韩国“安美经世”新外交:内涵、动因与影响
2023-07-17王生杨思恩
王生 杨思恩
[关键词]韩国外交;中韩关系;安关经世;供应链安全;印太经济框架(IPEF)
[中图分类号]D312.83 [文献标识码]A [文章编号]1002-2007(2023)02-051-08
[收稿日期] 2023-01-11
[作者简介]1.王生,吉林大学行政学院教授,研究方向为朝鲜半岛问题政治与外交、东北亚国际关系:2.杨思恩,吉林大学行政学院博士研究生,研究方向为朝鲜半岛问题政治与外交。(长春130012)
韩国“安美经世”外交基调于2022年5月底正式被韩国政界和舆论界所确认。同年5月20日至22日,美国总统拜登访问韩国,韩国总统尹锡悦与拜登举行首脑会晤,双方发表联合声明,明确将美韩关系实质化为“全球全面战略同盟”,并强调加强两国在关键与新兴技术方面(主要包括半导体技术与清洁技术)的合作。2022年5月23日,尹锡悦作为“印太经济框架”(IPEF)初始成员国领导人出席印太经济框架高级别视频会议。韩国主流媒体纷纷对此撰文报道,并表示韩国外交正式由文在寅政府时期的“安美经中”(安全靠美国,经济靠中国)转变为“安美经世”(安全靠美国,经济靠世界)。根据韩联社、《韩国经济新闻》和《首尔新闻》的消息,韩国总统室相关人士表示,韩国加入IPEF可以看作是“安美经世”的正式开始;《数字时报》和纽西斯通讯社表示,韩国参与美国主导的IPEF,韩国的外交基调正式从原来的“安美经中”转变为“安美经世”;《韩国日报》则表示,“尹总统通过与美国总统拜登的首脑会谈向中国明确发出了‘大韩民国与美国同行的信号。同时,‘安美经中的口号被废弃,取而代之的是‘安美经世”。由上述涉及韩国总统室人员的官方表态和韩国主流新聞报纸的观点可以得出结论,韩国政界和舆论界已经在韩国外交由“安美经中”转变为“安美经世”这一点上基本达成共识。本文基于韩国国内对这一外交转变的共识,对韩国“安美经世”新外交的内涵、动因、影响以及中国的应对进行探讨。
一、韩国“安美经世”新外交的内涵
韩国“安美经世”新外交的内涵主要体现在三方面,即首先由“经中”到“经世”的转变在经济方面的体现,其次通过透视新外交的经济内涵把握其由“战略模糊”到“战略清晰”的外交内涵,最后在把握经济和外交内涵的基础上明确新外交“安美经益”的本质和“安美经美”的实践取向。
第一,体现了韩国对经济安全的担忧。韩国寻求经济多元化,注重供应链安全,在关键与新兴技术发展方面寻求与美国或其他相同价值观的国家加大合作力度。根据《韩国经济产业核心物资现状及影响》报告,在韩国进口规模较大的228项产品中,产地为中国的占172项(75.5%),占比最高。有韩国学者对此表示,韩国必须善于加强管控对华关系,使中国不会将韩国的依赖用作战略武器,同时还必须使进口途径多元化以减少风险。“安美经世”外交最直接的转变就是在经贸层面扩大合作对象,即由“经中”到“经世”,改变在供应链和市场等方面对华高度依赖的经济发展方式。《尹锡悦政府100大国政课题》中也明确表示,韩国将主动推进经济安全外交,加强供应链危机预防和应对能力,与拥有原始技术的国家(美国、日本、欧洲国家等)建立互补合作机制。
第二,意味着韩国明确放弃了“战略模糊”的大国外交政策。“安美经世”意味着韩国大国外交性质的转变,即从文在寅政府时期的外交“战略模糊”转变为“战略清晰”,从在中美间保持相对平衡到无论安全还是经贸技术发展都大幅偏向于美国一侧。尹锡悦在胜选时便公开表示,“将重建韩美同盟……加强全面战略同盟”“随着新冷战的到来,将选择‘经济也是美国的战略鲜明性,而不是‘经济是中国,安全是美国的战略模糊性”。在尹锡悦的对美、对华大国外交构想里,全面加强包括经贸技术合作在内的美韩同盟,在降低对华经贸依赖的同时维持住中韩经贸发展的基本面,并发展相互尊重的中韩关系。尹锡悦政府关于“战略清晰”外交的表述为“安美经世”新外交的正式转变奠定了基础。随着尹锡悦总统的正式就职,2022年5月20日到22日美韩首脑会晤达成了“相关成果”,紧随其后,尹锡悦总统出席印太经济框架高级视频会议,韩国外交的“战略清晰”逐渐得以实质化。正如李洙勋研究员所说,“韩国此前一直在美中之间采取‘战略模糊的对冲战略,但在此次首脑会谈上,对各种问题表明了比以前更明确的立场”。
