历史观照、文化辨析与在地关怀
2023-07-10韩学恒
[摘要] 西部散文以雄健恢宏的气魄、壮丽浑朴的风格在当代文坛上独树一帜,众多作家通过多元而丰厚的散文创作构筑起西部精神高地。在西部散文书写之中,作家们返回历史现场,打捞历史细节来汲取优秀的西部历史文化,以此来激活西部精神,复归当下生活。他们有感于当代社会的发展境况,于是以西部确立自身、言说文化的方式,来反映西部文化的长处和不足,辨明自身的现实处境,清洁文化的精神家园。西部散文家以在地关怀来关注社会、自然与生命,既有对于乡土文化记忆的眷恋,亦有对于生态恶化的现实批判和忧患。西部散文不断发展、勇于创新,在当代散文界展现出新气象,开拓出新境界。[关键词] 西部散文;历史观照;文化辨析;在地关怀
当代西部散文作为“西部文学”的重要文学创作实绩,不仅融铸着当代文学的有机文学成分,而且呈现出一种中国西部独特的审美风范与文化面貌。众多作家虽然所处地域不尽相同,其散文创作都努力描画着西部的风土人情。范培松认为西部散文特指表现和反映中国西部生活的散文,但是其自身又有模糊性、相对性和泛指性。因而,西部散文“不仅仅是一种地域存在的命名,它更是一种文化、审美的包容着精神祈向和价值取向的命名”[[1]]。在西部散文的书写之中,作家们的散文表现出相近的书对对象和审美心理,对于西部悠久历史文化的仰望和回顾,在怀古追今中放飞文学想象;以富有现实感的文化视角去观照和考察西部土地的景象和人事,建构起属于自身的精神原乡;以富有地域特色的文化书写,流泻出知识分子强烈的文化责任意识和悲悯的人文关怀。西部散文是富有力量和灵魂的文学,强烈体现出中华民族精神与西部斑斓风采相融合的寓言世界,在散文的创作中突出了知识分子主体的审美建构和精神家园构筑,开拓出恢弘浩大的新文学境界。
一、面向过往的历史观照
中国西部有着悠久的历史文化,从农耕厚土到大漠边塞,从壮丽草原到湿热山林,历史文化散文的诞生有着丰厚肥沃的土壤培育。作家们一边登高望远、拍栏凭吊,一边瞻仰古迹、索怀往昔,涌现出一大批优秀的历史文化散文作品,诸如王蓬《丝路访古》、贾平凹《老西安》、王若冰《寻访大秦帝国》、范稳《苍茫古道》、庞进《大悟骊山》、王敏《龟兹物语》及徐兆寿《西行悟道》等。他们穿越历史时空,以磅薄厚重的历史底蕴作为积淀,将个体意识与历史叙事结合起来进行精神对话与情感交流,试图以历史幽微的光芒来照亮现实与未来的前进道路。可以说,西部散文中对于历史文化的考察与书写,是作家历史探求与生命对话的融合。
首先,作家们将目光投向历史往昔,追寻富有文化意味的人物和事迹。散文家朱鸿曾言:“我遍走大地,思接千载,长啸废墟,只不过是在故国寻人,为人歌且哭而己。”[[2]]西部散文家不仅仅关注历史上的帝王圣贤、政治英雄及文化精英所经历的纷杂人生,也深入到其命运内部管窥其情感欲望,对于历史人物进行有目的地还原,再度呈现出一个栩栩如生的人物。作家张承志在《清洁的精神》中赞扬聂政、荆轲、高渐离等“正义的弱者”,在《击筑的眉见尺》《东浦无人踪》等散文中礼赞英勇牺牲精神,树立了一种“极端的英雄主义和浪漫主义”[[3]]。马丽华在《西行阿里》中写道:“历史就这样无可挽回地走来了,但对于历史和历史人物的功过是非每代人都将做出不同的评价,以助于校正通向未来的航标。一部人类历史就是一部精神史。”[[4]]因而作家们都不约而同地亲身感受历史遗迹、追忆历史,例如沈苇的《新疆盛宴》、贾平凹的《老西安》、庞进的《大悟骊山》及于坚的《巍山》,他们在西部各地寻访来追求历史的足迹和魅力,传承历史先贤的高尚品质,叙述动人的历史故事不仅仅让作者流连忘返,读者们也同样难以忘怀。他们向历史纵深处进发,不同于历史考古专家的实物考证,而是以浓郁的人文情怀去叙写那远去的历史烟云,对民族历史精神进行触摸和学习。
