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6岁登顶者自述:不能把生命交到他人手上
2023-07-26
尼泊爾当地时间5月15日凌晨5点42分,16岁的徐卓媛成功登上了珠穆朗玛峰的峰顶,成为从南坡登顶珠峰的最年轻的中国登山者。以下为徐卓媛的自述——
不能把生命交到他人手上
从加德满都坐直升机抵达卢卡拉后,经过8天的徒步攀升,我们到达了5346米的珠峰大本营。我们先休整了两天,之后进行了几天的技术训练。父亲和我一起到了珠峰大本营,他本想在这里等我,但没想到感染了新冠肺炎,只好提前离开。这时,离我攀登珠峰还有3天。
从C1到C4营地,每个营地都会有补给,我们上路只要带当天吃的食物就行。高海拔地区,人的肠胃变得很敏感,大家会选择一些好消化、自己习惯吃的食物。我带了米糊、果冻,果冻冻成冰沙会很甜,可以补充一些能量和糖分。
行走时,我穿着高山靴、冰爪、羽绒服,背着8斤的氧气罐,包里还装着食物和衣服。不算穿的,光背的就有20斤。背得越重,越不利行走。但这些东西,你不能交给向导,因为假如走丢了,没有衣物,你会面临严重的失温。我们的原则是不能把生命交到他人手上。
我们队伍总共9个人,我是年纪最小的,最大的一位50多岁,我常走在前面。第一天,我们凌晨5:00出发,因为太阳出来,容易冰崩,会很危险。刚走起来时,我还有心情多看看珠峰的景色,看着太阳一点点升起来,照在冰川上,很震撼,美到让我忍不住不顾严寒从衣服最里层拿出手机拍照。
离开珠峰大本营后,就没有充电的地方了。我带了两个大容量的充电宝、一个太阳能板。我的手机前后贴了两个暖宝宝。我的保暖工作做得很到位,这是我这么多次登雪山总结出的经验。
我从去年开始,正式为登珠峰作准备。练习体能,每天在后背和双腿绑上22公斤重的沙袋爬楼,5层高的楼,来回爬5趟;跑10公里;做10组深蹲,训练腿部力量和耐力。我要上学,这都是在课外时间完成的。
不需要别人鞭策,因为我知道这是与我的生命息息相关的,我必须去做。这一年,我把所有跟登珠峰南坡相关的纪录片、电影都看了,去了解登山过程中可能会出现的危险和问题;还陆续登了慕士塔格峰、四姑娘山的二峰等,锻炼自己高海拔攀登的能力。登山是个循序渐进的过程,不作好准备去珠峰,是对自己生命的不负责任。
生命在那一刻变得鲜活
“希拉里台阶”非常陡峭,它是冰岩混合地带,我们脚上穿的都是冰爪,冰爪在冰上面行走,很方便,一点都不滑,但一旦到了岩石地区,就很难行走。它一次只能容纳一人经过,因此这里常发生“大堵车”。今年登珠峰的人很多,我前期走得很快,就超过了很多人,避免了遇到“大堵车”。
从C3营地出发到C4营地,是一个比较艰难的阶段。海拔越高,越睡不着。凌晨5点多,我们从C3营地出发,走了4个半小时到了C4营地,根本睡不着,我就睡了1个小时。因为高原反应,我的很多队友到C3、C4营地都吃不下,但我依然还能吃两碗面。当晚8点,我们从C4营地开始冲顶。
进入8000米,就是“死亡地带”。很多意外都可能发生。脚下的冰雪比想象中要软,一脚踩下去,往往陷得很深,行走变得很费力。一位队友走到8300米时,因为受伤,走不动,下撤了。
走了10个多小时,我到达了珠峰峰顶。夏尔巴向导平静地对我说:“这就是峰顶。”“真的吗?”我还不敢相信。我给我妈打了一个电话,当天风太大了,信号不太稳定,我断断续续听见我妈在哭,情绪比我还激动。在上面呆了23分钟后,我决定下撤。一般登顶后,很多登山者会选择休整一天,再下撤,但我作了一个冒险的决定,从峰顶一口气下到珠峰大本营。
在山上,人的情绪是被压缩的,登顶时,我都没感到太大的喜悦。但撤回到昆布冰川时,我却嚎啕大哭起来,不断地骂自己,“别人都在教室、家里吹空调休息,我为什么要登山,受这个苦”。昆布冰川是登山者公认的除了顶峰外,南坡最难的一段路,冰川会移动,这里经常发生雪崩、冰崩,经过冰裂缝,要踩铝梯,梯子下面,就是万丈深渊。我边走边想边哭,并且是放声大哭。
我的身体已经到了极限,从到达峰顶到下撤,我连续走了32个小时。在C3营地时,我还失眠了,我几乎是连续48个小时没合眼。
去过珠峰的人,都是直面过生死的,生死面前无大事,我感觉现在我的内心变得更加强大了,似乎现实生活中遇到的困难,没什么让我感到恐慌的了。下了珠峰后,我才听说一位体能很好的男性前辈遇难的消息。几天前,我们在南坡大本营时还一起吃过火锅,我想或许是个假消息。不幸的是,它是真的。我第一次感觉到自己离死亡这么近。
登山更多的是一个孤独的过程,也很苦,它的乐趣是什么呢?对我来说,当你站在珠峰顶时,看见云雾很大,珠峰看着却像突破了云层,风也很大,一瞬间,太阳从山间升起,你能清晰地听到自己的呼吸和心跳声,生命在那一刻变得如此鲜活。当你下来时,你会更加热爱你所拥有的生活。
(摘自《看天下》王霜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