第三,“安美经世”外交的本质是“安美经益”(安全靠美国,经济以利益为主导),在实践中表现为对“安美经美”(安全和经济均依靠美国)的追求。由“经中”到“经世”是韩国在供应链不稳定状况下做出的积极政策调整,维护和提升韩国经济利益是新外交的本质。然而,“安美经益”在实践中主要表现为现政府对“安美经美”的追求,即韩国在关键与新兴技术发展方面积极加强与美国的合作,与美国围绕半导体和清洁设备领域在投资和技术上开展实质性合作,并参与美国主导的地区供应链和技术合作机制“印太经济框架”(IPEF)。这直接导致了韩国在中美大国外交上的危险处境。但是,“无论是保守阵营执政还是进步阵营掌权,历届韩国政府都坚信,中韩交恶对双方来说都是弊大于利”。因此,韩国“安美经世”的本意是对“经益”的追求,并非旨在恶化中韩关系,与中国交恶。不过,由于“经美”的实践取向而导致中韩关系的稳定性正面临挑战。
二、韩国外交何以转变为“安美经世”
朝鲜核、导威慑能力的大幅度提升与中美战略竞争加剧改变了韩国外交的外部环境;日韩贸易争端、尿素危机和俄乌冲突作为催化刺激因素促使韩国政府高度重视关键行业供应链安全及经济安全问题,由此对供应链安全的维护和对未来经济发展具有决定性作用的关键与新兴技术的强力推动,二者成为尹锡悦政府高度重视的外交议题;韩国国内三方面决定性因素最终促成了韩国外交的转变,即,由于综合实力的提升而愈益希望在国际社会发挥关键作用的以“全球枢纽国家”为表现形式的身份诉求,民间和学界的相关认知和共识,以及尹锡悦“外交素人”的特点决定了其需要在外交界达成共识的基础上结合其个人对技术发展的强调以及对自由市场的信奉而制定最终的外交政策。
(一)地区安全与大国竞争态势的演进
日益升级的朝核问题与日益加深的中美战略竞争是制约韩国外交的主要环境因素。此外,新冠疫情导致的供应链不稳定也是尹锡悦政府“安美经世”外交的重要环境因素,但是地区安全与大国竞争形势的演进作为环境因素于尹锡悦政府而言更为紧迫。文在寅政府后期,朝鲜频繁试射中短程和洲际弹道导弹。尤其是2022年3月24日朝鲜时隔4年再次成功试射洲际弹道导弹,引发半岛局势急剧紧张。韩国“正面临着来自拥有核武器的朝鲜的日益可怕的威胁”,“韩国别无选择,只能特别依赖美国的延伸威慑”,朝韩关系在短暂缓和之后,再次走到了尖锐对立的境地,面对新一轮升级的朝核事态,韩国需要采取更加有效的措施进行应对。对朝政策的调整意味着韩国也必须相应调整对美、对华大国外交。因此,朝鲜核、导威慑能力的大幅度提升成为了韩国“安美经世”外交基调转变的环境诱因。另一方面,中美战略竞争深入演化。拜登政府执政以来,加紧修复同盟关系,依靠其双多边同盟逐步构筑起在高新技术、供应链和军事安全等领域的反华遏华小集团,“全方位强化对华遏制、打压与威慑”。“美国的实力优势以及美国与盟友安全利益与价值观的重合度,使盟友容易受到持续加码的同盟压力的影响,从而导致对华关系的复杂性和敏感性不断增加。”“隨着中美战略竞争的加剧,韩国正面临越来越大的压力,要求制定最佳外交战略,以驾驭复杂的地缘政治。”由于美国的联合制华,韩国面临着日益紧迫的选边站队压力。正如韩方学者所言,“在逐渐深化的战略竞争格局下,‘模糊性启动的条件逐渐减少,经济和安保问题相互连接和重叠,韩国对华政策中‘安美经中和‘战略模糊性的适用性面临需要认真研究的局面”。
(二)突发事件的催化刺激