其次,作家们通过对历史的重构实现与现代价值观念相通的历史精神。在历史散文的写作过程中,他们往往以“行者”形象开展实践,只有切身体会往往才能充满灵感和激情。例如王蓬在写作《丝路访古》时,曾前后十五次踏上西北的古丝绸之路,通过一路阅览历史古迹,并不断翻阅历史典籍,最终才诞生了这部优秀散文作品。狄尔泰认为生命的意义在于生命的诗化,“只有通过体验、想象,生命才能诗意地存在,才能与本真对话,才能走向审美的人生”[[5]]。徐兆寿的《西行悟道》便是贯彻此理念的典型西部散文之作,作者本身出自凉州,河西走廊的悠久历史对他产生潜移默化的影响,他少年时代便梦想着能够踏上丝绸古道去寻找天馬,通过在行走之中与历史对话,以辩证的方法来看待文学与历史的关系,描写甘肃河西走廊的文化和历史,用儒雅而简练的文字去描写张骞、霍去病及玄奘等历史人物与相关历史事件,透析出对于中国传统文化的独特理解和深刻认知,在深入浅出的诙谐话语中可窥见作者的文化理想和深厚修养。可以说,写西部历史文化的作家们在过往历史的映照中完成了对于当代知识分子的文化精神重建,以诗人气质去抓住那内在的精神余脉。
最后,作家们在对西部历史文化的书写之中寄寓个人的审美体验与文化理想,创造自我抒情者形象。西部散文中的历史书写不仅仅传播相关的历史文化知识,要传递出一种人文情感,传达出作者本身作为主体的审美意蕴与深刻思想。甘肃裕固族作家铁穆尔在《北方女王》等散文中去寻绎民族的起源,在富有深远文化价值的民族图腾中仰望民族的神灵与英雄,来遥想先民栖居的故土以及追寻他们迁徙的足迹。西部历史文化多元共生,作家的历史意识与现实境况相互补充,共同组成了西部历史文化散文恢宏壮阔的意境。马步升散文便思索着民族精神的重建,将个体情感同社会发展、民族文化联系起来。他创作的《一个人的边界》《百年甘肃》及《天干地支》等散文集中有着精彩的表述。“我只有投入祖先的怀抱,演绎祖先的精神血脉,为自己的生命找寻源头活水。”[[6]]而当下知识分子的文化焦虑借助民族优秀历史文化的现代转化,或许可以得到有效缓解。在对历史的文学化处理后,还表现出作家自身的性格品质,而散文中的“我”,亦成为一个具有独特意义的抒情者形象。不同作家在对西部散文的创作深化的同时,显示出不同的审美追求,进而丰富了西部历史文化表现的个性话语特征,彰显了西部多元丰富的历史文化精神。
西部土地广袤辽阔,历史文化源远流长。历史书写成为众多作家无法绕过的创作主题。他们在追寻与体验中跨越历史与现实,达到中国文化碰撞的与交流。“历史是一个地方的灵魂,而地理则是一个地方的肉体。”[[7]]强烈的历史感促使西部散文家们在想象中重返历史,通过浓烈感情的笔触再现历史风貌,以此求索人生的终极意义。在不同的历史时期中,散文家们深入人物与事件的内部,考察那些被长期遮蔽或丢失的细节,在尊重历史的基础之上以文学的手笔使人事更加细腻复杂,在一字一句的话语中暗藏着崇高的历史感。
二、针对现实的文化辨析
著名文学评论家雷达曾经认为当代人进入了“缩略时代”,将人生的一切尽快转化为物质,欲望和形式,直奔功利目的。在当代商品经济的肆虐下,人们普遍产生了人文精神危机。西部散文作家们对于当代社会精神文化状况产生复杂的矛盾与焦虑心理,面对文艺乱象,他们以强烈的知识分子责任担当起清洁精神家园的重任。西部作家再次观照西部文化,对其进行不同以往的深刻反思,进而产生别具特色的散文创作,正如肖云儒在《中国西部文学论》中谈到西部文学时,认为它是对“中国西部生活进行雄性精神的审美创造,给新时期正在复苏和高扬的民族精神、艺术意识注入了刚气和力度”[[8]]。西部作家既有对西部历史文化的热爱和眷恋,也有对于文明中心东移后的落寞与自足,在现代化进程中对处于微妙处境的生命进行人文关怀。
