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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国高等教育在地国际化的动因、问题及对策
——利益相关者的视角

2023-07-07郑锦秀

关键词:相关者国际化课程

李 均 郑锦秀

持续三年的新冠疫情对全球高等教育国际化造成了严重冲击,也为教育跨境交流带来一系列阻碍与困难。虽然一些国家试图通过线上教学等技术手段纾解跨境交流的困境,但又造成诸如时差和体验感差等弊端。在此背景下,高等教育在地国际化受到前所未有的关注,被视为未来高等教育国际化的新常态、新范式。所谓在地国际化(Internationalization at Home),一般指“在国内学习环境中,高校有意识地将国际性和跨文化维度融入面向全体学生开设的各种正式和非正式课程中”[1]。国际性、本土性、普惠性的有机融合是在地国际化区别于传统国际化的鲜明特征。显然,后疫情时代推动在地国际化发展,对中国高等教育国际化的转型与变革乃至整个中国高等教育现代化发展都有至关重要的意义。本文尝试运用利益相关者的视角,析出在地国际化的利益相关者,探究推行在地国际化的动因、问题,并提出对策建议。

“利益相关者”(Stakeholder)的概念由美国斯坦福大学研究所(SRI)在20世纪60年代提出,最初作为经济学的概念在公司治理中得到初步运用。1984年弗里曼(R.Edward Freeman)发展了“利益相关者”的概念,他认为:“利益相关者是指那些能够影响组织目标实现,或者被组织目标实现的过程所影响的任何个人和群体。”[2]根据弗里曼的定义以及其他学者对定义的补充和完善,利益相关者理论在社会科学各领域得到广泛运用,其理论的要点是:关注价值和利益的最大化,即关注“1+1”能否大于“2”;强调各利益相关者之间的利益平衡和社会责任。就高等教育而言,其利益相关者是在“对大学有一定‘投入’的基础上,能从大学获得一定利益并产生一定影响的各类主体(个人或群体)”[3]。由于影响高等教育系统的各因素通常有内外部之分,本文把高等教育在地国际化的利益相关者划分为外部和内部两类来进行分析,外部利益相关者是指发生在高校之外、间接受到高等教育在地国际化的影响或存在间接利益关系的组织或个人,主要包括政府、企业和社会公众等。内部利益相关者指高校自身,具体可为高校中的教师、学生和行政人员等,即受到高等教育在地国际化直接影响或存在直接利益关系的个人或群体(图1)。

图1 高等教育在地国际化的利益相关者

一、利益相关者视角下高等教育在地国际化的动因分析

当前我国高等教育国际化发展正处于转型深化的阶段,传统的高等教育国际化困囿于跨境流动,无法兼顾本土高校国际化的全方位发展。推进高等教育在地国际化并不是否定传统的高等教育国际化,而是填补传统国际化模式未涉及的空白,二者应该相生相长、共兴共荣。在高等教育国际化寻求转型突破、后疫情时代充满不确定性的背景之下,推进高等教育在地国际化势在必行。

(一)外部利益相关者在地国际化的动因分析

1.政府:增强国际竞争力,扎根中国大地办大学

早在2010年,《国家中长期教育改革和发展规划纲要(2010—2020年)》就明确指出:“适应国家经济社会对外开放的要求,培养大批具有国际视野、通晓国际规则、能够参与国际事务和国际竞争的国际化人才。”[4]2020年,教育部等八部门发布的《关于加快和扩大新时代教育对外开放的意见》强调:“加快推进我国教育现代化和培养更具全球竞争力的人才。”[5]这些文件,足可表明我国当前的国际化人才规模远不能满足国家发展所需,即中国寻求融入世界发展的迫切需求与传统国际化的人才培养效率低之间存在矛盾。

值得注意的是,党的十八大以来,坚持对外开放与扎根中国大地办大学两大战略决策相辅相成,开创了中国高等教育高质量发展的新局面。高等教育在地国际化正是在这个新局面下应运而生。