2019年日韩贸易争端、2021年韩国尿素危机和2022年俄乌冲突三件突发事件作为催化刺激因素强化了韩国对供应链安全以及关键和新兴技术发展等经济安全课题的重视,刺激着韩国政府采取措施预防和应对供应链危机。
首先,2019年日韩贸易争端。韩国大法院2018年判处二战时期强征韩籍劳工的日本企业向原告支付赔偿金。随后日本政府于2019年7月决定对韩限贸,日本对出口韩国的生产芯片和智能手机显示器所用的三项核心原材料进行管制。“日本政府限制半导体材料出口,韩国半导体产业供应链出现了混乱。”此次日韩贸易争端所引发的供应链打击促使韩国努力摆脱在高技术领域所需材料方面对日本的依赖,在研发新的科技产品时,考虑了断供的风险,并做好自己的安全网,构建新的价值体系,对价值链进行重塑。
其次,2021年韩国尿素危机。2021年10月15日,中国临时限制尿素出口,由于对华尿素高度依赖,导致韩国11月初发生了尿素危机,致使韩国的物流和公共安全网面临全面瘫痪风险。由于缺乏解困之法,韩国政府甚至曾讨论将军队的部分储备借给民间的方案。其后,韩国政府紧急拓展渠道购买尿素,政府应对危急的迟缓引发了舆论的不满。《朝鲜日报》发表社论,认为是政府行动的迟缓导致这一危机较为严重。时任总理金富谦就此表示,“如果政府在初期就积极应对,应该能阻止情况的恶化,这令人遗憾。我们要深刻反省”。对政府行动迟缓的批评实质上是对韩国政府对供应链安全重视不足的不满,韩国总理的言论进一步表明,政府对此次事件所引发的深层次供应链安全问题的反省和思考。
再次,2022年俄乌冲突。俄乌冲突作为韩国“安美经世”外交的催化刺激因素发挥了两方面作用。一方面,继续刺激韩国对供应链安全的忧虑。俄乌冲突的持续以及冲突背后所呈现出的俄罗斯与美西方的严重对立导致全球产业链再次受到冲击,尤其造成全球能源与粮食价格的大幅上涨,进而导致严重依赖外部原料供给的韩国贸易受到重创。自2008年金融危机后一直保持顺差的韩国贸易收支2022年将不可避免地再次出现逆差,主要原因就是俄乌冲突导致的能源价格上涨。另一方面,刺激韩国提升对地区大国的安全考量,促使韩国明确考虑对美外交相对一边倒。如高丽大学李信和教授所言,“乌克兰危机是唤醒同盟价值的闹钟,以美国为中心的价值同盟正在集结”。俄乌冲突所引发的韩国对大国安全威胁的担忧刺激着韩国寻求提升与美国的全面战略同盟关系,在安全、经济和技术发展上全面加强合作,推进以美国为核心的价值观同盟。
(三)国内因素的决定性推动
国家身份诉求、社会政治氛围与领导人特性作为外交决策影响因素链条末端的三方面国内变量,是促成韩国“安美经世”新外交的决定性因素。
其一,尹锡悦政府自大选胜利之初就提出要发挥韩国“全球枢纽国家”的作用。“全球枢纽国家”体现了韩国近来在经济、技术、文化和军事等综合实力提升后所自然生成的新的国家身份诉求。“国民会希望韩国在国际社会发挥更大的影响力,新政府也会将此反映在对外政策上。”这一诉求表明了韩国要在国际上较以往在重要议题领域发挥更关键的作用,以及为了发挥这样的作用而必须敢于将外交政策“清晰化”而非“模糊化”,实现所谓的基于国家利益考量的“自主外交”。尤其是,“韩国在经历弹劾朴槿惠的‘烛光革命以及被联合国贸发会议确定为‘发达国家身份后,‘民主‘人权‘自由价值观的优越感进一步上升”,由此同美国一道开展符合国家身份的价值观外交也成为韩国的国家身份诉求。韩国的上述国家身份诉求强力推动了“经中”到“经世”的转变。
