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女包公惊艳央视:我和“丑妆”先婚后爱

2023-07-06冬雪

知音·下半月 2023年6期
关键词:旦角花旦花脸

冬雪

“整治纲纪定严办,哪怕我断子断孙断香烟……”胡志南一开嗓,舞台下叫好声一片。包公那面对违法的亲孙子的愤怒、痛心和万般无奈,被胡志南演绎得淋漓尽致。谁能想到,如今刚正不阿的包公,曾是个娇滴滴的小花旦——

唱念做打,小花旦的舞台娇俏漂亮

1991年,胡志南出生在河南省的一个戏曲之家,爸妈都是豫剧演员,妈妈唱旦角,爸爸演武戏。从小,在后台看着妈妈在舞台上的一板一眼,一笑一颦,看着妈妈那亮晶晶的头面,胡志南羡慕极了。

听说志南要学戏,爸爸坚决反对。这行当既辛苦又不挣钱,他舍不得女儿吃这个苦。

志南人虽小,可一旦犟起来,九头牛都拉不回。为了能学戏,她不写作业,考试故意交白卷。劝说无效,爸爸气急之下将女儿一顿胖揍。可胡志南眼泪未干,就嘟哝着说:“我就是要学戏。”

实在拗不过,13岁那年,妈妈把胡志南带进了剧团,她欢天喜地开始了学戏生涯。

天还没亮,睡梦中的胡志南就被妈妈掀开了被子。早餐时,胡志南刚拿起一个馒头,妈妈就抢过去掰下一半:“小心长胖。”她伸手夹咸菜,又被妈妈拦住了:“不准吃,调料会刺激嗓子。”

才休息一小会儿,爸爸又过来带胡志南练功。腿被扳到和头平齐,胡志南痛得眼泪大颗大颗往下掉,可是爸爸毫不动容:“痛吧,痛就对了。”练完功,胡志南还要学习唱戏。因为吐字不清,一句戏文,妈妈让她反复唱了上百遍,唱得口唇发麻,腮帮子酸痛难忍。

晚上回到房间,胡志南累得站都站不起来。爸爸问她:“还学戏吗?”胡志南点点头,“学!”

每天天不亮就起床遛嗓,晚上打着飘回房,整整练了一年后,胡志南获得了上台的机会——前辈们在正式演出结束后,会让胡志南上台清唱几段。她的嗓子雄浑有力,发音字正腔圆,大家觉得她有唱花脸的天赋。胡志南嘴巴一噘:“花脸黑乎乎的,丑,我就是要穿漂亮的裙子,演小花旦!”

2007年,胡志南进入河南省濮阳市豫剧团,正式成为一名戏曲演员,演小花旦。

2009年,胡志南有一场考试,王世乐拉板胡给她伴奏。胡志南唱了两段戏,一段旦角的戏,一段包公的戏。王世乐拉着板胡,心里却惊讶:“这女孩能唱旦角还能唱老包!”此后,他对胡志南有了关注,发现这女孩不仅戏好、人漂亮,还细腻温柔,他在心里默默喜欢上了她。演出空隙,胡志南想吊嗓子,王世樂主动“揽活”,一个全神贯注拉弦,一个声情并茂唱戏,俩人配合默契。为了这份默契,王世乐私下里把胡志南的戏都学会了。

一天,演出结束后,胡志南正准备跟车回家,收到了王世乐的短信:“我要收拾舞台,帮我留个座位哦。”她眼睛扫了一下舞台方向,看见王世乐正在忙着整理东西,胡志南没多想,把背包放到旁边的座位上,预留给王世乐。之后每次演出结束,胡志南准会收到王世乐请她帮忙预留座位的短信。一来二去,两个年轻人相爱了。

豫剧没落,剧团不景气,胡志南和王世乐都没有编制,每个月只有400元工资。为了补贴生活,俩人曾在街头摆地摊。再难,他们也没有想过改行。

虽然物质生活并不宽裕,但两颗年轻火热的心紧紧相依。演出之余,你拉弦我唱戏,离家不远的小河边,他们一起迎接过初升的太阳,欣赏过彩霞满天的黄昏。

一净难求,女包公的事业妇唱夫随

2014年初,一个普通的早晨,胡志南接到了朋友的电话,山西省阳泉市豫剧团有意引进她,条件是改唱花脸,演包公,毕竟千生万旦,一净难求。

胡志南心心念念的是旦角,多年来也一直主攻花旦。花脸扮上后不仅连个脸都看不清,唱腔和动作与花旦也有区别。

但阳泉市豫剧团能解决编制。有了编制,以后他们就可以专心唱戏,下班再也不用摆摊了。

反复思量后,胡志南接受了。王世乐心里很愧疚,胡志南为了他,牺牲这么大。胡志南笑呵呵地安慰他说:“刚学戏时,前辈们就说我适合唱花脸,看来这辈子命中注定是花脸啊。”话虽如此,但她心里还是像塞了一团棉花,堵得透不过气来。