2014年5月4日,习近平总书记在北京大学师生座谈会上第一次提出“扎根中国大地办大学”的重要指示,他说:“我们要认真吸收世界上先进的办学治学经验,更要遵循教育规律,扎根中国大地办大学。”[6]这句话蕴含了在高等教育改革发展中对外开放与扎根中国的辩证关系。高等教育在地国际化兼具国际性与本土性的特征也决定了其既要面向世界,又要立足中国本土。换句话说,在疫情防控进入常态化,在地国际化是对“扎根中国大地办大学”和“加快和扩大新时代教育对外开放”的积极响应。同时,近年国家重点推动的“一带一路”倡议、“双一流”建设等战略,无不饱含了国家对高校加快培养国际化人才的“敦促”,既承载了中国从教育大国走向教育强国的“中国梦”,又寄予了中国参与国际教育竞争与发展的“世界梦”,这都成为推动在地国际化的动力引擎。

2.企业:提高人才质量,推动企业“走出去”

当今时代,经济全球化需要更多具有国际视野和国际知识的国际化人才,然而这类人才的严重匮乏成为制约中国企业“走出去”的重要因素。据世界知名咨询公司麦肯锡的调查显示:88%的企业高管认为,海外并购或投资失败的首要原因是缺乏国际化人才。[7]受新冠疫情影响,全球经济环境不确定性加剧,中国本土企业要在动荡的经济环境中把握先机,抢占全球经济竞争优势,实现“逆风翻盘”,首先就要从业务扩张和增员计划方面着手。例如,近年来华为为了谋求生存和战略发展,特别重视招纳具有海外经历的人才。2021年9月华为总裁任正非提出,“近两年加大了海外留学生的招聘力度,现在要关注‘高鼻子’人才的获取”[8]。

但是,自近年来中美贸易摩擦持续加剧,美国及某些西方国家对我国实施人才和科技封锁,制约了中国留学人员的跨境流动。加之新冠疫情暴发导致跨境流动受制现象严重加剧。显然,传统国际化模式的人才供给不足与企业寻求海外扩张的国际化人才需要之间存在矛盾。因此,企业谋求国际发展和国际影响力提升,更多寄希望于我国高等教育自主培养国际化人才之路,毕竟传统的高等教育国际化依靠跨境流动等外在力量推动,始终存在不确定性,而推进在地国际化是把国际化人才培养的主动权握在自己手里,以实现国际化人才的“自产自销”。

3.社会公众:满足日益增长的对优质国际化教育的需求

2019年,我国高等教育正式进入普及化阶段。潘懋元认为,“普及化阶段高等教育将面向所有希望入学或有资格入学的学生,其录取标准是学生的上学意愿”[9]。换句话说,满足人民群众对日益增长的对优质国际化教育的需求,是普及化时代高等教育发展的新挑战。同时,在后疫情时代,人们对跨境流动充满疑虑,更加关注“不用出国门就能留学”的机会。与“少数流动”的跨境教育相反,高等教育在地国际化提倡的就是“全体惠及”的境内国际化教育,其表征的国际性、本土性、普惠性恰恰是对人们的多样化国际教育需求的周全考虑。推进在地国际化,是将国际化教育惠及每位有此需求的学生身上,普及全体本土学生身上,使中国高等教育培养出大批量具有中国特色的本土性国际化人才,进而推动区域的高质量发展乃至中国社会的全面进步,总体提升我国居民的生活质量和幸福感。

(二)内部利益相关者在地国际化的动因分析

1.教师:提高国际化教学和科研水平

大学的国际化发展与大学教师息息相关,教师的国际化水平也影响着课程、学术等方面的国际化发展。在2022年7月相继曝光的“湖南省邵阳学院斥巨资引进菲律宾博士”和“河北省邢台学院批量引进‘速成博士’”的事件,在揭露大学存在“唯学历”的评价问题之外,还在一定程度上揭示了高校中真正具有国际化水平的师资队伍紧缺的现状,以至于需要“掩耳盗铃”地批量引进国外“水博士”。《2019年中国高等教育国际化发展状况调查报告》的相关数据也印证了“高校教师的国际影响力水平仍然较低”[10]的现实情况。国际大学协会(IAU)的调查显示,大学国际化的重要动因之一就是“教师的国际知识和跨文化理解”[11]。尽管大学教师具有较强的国际化意愿,但受传统国际化模式的制约,他们参与国际化机会非常有限,其跨文化知识与理解的需求难以得到满足。推进高等教育在地国际化发展,将赋予高校教师更多国际交流的机会,使教师队伍的国际性流动从“少数受益”转变为“普遍享有”,促使教师教学和科研的国际化水平提升。

