新时期云南民间歌舞艺术的社会功能与价值

沈阳音乐学院舞蹈学院/李诺

云南各民族在漫长的历史发展过程当中，逐渐形成了本民族内部共同的生产、生活习惯和风俗传统，并渗透于云南各族歌舞之中，具有相对稳定和相对统一的特点，从而形成了云南独具特色的歌舞风格①。

一、云南民间歌舞艺术特色

中国民间歌舞艺术历史悠久、源远流长。从表演形式上看，民间歌舞的歌、舞、乐三者结合紧密，成为一个有机的整体。它综合了民歌、民间器乐曲、曲艺音乐、戏曲音乐等多种因素，具有浓郁的民族风格和地方色彩。云南歌舞艺术的表演形式主要有三种，第一种是以歌为主，辅以较简单的舞步动作；第二种是歌舞并重，此类形式在抒娱性歌舞中较为常见。第三种是乐器伴歌舞，有些歌舞类型以歌唱和舞蹈为主，但采用少量乐器为歌唱伴奏。云南有很多能歌善舞的民族，音乐和舞蹈是云南人民喜闻乐见的重要艺术形式，两者相伴相随。在漫长的历史发展过程当中，云南人民以自己的智慧，产生和创造了数量众多的风俗歌舞，不仅种类非常丰富，有些歌舞的历史还非常久远，可以追溯到远古时期。流传至今的云南风俗歌舞艺术主要有“蹬窝罗”“祥莫”“采茶歌”等等，歌舞作品丰富而生动，充分展现了云南民间歌舞的多元性②。

（一）云南阿昌族舞蹈“蹬窝罗”

阿昌族“蹬窝罗”主要流行于云南阿昌族村寨及保山地区腾冲县新华乡的梅子坪、中心大坡等地。“蹬窝罗”属于祭祀仪式的民间舞蹈，每年农历正月初四，男女老少都会穿上鲜艳夺目的民族盛装，翻山越岭汇集到舞场参加祭祀仪式。祭祀仪式一结束，整个舞场顿时变成欢乐的海洋，演出舞者戴有代表民族象征的包头造型以及各种阿昌族民族特有的图饰纹样，围绕着“窝罗”（即设供品的台场）的中心跳“蹬窝罗”。“蹬窝罗”舞主要一个特点是脚后跟一定往前、旁、后部位做蹬的动作，一面起舞，又不断欢叫。“窝罗舞”有固定的伴唱歌词，为六言诗句，曲调一般为一乐句的变化重复。舞蹈歌词演唱时用粗犷、浑厚、有力的大本嗓演唱，多为二声或四声羽调式，有四三拍或四二拍与四三拍交替，律动性很强。整个舞蹈古朴简洁、热情欢快、充满了浓郁的生活气息和独特的民族风格，充分表现了云南人们勤劳勇敢，质朴豪爽和团结互助的民族精神与民族品格③，见谱例1。

谱例1

（二）云南采茶舞

采茶歌舞是源于采茶劳动的一种综合性歌舞表演形式，一般只要有产茶的地区都比较盛行这种歌舞形式。云南茶农居住在山坡上，他们以种茶为生活来源。春天来临时，阿昌族姑娘小伙都会上山采春茶，这时采茶山歌也就漂流在茶山上，歌声伴着轻盈的采茶舞蹈。采茶告一段落后，姑娘小伙子们就在茶山的空地上围成圈跳采茶舞。在舞蹈中，手指模仿采茶动作，有起有伏，转身翻腕，边歌边舞，整个茶山陶醉在歌舞的海洋中。正如“采茶山歌”中所唱的，“春到阿昌山，姑娘上茶山，巧手采茶唱山歌，上茶山采春茶，阿昌姑娘爱唱歌，唱得茶花朵朵艳，阿昌姑娘采茶唱山歌，茶树开花，开花满园香，唱得日子，日子天天红。”云南所盛行的采茶歌舞艺术表演是云南与中原汉族之间交往、融合的过程当中流传而来的。例如《挑茶担》《小采茶》《大采茶》《茶婆仙姑调》等，都是从江南一代的汉族地区流传而来。采茶歌舞传入云南地区之后，与云南民间的宗教信仰结合，从服装道具、语言、唱腔、舞蹈、内涵等方面都发生了较大的变化④，逐渐地发展出了自己的特色。男扮女装就是云南采茶歌舞一个非常明显的变化，一般由一男二女共同表演。男的称为茶公，女的称为茶婆，道具分别有钱尺、彩扇、手帕、彩带等。歌舞表演的时候，茶婆一般由男扮女装进行表演。在节日期间，许多云南地区都有表演采茶歌舞的习惯，演出场地不拘，空旷的晒场、草坪均可，也有在竹木搭的舞台演出的。采茶歌舞的内容主要是表现人们的生产劳动过程，有时插以反映青年男女爱情的故事情节。采茶歌舞的伴奏乐器为二胡、笛子、唢呐为主，再伴以锣、鼓为主的打击乐，在这歌与舞之中充满了浓郁的民族风韵，见谱例2。

