泡泡男孩

张旭燕

第五章 泡泡往事

（王力秋 绘）

妈妈走后，田一一呆呆地站在原地，全身被一种从来没有过的伤心笼罩着。他的脑海里放电影般闪过关于妈妈的一切：妈妈笑盈盈地抚摸着他的头，略凶地催促他刷牙、洗脚、上床睡觉，辅导作业时紧皱的眉头……连生气的样子都是那么珍贵、可爱。

此时此刻，田一一一个人孤孤单单，低垂着脑袋，拖着沉重的步伐，乖乖地走进卫生间，刷牙、洗脚。回自己卧室的时候，他忍不住看了一眼妈妈的房间，门已经紧紧地关上了，门缝里透不出一丝光线。

“妈妈已经睡着了吗？连‘晚安’也没和我说一声！”田一一上了床还在想着妈妈，豆大的泪珠滚落在枕头上。妈妈今晚的样子是他在脑海里幻想过无数次的，美丽的、温柔的、从不发火的完美妈妈。可是，当妈妈真的变成这个“完美”的样子，田一一的心里却充满了难过和忐忑。

“怎么回事呢？特异功能不是都存在有效期吗？”田一一怎么也想不明白这件事。他越想越睡不着，越睡不着就越想。他第一次失眠了，第一次感受到失眠的夜原来这么漫长。

突然从外面传来钥匙转动的声音，是爸爸回来了。田一一看了看床头柜上的小闹钟，是凌晨0：30。

田一一实在熬不住了，听到是爸爸回来了，就像等到了大救星。他顶着鸡窝头，裹着被子，迅速冲到门口，一把抱住了爸爸。好在爸爸高高大大的，才没被他撞倒。

男生与男生之间的交流方式一向简单、直接：“爸爸，我睡不着。”“怎么了？”爸爸关切地问。田一一想说妈妈不生自己的气，想说妈妈没有和自己说“晚安”，想说心里有那么多难过，最后说出口的就一句：“你陪我睡觉吧！”

爸爸把田一一身上的被子又裹紧一些：“你先回卧室，爸爸洗漱完就来陪你睡。”

自从田一一上小学开始，就独自睡觉，他好久好久没有和爸爸妈妈一起睡觉了，好怀念以前和爸妈一起的睡前聊天时光。

躺在床上，父子俩竟聊起了田一一小时候的事情。“记不记得，你小时候非要爸爸挠挠背才能睡着？”田一一听了爸爸的话，突然就感觉背上痒痒的，好在爸爸说完就把手伸到了自己的身上，一种超级舒适的感觉，从后背传到心里。

“爸爸，小时候真好啊，没有烦恼。”田一一说道。

“你最近不开心吗？”爸爸心里感慨着，自己的小男孩长大了，已经有了自己的心事。

“爸爸，你相信这个世界上有神奇的事情发生吗？”田一一开始试探。

“比如？”爸爸很自然地接道。

“就像神话故事里的宝葫芦那样，可以帮助我们实现愿望的。”田一一说。

“那不是故事里的事吗？爸爸觉得真实的世界里，所有的收获都是通过自己努力获得的。”爸爸回答。

田一一知道爸爸说得对，也知道爸爸自己就是这么做的，但是故事里的事真的发生在他身上了，他也不知道怎么和爸爸解释。正当田一一不知道怎么接爸爸话的时候，卧室门被推开了。

“你俩怎么还不睡？”妈妈生气地说。田一一看到妈妈好开心，一听妈妈生气的语气更加开心了——妈妈恢复了。

“妈妈，抱抱。”田一一伸出双臂，和妈妈撒娇。“你这孩子，现在都几点了，还不睡觉！”妈妈嘴上说着气话，身体却已经躺在了田一一身边，回应着他的拥抱。

田一一睡在爸爸妈妈中间，小时候的感觉又回来了——

“妈妈，你记不记得，有一天晚上我看了一本关于巨蚁的绘本，害怕得睡不着，你告诉我闭上眼睛数羊……”田一一高兴地聊起来。

“结果，你数了羊，给羊剪了毛，卖了钱，还是睡不着……”妈妈温馨地回忆着。

“哈哈哈——”一家三口大笑起来。

“儿子，你今天是不是有什么事？”笑声一落，妈妈问道。田一一听到妈妈说这句话，委屈地噘起了嘴巴，原来妈妈还是关心我的。“妈妈，你今天怎么不生我的气？”田一一知道是泡泡的作用，但还是想问问妈妈。

“儿子，你一回家，妈妈就知道你不开心了。妈妈想要听你讲给妈妈听，但是在那之前妈妈不能不分青红皂白就生你的气啊。”原来是这样。泡泡仍然有五分钟的有效期，是妈妈故意不生自己气的。

“那你怎么没和我说‘晚安’？”田一一很在意这个。

“当时妈妈在想其他的事情。这真的是妈妈错了，对不起！现在妈妈诚恳地跟你说，晚安，宝贝！”

迟到的“晚安”同样温暖。可是，现在田一一有点兴奋，一点睡意也没有。爸爸提议再聊五分钟，五分钟之后，大家必须睡觉。白天的五分钟，田一一总觉得那么漫长；晚上的这五分钟，田一一希望时间可以停下来。

妈妈躺在身边，头发上香香的味道传到田一一的鼻子里。

“妈妈，小时候我还想吃你的头发来着。哈哈。”田一一说。

“你不是还写了一首小诗：妈妈的头发像一根根面条/发丝上飘着香香的味道/我多想吃一口啊/尝一尝爱的味道。”妈妈得意地回答。

爸爸听了，有点吃醋：“你给妈妈又拥抱又写诗的，爸爸呢？”

田一一说：“爸爸，你忘了吗？有一次，我们一家三口去吃大酱骨。我啃完一块大酱骨，用油油的嘴在你胳膊上长长地滑了一道油印子……”

爸爸说：“还说呢！你这家伙调皮得很。”

“那我还不是想给你一个长长的吻。”田一一说完，就把嘴巴凑到爸爸胳膊上，想情景再现。爸爸大手一挥捂住他的嘴巴。妈妈在一旁助阵，用力掰开爸爸的手……

一家人打闹着，说笑着，时间都不忍心走那么快了。

可是，新的一天还要继续。爸爸一向说到做到，扭头看了看小闹钟，充满爱意地说道：“我们该睡觉了。”五分钟好快啊，但这短短的时间里充盈着的家庭温暖，治愈了田一一这两天所有的不开心。

田一一终于安心地睡着了。在梦里，有关于他和爸爸妈妈的故事，还有一句：“世界很有趣，有一个被称为‘你’的奇迹！”

（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