2.学生:提高国际视野与综合能力

于学生而言,传统高等教育国际化主要表征为跨境流动。据教育部统计,我国出国留学人数自1978年的860人[12]增长到了2019年的70.35万人,1978至2019年度,各类出国留学人员累计达656.06万人。[13]显然,随着现代人生活质量的提高,学生出国留学的需求在攀升。而且,学生出国留学的意愿明显受其家庭经济状况左右。家庭经济好的学生只需凭借自己的意愿就可以实现,而家庭经济困难的学生则需考虑和权衡各种现实情况。在报考本土大学时,学生更多关注学校的知名度、国际影响力以及学校能够提供哪些国际化资源等。在其他条件同等下,学生及其家长会优先选择国际化发展更好的本土高校。因此,学生对大学国际化的重视是促使高校推进在地国际化的动因之一。学者索里亚和特洛伊斯(Soria &Troisi)[14]曾对美国大学两万多名本科生进行跟踪研究表明,在培养学生的跨文化交际能力等方面,在地国际化不亚于跨境教育。推进高等教育在地国际化,不仅可以减轻学生及其家庭的经济负担,还让更多学生受益于国际化教育,从整体上提高学生的国际视野与综合能力。

3.行政人员:提高国际事务处理能力

高校的行政人员既是连接学校决策者与教师、学生之间的桥梁,也是维护和管理学校各项事务的主力军,在促进高校在地国际化发展的实践中发挥着不可或缺的作用。随着高等教育国际化的发展,各高校为争夺优秀生源、打开国际知名度等展开了激烈的市场竞争。高校决策者为了在各高校竞争中优先占据高等教育国际化市场和资源的先机,就需要时刻葆有前沿的国际视野,因此对其自身的国际意识和跨文化知识等提出了明确要求。2020年,国际教育管理协会(AIEA)[15]进行了最新的领导力调查。结果显示,“高等教育中的国际问题知识”是高等教育机构中负责领导和促进国际化实践的个人最需要具备的第二大知识领域。在推进在地国际化发展过程中,学校推出的各项国际化发展决策都需要行政人员的推动与落实,这就要求高校行政人员在具备扎实的专业知识的基础上,还要了解国际规则、掌握跨文化知识和提高处理国际事务的能力,并尊重多元文化。学校在国际化发展方面取得重大成就时,学校决策者将收获巨大的荣誉感和自豪感,行政人员也深感与有荣焉,并从中认可自己的工作价值。

二、利益相关者视角下高等教育在地国际化面临的问题

高等教育在地国际化在后疫情时代成为主要焦点,但在现行实践中仍然面临着诸多问题。我们将在内外部利益相关者结构的基础上,分别从外部和内部分析影响在地国际化推进的主要问题。

(一)外部利益相关者在地国际化面临的问题

1.“在地国际化”的政策相对空白

我国高校要推进高等教育在地国际化的长足发展,就必须有相应的在地国际化的政策来“保驾护航”。改革开放以来,我国多部门颁发了一系列促进高等教育国际化的政策,在国家重大会议或重要文件中国家教育决策层也多次强调“高校要加快对国际化人才的培养”,但到目前为止鲜有关于推进高等教育在地国际化的政策文件。梳理高等教育国际化的政策,发现在地国际化的政策仍处于相对空白的状态,现行的政策内容主要涉及“出国留学、来华留学、中外合作办学以及对外交流与合作”[16]四个方面的政策。

高等教育国际化政策“为提升我国教育质量和国际影响力以及推进我国社会主义现代化建设等方面提供了有力支撑”[17],在此背景下,我国当前已有一些所谓“在地国际化”的探索与实践,但它们更多是依托中外合作办学的模式,如华南理工大学的国际校区和上海纽约大学的中外合作办学实践,还有海南的独立办学项目从严格意义上来说也是在中外合作办学范畴下迈出的具有标志性意义的一步。我们不能否认这些实践中的“在地国际化”属性及其意义,但因缺乏在地国际化的配套政策的引导,这些在地国际化的实践并未能实现对中外合作办学模式的超越,因此并不具有普遍推广性,暂还不能适用于我国普通高等学校。在地国际化的实践“行无法依”,是当前一些高校推行“在地国际化”仍未能取得重大进展的主要原因之一。