西部散文作家们针对现实境遇自觉肩负起文化重担,流露出对人的精神品格与现实存在的重视,他们的散文富有人文关怀,坚守自己的文化理想,秉持关注底层的目光。周涛曾言:“实践第一的观点就是生命第一的观点。世界上没有什么理论比人和人的生活欲望更重要。世界上也没有什么精神品格比人的生存要求更重要。”[[9]]可见西部散文家对于精神主体高度强调的文化回归,对于人自身的关注。刘亮程出生于农村,也在农村度过了多年时光。他在《一个人的村庄》中执著于构建“永远的黄沙梁”,在被誉为“乡村哲学家”的背后,是作家对于世界的诗意体验和精神历险。刘亮程散文的独特之处,就在于“拥有一种贯穿人生和创作的体验与思想,显示出精神的高蹈和自尊,这种中国当代散文的创作与发展而言,深有启迪”[[10]]。刘亮程居住在偏远而又远离尘世喧嚣的村庄,思考人生的归途和生命的意义,描绘在“黄沙梁”发生的各种事情,进而构造出一种和谐而丰满的生命状态,他不会为村庄的人取具体人名,而采用模糊化的手法关注底层人民的日常生活。“每个人最后都是独自面对剩下的寂寞和恐惧,无论在人群中还是在荒野上。那是他一个人的。”[[11]]因此,刘亮程散文中的思想深度达到了一个顶峰,他采取丰富的精神资源从而诗意地生活在大地之上。而同在新疆生活的周涛,却呈现出醇厚与壮丽的散文创作风格。在《一个牧人的姿态和几种方式》中讲草原牧人在春天来临时的生活状态,以细腻而洒脱的文笔展现着顽强生命的无限力量,文字富有强烈的感染力,不难看出作者对于新疆山水的热爱和信仰,努力弘扬异域边疆的文化光采。周涛认为“边缘不是世界结束的地方,恰恰是世界阐明自身的地方”[[12]]235,他并不认为自已所处“边缘”,这一切并非是亘古不变,而是从中努力汲取有益的文化养料,在世界的现代化辗压之下确立自身的文化价值。
另外,西部散文作家在文学创作中呼吁原生态的生命意志与自然活力。有些作家并非一直身处西部,在现代都市文明的对比之下他们往往更追求奔放而刚毅的西部文化,在充满自然本色的西部寻找自由的灵魂。红柯曾认为中国文学有一种伟大的边疆精神与传统,近百年来许多人只关注西方的文化,却忽视了本土文化中蕴含的高贵而美好的东西。因而,他的散文创作充满西部原野的大气和快意,对边疆文化的由衷认同和自然人性的真挚礼赞,使其文章别具特色。红柯在《大自然与大生命》中谈道:“我们对大自然的理解还停留在公园里,停留在旅游景点上,也差不多都在东部地区,就是新疆人说的‘口里,口还没有杯子大,尽管玲珑剔透,却难以产生浩大的生命气象。”[[13]]所以,众多作家在西部找到了安置自己灵魂的地方。周涛在描写天山时,并没有平铺直叙地去描写天山的独特之处,也未仔细地刻画天山的外貌和形态,反而是融入了自身充满哲思的历史想象与人文情感。他认为天山“那是智者之相与王者之相的完美结合,是一颗雄性头颅、冷峻威严但并不凶恶,就像泰戈尔的头,托尔斯泰的头,有一种艺术之王的风范”[12]249,这种感悟式的发言反倒富有艺术魅力,令人遐想万千。周涛张扬原始的旺盛生命活力,山水原野在他眼中成为精神家园的圣地,在叙述黄土高原时认为不仅它是地球上的一座高地,更是令人感到神秘的古老文化的圣地,“也是我们永远为之骄傲的源头、自尊的基底,疼痛和奋发的动力源头”[[14]]。作者们长期驻扎在西部生活,并不断进行游历和考察,在最本真的自然中反倒领略到超越世俗的精神价值,不仅自身的视野得到了极大地拓展,而且将其转化为文学作品去影响更多的人。
西部作家都自觉地充满边缘意识,他们认同被忽视的广大西部原野所裹挟的原始人文精神,在发扬民族精神的同时也完成了自我人格的建构。他们在面向西部的辨析之中,一方面重视自然与生命,另一方面汲取原始文化精神,不自觉地在散文中为“西部”辩护,让西部文学以全新的面貌呈现在当代文坛,他们借“西部”在为知识分子辩护,不断塑造着作家的主体精神。西部作家们反思着什么是真正的“中心”,什么又是真正的“边缘”,因而他们不认同一些学者命名的“边疆文学”“异域文化”等概念。西部不仅需要被作家重新认识,也更应该被大众所熟悉,以平等的姿态去回望这瑰丽多彩的西部大地,主动去发现和寻找西部土地上厚重的历史文化和精神园地。
三、心怀悲悯的在地关怀