谱例2

（三）云南民间传统音乐舞蹈内容的多样性

云南民间传统歌舞的最大特点是多样性，是一般采用当地的民歌小调，结合舞蹈发展而成，表演形式灵活多样。民间歌舞的音乐主要来自当地或外地传入的民歌，或艺人根据民歌改编而成。器乐伴奏也是歌舞音乐不可或缺的部分，使用乐器依民族、地区而有所不同。例如苗族是喜歌爱舞的民族，一些各具特色的民俗活动为乐舞的传承、传播提供了良好契机，如芦笙舞、鼓舞、板凳舞等歌舞；歌舞艺术在侗族有着广泛的群众性，具有舞风轻盈、舞姿多变、节奏强烈、群体性参与强的特点，如芦笙舞、琵琶舞、龙灯舞、“多耶”等；布依族的《织布舞》广泛流传于云、贵、川的布依族地区，表演以木叶、笛子等乐器伴奏，舞者唱古歌，两杷木棍随歌之节奏欢舞，而舞棒时伴“叽哩叽哩”“呜呜”的呼喊声为又一特点。

云南民间歌舞中，抒情性强的多采用吹管乐器伴奏，而粗犷热闹的歌舞则以打击乐器为主。从节奏、节拍上看，民间歌舞音乐的节奏按不同民族、地域而存在各自的风格特点，但由于民间歌舞的音乐往往是要配合一些身体动作来演唱的，因此其节奏一般来讲动性较强，具有较鲜明的韵律性，应用最多的主要是4/4、2/4、3/4 等常规性节拍。非常规节拍的使用，如7/8、5/4、6/8、12/8等，一般仅限于彝族等少数民族。自由节拍在民间歌舞中应用较少，往往在序唱（奏）的曲调中出现⑤。

二、新时期云南民间舞蹈的社会功能

新时期云南民间舞蹈在历史上曾经对云南先民的生产、生活、娱乐、教育等各个方面都产生过非常重要的影响，与云南人民的生活紧密联系。不仅在过去曾经发挥过重要的价值及社会功能，即使在物质高度发达的今天，同样具有较高的社会价值、功能作用和现实意义。从社会功能来看，云南民间舞蹈社会功能主要有：文化传承功能、育人功能、审美娱乐功能等社会价值⑥。云南民间歌舞从现实意义来看，具有维护云南当地文化可持续发展的重大意义、具有团结当地各民族的重要意义、具有文化整合创新的重要意义以及具有人类学研究的意义，很多歌舞作品已经被评为世界非物质文化遗产，成为云南的标志性文化符号。

