搬梯子吃的“面线饭”

◎文/浙江·施立松

在我的家乡浙南海岛，人们习惯以米饭为主食。面条也有，而且吃法花样繁多，炒面、汤面、拌面，跟北方的吃法基本相似，要说有所不同，大概就是不管什么面，都会加上海鲜，文蛤、鳗鱼干、带鱼、虾米或紫菜等等，让面条变得很有渔家风味。

海岛上有一种特殊的面食，它的独特，不说绝无仅有，但绝不多见。它的名字也很独特，叫面线饭。

面线饭的材料，就是面线，即长寿面。海岛上的长寿面，与众不同，和面时要加入分量不轻的盐卤，面条拉得很细很长，足有三四米，脆而易折，要小心翼翼地折成“8”字形。

既然叫长寿面，自然是有特殊寓意的，孩子满月、大人生日、老人祝寿，都离不开它，图的就是它绵绵长长的象征意义。而面线饭，则是女人坐月子的必备之品。

渔家人特别讲情义，人情往来比较多。女人坐月子时，亲戚朋友，同事邻居，都会带上礼品礼金前去探望，俗称“送庚”。“送庚”时，必须吃面线饭，因此，有时候大家就把“送庚”直接说成吃面线饭。

面线饭的做法有些复杂。先要将海鲜，如鳗鱼干、目鱼、目鱼饼、虾、蛏子、干贝等，加上精肉、芹菜、香菇，炒熟烧好，留适量的汤备用。然后烧一锅开水，把面线放入，再烧开，面线熟后，要立即用漏勺氽出来，不然面线就糊了。水不能太少，少了面线里的盐卤味氽不干净，会影响口味。装面线饭要用大瓷碗，里面放一小块事先煎好凝固的猪油。面线放进去后，先放一勺料酒，然后用筷子把面线轻轻挑起，搅拌均匀。这样的面线，干干的，像一碗饭。面线饭的叫法便是由此而来。接着，把原先烧好的海鲜等物放上去，再根据各人口味放适量的汤。

要说这时面线饭已大功告成，其实还嫌早哩。面线饭必须得有一样特殊的作料，叫菜油姜。做面线饭可以没有海鲜等作料，却万万不可少了菜油姜，少了菜油姜，就像花树少了花开，冬天少了雪飘，怎么都不是味儿，而面线饭也就不成面线饭了。

菜油姜的做法是这样的：将洗干净的生姜去皮，剁成碎末，摊在篾箩上，晾干，或在太阳下稍晒一会，然后放到菜油里炸，油温不能太高，不然就容易炸焦。把握油温，有个简易办法，就是用一根筷子插入油锅里，筷子边上如果泛起白色的油花，就是最佳时机了，姜末便可倾倒入锅。炸时要不断搅动，使生姜末均匀烹炸，待炸到金黄，便立即捞出锅，放入漏盆里沥油，沥到九分干，姜末的温度也下降得差不多了，再倒入熟芝麻和少量白糖一起搅拌。这时的菜油姜，金黄中点缀着白点点，煞是好看。闻着也香，菜油的清香，芝麻的麻香，姜末的辛香，汇聚在一起，让人垂涎欲滴。尝上一口，脆脆的，酥酥的，辣中带着微微的甜，仿佛早春的风，尖利中已有了春天的柔媚，唇齿间，便活色生香了。

拌上菜油姜的面线饭，仿佛锦上添了花，妙不可言。

吃面线饭时，也颇为有趣。面线很长，却不能折断，折断不吉利。干面线很脆易折，烧熟后，却很有韧劲，很筋道，用筷子不容易夹断，往往挑起一根，得在筷子上卷上好一会儿，才能入口。脾气急的人，不耐烦慢慢卷着吃，就挑着一束面线，站起来吃。于是，海岛人常会互相调侃，说得“搬梯子吃面线”，话虽夸张，却把吃面线的场景描述得生动又形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