西部作为一个多民族共同生活的广阔区域,产生了丰富多彩的地域文化与民族风俗。西部散文家们立足自己生活的土地写作,呈现出鲜明的地域特色。他们在散文创作中一方面不費余力地展现新奇鲜活的地域文化,另一方面是暗含了民族精神的弘扬与文化审美的认同。西部散文家通过精心塑造属于自己的文学世界,反映出西部特定现实生活之下的人物和景色,以独具慧眼的敏锐视角挖掘那些生命易于流逝和消散的细节,从而揭示出西部地区当代社会生活的真实本质。但是西部散文家并不是只有认同和热爱,他们也会反思生活中的底层生存者的日常现状。正如徐兆寿所言:“正是西部独特的文化和精神滋养了西部一代又一代的作家,才使他们的创作体现出鲜明的地域民族特征,这也正是西部散文的独特魅力所在。”[[15]]因此,西部散文作家的在地关怀,成为其身上鲜明的文化特质之一。
西部散文作家之所以产生强烈的在地关怀意识,一个重要的方面则是作家自己本人的地域文化记忆与乡土生活体验。在西部散文中,乡土题材占据很重要的地位,作家们善于营造浓厚的乡土文化氛围,传达出浓郁而真切的乡土文化精神。陕西作家贾平凹的“商州”、陈忠实的“关中”,甘肃作家马步升的“马莲河”,宁夏作家郭文斌的“一块荞地”、新疆作家刘亮程、周涛、沈苇及李娟等人的散文创作共同构成了西部散文的文化景观,他们孜孜不倦地开拓着西部散文中的乡土文化书写,以真挚的情感与朴素的文笔让读者记忆犹新。贾平凹的散文真诚、萧散而清新,他描写过许多细腻而真实的乡村故事,既有对亲人朋友的感念追忆,也有对乡村生活的细致呈现,在《母亲》《哭婶娘》《静墟村记》《丑石》《我是一个农民》等篇章中,字里行间充满了作者的复杂感情,亦可窥见作者本人的生命脉络与曲折岁月。而郭文斌的散文中充满了乡村中的民俗文化书写,他笔下的乡村永远都是那么地美好,和谐而宁静。例如他的散文《点灯时分》,讲述了在家乡过元宵节的时候,母亲会亲自做荞面清油灯盏来祭拜月神,待到大家赏月的时候,会将灯端到每个房间里面,给所有的物件点灯。虽然看似很普通而简单的一个活动却富有诗意,点灯这项活动不仅仅是点亮了其他物品,更是点亮了人们的心灵,对于生活的美好期待蕴含其中,安静而美好的氛围中仿佛显示出生活的本真之美。他在文中写道:“正是因为离开生命的朴真太远了,离开那盏泊在宁静中的大善大美的生命之灯太远了,离开那个最真实的‘在太远了。”[[16]]类似的作品还有《父亲和牛》《红色中秋》《燎干》《美丽的雪花哪儿去了》及《忧伤的译站》等,在朴素而温婉的笔触下将回忆徐徐展开,在对美好乡村过往的生活追忆中却也蕴含着一丝黯然和苦涩,因为作家无法回到过去,离自己曾经度过的理想生活渐行渐远,因而对于逝去的温暖时光和现实生活中的巨大反差,让作家产生浓厚的悲悯之情。
除了乡土文化记忆以外,西部散文作家也关注当下西部面临的生态问题,他们在崇拜和敬仰自然的同时,面对西部自然环境的恶化也表现出前所未有的焦虑和担忧。马丽华在描写西藏系列的散文中充满了对自然的生态关怀,她创作的《藏北游历》《藏东红山脉》及《西行阿里》等散文作品中不仅细致描写藏北的人文景观,同时也描绘当地的特殊自然环境,当地藏族群众与自然和谐共生的良好氛围。马丽华写道:“大自然就是最亲近的神,千百年来与高原生活如影随形的是自然之神。”[[17]]自古以来牧民们便生活在这片神奇而迷人的土地之上,他们对于山川江湖的崇拜,显示出对于自然的敬仰。马丽华认为藏历新年是草原上的牧民对于大自然的感恩节,这一说法恰当而精准,只有人类适应自然,呵护自然,才能使自己生活的家园更加舒适和美丽。在她的散文中,充满了在地关怀的责任意识,作家将自己的灵魂交予了大自然,在与富有生命的生灵碰撞之间产生了美丽庄重而拥有深刻思想的散文。但是,生态环境的恶化也同样映入西部散文作家的眼帘之中,甘肃作家铁穆尔生活在河西走廊的祁连山下,面对草场的日渐萎缩和沙漠的肆意扩占,“我的目光越过山峦和天空几乎看见了那新的灾难——远处的流沙,它又在悄悄逼近祁连下仅存的草原和森林”[[18]]。而冯秋子在《圣山下》中更是发出尖刻锐利的声音:“人的根本性决定形势,在人的生存条件、生存意欲、文明需求极不均衡时,所作所为,往往加速着地球的无序开发和恶性利用,逼使地球走向毁灭。”[[19]]有的作家生活在西部,也有作家是来西部进行考察和研究,但是他们都同样充满了对于西部地区生态恶化这一重要现象的呼吁,在散文中将触目惊心的景象夹杂其中,从知识分子的道德责任出发展现出深厚的人文关怀意识。西部散文作家的创作中很明显的特征便是一切皆可入文,以忠诚的写作态度注入其中,以富有感染力的文字在当代文坛上显示出饱满而健壮的文学风格。
