空间想象与现实关照:游戏+言情类型网络小说的三重虚拟性

李雪 陈海燕

摘要：游戏+言情类型网络小说呈现出三重虚拟性特征。游戏虚拟成为玩家身份认同的一种存在和情境，提供情感诉求的体验场景，推动网游情缘的发生。爱情虚拟满足了青年对爱情的憧憬，虚拟调和了现代人对爱情的不安全感以及对浪漫爱情期盼之间的矛盾。现实虚拟保证了小说的“真实性”，为反映年轻人的精神困境提供了更多表现空间。游戏+言情类型网文的三重虚拟相辅相成，相互作用。现实虚拟中的人生经历奠定了人物自身形象的定位，爱情虚拟与游戏虚拟交互推进，同时，游戏、爱情虚拟中的交往又反过来促进现实虚拟世界的发展，增加个体与社会空间相互渗透的可能性。

关键词：网络小说;游戏+言情模式;虚拟性;现实关怀

中图分类号：I206      文献标志码：A      文章编号：1008-4657（2023）03-0064-07

宏观上讲，游戏+言情网络小说是指21世纪在互联网上首发、具有商业性的融合了游戏和言情两个题材的原创网络小说。它既有网络小说本体的虚拟性特征，又在此基础上出现了另外的两个虚拟世界：游戏虚拟世界、爱情虚拟世界。两种题材的融合增加了网络小说虚拟空间的维度，读者借助多重虚拟空间的经历，进行自我形象在虚拟社会的再建构与定位，多角度完成自我身份认同。

从游戏+言情题材的发展来看，该类型网文每年持续出新，IP之争愈加白热化。如《微微一笑很倾城》《蜜汁炖鱿鱼》《陪你到世界之巅》《明枪易躲，暗恋难防》《你是我的荣耀》等多部游戏+言情类型网文，以及同名改编的影视剧都斩获颇丰，凭借游戏的热血体验和言情的浪漫氛围双重特征，吸引年轻人阅读与观看，掀起一波又一波的讨论热潮。鉴于游戏+言情类型网文巨大的市场号召力以及它对年轻读者不容忽视的影响力。从游戏+言情类型网文的兴起、现状出发，分析这类网络小说的三重虚拟性，探索其虚拟空间弥合现实缝隙的具体表现，阐释其受到年轻人喜爱的原因，既是研究当下年轻人思想变化的一个很好切入点，又有助于思考游戏+言情类型网文“破圈”的可能性。

一、游戏+言情类型网文的主要特征及发展现状

在游戏产业蓬勃发展的今天，越来越多的网络文艺作品选择融合游戏题材创造新的小说类型。游戏+言情类型网文就是其中的一种新形式。游戏+言情类型网文是以构建浪漫想象为创作前提，将游戏作为娱乐消遣/电竞比赛的模式移植到言情类型叙事模式中，通过描写游戏体验感/电竞追梦历程和制造甜美的恋爱氛围引发读者情感共鸣的网络类型小说。励志青春、浪漫爱情、游戏体验是游戏+言情类型网文的三大要素。两种题材的交叉相融更能反映时代变化和迎合大众的阅读需求，因而具有较大的发展空间。

（一）主要特点

游戏+言情类型网文中游戏有两种存在模式：娱乐消遣项目、电竞职业比赛。以娱乐消遣为主要模式通常表现玩家的生活日常，更接近现实生活。人物不停地游走在现实世界与虚拟空间中演绎不一样的人生。游戏充分发挥了交友、娱乐的作用，作为虚拟情绪树洞，缓解现代人的精神压力。以电竞比赛为主要模式内容的文本则偏向描写游戏竞技场景，通常以电竞少年追梦立意，表现他们努力拼搏不言弃的精神面貌。虽然不同模式的叙事内容略有不同，所制造的游戏体验也存在差别，但主线都是为了演绎甜美的爱情和书写奋斗的青春。无论是哪一种模式，其故事情节通常都是：男女主因游戏结缘，游戏推动浪漫爱情的产生，爱情作为彼此的精神支柱鼓励他们克服艰难险阻，书写各自的奋斗青春。

