鹡鸰:倔强张飞鸟
2023-07-19何腾江
每个孩子或许都有一段养育动物的经历,每个孩子可能都在植物的世界里投下童年的背影。本刊从2023年第1期起,邀请岭南本土儿童文学作家何腾江老师一起开设《探索·鸟趣》专栏,陆续推出12期以观鸟为主题的散文。
《探索·鸟趣》专栏选择的野鸟均为岭南地区常见鸟类。作者用深情的笔触,给小读者书写了一本岭南版的“观鸟笔记”,让小读者在字里行间看见野鸟在岭南的天空翻飞。作者还寄语小读者,希望从观鸟入门,继而观察自然万物,一起了解大地上的事情,共同诵读大自然的赞歌。
一场夏雨来得突然,去得也突然,仿佛有什么火急火燎的事,三下五除二,就雨散云飞。
午间,下楼沿着中山五路走过单位的停车场,右拐,便进入一栋开放式的小区。小区旁的医院旧楼,空置了好多年。院落里的樟树高耸入云,上面栖息着黑卷尾、棕背伯劳,还有长尾缝叶莺……闲下来的时候,我喜欢站在樟树下,仰着头,透过稀稀落落的枝叶,寻找这些野鸟的身影。
鹡鸰是寻不着的,它很少上树,更喜欢大地。我今天要找的,是一只白鹡鸰。于是,我沿着内巷往里走,不远处的地面上,就看见了白鹡鸰踩着小碎步,急匆匆地走上一段路,然后尾巴一摆,起飞,飞了一段距离,又落下来……
刚刚下过雨,在路面的凹处,积着一些水。果然,白鹡鸰的长腿涉进水里,踩起了小小的水花,像一个调皮的孩子在玩水,故而它也被称为“点水雀”。
少时在灵界村,在河岸边时常能看见白鹡鸰。它喜欢在水闸口飞来飞去,要是遇见有人在河岸边洗东西,并不会飞离,而是在周围晃荡着,有时甚至跳进水边,用尾巴拍打着水面,似乎在学人们洗东西。原来,白鹡鸰也叫“洗衣鸟”,果然名不虚传。
我停了脚步,就这么站着,看白鹡鸰玩水。它的个头也仅仅比麻雀大一点点,但一条长长的尾巴,就是一只麻雀的身长了。白鹡鸰的身长,一般都在17~20厘米,尾巴就占了一半,所以视觉上会让人觉得,白鹡鸰也是一只大鸟了。
白鹡鸰突然回过头来,见我正盯着它看。或是不好意思,又或是担心被我批评,于是展开尾巴,划动这支又长又宽的桨,一起一落地飞走了。
观察白鹡鸰的时候,很容易就发现,它长长的尾巴能够帮助它在空中保持平衡、转身、前冲,甚至折返……更为有趣的是,停落的时候,白鹡鸰会连续上下摆动尾巴五六次,人家还以为它是在炫耀尾巴呢——其实它只是在找平衡点。
几乎在靠近水源的开阔地都能见到白鹡鸰的身影,就连城市的路面上一点点的积水,都能将它吸引过来。它的全身主色调是黑白灰,尤其是白净的脸颊,没有贯穿眼部的眼纹,很容易辨认。
还有一种山鹡鸰,跟白鹡鸰虽然都是鹡鸰科,但却不同属。它主要栖息在低山丘陵地带的树林里,尤其是稀疏的阔叶林中更为常见。
灵界村的山坡上恰恰就种着稀稀疏疏的细叶桉树,山鹡鸰就栖息在这里。有时候,山鹡鸰会飞到草地上,跟随着黄牛。牛吃草,山鹡鸰捕捉昆虫,甚至有时候还会落在牛背上,与牛背鹭抢地盘……
山鹡鸰并不太惧怕人类,它也试图一步步靠近我们。那些眼里没有恶意的人,山鹡鸰也许能洞察些许。于是,我的脚步已越发近了,山鹡鸰也只是从牛背上跳下来,落在不远处的草地上,抬着眼,打量着我,好像在说:“急了,急了……”
要是真的仅仅出于好奇心,捕捉一只鹡鸰放在笼里养,那是一种罪过。它绝不会屈服于一只笼子,要么绝食而死,要么撞笼而死。鲁迅在《从百草园到三味书屋》里就写到了鹡鸰的這个特征:
“看鸟雀下来啄食,走到竹筛底下的时候,将绳子一拉,便罩住了。但所得的是麻雀居多,也有白颊的‘张飞鸟’,性子很躁,养不过夜的。”
没错,“张飞鸟”就是白鹡鸰。它黑白相间的头颅,怎么看都像京剧里的张飞脸谱。
有意思的是,鹡鸰跟鸳鸯、大雁一样,都是“有文化”的鸟。《诗经》里早已出现过它的身影,在《小雅·常棣》里,就有这样的描述:
“脊令在原,兄弟急难。每有良朋,况也永叹。”
意思大概就是:兄弟间患难与共,彼此手足不分离……古人观察到的鹡鸰,也常有此等情形:一群鹡鸰在山野觅食,一旦有鸟离群,所有的鹡鸰就会发出“急了,急了”的叫声,以呼唤同伴。故而,鹡鸰被称为有情有义的野鸟。
自然课堂
鹡鸰科包括了山鹡鸰属、鹡鸰属和鹨属。从分类上来看,原来山鹡鸰不是鹡鸰属,而是单独划入山鹡鸰属,算是有点“特立独行”。这么一看,山鹡鸰跟白鹡鸰也好,又或者是灰鹡鸰,都不是亲兄弟关系,顶多算远房亲戚吧。
还有一个有趣的特点,就是鹡鸰属和鹨属的鸟,它们都是上下弹尾,而山鹡鸰则是左右晃尾,一下子就区别开来了。
若是再仔细区分,其实山鹡鸰的体色和斑纹也是独一无二的,就连它的鸣叫声也很特殊,像拉锯。要是在森林里乍一听,还以为是有人在锯木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