胡志南演了十几年的花旦,唱念做打已经出神入化。改演黑脸的包公,等于是从头学起。

为了舞台形象,胡志南果断地剪短了一头乌黑的长发。不仅如此,花旦盈盈细腰,包公魁梧刚毅。那段时间,每天晚上胡志南都会拉着王世乐一起去吃夜宵,吃到撑不住了,她一边摸着肚子,一边还忙不迭地再吃几口,体重刷刷就涨了30来斤。

解决了外形,再要攻克的是唱功。旦角的发音尖细、清脆,包公气息雄浑,得有气势磅礴的气场。多年的肌肉记忆,胡志南一开口,活生生地把黑脸包公唱成了娘娘腔。王世乐拉板胡帮胡志南找感觉,让她仔细听,揣摩其中的调调。有时候,胡志南唱了很多遍,王世乐总觉得差了那么一点:“你把声音压在丹田,再试试。”胡志南急了,她不停地尝试调整气息,脸憋得通红,额头冒出细密的汗珠。“别急,慢慢来。”王世乐安慰她。

胡志南骨子里不服输的劲头冒出来,她一有空就盯着录像揣摩。旦角儿的水袖,一般是贴着胸前,再划到腰部,再借着力道甩出去。包公比较大范儿,一挥手,水袖贴着脸划拉一下就甩出去,似乎在空中旋了一圈一样,显得大气磅礴。

那段时间,胡志南做梦都在舞台上跑场,她梦到自己怎么做动作,都做不出包公铁面无私六亲不认的气概。一着急,她大喊了一声,把自己惊醒了。

要正式上台演包公了,胡志南心里没有底。王世乐给她吃定心丸:“你练习了这么久,完全没问题的。放开手脚去唱,我相信你。”其实王世乐比她还紧张。毕竟第一场演出,要获得好的口碑和赞誉,才算是一个好的开端。

胡志南天生是属于舞台的。伴奏响起,本来忐忑不安的她瞬间进入了角色,迈着沉稳的步子,气场八丈地走到舞台中间。台下戏迷们也很热情,一片叫好声。王世乐紧张的心慢慢放松下来。

下戏后,同事扮演的穆桂英一身火红的披风,迈着细碎的步子快速上台,头上戴的凤冠珠光闪闪,孔雀翎俏皮地左右摇晃。胡志南在舞台一角看入了神,她意识到,自己永远与旦角无缘了。那一刻,她眼里一层雾,一种重重的失落感包围了她。

第二天,剧团负责人特意找她谈心,表扬她包公演得好。末了,负责人对她说:“现在花脸的演员越来越少,也招不到热爱的人,说不定哪一天,女包公就从戏曲舞台上消失了。”胡志南一抬头,迎上了负责人殷切的目光,心里像被什么撞了一下。

2015年,王世乐和胡志南参加央视《金豫满堂》节目。表演结束后,王世乐讲述了他们的追梦故事,讲到胡志南为了他,放弃自己热爱的旦角去演包公,台下观众被感动得红了眼圈。

突然,王世乐单膝跪地,对勾着黑脸穿着黑蟒袍的“包公”胡志南,虔诚地说:“嫁给我可以吗?”胡志南泪花盈盈,用力地点头。

看着这略显诡异的一幕,主持人好奇地问胡志南:“你这样打扮,你男朋友看着不怕吗?”胡志南眼里一片柔光,一字一句清楚明晰:“不怕,我什么样子他都喜欢。”

年底,王世乐和胡志南结婚。他们一个拉弦一个唱戏,开始了他们独有的“戏曲人生。”

2018年,胡志南怀孕了。她是团里唯一的女包公,怀孕八个月还在登台演出。套着沉沉的戏服,唱完一场,胡志南只觉得身体沉甸甸的,感觉脚都不是自己的。王世乐心疼不已。

女儿出生才两个月,胡志南又被紧急召回。她在台上唱戏,王世乐抱着女儿等在后台。一场戏两个多小时,胡志南唱完來不及卸妆,就赶紧先给饿得哇哇哭的孩子喂奶。

剧团经常会送戏下乡。乡下的舞台都是露天的,冬天,风像刀子一样刮得人睁不开眼睛,夏天,蚊子多得吓死人。为了撑起包公的大蟒袍,胡志南要在戏服里穿上厚厚的棉坎肩,一场戏唱下来,衣服都能拧出水来。每个地方他们会唱两三天,自带行李铺盖,到哪儿住哪儿,有时候是杂草丛生的破旧院子,有时候是空置的仓库。折叠床一摆,饭盆、菜盘往地上一放,大家就地蹲着吃饭,孩子们在旁边跑来跑去,发出欢快的笑声。

