假戏真做，绝症妈妈的催婚局声声急步步爱

雪如玉

为躲避妈妈的催婚大法，30岁的刘晓丽伙同邻居高志文，上演了一出假恋爱的戏码，没想到，正中妈妈的“陷阱”……

瞠目结舌，老妈给我找了个大叔

春节假期快结束时，刘晓丽家里来了一位陌生的客人。“请问李淑萍在家吗？”门口的男人看上去四十多岁，高大帅气，手里还拎着不少礼物。刘晓丽有点惊讶，平时来找她妈妈的都是小区同龄的大妈，今天竟然来了个帅大叔，难不成她妈妈背着她谈恋爱了？

“小明，稀客啊！”一声召唤把刘晓丽从胡思乱想中拉回来。李淑萍热情地把来人迎进来，冲刘晓丽说：“晓丽，这是妈妈的发小，杨业明，快叫人，叫……小明哥。”“小明哥。”刘晓丽应声喊道，叫完才发觉，这辈分有点乱。

李淑萍和杨业明从小住在一个大院，两家十分熟悉。成年后，杨业明去了外地发展，三年前离异，去年才回到郴州。“萍姐，小时候你总罩着我，这次我回来了，怎么也得来认个门，以后常联系。”“那是当然了，以后萍姐还罩着你！”在厨房洗水果的刘晓丽心想：就我妈这提前病退的人，还罩别人，真能吹！

那天，杨业明告辞后，李淑萍的一句话差点让刘晓丽惊掉下巴，“要不你跟小明交往试试？”刘晓丽抗议道：“妈，他是你的发小，比我大那么多！”“他比我小5岁，48岁，大是大了点，但成熟稳重，会疼人啊。你这个人大大咧咧的，又不爱做家务，找个成熟的才能包容你。他调回来，还是在事业单位工作，有房有车，虽然离过婚，但孩子跟着妈。知根知底，多合适！”刘晓丽不想听，躲进了房间。

刘晓丽时年30岁，和妈妈李淑萍蜗居在一套50平方米的两室一厅老房子里。半年前，李淑萍办了病退，说干了一辈子，累了，单位正好有这个政策，就顺坡下驴了。

半年里，李淑萍把所有认识的人烦了个遍，让大家给刘晓丽介绍相亲对象。最后，相亲一个也没成，李淑萍气得指着刘晓丽的鼻子数落：“差不多得了，别高不成低不就，再挑就真的嫁不出去了。”“嫁不出去就嫁不出去，你也别瞎忙活了，反正我再也不相亲了！”

其实，刘晓丽不想结婚，多少跟她爸妈的婚姻破裂有关系。当年，她爸爸好赌，她妈妈给过好几次机会，但她爸爸就是改不了。刘晓丽10岁那年，讨债的又一次上门逼债，她妈妈绝望了，找人把所有陪嫁过去的电视、冰箱、床上用品全拖到垃圾场，一把火烧光后回了娘家。那场景震撼了刘晓丽。拖了两年，她爸妈还是离婚了。之后，她妈妈没有再婚，一心忙着赚钱。

尽管李淑萍忙于工作，但对刘晓丽的学习盯得很紧。高中时，刘晓丽早恋，成绩下滑。李淑萍知道后，迅速给她转学，切断跟那个男同学的一切联系。“你现在看到的不过是个小山丘，好好学习，将来有了能力，去泰山、黄山看一眼，你就会知道现在的自己多幼稚。”李淑萍的“登山论”刘晓丽压根听不进去，母女俩闹了很久别扭。但李淑萍态度坚决，时间长了，刘晓丽只能投降，努力学习，考上了大学。

从上大学到工作，刘晓丽谈过两次恋爱，都无疾而终。这半年，相亲见过的男人有一二十个了，不是她看不上人家，就是人家看不上她。李淑萍觉得是她太挑剔，但其实她早就想好了，婚姻绝不将就，如果找不到对的人，宁愿一辈子单着。

然而，刘晓丽的拒绝到李淑萍那儿啥都不是，她背着女儿跑去找杨业明，让他主动追求刘晓丽。奇葩的是，杨业明居然答应了。他隔三岔五地上门来约刘晓丽看电影，逛超市。刚开始，看在妈妈的面子上，刘晓丽还假装应付一下，后来看杨业明还真来劲了，刘晓丽只得想方设法找借口逃避。

见女儿不爱搭理杨业明，李淑萍唠叨个没完：“我都是为你好。妈妈是过来人，爬过岳麓山，也去过洞庭湖，回过头一看，才发现咱们东塔岭上的风景也不赖。”