（二）发展现状

游戏+言情题材网文的兴起是游戏地位提高、游戏产业提升引起的。根据《2021年中国游戏产业报告》，2021年，中国游戏市场实际销售收入2 965.13亿元，相较于2020年增长178.26亿元。游戏用户规模保持持续增长，达6.66亿人，同比增长0.22%[ 1  ]。游戏市场规模飞速壮大，游戏作为不可或缺的娱乐休闲文化产品之一，正在不断丰富和改变人们的数字文化生活和虚拟文化生活。在此情况下，网络作家抓住这一热点创作了大量相关小说（表1）。

不难看出，以游戏电竞为题材的网络小说还在持续增长，且2022年《英雄联盟》《你微笑时很美2》等电竞电视剧将会陆续播出，其IP改编还在持续升温，并且在未来还会有增长的空间。

二、游戏虚拟：虚拟弥合现实缝隙

游戏虚拟是游戏+言情网络小说的第一重虚拟，表征文本中的游戏世界。这一部分的写作主要是表现主人公在游戏虚拟空间中的战斗经历，以及游戏平台作为情感纽带对玩家的虚拟治愈。同时，游戏与言情题材的交融，使得文本增加了游戏情缘的故事情节。

（一）情感纽带：趣源认同与自由狂欢

对于在互联网时代成长起来的年轻人，游戏具有一种特殊的趣源认同文化意义。游戏虚拟空间给情感相对独立，需要更多社会同龄文化慰籍的失联个体提供了交流空间，许多人宅在家里沉浸于狂欢虚拟世界带来的刺激和欢乐中，在独立于家长成年文化规制之外的虚拟游戏空间中建立一套狂欢话语，与群体使用暗语交流。游戏者通过互联网空间一起讨论游戏技能，切磋游戏技术，通过炫耀游戏等级表征自己的存在感。同时，游戏者利用游戏虚拟空间寻找志同道合的二次元知音，在团战模式中尽力贡献个人力量从而确认个体存在的价值。游戏发展至今已经成为人们休闲娱乐的一种文化形式，并且以精神治愈的功用与陷入自我身份危机中的“流浪者”建构起了不断演变的张力关系。可见，游戏是当下年轻人身份认同的一种存在情境。正如刘泓所说：“在网络游戏中，现实的人们从物理世界进入网络虚拟世界，在虚拟的、想象的自我构造中，表达了游戏者探索另一个新的‘自我身份的愿望。”[ 2 ]

虚拟空间中的玩家借助游戏平台，以趣源为纽带，营造了一个只属于游戏爱好者的亚文化部落。游戏虚拟空间是青少年逃逸现实规训，表征其存在感的理想舞台。游戏体验的快感与游戏世界中独特的话语共同营造了一个自由随意、充满戏谑性、全由自己掌控的狂欢广场。在这个巴赫金式的自由狂欢广场，“充满了双重性的笑，充满了对一切神圣物的亵渎和歪曲，充满了不敬和猥亵，充满了同一切人一切事的随意不拘的交往”[ 3 ]，他们在這里展示自己另外的一种自由存在方式。在游戏虚拟世界中，现实身份感消失的虚拟主体借助游戏狂欢平台达成了乌托邦式的平等交流，在幻想世界中无所忌惮地进行自我表达。正如郭大路在《北大侠客行》登陆界面总结游戏对于现代人的意义和价值时说：“我喜欢偶尔在这个世界里出现，因为在这里，我们也许欢笑一堂，也许睚眦必报，但是我们都没有那么虚伪，我们活得不累。娱乐存在的意义，不在于它给我们欢乐，而在于它给我们空间，尽管这空间是虚拟的，但感情是真实的，这恰恰与现实世界相反。”[ 4 ]

（二）情节架构：网游情缘的发生

按照生物学家和心理学家的说法，推动人们互相交流是进化的需要。然而，流动的现代性使得人们很难在现实生活中发展人际关系，吉卜林·威廉姆斯把这种流放叫做“社交死亡”，他的研究表明，“几乎每个人每天都会体验到或者遭遇到某些类型的流放，而即使其中最轻松的流放也会带来痛苦。人们如此痛恨流放——他们会去寻找其他人，有时候还会和想象的朋友交往”[ 5 ] 55。相较于当下现实社会发展的不断加速，公共空间持续被功能与效率挤压，网络游戏成为了不同个体通过虚拟文化空间发生交流和联系的重要平台与纽带。