能唱戏,爱人相伴,孩子在侧,这就是胡志南梦想的生活。其他的,她不再那么在意。

偶尔,胡志南会穿上旦角的戏服,扑上腮红,涂上彩色的眼影,戴上漂亮的头饰。家是临时舞台,王世乐和孩子是她的观众,一开口,仿佛是多少年前那个娇俏的小花旦又回来了。

有时候,女儿哼着戏里的唱腔,把她的戏服套在自己身上,对着镜子甩水袖,和她当年一模一样。胡志南和王世乐相视而笑。

戏里戏外,梦想的种子闪闪发光

2020年初,因为疫情,演出基本停止,胡志南开了直播,唱《打銮驾》《下陈州》,把和包公有关的名段唱了个遍。

最初,直播间里一唱半天,连个人也没有,胡志南不免气馁。王世乐安慰她说:“没事,就当是练功了。”渐渐地,观众越来越多。有粉丝怀疑她是对口形、假唱。入行以来,胡志南从没受过这种委屈。“真金不怕火炼。”王世乐出主意道,“你画个两面的脸妆吧,一边旦角,一边花脸。你唱包公就用花脸那边对镜头,唱旦角就用另外一边脸对镜头。”没想到,胡志南两面妆容两种唱腔的切换,受到了粉丝们热烈的点赞。

那天,王世乐给胡志南看一条留言。一位跟着孩子旅居海外的戏曲爱好者偶然间刷到胡志南的直播,特别激动,不仅成了她的铁粉,还邀请了很多当地的华人进直播间听戏。胡志南心里一暖。

2021年4月,胡志南生下小儿子。同样是孩子两个月大时,她重返舞台。大女儿要上幼儿园,只能由胡志南妈妈在家带着,老二就跟随她和王世乐辗转各地演出。一次,女儿问她:“妈妈,你是不是不喜欢我了、不要我了?”胡志南很心酸,小时候,她梦想着能一直待在妈妈身边,女儿现在又重复着她小时候的经历。

胡志南在舞台坚持追梦的同时,另一边是对家人深深的亏欠。妈妈住院手术,她没办法侍奉在侧。公公车祸,好几根肋骨骨折,左腿也有好几处粉碎性骨折。胡志南演出任务重,实在无法请假。她只得叮嘱王世乐在家多多照顾公公,还拿出了攒的买房钱给王世乐:“这卡里有10万,你先拿去交住院费。”

王世乐在家待了几天,放心不下胡志南和不满一岁的儿子,父亲催他回剧团。离开医院时,看着缠满绷带的父亲,王世乐的脚步特别沉重。老人住院三个多月,动了四次手术,王世乐只回去看了那一回。

一次,胡志南夫妻带着儿子跟着剧团在河南演出了2个多月。剧团返回山西阳泉途中,儿子发高烧,上吐下泻。看着软绵绵地躺在自己身上的儿子,胡志南急得直哭。

早上7点到下午5点,狂奔了1000多公里,回阳泉后两口子连家门都没进,抱着儿子直奔医院。医生数落说:“孩子都吐得脱水了,你们怎么才送过来?”几瓶水挂完,天都亮了。

生活仿佛一地鸡毛,胡志南有些动摇。王世乐拉着胡志南的手给她打气:“能追求自己的梦想不容易,困难都是暂时的,我们一起克服。”

一场戏,二胡配乐有三四个人,而板胡只有一人,离不了。为了能分出精力照顾家庭,王世乐从最拿手的拉板胡改为拉二胡。在家里,王世乐体谅胡志南演出太累,抢着干家务,从不让妻子动手。

胡志南生日那天,王世乐花了几个月的工资给妻子买了一枚钻戒——结婚时由于经济条件有限,他们的婚戒是一枚仿真的假钻戒。胡志南看着熠熠发光的钻戒,嗔怪王世乐又乱花钱。

2022年9月,胡志南被邀请参加了央视《一鸣惊人》节目。之后,这位“女包公”登上了各大媒体的头条,直播间粉丝新增几十万人。她收获了从未有过的鼓励与认可。

唱了快10年包公,胡志南也对花脸有了重新的认识。十几岁时,她以为只有年轻漂亮的花旦才是美,后来发现不靠外表、唱到观众心里去,才是戏曲演员更该追求的境界。

12月,胡志南获邀去河南卫视《梨园春》参加戏曲擂台赛。她表演了在直播间唱得炉火纯青的“一赶三(一人饰演三个角色)”《见皇姑》和《下陈州》。一开口,她用雄浑低沉的嗓音唱道,“王朝马汉一声禀”,紧接着无缝切换成女声,“南衙前唤爱卿免去大礼把身平”……

表演结束,嘉宾纷纷鼓掌。豫剧名家小香玉和李树建对她赞不绝口:“你的嗓音穿透力和底气非常足,你的唱腔很轻松,吐字非常清晰。”

当得知她每天晚上直播连续唱三个小时后,李老师有些惊讶:“过去是我唱啥你听啥,现在是网友们想听啥你唱啥,名家无专师,只要老百姓喜欢你就唱。你为传播普及咱们戏曲做出了贡献,谢谢你!”听了李老师一席话,胡志南感到自己的坚持终于被看见。

胡志南欣喜地看到,豫剧这种传统文化,受到越来越多年轻人的喜欢,很多90后、00后粉丝涌进直播间,喊话要拜她为师。胡志南又有了新的梦想,燃起了新的希望:作为国粹的戏曲文化,她希望能有更多的人热爱和传承,她愿意做那个戏曲种子的传播人。

落日熔金的黄昏,你拉弦,我唱戏,戏里戏外,一副岁月静好的模样。

编辑/李雪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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