（一）云南民间舞蹈的文化传承功能

民族民间舞蹈是地域文化的重要表现形式之一，而地域文化的差异构成了民族民间舞蹈的丰富性。例如云南阿昌族所在地——德宏地区是一个多民族地区，地理地貌复杂多样，可谓“十里不同风，百里不同俗”。云南民间风俗的差异性、宗教信仰的差异性、地域的差异性导致不同地区和支系都形成了各具特色的民风民俗，而每种民俗活动都有相对应的民间歌舞形式。因而，云南民间舞蹈文化承载着丰富的民俗文化信息，并通过民间舞蹈传承相应的民俗文化。如云南歌舞《赶马调》《栽秧调》《采茶调》等，这些歌舞的内容非常丰富，包括了各种生产生活经验与常识，民间歌舞并没有用文绉绉的语言，而是用老百姓通俗易懂的、符合接受习惯的日常语言来讲故事和讲道理，这就保证了民间歌舞并不是高高在上、脱离民众的阳春白雪，而是完全渗透、融合于广大民众的日常生活之中，从而可以更为有效地发挥其文化传承功能，起到寓教于乐的作用，还能够起到增添节日气氛，从而成为人民群众喜闻乐见的艺术形式。

（二）云南民间歌舞的育人功能

中外哲学家、政治家、艺术家和教育家都善于利用歌舞的育人功能。中国古时周代设乐师教授舞蹈，其目的就是利用舞蹈的审美功能，潜移默化地把道德礼教观念输入贵族子弟的思想之中。音乐舞蹈能够帮助人们了解自然和社会，触及人的心灵深处，在道德性情修养方面起到很大作用。通过民间歌舞的审美教育，在道德品质和思想情操上给人以影响，把道德准则通过歌舞体现出来，使人从情感上受到感染。另有一些民间歌舞负载了民间的世界观、道德观以及传统规范，对于唱着或听着民间歌舞长大的民众来说，这些具有充分感染力的民间歌舞做到了寓教于乐，使看上去枯燥且严肃的伦理规范完全渗透进他们的日常生活，使民间歌舞成为导引人们行为准则和规范的生动教材，效果远好于教条的宣讲。例如布依族的《织布舞》、傣族的《生产舞》、怒族的《达比亚舞》等歌舞模仿日常生产劳动的场景，使人们体会到劳作的辛苦，达到了寓教于乐的作用；苗族《木鼓舞》、侗族《芦笙舞》等歌舞则用于祭祀，祭祀舞蹈敬天地万物，有利于人与自然的和谐发展，起到了很好的教化作用。

（三）云南民间歌舞的审美娱乐功能

任何舞蹈形式都具有审美娱乐的功能。无论参与和欣赏舞蹈都能够得到一种美的享受，可以调剂人们的生活，起到娱乐的作用。民族民间歌舞除了育人、文化传承等功能之外，审美娱乐功能是显而易见的。民间歌舞既可娱人，也可自娱。像窝罗节、泼水节、过新年等节日期间表演的歌舞都具有很强的娱乐性，节日期间人们载歌载舞、庆祝丰收、歌颂生活，给人们劳动之余的生活增添了无尽的乐趣⑦。由此可见云南的民间舞蹈所具有的审美娱乐功能对民众是十分重要的，及大地满足了民间对精神生活的需求。

三、新时期云南民间歌舞作品的社会价值

（一）学术研究价值

民族性格是创造民间艺术的主观因素。所谓性格，即个体先天心理素质与后天环境影响相结合的产物。一个民族的性格受其文化所制约，而最初决定民族文化形态的是自然环境，自然环境中经纬度的差异、海洋的关系、土壤肥沃程度，都是决定民族特性的要素。在我国各民族中，同一民族的成员多生活在自然条件相同的环境中，有着相同的生产、生活方式、社会习俗与心理意识。因此，生产、生活方式的差异往往使不同民族表现出不同的文化与性格特征。云南民间歌舞从人的诞生、婚礼、丧葬三大仪礼，到自然界冬去春来、岁时更替，到社会生活的家庭、爱情、时政，到生产劳动的狩猎、种植、砍柴、织布等活动，各有其俗、各有其歌，孕育了多彩的民间歌舞。因此，唯有厘清云南民间歌舞所依附的民俗事象，才能真正揭示这些歌舞的本质属性，从而进一步了解云南各民族的历史文化、方言、政治、宗教信仰和生产生活方式等内容。2006 年云南景颇族《目瑙纵歌》被列入国家级非物质文化遗产名录，这是云南民间歌舞艺术宝库中最绚丽、最有价值的一朵奇葩，充分展现了景颇族悠久的历史、宗教和传统文化等方方面面，可以称为景颇族的“动态史书”。因而云南民间歌舞具有非常高的学术研究价值，应当受到学术研究者们更多的重视。