以网游情缘为例，这是游戏+言情网络小说中最主要的情节架构。玩家基于游戏平台的匿名特征，展现自我理想的虚拟人格，并以此在虚拟社群中弥补现实遗憾。如在《你是我的荣耀》中，于途与乔晶晶通过游戏好友邀请重新在游戏中结识，虚拟的游戏身份使得两人消解了过去的恩怨情仇，以熟悉的陌生人姿态进行游戏交流。空间的壁垒打破了面对面交流的尴尬处境，使得虚拟主体能大胆发声。乔晶晶第一次与于途打游戏是于途主动邀请的，她从未想过能与于途自由地交流。在游戏过程中，她充分发挥了虚拟主体的模糊性特征，主动请求于途带飞，编造理由求于途当自己的游戏教练，这些都是她曾经梦寐以求的，如今却在游戏中以虚拟身份“手可摘棉花”得以实现。在游戏中，男女主人公以虚拟交往的关系与对方CP进行PK，虚拟交往的形式完成了乔晶晶年少时未完成的心愿。同时，随着虚拟空间互动的增强，个体之间的话题会不断增多，游戏中的不断熟悉为他们在现实生活中敞开心扉地交流提供了基础，男女主人公的情感在虚拟交往与现实生活的触碰中不断升温。从线上的合作共赢到线下的交流心声，线上线下的交错增加了爱情的信任感和默契度。最终，虚拟交往转成了现实交流，完成了虚拟爱情向现实情缘的转变。可以说，游戏虚拟空间促进了现实爱情的发生。正如陈波所说：“网络游戏扩展了现实社会的交往空间，人们从在现实世界中进行真实的交往转向了在虚拟世界进行虚拟交往，且不断在虚拟世界中投射现实世界关系，再将虚拟空间建构的关系扩散至现实生活中，增加个体与社会间相互渗透的可能。”[ 6 ]

三、爱情虚拟：异托邦浪漫新世界

爱情虚拟是游戏+言情网络小说的第二重虚拟，在游戏中加入温暖的爱情元素，温情稀释了游戏的冷酷，游戏被赋予了更为梦幻的意义。游戏虚拟与爱情虚拟的相融扩大了这类网文虚拟弥合现实缝隙的包容性，更能触及读者内心深处的情感，引起他们情绪的共鸣。

（一）虚拟建构情感诉求的体验空间

“我们面临的未来，已经越来越‘失控和‘陌异，更像是一个巨大无底的黑洞深渊，不断吞噬着人类所有的理想和梦想。”[ 7 ]于是人们渴望有一个稳定的具有安全感的家园。游戏+言情类型网文通过构建虚拟的美好世界为逐渐失去想象力的现代人造就了一个对照自身生活的想象性空间，读者通过差异性意义的建构，实现情感寄托。按照福柯的异托邦思想，“在所有文化中，在所有文明中，都存在着这样一些真实的场所、有效的场所，它们被书写入社会体制自身内，它们是一种反位所的场所，它们是被实际实现了的乌托邦。”[ 8 ]也就是说，异托邦是真实存在的异质空间，是有真实场所的地方。

游戏+言情类型网文指涉的就是一个异托邦空间。在这类小说中，必然存在两种大团圆结局：理想浪漫的爱情、个人理想的实现。小说大多以描写年轻人的日常生活为主要内容，象征着“完美的生活”所在，虽然其中的现实生活是理想化的虚拟想象，但它构建的理想世界中的情感是具有现实意义的。在这个异托邦世界里，人和事物符合现实标准，作者会描写人物的痛苦、失败、失望以及绝望，同样揭示现实世界的矛盾，但這些最终都会转化为美好的存在。游戏+言情类型网文通过对照现实世界的总体经验，提取其中理想浪漫的部分构成情感异托邦，满足了人们对美的追求。正如沈从文构造的湘西世界一样，被现实生活压抑的现代人需要在这个异托邦美丽世界中实现对心灵的寄托。这也是游戏+言情小说受到大众追捧的最主要原因，在这个没有过去不知未来的尴尬境地中，人们当下的生活价值可以在异托邦乐园中得以想象性地追认。

