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城镇化发展、监管力度与食品安全

2023-06-28李太平赵彤罗昀

宏观质量研究 2023年2期
关键词:食品安全高质量发展城镇化

李太平 赵彤 罗昀

摘 要:食品安全是民生之本。厘清經济社会发展状况与食品安全之间的关系是推动食品安全高质量发展的重要基础。文章从理论上探讨了我国城镇化发展与食品安全之间的历史关系,指出现阶段我国城镇化发展进入稳步推进阶段,对推动食品安全水平具有促进作用。进一步通过2016-2020年的省级面板数据,采用双向固定效应模型,考察城镇化发展与食品安全之间的关系。研究发现:(1)城镇化发展对食品安全水平具有明显的提升作用;(2)区域异质性分析表明,相比中西部地区,城镇化发展对食品安全水平的提升作用在我国东部地区更为显著;食品种类异质性分析表明,除少数食品种类外,城镇化发展对大部分种类的食品安全水平提升作用明显;(3)通过机制验证发现,城镇化发展通过强化监管力度的传导作用促进我国食品安全水平的提升。建议政府继续推动我国城镇化发展进程,实现城镇化高质量发展。在短时期难以实现城镇化高质量发展的中西部地区,重视行政力量这只“看得见的手”,有效地把监管力度与城镇化发展结合起来,推动食品安全水平高质量发展。

关键词:食品安全;城镇化;高质量发展;监管力度

一、引言

在中国人民四十余年的辛勤耕耘下,我国已成功解决了“有没有”的问题,下一步则是要实现“好不好”的问题。近年来,我国城镇化发展水平稳步推进。2021年末,我国常住人口城镇化率为64.72%(资料来源《中华人民共和国2021年国民经济和社会发展统计公报》,国家统计局网站2022-2-28,http://www.stats.gov.cn/xxgk/sjfb/zxfb2020/202202/t20220228_1827971.html。),东部地区已经接近欧美发达城市的城镇化水平。党的十八届三中全会提出“坚持走中国特色新型城镇化道路,推进以人为核心的城镇化”。食品安全问题是关系国计民生的大事。在农业高质量发展的背景下,食品安全成为经济社会发展的重要内容和基础保障。近年来,食品安全事件时有发生,从“地沟油”、“三聚氰胺”到“瘦肉精”、“土坑酸菜”,频发的食品安全事件不仅给消费者造成严重的身体与心理创伤,更是使政府监管部门备受质疑,造成政府公信力下降。《中国民生调查2019综合研究报告》显示,食品安全是受访者在社会环境方面最担忧的问题。关于社会环境方面最关心(操心、焦虑、担心)的问题,首选项选择食品安全的比例为26.41%,加权比例为36.85%,明显高于其他各项(课题组,2019)。食品安全问题发生的根本原因是由于信息的非对称性(Ortega等,2011;周开国等,2016;龚强等,2016),又由于政府监管不力和消费者对食品安全的信任危机等问题构成了食品安全事件的发生机制(王永钦等,2014;李军林等,2014;李想和石磊,2014)。大量研究基于政府监管视角对食品安全事件频发做出解释,指出监管力度不足、政企合谋以及监管有界性等是掣肘食品安全水平提高的重要因素(龚强等,2015;谢康,2016),但大多停留在理论分析阶段,尚无完整的数据可以证实。对比发达国家和中国的食品安全演进历程,可以发现一个国家或地区的食品安全形势既与政府监管力度有着直接关系,也与社会经济发展条件密切相关(李先国,2011)。

改革开放以来,我国实现了经济快速发展,但经济高速发展带来的城镇化扩张对我国经济社会发展产生了深远影响。根据现有文献梳理,城镇化发展对食品安全水平的影响可能存在两种解释:一种解释是从城镇化扩张对城镇内部的影响展开。随着城镇化的扩张,城镇人口增多,对于食品的需求量激增。在生产力水平达不到应有条件时,食品的供需缺口出现。在数量得不到有效保证的前提下,只能通过技术进步来提高产量。在技术发展尚未完全成熟以及道德风险的刺激下,食品安全风险程度增加。在城镇化发展相对成熟时期,技术水平相对完善,管理水平提高,工业化发展带来食品产量增加,居民开始转向更高层次的营养需求,食品安全风险程度降低。城镇化发展与食品安全之间的另一种解释是从城乡关系展开:改革开放后,经济快速增长带来城镇化发展快速推进,城乡二元结构日渐明显,城乡差异衍生了一系列的社会问题。受城乡二元结构的影响,我国食品安全水平和监管制度存在明显的二元特征(张莹和张肇中,2016)。广大农村地区食品安全监管能力明显不足(倪楠,2016)。一方面,农村地区食品安全基础设施较差、检测能力不强,监管人员配比失调;另一方面,缺乏科学的监管体系、监管效率不佳、监管腐败现象频出是农村地区食品安全监管的劣势所在(张志勋,2017;王志刚等,2020)。由于维权意识和政府信任度不同,又极易造成农村地区食品安全基础治理的“塔西佗陷阱”,形成食品安全的治理困境(王志刚等,2020)。在城镇化发展的早中期,农村地区的食品安全状况成为短板;在城镇化发展成熟期,城乡之间的发展实现良性循环,食品安全水平迈向高质量发展阶段。