刘晓丽没好气地说：“你以前可不是这么说的。”“今时不同往日，你这个岁数，不能再东挑西拣了。我是为你好，小明最合适。”“小明哥，不，应该叫小明叔叔，我高攀不起，要嫁你自己嫁！”“你这个死丫头，就知道气我。”李淑萍有些激动，捂着肚子窝进沙发。刘晓丽觉得妈妈在装病要挟她，烦躁不已，换上鞋，跑了出去。

刘晓丽不知道该去哪里，站在巷口透气，远远看到高志文走过来。高志文是对门的邻居，比她大一岁，从小与她一起长大。高志文是个不错的发小，小时候，费力气的活，刘晓丽没少沾他的光；刘晓丽被人欺负时，高志文也一定会保护她。只是随着年岁增长，刘晓丽的个头越长越高，渐渐超过了高志文。到后来，反而成了刘晓丽保护他。高志文走到刘晓丽跟前，停了下来，“哟，今天怎么顶着一张苦瓜脸，相亲又没成？”刘晓丽使劲在他肩膀上拍了一下，“相什么亲！走，陪我喝两杯。”

假戏真做，我和哥们恋爱了

刘晓丽拉着高志文去附近的烧烤店，点了烧烤和啤酒，边喝边聊。

高志文听刘晓丽把整件事情讲了一遍后，沉思片刻，说：“晓丽，我有个主意，也许能帮你摆脱那个大叔，还能让阿姨不生气。”“说来听听。”“我觉得阿姨就是想給你找个知根知底的对象，那个大叔是，我也是啊。不如你和我假装谈恋爱，既可以让大叔知难而退，也能让阿姨放心。”

刘晓丽突然想起来，之前，李淑萍就跟她提过，隔壁的志文是个好孩子，可以考虑考虑。当时，她毫不犹豫就拒绝了，理由是他个子矮，缺少阳刚之气，还说两人是哥们，和哥们谈恋爱太奇怪了。

“你觉得这主意怎么样？”高志文递给刘晓丽一根烤串，把她拉回眼前。“听起来不错。你想清楚了，戏一旦开场，我妈肯定会全方位无死角地盯着你，你真的愿意？”“愿意，一百个愿意！”

那天快到家时，高志文突然牵起刘晓丽的手，刘晓丽刚想甩开，就听高志文说：“阿姨在阳台看着。”上了楼，各自进门前，刘晓丽故意抱了抱高志文，低语道：“别动，做戏做全套。搞不好，我妈正从猫眼盯着呢。”高志文倒是配合，伸出双手环住刘晓丽的腰，害得她一激灵，心跳都变快了。

果然，进了门，李淑萍围着刘晓丽转圈，皱着眉头说：“你跟志文什么时候在一起的？”刘晓丽踢掉鞋子，懒洋洋地躺进沙发里，“没多久，本来想等关系稳定了再告诉你。”“你以前不是看不上他吗？你该不会是跟我赌气吧？”刘晓丽不耐烦地打断她，“当初要我考虑高志文的是你，现在说我赌气的也是你。怎么，只有你看上的才行，我看上的就不行吗？”

第二天是周末，高志文当着李淑萍的面，郑重其事地约刘晓丽去看电影，在李淑萍鹰眼一般的目光中，两人出了门。原本刘晓丽以为高志文就是配合她骗骗她妈妈，谁知高志文真的买了电影票。

排队取票时，他们前面一个孕妇突然肚子痛，直接坐到了地上。孕妇艰难地给她老公打电话，她老公却因为堵车暂时到不了。刘晓丽和周围大部分人一样，不知所措。倒是高志文，干脆果断，扶起孕妇，搭电梯下楼，然后打车送她去医院。在医院，他们陪孕妇做各种检查，直到孕妇的老公赶来才离开。走出医院，他俩相视一笑。虽然“第一次约会”泡了汤，但刘晓丽对高志文刮目相看。

那天以后，高志文频繁找刘晓丽约会。两人之间的默契越来越好，默契得刘晓丽都快忘了他们是在演戏。

刘晓丽以为自己找到了“东塔岭”，李淑萍就会偃旗息鼓，没想到，接下来的几个星期，李淑萍不是叫杨业明来修水管，就是叫他来修抽油烟机。反正，她总有理由把杨业明叫来家里，然后找借口出去，好让杨业明与刘晓丽单独相处。

