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短笛(组诗)

2023-07-06肖水

绿洲 2023年1期
关键词:晨光母亲

肖水

向野桥

暮色四合,我们在枯草上走

周围全是树林,停伫之侧,横着的斗车里

盛满了雨水。滑下缓坡,沾满泥土的

鞋底,草茎斑斑。星辰像焚烧一处荷塘

词义

野生的雪,回到笼子。你从

裙子里,褪下方向盘。半空中的

羽毛,打斗后,会落于石榴上?

浮卧青苔的晨光,像错的乱伦

野灰烬

火车顶上的白鹭。诸事,如同随木桨在划动繁复的铺陈里,包含了蹼,另一种用雪球采光的假设。雷声漫过江面,对自然语言的信任高耸。舌头味甘性微温,割草者都能分到糖果

灰茫茫

一九九五年,书的扉页上,火车进站有些迟了。从屋脊上挣脱的肉爪,扯动开一两束茁壮的晨光。晨光晃荡

电杆间紧闭的弧线:顺势,盘坐于降落伞的人,要往南方蔓延而去。南方。

压灭枝头的波浪,才好一同拜佛、作恶,并伏在他耳边,修改第三、第七段。

有人游

回到抚州,家人给他安排了相亲。

他喝了不少酒,倒在屋顶露台的谷堆里,睡着了。

腊月难得的艳阳天下,停了很多返乡的汽车。蹒跚学步的侄子,拿树枝,去戳他虎口上的彩色蝎子。

金刚镇

那时他父亲在山西开铁厂,每至暑假,他便从温州去平陆。

隔天,他就去会计那,领十元钱,买来糖果,让大家一抢而散。

他还记得他名字。他被要求走到水塔下,对着自己脑门,高高举起

水管。等转进他房间,游戏手柄震动着,在他手里发出呼啸的声音。

砾洲

猫对他一直有敌意。不过四年了,他也就偶尔来住住

他们在大学的社团认识,绕着中间长满杂草的操场,走过

很多圈。分手前,他带来了另一只貓。两只猫打架,她把

自己养的那只,关进了笼子。所有长篇都有一处秋冬交汇

石牌

那时在广东打工遇到她,不漂亮。每次接她下夜班,都从身后

抱紧我,一起笨笨地,往出租屋走。后来,她怀孕,遇母亲病重,

我返乡又遭雪灾断电、手机被扒。年后再去找她,已辞职,杳无音讯。

我去新野,一个乡一个乡地找。婚前十年,我从未换过电话号码。

和睦湿地

他没太复杂。恋爱事,二三有余。晨钟暮鼓,不敌春蛙

秋蝉,雪也注定从所有石头上消散。他习惯说,那些美人儿

就让她们,抱着别人,老去。他其实有去参加她的婚礼

他一个人开车回杭州,星光一直滑落,高速公路堵了几公里

镇湖镇

极少有人出城。空荡的地铁冲出地面,雨已从细密转成滂沱。

路过万佛塔,她望了望颓散一地的银杏叶。母亲侧向床内,

颈部微微冒汗。棚架上还蒙着绣稿,仅墨笔勾出莲台的轮廓。

而在墙头的成品里,太湖的波涛像一些青石块,叠砌,静静无声。

款款风

下了高铁,她去广场开车,捎我回去。到了我家的小区,

我不动,不想下车。她摸了摸我的头。她那天穿着淡色连衣裙,

高跟鞋,没有化妆。过了大半年,又在火车上遇见。她平静地

对我笑。窗外,稻田里旋起大片白鹭,我将她堵在了洗手间门口。

小年夜

他半只脚搭在取暖桌踏板上,说话顺淡。他并不准备

去找回生下他三个月就离开的母亲。在邻乡,她又有了两个

儿子。一次车灯扫过对面桥头,看见他们黑漆漆中,合力

推着一辆三轮车。他在广州做短视频,他不擅长写文案

绿蜡

她母亲怕要不久于人世了。从阳台天竺葵

的盆里,她装了一小包泥土。回到佛山,顶了

同事不想去的夜班。她还不是正式护士,

工资很低,男友却不顾一切地,想跟她在一起。

静静地,远处霓虹落灭,黑色重新拼合潭州

两岸。她发信息过去说,别删我。对方三十二,

有个两岁多的儿子。她反锁休息室的门,尽速换了睡衣,欢乱地与他视频,又跑回换药室。

离开前,她推着母亲的轮椅上了岳麓山,

母亲从树的缝隙中,一遍遍搜寻爱晚亭的尖顶。

阳光让她眯起眼,垂落两膝之间的手上,留置针头,宛如一条冰状的小鱼。缆车往山顶飘动,晨练者舒腕操起太极。她想起前一夜,他用白床单裹紧她,又在地毯上将她释放:

她如遍体沾满热砂砾,在海滩上,奄奄一息。冷气从出风口,一圈圈涌进来,压下来。爸爸。小时候,她跟大人去锯木厂,松屑菲菲,如同婴儿粉。她将手搭在别人的手上,推着木头,悠然地,伸向机器深处。这时她看见那个

两岁多的小男孩,越过一摊衣物,爬向她。

他拨弄她胸部,又颤巍巍伏上身去。他稀落的

乳牙,狠狠地,咬疼了她。浴室里传来水声,

玻璃的倒影上,看不见背上那丛细羽状的纹身。

病房的呼唤铃,忽然响起,她戴好悬在耳侧的

口罩,又将准备扦插的两截天竺葵枝,横在

搪瓷碗上。剪斫后的豁口,过不了多久将生出

一些长长的、豆色的根须。天上没有月亮,

留在她嘴角的奶皮,像微火烘煮过的一捧云。

俗伶俗谱

那一年,我去康复医院照顾父亲

对床是个切开喉管、昏迷不醒的

的中年人。他妻子每天都给他听

收音机的本地戏,偶尔也无人时

唱上两句。除夕前,楼层差不多

空了,我也为父亲办好了先回家

过年的手续。母亲看她又是在

床头柜边煮面,便把剩下的吃的

都送了她。我们走时,她丈夫

肥厚的脸,隐没雾化面罩拢起的

云雾下,急遽地痰鸣,像烧开的

锅炉。后来父亲再回到这间病房

对面已经空了。我想起她最后的

哭着的提问:你说,我们是不是

也应该,现在就回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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