（二）虚拟爱情满足现实想象

当前的游戏+言情类型网文从虚拟主体的精神困境中获得文学想象，通过对爱情的描绘，帮助失落的现代人消解孤独情绪。读者通过阅读的“代入感”机制，虚拟实现被压抑的欲望，从而满足大众对爱情的憧憬和渴望。在这类小说中，爱情作为彼此的精神支柱，鼓励前行。如《你是我的荣耀》中于途陷入现实与梦想两难困境时，乔晶晶的爱鼓励了他继续坚持自己的星辰大海梦想。于途的爱也鼓励乔晶晶不断前进，追求更高的职业梦想，在这个用爱建立起来的伊甸园，所有的痛苦、孤独都转化为向上的力量。《明枪易躲，暗恋难防》中爱情同样具有化解日常精神困境的功能，陆景温暖的爱鼓励梁辰不断前进，突破自我。孙彬郁执着的爱使得马山山走出情伤的阴影，再次振作，重拾梦想。在爱情被物质化的现代社会，游戏+言情类型网文中构建的平等、互相理解的理想爱情调和了现代人对爱情的不安全感和对浪漫爱情的期盼之间的矛盾，唤起人们对美好爱情的想象。 如在微信读书上，就有无数读者在读完书后产生对爱情的联想。读者徐沁媛说：“谢谢乔晶晶，让我看到了朴实爱情的样子，我还是会奋不顾身地去找我的星河。”（ 1 ） 读者蓉蓉也表示：“曾几何时就不再相信爱情了，可是看到这个故事还是非常感动，在当今复杂的社会里，爱情已无法纯粹。”（ 2 ）这些针对小说有感而发的读者，她们在看到人物为了梦想和爱情努力奋斗时，代入自己的情感经历与之产生共鸣，并重新燃起对爱情的向往。

现代社会物化的精神生活“使人的存在及其价值由屈从于物的价值而走向虚无”[ 9 ]。存在的空虚使得心灵无处安放的现代人陷入了孤独、苦闷、绝望的深渊。如果这种状态未能得到解救，死亡将是最终的结局。于是人们想方设法挣脱这种处境，放纵地唱跳、尽兴地沉醉以求摆脱现实痛苦的羁绊，现代社会给人们提供了很多寻找幸福的狂欢舞台。其中，游戏虚拟空间便能满足他们最直接的欲望狂欢，但是单纯的游戏带来的快感只能停留在表层的情绪宣泄上，而无法产生持久记忆，更无法表征玩家和读者内心的深刻情感。爱情元素的加入便增加了游戏空间的情感成分。因此，游戏虚拟+爱情虚拟不仅实现了读者表层的欲望宣泄，更能从情感深处给陷入孤独绝望困境中的人一丝慰籍。正如心理学家艾瑞克·弗洛姆所说：“爱才能真正解救陷入孤独困境中的人，它是人类最为基本的激情：是一股把人类结合为氏族、家庭和社会的力量……没有爱，人类一天也不能存在。”[ 10 ]而在众多的爱情中，两性之爱是人间更强烈、持久的爱。

四、现实虚拟：虚拟美学与现实情怀

现实虚拟是游戏+言情类型网文的第三重虚拟，它主要呈现主人公的现实生活。现实虚拟是对物理世界的模仿，是带领读者从游戏虚拟和爱情想象回到日常生活的主要路径，强烈的真实感与代入感是现实世界虚拟性的体现。游戏+言情类型网络小说对现实世界的再现体现了网络文学虚拟美学的现实情怀，但也存在对青年文化的非理性表现，不断强调金钱至上的价值观只会使物质狂欢愈演愈烈，最终削弱小说对现实本质和意义的追逐。

（一）虚拟世界对现实世界的再现

数字媒介改变了网络小说的创作方式和价值追求，一方面，网络文学的开放性、兼容性造就了网络写作的大众本位立场，另一方面，这种立场又促使了网络文学的民间意识的生成。于是，“崇拜平庸而不崇尚高贵，直逼心旌而不掩饰欲望，虚与委蛇和矫揉造作让位于率性率真，鲜活水灵冲淡纯美过滤和理性沉思，便成为网络写作最常见的认同模式。”[ 11 ]大众化、世俗化占据网络写作的主导地位。作家常常以一种亲历者的姿态描写真实、琐碎、平庸的大众生活，以情感为纽带与读者建立心理共识。正是基于对现实世界的描摹，使得小说具有现实情怀。