不久后的一天，刘晓丽快下班时，接到杨业明的电话，说李淑萍进了医院。刘晓丽急忙往医院赶。到了医院，李淑萍已经住进了肛肠科的病房。刘晓丽还没开口问，李淑萍就唠叨上了：“我没事，医生说是肠炎，难怪我这两天总是闹肚子。刚才小明给我打电话，我随口说了一下，他非得送我来医院不可。”

刘晓丽打算去找医生问问情况，杨业明阻止她道：“刚才医生来过，我都问清楚了。”他告诉刘晓丽，医生说李淑萍得的是慢性结肠炎，要住院两周，又把医生叮嘱的注意事项和不能吃的东西说了一遍。正说着，高志文也闻讯赶来了。两人待了没一会儿，李淑萍就赶他们回家，让刘晓丽回去给她收拾点衣物和洗漱用品，晚点再来换杨业明。

从医院出来，外面起风了，下起了雨。高志文看刘晓丽穿着裙子冻得瑟瑟发抖，不容分说，拉着她去旁边的商店买了件风衣裹上。刘晓丽要给他钱，他嘟囔道：“你就没把我当哥们。”刘晓丽觉得冤枉，“我还不把你当哥们，从小到大，我什么都跟你说，就连那两个前男友，我妈都没见过，你可都见过。倒是你，你的女朋友，我可一个也没见过。”高志文狡黠一笑，将刘晓丽拉到试衣镜前，“怎么没见过？这不就是吗？”刘晓丽看看镜子里的高志文，他那幽深的目光让她慌了神。

那天，走在细雨中，一把伞把轻纱寒雾隔离在方寸之外。高志文打破了安静，“晓丽，其实我对你从来不是演戏。我知道，我离你理想对象的标准还有距离，但我一直在努力。你说要找个有钱人，至少得是个小老板，5年前我就辞去设计师的工作，开了一家装修公司，自己當老板；你说住够了小房子，想拥有一套大房子，去年，我首付了一套120平方米的房子；你喜欢又高又壮的男人，我没办法长高，但我很努力地多吃，希望能长壮一点，让你有安全感。”

这几年，高志文的变化的确很大，但刘晓丽从没想过，这些变化是因为她。震惊之余，感动与甜蜜像一股洪流在她心中翻滚。她转头看着高志文，认真地说：“行啊，反正真爱就是用来打破标准的。”

那天晚上，刘晓丽在医院陪床，认真跟李淑萍沟通了一次。她坦诚地告诉妈妈，一直以来，她对恋爱结婚有些抵触，是因为爸妈的婚姻让她觉得婚姻并不美好。这么多年，她一直想寻找一个踏实顾家的依靠，却不知自己舍近求远，忽略了高志文这份最真挚、最持久的守护。李淑萍沉默了好久，问刘晓丽：“想好了？”她点点头，“想好了。”

母爱深沉，我的幸福她来守护

一天，刘晓丽提前下班，走到病房门口时，李淑萍、高志文和杨业明三个人的说话声从虚掩的门缝中传了出来。“阿姨，告诉晓丽吧，我不忍心再骗她，她以后会怨我的。”“是啊，萍姐，他俩已经如愿在一起了，没必要再瞒了。”“你们别劝我了，我不会改主意的。我不想最后的日子浪费在医院，也不想晓丽辛苦挣的钱打水漂。”刘晓丽差点没站稳，踉跄着转身去了医生办公室……

走下楼的时候，外面下着大雨。刘晓丽在雨中狂奔，泪水混着雨水肆意流淌。医生的话在她耳边回响，“你妈妈查出来时已经是直肠癌晚期，她拒绝化疗，希望最后的日子活得有尊严，我们只能尊重患者的选择。”刘晓丽终于弄清楚，这段日子究竟发生了什么，也终于明白，妈妈为何在她的婚事上如此偏执。妈妈已千疮百孔，还要用生命最后的余光守护她。

刘晓丽回到病房。杨业明去买饭了，李淑萍看到刘晓丽满身湿漉漉的，絮絮叨叨埋怨个不停，高志文则笑着帮她擦拭头发。病房里气氛祥和，刚刚那一幕，仿佛从来不曾发生。看着妈妈努力假装若无其事的样子，刘晓丽心如刀割。既然她不想自己知道，那就陪她接着演下去吧。

背地里，刘晓丽拿着李淑萍的各项检查结果去了其他几家大医院，也找在北京上海的同学帮忙联系专家，但所有人给出的答案都一样，已经没有治疗的意义了。

两周后，李淑萍出院。她说自己要休息，把家里的事全都甩给了刘晓丽。刘晓丽来者不拒，为了掩饰，她还说自己要学着操持家，免得以后结了婚被人嫌弃。

一个多月后，高志文带刘晓丽去看装修好的新房，并向她求婚。刘晓丽问他：“是不是因为我妈的病，你才这么快向我求婚的？”

