴趣爱好从事工作,充分展示和占有自己的本质力量。人是个体性和社会性的统一,我们所追求的应然的生存方式必然是“自由人的联合体”,这种生存方式要以“每个人的自由发展是一切人的自由发展的条件”[13](p.7)为准则,创造一个“更高级的、以每一个个人的全面而自由的发展为基本原则的社会形式”,[8](p.683)使生存意义得到满足,找回生存的最终归宿。
离开丰富的人的精神世界,就不是完整的现代化,所以物的现代化与人的精神世界同步发展是中国现代化进程的题中应有之义。我们必须将中国人精神世界的变化及存在的问题置于整体结构中加以理解,使中国人精神世界的丰富与推进中国式现代化的进程同向而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