游戲+言情类型网文以现代都市生活为背景因而具有强烈的社会性，小说中人物的生活方式映照了当下大众的情感世界和生活面貌，这些从现实世界中抽离组合的属性可以帮助读者更加清晰地认识现实世界并照亮心灵。正如费斯克指出大众文化的核心是相关性，“如果一种文化资源不能提供与日常生活经验产生共鸣的相关点，那么就不能成为大众的，尽管文本的‘质量很高。”[ 12 ]也就是说，文本现实世界和读者的物理现实世界之间需要遵循“最小偏离原则”，即“建立文本世界同叙述世界之间的联系”[ 13 ]，这样读者才能将现实经验投射其中，在反思中获得一种想象性的生活。

在游戏+言情类型网文中常常以校园和社会生活为叙事背景，两个场景的交替出现使得小说包容了更大的现实场。如《蜜汁炖鱿鱼》中佟年代表了校园生活，室友八卦、追星、同学间的暗恋、学业繁重等生活细节展现了当下大学生的生活状态。韩商言在网吧解闷、在梦想与现实中挣扎等生活场景反映了当下社会青年的生活。作者洞察当下社会人们的生活形态，大量描写玩游戏、微博吃瓜等生活片段，将这些现实生活进行艺术加工，展现了当下网民的生活常态，为小说增添了现实底色。读者能在轻松的阅读中代入自己的社会经验从而建立起文本与现实生活的关联，并且在文学接受的过程中，产生思想和情感的共鸣，通过对比他人的经验，反观自己的生活，更新自我认知。

另外，游戏+言情类型网文中常常杂糅了各种网络游戏的聊天语音，逼真再现游戏场景，为读者带来了身临其境的阅读体验。如《你是我的荣耀》中关于游戏对话的一段描写：

神奇的小昆虫（马可波罗）：挖，你这是挑衅啊。

玉兔捣药（李白）：很少玩，试试。

小鸟虫子（庄周）：老公加油╮（╯╰）╭

乔晶晶立刻跟上：男朋友加油╮（╯╰）╭

可怜的路人：………………都是情侣[ 14 ] 82 ？

书写游戏场景是该类小说所具有的特殊展现方式，因此，在此类网文中除了对现实生活进行描写之外，还需要加入大量的游戏聊天语音来模拟选定的游戏空间，使读者在真切的对话中融入游戏虚拟世界，在想象中获得真切体验的快感。正如上面举例的这段对话，这段文本是通过复刻游戏语境来呈现的。游戏语音将小说文本与游戏空间连接起来，读者在唤起游戏共鸣的同时也获得了阅读文本所带来的心灵快感。

（二）当代青年精神症候的映射

游戏+言情类型网文客观反映了当代年轻人呈现出的明显的文化价值转向，即金钱至上的价值观。在经济全球化浪潮下，我国无一例外地卷入消费社会的文化浪潮中，消费通过对人们的日常生活进行重塑进而重构人们的生存空间，于是物化的精神生活逐渐代替了过去有意义的精神生活使得人们陷入了消费社会的观念圈套中。在这样的现实情境下，明星、网红、电竞等光鲜亮丽、轻松潮流、收入高的职业俨然成为年轻人眼中的“香饽饽”。在游戏+言情类型网文构建的浪漫虚拟空间中，男女主常常是高颜值、高智商并且有一定经济基础的人设，于是这些“多金”的理想人物便成了小说中男女主的原型。作者通过描写他们的生活反映当下社会年轻人的消费观。如《你是我的荣耀》中，于途陷入梦想与现实的选择困境时，他的好朋友翟亮的态度是：“我和你思想觉悟不一样，老子这么辛苦才念出来，一定要去赚更多的钱，过最好的日子。现在的社会，明星演个戏唱个歌几千万，出个轨怀个孕都上头条，你们把火箭卫星送上天，你去问问，谁知道你们的名字？谁知道你们一年才那么点钱。”[ 14 ] 30在爱情面前，夏晴的态度是：其实于途也是可以的，虽然没有钱，但是这个缺点，在比较了一圈后，完全可以用其他优点来弥补。高学历，没钱却体面的工作，以及，比其他所有女同事的男朋友老公都英俊太多[14] 183。