2.“在地国际化”的校企结合不够紧密

在经济全球化和高等教育国际化的背景下,高校与企业之间的关系理应越来越密切,但实际上,高校与企业在国际化的合作上一直“貌合神离”,存在战略合作目标与实际运行脱节的现象,未能达到携手同心、共生共赢的状态。在校企合作培养国际化人才的过程中,高校和企业往往存在价值取向的不同。高校过分关注自身利益,相对忽视企业的利益诉求。作为企业而言,当然希望在国际化合作中实现谋求利益最大化,即希望高校能培养出适用于企业发展的国际化人才,为企业的国际发展储备力量。同时,企业认为高校的人才培养周期漫长,而且专业性与企业需求相脱节。因此,虽然企业普遍缺乏国际化人才,但它们参与国际化合作的积极性总体不高,校企合作深度不足。例如,EF英孚教育企业解决方案中国区执行副总裁兼总经理杰士伯·纳特尔(Jesper Knutell)表示,“我国企业正处于国际化的起步与发展阶段,仍需向外派出大量具备国际化能力的人才”[18]。但是,据教育部数据统计,我国自2015年起普通本专科毕业生就达到680万人以上,而每年学成回国人数占普通本专科毕业生数比重还不到10%(表1)。显然,尽管近年我国出国留学生回流率显著,但我国当前的国际化人才数量远未能支撑与推动中国企业的海外战略发展。

表1 2015—2019年普通本专科毕业生数与学成回国人数

总之,“大学与产业之间的信息不对称、发展逻辑不同、政策指挥棒的偏离等,是导致校企结合不够紧密的主要原因之一”[19],亦是影响高等教育在地国际化长远发展的不利因素。

3.“在地国际化”的社会认识存在误区

社会公众对“在地国际化”的认识偏差是推进高等教育在地国际化长足发展的一大障碍。自改革开放以来,我国高等教育国际化面向本土学生主要涉及出国留学以及中外合作办学两个方面。因此,长期以来我国社会公众普遍认为只有出过国才是国际化,也就是说,在老百姓心中只有“喝过洋墨水”的人才算是真正接受过国际化教育的人。

那么,“在地国际化”究竟算不算是高等教育国际化的维度呢?其实高等教育国际化研究专家简·奈特(Jane Knight)早在2004年就曾明确提出:高等教育国际化一般包括“海外国际化(Internationalization Abroad)”和“在地国际化(Internationalization at Home)”[20],前者主要指跨境流动,即出国留学或海外交流等活动,后者则指在本土高校中开展的各种国际教育活动,也称“本土国际化”。但是,在现实中,人们仍广泛认为,只在国内大学接受国际化教育而没有过跨境交流经历的学生,都不算是真正的“国际化”。产生这类认识误区的原因,主要在于社会公众对于国际化的理解拘泥于“地理概念”,而忽视国际化的文化本质。同时一些人的“崇洋”倾向,缺乏基本的文化自信也导致他们不认可在地国际化这一新鲜事物。

(二)内部利益相关者在地国际化面临的问题

1.国际化课程建设待提高

国际化课程对推进高等教育在地国际化的核心问题。然而,当前高校开设的课程仍国际化含量不足。据《2019年中国高等教育国际化发展状况调查报告》显示,在接受调查的986所本科院校中,“开设全外语授课的专业占比5.2%;课程上,开设外语类课程占比7.4%,使用全外语授课的其它课程占比仅1.97%”[21]。课程的国际化含量不足还可以具体表现为:学校在专业名称或者课程名称上下功夫,将原有的名称冠以国际化的色彩,实则是“换汤不换药”;学校美其名曰开设了双语国际课程,然而除了教材和PPT发生了语言的转变,课堂的模式仍未见改,可谓是“生硬拼接式”国际化课程;更有甚者,有学校将外语教学(如英语课)当成是一种国际化课程。

值得关注的是,部分高校将国际化课程建设的各项工作具体细分为可量化的国际化指标,用以提高学校排名及其市场竞争力,彰显该校的国际影响力,一般表现为以开设双语课程或与海外院校合作的数量作为评价该校国际化程度的指标。但是,这样的量化指标显然是学校层面的功利追求,忽视了对学生群体的人文关怀。国际化课程不能只流于形式,更需要有师生以及生生之间的良性互动。