高志文愣住了，意识到刘晓丽已经知道真相，急忙解释：“不光是为了阿姨，更是为了我自己，因为娶你是我一直想做的事。”高志文向她坦白，早在半年前，李淑萍就去过他家，拜托他父母以后多照顾刘晓丽，并鼓励高志文追求她。后来，李淑萍见两人没什么进展，又把杨业明拉进来，故意给两人制造机会。刘晓丽在高志文怀里痛哭，妈妈病得那么重，还在绞尽脑汁替她着想。

国庆节，刘晓丽和高志文举行了婚礼。当高志文来家里迎亲时，李淑萍拉着刘晓丽的手，久久不愿松开。在大家的催促中，李淑萍终于松了手。就在转身的那一刹，刘晓丽泪流满面。婚礼现场，李淑萍没掉一滴泪，全程笑呵呵的。

婚宴结束后，客人们都走了。高志文的父母忙着收尾工作，李淑萍坐在一旁一动不动，脸色很差。刘晓丽低声跟高志文商量，先送李淑萍回家，还没走过去，就看到她从椅子上歪了下去。

经过抢救，李淑萍醒了，被送进了病房。看着浑身插满管子的妈妈，刘晓丽再也绷不住，号啕大哭。

李淑萍醒来时已是半夜。一直握着她的手，趴在床前的刘晓丽条件反射地醒来。“妈，你可得好好的，别辜负我和志文在医院度过的新婚之夜。”李淑萍费劲地挤出一丝笑容，“好，我努力。对不起，妈妈拖累你们了。”

看着刘晓丽红肿的眼睛，李淑萍心中了然，“晓丽，你什么时候知道的？”刘晓丽如实说了在医院偷听的一幕，“妈，都怪我，对你关心不够。你该早点告诉我……”

“早点告诉你，你哪有时间恋爱结婚啊！”

刘晓丽忍不住问：“妈，你怎么就这么确定，我和志文能走到一起？”李淑萍说她并不确定，但她知道，这些年，唯一能和刘晓丽谈得来的男人只有高志文。就算不成，也没关系，至少她努力尝试了。“妈妈唯一的愿望，就是在死之前能看到你幸福。”刘晓丽拼命忍住眼泪，“妈，你不会死的，你还要看着我们一直幸福下去。”李淑萍点点头，又摇摇头，说：“我想回家。”

李淑萍出院后，刘晓丽辞了工作，在家专心照顾妈妈。她想方设法做营养餐，李淑萍却吃什么吐什么，但只要她有點精神，就喜欢唠叨，说刘晓丽老大不小了，得赶紧生孩子。刘晓丽劝她有唠叨的力气，不如吃点东西。她说：“那就再吃点吧，我还想多活几天，看看我的外孙或者外孙女长得像谁。”“我的孩子肯定像我。”“像你就是像我，因为你长得像我啊！”李淑萍笑了，脸颊凹陷得都能放下一颗红枣，看得刘晓丽鼻子发酸。

天遂人意，刘晓丽很快怀孕了。得知消息那天，李淑萍笑得合不拢嘴，破天荒吃了一整碗稀饭。

后来，李淑萍行动不便，大小便失禁，精神上的痛苦和身体上的疼痛，让她不想说话。刘晓丽只能握着她干枯冰凉的手，一遍一遍抚摸着，想让她的手和她的心都温暖起来。

晚上睡觉时，刘晓丽一直牵着李淑萍的手，就像小时候妈妈哄她睡觉时一样。半夜，李淑萍常常疼醒，刘晓丽就轻轻给她按摩，喂她吃药，在她耳边哼唱她最喜欢的歌……

李淑萍走的那天，一直眼睁睁地撑到高志文回来。她伸出像细木棍一样的手，颤抖着把刘晓丽的手放在高志文手里，眼睛盯着高志文不眨眼。高志文很快领会了她的意思，跪在床前承诺，会一辈子对刘晓丽好。李淑萍含着笑闭了眼。

秋天，刘晓丽生了个漂亮的女孩。

刘晓丽梦到妈妈抱着外孙女，掏出一个大红包塞在孩子怀里，冲她乐道：“我说什么了，和你小时候一模一样。”梦里，刘晓丽趴在妈妈的肩上，看着她抱着孩子，眉眼里全是温柔。

醒来，一只小鸟落在窗台上，顿了顿，又飞走了。“妈妈，一定是你来过，对吗？”□

编辑/刘诗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