其二,愈增的对华不友好的民意、学界对韩国经济多元化的共识以及国内对华经济前景的消极预期极大影响了尹锡悦政府的外交决策。近来韩国国内“厌华”情绪不断提升,韩国国内对华不友好的民意在增加,营造了外交上对华疏离的氛围。其次,韩国学界对韩国经济多元化也基本达成共识,包括国立外交院外交安保研究所、高丽大学、韩国外国语大学、建国大学、大田大学等机构和高校的研究人员总体上支持韩国经济多元化以及通过多边合作保证供应链安全。此外,韩国国内近来也出现了对中国经济技术发展前景的消极预期,如世宗研究所金起洙研究员认为,“中国今后掌握或开发必要的先进技术目前是困难的,中国经济增长的弹性将持续减弱”、“随着中国经济因疫情而萎靡不振,以中国为中心的现有供应链的脆弱性逐渐显现”。韩国经济首席秘书官崔相穆甚至在参加北约峰会期间明确表示,“持续20年的对华出口繁荣期即将结束,市场多元化是必要的”。民意和学界的相关共识以及韩国国内对华经济技术发展的消极认知极大影响了尹锡悦政府外交新基调的生成。
其三,尹锡悦“外交素人”的特性意味着其在进行外交决策时要在专家建议的基础上再兼顾自身理念。如上所述,韩国学界专家已基本对韩国经济多元化达成共识。尹锡悦本人的理念则表现为对关键和新兴技术发展的重视以及对自由市场理念和民主价值观同盟的强调。这意味着尹锡悦政府将一方面着力于外交上的关键和新兴技术的国际合作,另一方面着力于与美西方等国家的价值观外交。两者相结合,再基于学界专家的共识,则共同塑造出现有外交行为,即与美西方等自由民主价值观国家加强关键与新兴技术合作,并努力与其构建供应链同盟,以实现韩国的技术接续发展和经济持续增长。
二、韩国政府“安美经世”外交对中韩关系的影响
韩国“安美经世”外交的实施意味着对中韩关系的调整和重塑,主要体现为中韩关系的相对疏离。总体来看,会对中韩关系的发展产生两大方面的影响。一方面,中韩经贸技术合作将受到消极影响;另一方面,中国在韩国的外交考量中将相对弱化,中韩关系的发展将总体趋缓,但是中韩关系的发展大局并不会受到根本性影响,原因如下:
其一,中韩经贸和技术合作将受到韩国“安美经世”新外交的消极影响。一方面,韩国供应链多元化对中韩经贸合作的影响主要体现在,一旦中韩供应链发生波动,韩国将有可能选择就势降低对华依赖,而缺乏动力选择优化调整中韩经贸中的现存问题,中韩经贸的优化发展将因此受限;另一方面,韩国正加紧与美国在关键与新兴技术方面进行合作以探求韩国在未来经济发展方面的主导性优势。韩国与美国加强关键与新兴技术合作意味着中韩在此方面的合作将受限。尽管近来韩国国内对尹锡悦政府对华经济脱钩相关言论的批驳声音增多,主张重视中韩供应链合作的报道在韩国媒体中频见,但是需要清楚地认识到,韩方所谓的加强与中国的供应链合作旨在稳定中韩间基本的供应链合作,避免当前世界通货膨胀危情下新的经济安全风险的增加。尹锡悦政府在关键与新兴技术方面与美国等西方国家加强合作是具有长期战略性考量的,中韩在此方面的深度合作难以真正有力推进。有学者就韩国在加入“印太经济框架”(IPEF)过程中,实际行动与政策表述相分离的现象表示,韩国将继续扩大、深化与美国的双边、多边经济及安全合作,如果韩国继续这种做法,将使中韩经济关系的不确定性显著增加。总之,中韩在重点领域的经贸技术合作将由于“安美经世”新外交而深受局限和影响。
其二,中韩关系的发展进度将由于客观上韩国相對倒向美国而总体趋缓。当前韩国一边在采取随美遏华的实际行动,另一边在话语上又极力解释“并非排华”“并不反华”。以韩国加入“印太经济框架”(IPEF)为例,客观上,韩国加入“印太经济框架”(IPEF)起到了配合美国将中国排斥于美国主导的印太经济合作机制之外的作用。韩国学界也大多认为,“印太经济框架”(IPEF)的对华竞争色彩明显,“印太经济框架”(IPEF)就是美国为了在印太地区牵制中国而推进的机制。]由此,韩国外交实际倒向美国一侧。主观而言,韩国总统和外交及安保官员均频频公开表态称,中韩并不会因此脱钩,并主张韩国参与“印太经济框架”(IPEF)是基于本国经济利益与地区繁荣考量,没有“反华排华”动机。