2.国际化师资队伍待强化

师资队伍建设是一所学校的根基,而国际化师资队伍更是推进高等教育在地国际化的关键,它主要包括“师资结构的国际化和师资水平的国际化”[22]。从师资结构来看,高校专业教师中国际化教师占比不高。据2019年广州市的一项国际化调查,在10所接受调查的市属高校中,专任教师中具有海外硕士学位者有92人,占比1.41%;具有海外博士学位者有223人,占比3.42%;外籍教师共119人,占比1.83%。[23]从师资水平的国际化来看,高校教师的国际化水平总体偏低,国际化的教学质量和教学氛围等相对薄弱。主要表现为:第一,虽然高校在引进师资时对外语有一定要求,但在中国应试教育的背景下,部分教师往往只擅长阅读写作,而在听说方面表现欠佳,外语能力的欠缺也限制了教师灵活开展国际化教学;第二,现在大学普遍重科研而不重教学,重量而不重质,高校一味以量为核心,引入海外高层次人才来扩充国际化师资队伍,却不重视对其教学能力和教学水平的考核,导致整体师资水平的国际化相对薄弱。

此外,国际性交流机会不足也是影响教师的国际化水平提升的重要因素。虽然近年来国家出台了一系列政策为高校教师搭建出国深造或交流的平台,但远远不能满足教师队伍日益增长的国际化需求。而且,教师国际化的途径较为单一,如果教师出国深造需要自费,那随之而来的经济负担就是左右教师出国意愿的一个阻碍。

3.国际化校园氛围待营造

一个好的环境会对人的成长带来积极影响,古有“孟母三迁”,现有“名校之争”,可见校园生活对学生发展的影响力“绝不亚于纯粹的课堂教学和专业学习”[24]。但校园文化建设向来是学校建设的薄弱之处,高校往往在科研和教学上投入大量经费,而忽略了校园文化建设。学校的通病主要表现为:在硬件设施上,学校的建筑包括教室和实验室等几乎没有任何国际化元素,基本上与传统样式无异;在软件设施上,首先是学校的课程建设、教师发展和校风学风等方面未深入融合国际化维度,其次是国际性的学术会议、专家讲座等活动往往流转于校际之间、止步于教师层面,无法推及至全体学生层面,而学生自行组织的国际化相关活动的规模既小又不成体系。总之,如果校园国际化建设不到位,就无法与课程、教学等形成联动,较难达到全方位、沉浸式培养国际化人才的目的。

三、高校推进在地国际化的对策

高等教育在地国际化是一项具有复杂性和系统性的工程,推进高等教育在地国际化绝非一校一人之责,而是关系天下盛衰。尽管在地国际化还在摸着石头过河,但只要各利益相关者同心协力、携手共进,就一定能克服重重难关,实现共生共赢。

(一)外部利益相关者推进在地国际化的对策

1.推动政策落地,为在地国际化实践保驾护航

国家相关政策是推进高等教育在地国际化强大支撑。例如,“在地国际化”自1999年在欧洲国际教育协会(EAIE)提出,到2013年被正式纳入欧盟的官方政策文件——《世界图景中的欧洲高等教育》(European Higher Education in the World)之中[25],不仅有赖于学界学者和大学管理者的响应和推广,还得益于荷兰国际教育组织以及欧盟的强大助力。新加坡和日本开展大学国际化项目的最坚实的“后盾”就是政府的支持。政府作为最强大的“护卫者”,推动着大学的国际化发展。我国当前的高等教育国际化政策总体偏向跨境教育,在地国际化的政策相对空白,因此有必要尽快“扶正”高等教育国际化政策的战略布局。首先,尽快制定在地国际化的政策。政府应成立专门的机构或组织对国外“在地国际化”实施成功的案例的政策制度和战略方针等进行研究,围绕我国高等教育国际化发展情况,结合后疫情时代以及“双一流”建设等背景,推出中国高等教育在地国际化的具体政策,切实保障在地国际化的实践有法可依。其次,摆正跨境教育政策和在地国际化政策的地位。这两种政策是促进高等教育国际化发展的两个不同维度,并无好坏优劣之分,理应平等看待。建议政府在各省、市成立专责机构,统一对高等教育国际化的权责和资源重新洗牌再分配,协调处理高等教育国际化中的“跨境教育”与“在地国际化”可能存在的“纠纷”,在省、市政府机构的协调和指导下有利于促进“在地国际化”加快与各高校的国际化办学战略融合。例如,北京市于2000年设立了北京市国际教育交流中心,积极为两委、首都各级各类教育机构提供高效、专业化的服务。[26]