（二）文化价值

云南各族人民都能歌善舞，他们创造了极富民族特色、千姿百态的歌舞艺术。如壮族的扁担舞、铜鼓舞、师公舞，土家族的摆手舞，苗族的芦笙舞，傣族的孔雀舞、象脚鼓舞，侗族的多耶，瑶族的长鼓舞，高山族的杵舞，布依族的织布舞，彝族的阿细跳月等。由于各民族所处地理环境、气候条件、生产方式及宗教、信仰等方面各具特色，故表现在歌舞艺术的形态、舞韵气质、审美功用等方面也不尽相同，生动地展示了云南民间的文化传统，是中华民族传统文化的重要组成部分，在新时期文化建设的创新中也具有不可低估的作用。云南民间歌舞的民族性、地域性特色以及历经千百年发展所积淀下来的形式美、内容美，都为新时期的歌舞创作带来灵感，极大地丰富了我国音乐和舞蹈文化的多样性，是我国艺术创新取之不尽的源泉⑧。

（三）商业价值

云南民间歌舞是非常重要的原生态文化资源，具有非常重要的商业价值，当前已经进行了非常成功的产业化探索和实践。

1.旅游业中的民间歌舞

具有旅游性质的民间歌舞得到了大力发展。例如，张艺谋领衔制作的“印象”系列——《印象·刘三姐》《印象·丽江》、周培武在丽江打造的《丽水金沙》等，是对云南当地各种歌舞资源重新整合后的艺术精品，深受中外游客的欢迎。

2.对传统民间歌舞的继承和创新

自20 世纪90 年代起，杨丽萍就走村串寨，进行云南民间舞蹈的调研，收集了彝、苗、傣、白、哈尼等多个云南少数民族的歌舞作品，经过重新编排、整理，自2003年8月于昆明首演，获得了业界的高度认可和赞扬，公演半年后就开始赢利，取得了很高的商业回报⑨。

在对民间歌舞进行商业开发的过程中，要注重文化价值和商业价值的平衡。商业价值有利于民间歌舞艺术在市场经济中的存活，但是要尊重传统文化的特点，保持其原汁原味，不能只顾追求商业回报而过度削弱其文化价值。要做到商业开发与传统文化保护互为支撑、共存共荣，使云南民间歌舞艺术在新时期焕发更夺目的光彩。

四、结语

从远古走来的云南民间歌舞在云南的社会生活中具有非常重要的地位，是云南各族人民在漫长的历史进程中创造的灿烂成果。云南民间歌舞虽然不如专业歌舞那样精雕细琢，但是充满了浓郁的乡土气息和地域色彩，与各族民众的语言、文化、风俗、审美心理、审美需求相吻合，深为广大的民众喜爱，拥有广泛的群众性。云南歌舞艺术的研究对新时期文化自信建设、对弘扬中国传统文化、传承民间歌舞艺术都具有重大的意义。

注释：

①杨民康.《中国民间歌舞音乐》（修订版）[J].音乐研究，2020（4）：1.

②黄艳琳.云南少数民族民间舞蹈发展刍议[J].戏剧之家，2016（2）：1.

③何雅云.阿昌族“蹬窝罗”舞蹈文化及其现代演变研究[J].北京舞蹈学院学报，2014（2）：68-73.

④王佳.传统民族歌舞的现代走向：基于对云南民族歌舞的研究[M].中国社会科学出版社，2013.

⑤熊英.对云南民族民间舞蹈的理解与探索[J].科技视界，2016（7）：2.⑥刘宇.民间舞蹈的特征与社会文化功能[J].戏剧之家（上半月），2013.

⑦钟小勇.阿昌族民族民间音乐文化多元性探析[J].民族音乐，2014（1）：32-34.

⑧车晓夏.民间传统舞蹈的艺术价值与传承思考——以羌族传统舞蹈“萨朗”为例[J].四川戏剧，2016（8）：3.

⑨关健.再看杨丽萍的《云南映象》[J].戏剧之家，2021（29）：112-113.