虽然韩国政府主张“印太经济框架”(IPEF)具有包容性且并不排斥中国,但由于该机制的制华取向,中国的实际参与前景有限,尹锡悦政府积极加入“印太经济框架”(IPEF)的行动就是在随美制华。正如成均中国研究所李熙玉所长所言,“韩国政府强调说,这种政策不是直接针对中国的,但无论是主动还是被动,都参与了美国对中国的牵制格局”。尹锡悦政府外交的这种两面性意味着韩国在大国外交中基于实利考量仍顾及中国态度,但更进一步体现的是韩国对大国外交的一种渐进式路径转变。为了避免韩国对美对华外交由相对平衡突变为对美大幅一边倒而对韩国国家利益尤其是经济利益带来重大损害,尹锡悦政府采取这种渐进式的外交转变,试图以较长时间内的渐进式变革让中国逐渐接受这一转变,进而将对其国家利益的损害降至最低。由此,无论主动还是被动,韩国都将在随美制华的道路上越走越远,中韩关系的发展将因此而总体趋缓。
当然,韩国“安美经世”外交的实践效用存在不确定性,需要进一步观察和研究。当今世界高度全球化使得全球供应链复杂而紧密,一国人为地干扰供应链将难以真正有利于其国家利益的实现。韩国主动调整业已形成的“经中”经济发展模式将难以真正实现降低对华经贸依赖的目的,最终结果很可能仅是在加强与美国的关键与新兴技术合作上取得一些进展,这反而更加重了其不符合市场规律的又一种供应链依赖。通过全面向美靠拢而提升自身重要性,无疑会形成悖论,反而束缚了韩国外交的空间和灵活性。在中短期内,韩国由于“安美经世”新外交的实践,中韩关系将出现波动和不确定性,面临调整和重塑。但是从长期来看,波值将趋向稳定,新外交无法对中韩关系长期发展的大局形成根本性影响。
四、中国如何应对韩国外交的转变
中国需要从认知、立场、经济和外交四个方面应对韩国“安美经世”新外交。即,对韩国尹锡悦政府外交目标的清晰和准确认知,对中韩关系继续发展总立场的坚持,以及“安美经世”外交对中韩经贸发展和中国核心利益可能带来的不利影响这四个方面进行针对性施策。
首先,正确认知尹锡悦政府的外交目标,保持清晰、准确的对韩战略认知。有学者提出,“当对象国领导人主要依靠程序合法性或意识形态合法性维持统治时,经济依赖在促进外交政策跟从方面所起到的作用则较为有限”。因此,不能因为中韩贸易规模大就对韩国的对华外交抱以过高期待。对韩新外交应首先需要竭力保持准确的对韩战略认知。从尹锡悦在竞选期间和竞选胜利后的相关言论、尹锡悦政府正式执政后的相关表态以及外交实践来看,尹锡悦政府的外交目标具有一定的稳定性,例如对加强美韩全面战略同盟和在相互尊重的基础上发展中韩关系的坚持。对尹锡悦政府外交表态和外交实践的持续关注有助于中国正确认知尹锡悦政府的外交目标,并保持相对清晰和准确的对韩战略认知,这将有助于中国认清韩国外交的底层逻辑及其上限与下限。以此为基础,在坚持对韩外交总立场的框架内对韩开展针对性外交,是中国应对“安美经世”新外交的应有之道。
其次,坚持发展中韩关系的总立场,切实加强高层交往和沟通,全面推动中韩关系继续发展。中国国家主席习近平在同韩国当选总统尹锡悦通电话时表示,“中韩是搬不走的永久近邻,也是分不开的合作伙伴”,“中韩关系发展符合两国和两国人民根本利益,促进了地区和平与发展”。国务委员兼外长秦刚同韩国外长朴振通电话时也表示,“中韩是搬不走的近邻,也是分不开的伙伴。中韩关系健康稳定发展符合双方共同利益,是双方持续努力的大方向”。中国驻韩大使邢海明在线出席“中韩建交30周年纪念论坛”时也表示,“不管内外形势如何变化,我们都应坚持两国友好合作的意志和决心”。习近平主席、王毅国务委员兼外长和邢海明大使的相关表态表明,继续发展中韩关系在当前以及未来仍是中国对韩外交的总立场。此外,有学者的实证分析也表明,“中国争取美国盟国的行为不能保证一定能够相对改善与其的关系,但是如果不做这些努力,中国与美国盟国的关系几乎一定不会改善”。因此,无论环境如何恶劣,中国仍然需要坚定发展中韩关系。