2.深化校企合作,协同培育国际化人才

从长远利益来看,推进高等教育在地国际化还要深化高校与企业的合作。高校的非营利性与企业的营利性两相矛盾,二者要如何达成深度合作呢?显然,以“趋利”为目标的经济交换不是长久之计,价值共认与情感共鸣更能深化校企合作。首先,大学和企业应该建立以制度为基础的信任机制,推动双方相互合作和彼此认同。长久的合作往往要经历由浅入深的过程,而信任就是催化剂。其次,明确分工合作。在国际化人才培养方面,大学除了关注学生的学术成长,还应关注国际市场的动态,了解企业的用人需求。最后,学校应该为企业员工的国际化培养、技术提高等方面提供智力支持。同理,企业在国际化发展上,不应停留在提供资金的层面,还应创建国际化发展研究所或实践基地等助力学校的国际化人才培养,让学生在扎实国际化知识的基础上强化国际化能力。例如,联合国教科文组织(UNESCO)在2006年设立的国际高等教育合作部门(International Cooperation for Higher Education,ICE)[27,28],作为国际合作的促进者,致力于以培训、项目合作等方式深化校企合作,推动高等教育国际化发展。又如,我国高度国际化的华南理工大学广州国际校区为推动创新要素向企业集聚,创建了“学院+高端研究院+行业联盟”的产教研融合方式,为国际组织培养输送优秀的全球治理人。此外,深化校企合作应瞄准国家政策机遇。如在推进“一带一路”倡议的过程中,高等教育国际化发展应紧随经济发展的步伐,为企业“走出去”提供智力支持、人才支持和服务,同时,企业也应依靠粤港澳大湾区建设国际教育示范区和海南建设国际教育创新岛等政策优势与高校协同培育国际化人才。

3.加强文化自信,树立在地国际化新观念

受传统国际化观念的影响,高等教育国际化常被认为是“西化”的过程,“在地国际化”也受此观念的波及。但事实上,“国际化只是一种达到目的的方法,它是以确保国际性和跨文化维度能以一种可持续的方式被整合,并将其注入教与学、科研与知识生产、服务社会等这些高等教育主要功能中去的一种行动策略”[29]。推进在地国际化应该首先扭转人们对国际化的固有认识,走出集体无意识现象,人们要认识到高等教育国际化是一种行动策略,而“在地国际化”是将这一种行动策略的行动范围从境外转移到境内。而且,高校发展国际化应加强文化自信,高等教育在地国际化是“立足本土,放眼世界”,是“化西”的过程。中国社会各个层面都有“西化”的痕迹,包括高等教育也长期陷于“西化”的困局,常伴有“水土不服”的表征,如“非升即走”的制度,原是西方用来维护教师权益、保护学术自由的一项制度,在我国却成了制约高校青年教师发展的一项制度,归根到底是文化不自信,只是“拿来”而无“创新”。我国高校推进在地国际化应牢牢扎根中国大地,坚守中国文化的主体性,增强社会公众的文化认同感。如北京大学燕京学堂和清华大学苏世民书院的先后创立,是对开展在地国际化的经验探索,更是“立足自身传统、突出主体地位,开展‘以我为主的国际化’”[30]。在中医上有一条重要的诊治原则为同病异治”,高等教育在地国际化也应根据中国社会的实际发展情况,培育出具有中国特色的国际化人才。