对于西部散文家们来说,乡土文化记忆成为他们建构自身精神世界的一个重要来源。他们纷纷在散文创作中确立了自己的文学园地,这些文学中的家园充满独特的地域色彩,尽管他们生活在西部地区的不同地方,但在地关怀意识促使他们产生对于现实生活中的人事的悲悯之情,关爱生命与留恋故乡成为他们的共同创作思想。同时,面对故乡或旅居地自然环境的恶化,他们面对自己赖以生活的环境进行反思和呼救,坚持敬仰自然与生命,与世间万物一同诗意地栖息在大地上。西部散文家們正是心怀生活,以真切而质朴的生活态度来观照现实,而承载其精神世界与情感喧泄的载体正是散文创作。
西部散文家依托西部,立足本地,调动自身的文学体验创作出了一大批优秀作品,正如丁帆所言:“西部散文文学突破了以往长期拘囿于生活琐碎和人生常态的陕隘视野,且在具体构思与表现上也以个性鲜明、去伪存真、浑朴大气等特征。”[[20]]西部散文家叩问古今,返回西部古代历史文化语境去复归和激活西部精神,在全新的时代更替中确立自身的文化理想。同时,西部散文家在现代化进程下重新审视西部,在辩证的方法下反思西部文化的长处和弊病,重新找到可以依托的精神高地。最后,西部散文家们充满悲悯之情来关怀社会、自然与人生,肩扛起珍爱生命、追求自然的文化理念,完成对于西部的重新书写。西部散文尽管作者众多,分居各地,但他们的散文创作实绩支撑起这一面文学旗帜,在构筑的西部精神高地上完成共同的文化理想和美学追求。
[作者简介]韩学恒(2002-),女,汉族,陕西子洲人,在读硕士。研究方向:影视艺术、中国当代文学。
[参考文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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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6]]马步升.一个人的边界[M].兰州:敦煌文艺出版社,1997:35.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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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8]]肖云儒.中国西部文学论[M].西宁:青海人民出版社,1989:250.
[[9]]周涛.散文和散文理论·红嘴鸭[M].北京:中国工人出版社,1996:231.
[[10]]于祎.存在之痛:论刘亮程的哲学化散文写作[J].中国现代文学研究丛刊,2021,(09):134-142.
[[11]]刘亮程.一个人的村庄[M].沈阳:春风文艺出版社,2006:25.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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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4]周涛.山河判断[M].上海:学林出版社,2000:53.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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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9]冯秋子.圣山下[M].广州:鹭江出版社,2009:307.
[20]丁帆.中国西部现代文学史[M].北京:人民文学出版社,2004:231.