再次,在经济方面,加深中韩供应链合作,扩大中韩第三方市场合作。韩国国际政治学会会长金湘培表示,“作为新标准的‘韩国型经济安全应当展现出超越去全球化和地缘政治的时代,开创再全球化时代的新规范的想象力”。这一主张韩国超越地缘政治以推动再全球化的观点表明,当前形势下中韩在携手发展经贸以推动全球化再发展方面大有可为。此外,韩国对华供应链高度依赖,无法承担与在全球供应链占据重要位置的中国断供的风险。“在经济上,美国无法替代中国的作用,韩国很难彻底追随美国打压中国”,韩国经济多元化的探索无法对中韩供应链合作产生实质性较大冲击。扩大中韩第三方市场合作则是针对中韩优势产能互补方面进行的国际分工协作的新型合作模式,旨在充分发挥两国的产能优势,在助力第三国享受到优质的发展建设服务的同时,实现两国的规模集成效益以推动两国对外经贸共同增长,构建两国更加成熟的经贸关系,并以此推进中韩关系的总体发展。因此,中国可以积极采取行动,加深中韩供应链合作,并扩大中韩第三方市场合作,同时也积极推动中韩自由贸易协定(FTA)第二阶段谈判的进程,将中韩经贸联系发展得更加紧密,以此平衡韩国“安美经世”外交所导致的中韩经贸技术合作发展受限等消极影响。
最后,外交方面,在主权安全与领土完整等涉华核心利益问题方面及时表明中方态度和正当合理关切。胜选初期,尹锡悦团队的外交设想便挑战着中韩关系稳定的大局。随着“安美经世”外交的推进,新外交对中韩关系的影响也逐渐从经贸扩展到政治外交层面,韩国在随美遏华道路上的渐行渐远将持续对中国的核心关切产生不利影响。对此,中国必须以原则性的立场及时应对,中国在涉及自身核心利益问题上及时表明态度和立场是有作用的。有韩国学者便表示,“中国反复发出的官方警告的含义值得慎重考虑”。由此,对涉及中国主权、安全和发展利益的事项,中国必须及时表达严正关切,有效慑止韩国,使其深刻感知到中国在涉及自身核心利益问题上坚决捍卫国家利益的决心和态度,以此划定韩国对华外交的底线和红线,避免中韩关系渐行渐远,实现中韩关系的长期稳定发展。
五、结语
韩国外交已由文在寅时期的“安美经中”转变为“安美经世”,“安美经世”将成为尹锡悦政府时期的外交总基调。“安美经世”的实质内涵是,韩国以其经济发展利益为首要考量,主动在行动上降低对华经贸依赖,寻求经济多元化,在经贸、关键与新兴技术发展方面明显偏向于美国一侧,同时,韩国的对美、对华大国外交也迎来转变,由“战略模糊”转变为“战略清晰”,全面加强与美国的合作。“安美经世”外交基调的转变意味着韩国形式上靠近美国、疏离中国,总体上更加强调多边,更加积极利用多边主义参与国际事务,利用多边国际政治经济外交资源服务于本国持续发展。外部环境的变化、特定事件作为催化因素的推动以及国内因素的决定性影响最终促成了“安美经世”新外交的转变。“安美经世”新外交对中韩关系的影响主要体现为两方面:一方面,中韩经贸技术合作将受到消极影响;另一方面,新外交是对加强美韩全面战略同盟外交的明晰化,并意味着韩国将在随美制华的道路上越走越远,中韩关系的发展将因此而趋缓。对此,中国需要首先正确认知尹锡悦政府的外交目标,明确其外交上限和下限;其次,坚持发展中韩关系的总立场不动摇;最后,在上述基础上,在经济和外交方面有针对性地施策。尽管面临挑战,但中韩关系的发展应该在两国共同努力下继续向前推进。正如习近平总书记就中韩建交30周年与尹锡悦总统互致贺函时所说,“我高度重视中韩关系发展,愿同尹錫悦总统加强战略沟通,引领中韩双方以建交30周年为新起点,把握大势、排除干扰、夯实友好、聚焦合作,共创两国关系更加美好的未来,更好造福两国和两国人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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