(二)内部利益相关者在地国际化的对策

1.加强国际化课程体系建设,量质同行

加强高校的国际化课程建设应“双管齐下”。一方面,注重丰富国际化课程。高校应在课程规划中贯彻在地国际化的办学理念,增加开设面向全体学生的国际化课程,如增加外语类课程和国际化主题的公共选修课程的数量;在专业课程上,提高双语和纯英文教学课程的比例,根据专业、年级的不同,并结合学科特色和社会需求以及国际背景,设计既有创意又具针对性的国际化课程,在保证专业性的基础上增强课程的国际性。例如,美国加州大学圣地亚哥分校(UCSD)的第五学院通过融合人文学科和社会科学,开设了跨学科课程——现代世界的形成(Making of the Modern World)[31],培养学生研究西方和非西方文化的跨文化视野和意识。另一方面,注重深挖国际化课程,也是提质工程。在此方面,可借鉴国内一些高校推进在地国际化的先行实践经验。例如,西南大学多维度构建的“学行天下 国际学分”项目“既注重传统国际化方式下的跨境流动,又强调以国际化课程为核心进行在地国际化建设”[32]。又如,上海建桥学院开设了全球素养教育实验班[33],采用中英双语教学的方式,从理论课程与实践课程聚焦特定主题、知识和技能,探究并深刻理解世界文化的多元性,培养学生真正从全球视角去思考与行动。高校应成立国际化课程研究的部门,注重挖掘国际化课程的内容深度并联系理论与实践,使学生在学习国际知识与文化的时候不仅“知其然”,更“知其所以然”。同时要正确处理好本土化课程与国际化课程的关系,高校在增加本土化课程时应注重融入国际化维度,在开发国际化课程时应注重保持本土文化特色,在发展国际化的基础上全面优化课程的内容和深度。在课程开发上明确中国文化底色,使在地国际化牢牢扎根于中国大地。

2.加强国际化师资队伍建设,内外兼修

国际化的师资是推进国际化课程实施的关键,只有教师眼里的世界“开阔”了,学生们才会“放眼”世界,成长为一名具有跨文化格局的人才。建设高质量的国际化师资队伍,既要“内外”并行,又要“知行”并重。首先,“内外”并行是指本土教师“走出去”,并“引进来”外籍教师和具有海外学历的教师。学校应面向教师设立国际交流与学习的平台,为教师提供多种了解与接触国际前沿信息的渠道。制定并完善激励与考核制度,激发教师参与国际化的积极主动性。同时学校应充分发挥外籍教师在师资队伍中的国际化作用,如定期组织中外教师参加跨文化相关主题的研讨会等,在中外思想的交流与碰撞中提升整体师资队伍的国际化水平。其次,“知行”并重是指高校教师不仅要提高自己的语言水平和国际化知识,还要提高教学的国际化水平,把国际化知识储备转化为专业能力。学校应设立相关部门,负责开展培训或海外研修等项目活动提升教师的国际化水平。例如,中南民族大学教师教学发展中心联合海外院校开展了“双语教学培训”的项目,以提升教师双语教学能力,推进学校双语教学工作。同时,教师是具有主观能动性的个体,师资队伍的国际化水平的提升不能只靠外部环境的推动,还要依靠教师个体的主观意愿。高校教师应勇于打破角色行为的同质化倾向,积极参与国际化的活动,主动提高国际化知识与能力,构建个性化的国际知识体系,努力使自己成为拥有大格局、大学识、大技艺的新时代“大先生”。

3.加强国际性校园文化建设,表里并进

国际性的校园文化是一项繁重而持久的工程,非一朝一夕之功。国际性校园文化建设,主要围绕两方面进行。第一,维护校园建设的“面子”工程。“面子”是学校对外的第一印象,不可轻视。学校应成立一个国际交流部门统筹在地国际化的相关事务。在此基础上,校园建设应充分结合“在地国际化”的办学理念,在外观上既保留本土特征又凸显出国际化特色,还可在图书馆、教学楼等建筑上装点国际化元素。第二,注重文化建设的“里子”工程。正如一部优秀的作品必然是宏大叙事与微观史学交相辉映,一所学校的建设与发展也应是“里子”与“面子”相得益彰。学校应赋予校园建筑以实用意义,如在建筑外观更新后还要配套革新相关的设备设施,依托信息技术建设数字化校园。例如,广州南方学院构建了“五·三·一”网格化管理模式,该模式从纵向划分了“班级—专业—年级—学院—学校”五个层级,从横向上以专业大类为基础分设了文科类、理科类、艺术类三大院系服务站,并设立了一站式留学服务中心作为联动枢纽,“有助于更全面地贯彻‘在地国际化’的核心理念,在‘以生为本’的实践中推动学生深度融入校园国际化建设”[34]。在国际化活动方面,应在国际交流部门的组织下,由各学院轮流举办各类国际竞赛活动或国际文化节等,确保月月有活动,人人可参与,为学生创设全方位、多元化、沉浸式的国际化活动体验。同时,构建面向全体学生的国际化资源共享平台,使学生能随时随地了解国际信息与掌握跨境流动的相关动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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