文中的描写其实可以视为现实生活的映射。当代社会已然迅速进入一个“陌生人社会”，人们因而更需要某种身份认同，而消费也因此成为这种身份认同的表现手段之一，成为“陌生人社会”中个人的“识别系统”[ 15 ]。在这样一种被消费文化主导的社会中，爱情被物质捆绑，“宁愿坐在宝马车上哭，也不在自行车上笑”的畸形价值观将价值观念与道德剥离，人们似乎认为只有金钱才能证明生存的意义，不断叠加物质符号才能进行自我身份的表征。

然而，这种对消费主义过度渲染的写法值得商榷。青年在生理和心理上都还处于一个发展的状态中，其三观具有强烈的可塑性和发展性，一方面青年能在不断接受新鲜事物之后成为时代的引领者，另一方面，他们也会在消费主义氛围中被误导，带来三观与自我认同的混乱。在这种情况下，游戏+言情类型网络文学小说中不断强调金钱的决定作用，无疑会推动青年群体之中物质至上思想的泛滥，冲击青年读者树立主流价值观，这也是当下这类作品受到批评的一个原因。

五、结语

总的来说，游戏元素与言情题材的交织赋予了这类小说三重虚拟性，小说通过表现虚拟世界和再现现实世界寄托着现实关怀，读者在虚拟与现实之间完成自我审视和精神升华。这一既紧贴读者生活又能唤起无限想象力的特征决定了这类小说具有较大的发展潜力。然而，由于游戏+言情类型网文的模式化、受众的有限性以及游戏文化本身存在的价值问题，导致这类小说存在发展局限：网络写手们为了架构玛丽苏的故事情节，故意淡化游戏电竞场面，曲解电竞精神。理想失真的爱情故事和停留在表面的游戏描写，使得这类小说陷入了甜宠无脑文的叙事圈套中。过度追求娱乐性、刻意迎合读者的类型书写消解了作品的深度和社会责任感，导致这类小说反向出圈。但是，不可否认，在游戏市场的带动和言情小说突破瓶颈的推动中，游戏+言情类型网文还将进一步发展。因此，对游戏+言情类型网文的现实价值、文化担当与虚拟审美困境的问题还有待进一步反思。

注释：

（1） 摘选自2020年2月19日微信读书网小说《你是我的荣耀》网友评论，https：//weread.qq.com/review-detail？reviewid=9843687_7eZwYLZHg&type=4。

（2） 选自2022年9月17日微信读书网小说《你是我的荣耀》网友评论，https：//weread.qq.com/review-detail？reviewid=235134840_7CkTDtnTP&type=4。

參考文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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Spatial Imagination and Reality Care： The Triple Virtuality

of Game + Romance Type Eetwork Fiction

LI Xue， CHEN Haiyan

（School of Literature and Journalism， Xihua University Chengdu 610039， China）

Abstract：Game + romance type network fiction presents three virtual characteristics. Virtual game becomes a kind of existence and situation of players' identity， provides the experience scene of emotional demands， and promotes the occurrence of love in online games. Virtual love satisfies young people's longing for love， and this virtuality reconciles modern people's insecurity for love， as well as the contradiction with the expectation of romantic love. The virtual reality guarantees the "authenticity" of the novel and provides more space for the reflection of young people's mental plight. The three virtualities of game + romance network fiction complement and interact with each other. The life experience in the virtual reality established the positioning of the characters' self-image while the virtual love and the virtual game interact to proceed. In turn， this interaction promoted the development of the real and virtual world， increasing the possibility of mutual penetration between the individuals and social space.

Key words：network fiction; game + romance pattern; virtuality; realistic concern

收稿日期：2022-11-04

基金项目：四川网络文学发展研究中心项目“川籍金熊猫网络文学奖获奖作家文艺创作的民俗审美研究”（WLWX-2021003）

作者简介：李雪（1998-），女（土家族），贵州印江人，西华大学硕士研究生，主要从事网络文学研究;陈海燕（1978-），女，湖北襄阳人，西华大学教授，博士，主要从事网络文艺研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