国内从宏观视角探索对食品安全影响的研究大多从经济发展状况方面展开。许多学者认为,改革开放以来,地区经济发展水平与食品安全之间存在密切联系(朱晓峰,2002;王守伟等,2016),且这种关系并非简单的线性关系。旭日干和庞国芳(2015)的研究指出,对比中美食品安全的发展历程来看,当人均收入在1000~4000美元时,经济发展水平较低,食品产业的技术水平和管理水平不高,制假掺假是食品安全存在的主要问题;当人均收入在4000~10000美元时,食品产业发展成熟,技术水平提高,农兽药残留是食品安全存在的主要问题;张红凤等(2019)采用2005-2014年的宏观数据证明了我国经济增长与食品安全之间存在库兹涅茨曲线。东中部地区经济发展水平与食品安全水平存在“倒U”形关系,而西部地区的经济发展水平尚未突破食品安全的“倒U”形曲线拐点。东中部地区的食品安全状况好于西部地区的观点也被大多数学者佐证(李太平和李佳睿,2016;陶庆会等,2020)。城镇化发展与食品安全密切相关,城镇化发展是经济发展影响食品安全的重要路径(张红凤等,2019)。以上研究虽能验证我国经济发展与食品安全之间的关系,但在我国城镇化与经济发展的协调性随时间推移而增强并且东中西部地区二者协调性存在明显差异的背景下(罗建玲,2012),经济发展对食品安全的影响并不能完全代表城镇化对食品安全的真实影响。因此,城镇化发展对食品安全水平的影响有待进一步验证。

城镇化发展带来的人口问题和土地问题催生了农业文明和工业文明的冲突,粮食安全与食品安全受到学界的广泛关注。党的十九大报告做出了“我国社会主要矛盾已经转化为人民日益增长的美好生活的需要和不平衡、不充分的发展之间的矛盾”的全新论断。新时期探索城镇化发展与食品安全之间的关系是识别食品安全风险,促进经济社会高质量发展的重要议题。鉴于此,本文采用2016-2020年全国各省食品安全监督抽检数据,实证分析城镇化发展与食品安全水平之间的关系,并进一步分析相关作用机制,为我国城镇化高质量发展与食品安全治理问题提供政策建议。

本文的边际贡献如下:(1)现有关于宏观经济水平与食品安全的研究大多数据陈旧,缺乏近年来的数据验证新的历史时期下城镇化发展与食品安全之间的关系。本文利用2016-2020年全国各省级食品安全监督抽检面板数据实证分析城镇化发展与食品安全之间的关系。研究数据丰富、全面且较为新颖,改变了传统多以食源性疾病作为衡量食品安全状况指标的研究现状;(2)大多数学者都肯定了监管力度在食品安全中的重要作用,但大多未将监管力度作为重要变量纳入实证分析中。本文将监管力度这一变量纳入分析框架中,从监管视角探究城镇化发展提高食品安全水平的作用机理。

二、理论分析与研究假设

本文拟考察城镇化发展与食品安全之间的关系,为我国推进城镇化进程和提高食品安全水平提供启示。厘清城镇化发展与食品安全之间的关系,需要从历史的角度展开,分析城镇化进程的特点以及和食品安全水平之间的联系,进而推出现阶段两者之间可能存在的关系。通过文献梳理,本文从城镇内部视角和城乡结构视角进行了系统性分析。

从城镇内部视角:索洛经济增长模型指出技术进步在经济增长中的重要作用。借鉴张红凤等(2019)的研究,假定将食品产量纳入分析框架中,则技术进步、实物资本和人力资本三者共同决定了食品产量的影响:

Y=AFH,K=AHαK1-α(1)

式中,Y表示产出(食品产量),K代表实物资本(土地资本),H代表人力资本存量,A为索洛余值(技术进步)。由式(1)可知,该生产函数为规模报酬不变的。假定人力资本存量H(农业劳动力)与简单劳动力之间呈倍数关系。我们做如下分析:

一方面,在城镇化发展过程中,大量人口涌入城镇地区,土地资本(K)和农业劳动力(H)急剧锐减;另一方面,城镇化发展伴随经济发展水平的快速提高,城镇居民人均收入大幅增长,对食物数量和食物种类的需求激增。在短时间内,食物需求供小于求,食物需求缺口迅速扩大。在早期的生产力水平下,供需缺口很大程度上依赖于技术进步提高粮食和蔬果产量来弥补,如广泛使用化肥与农药。而在技术尚不完全成熟时,只能牺牲质量换取数量。如果这些运用得当,食品安全风险还在可控和可接受的范围内(刘小锋等,2010)。也有学者指出受制于城镇化扩张的影响,城镇土地面积不断增长,农业用地的减少又引发了大量农村地区人员进入城乡结合部地区,其对廉价食物的需求增加了不安全食品的需求市场,促进生产者受到利润的刺激而采取违规生产行为(刘玉和冯健,2016)。当城镇化发展到一定水平时,技术进步带来的食物缺口被填满,人民会追求更高水平的营养健康。在此阶段下,城镇化发展的负面效应趋于减缓,城镇政府监管制度日渐完善,形成城镇化发展推动食品安全水平提升的良性循环。

从城乡结构视角:城镇化扩张加剧了城乡分野,食品安全监管的重点则落在了城镇地区。农村地区食品安全监管力度较为薄弱,同时由于农村人员知识水平相对较低,其对食品安全问题的维权意识也相对较差,形成了农村地区食品安全治理较为复杂的形势。城镇化发展的中早期,城镇地区的制假掺假食品产业向监管薄弱的农村地区转移,进一步恶化了农村地区的食品安全状况。缪尔达尔的循环累积因果论指出了区域二元结构差异下“回流效应”明显。城镇地区经济发展达到一定程度后,环境污染、劳动力成本上升等一列因素也导致了城镇产业向乡村地区转移,虽然带来了环境污染等负面的“扩散效应”,但也提升了农村地区的工业化发展程度(成祖松等,2016)。农村地区经济状况的好转在一定程度上能够缓解农村地区食品安全风险。随着城镇化发展的日趋完善,城镇化带来的负面效应减缓,政府也将注意力转向农村地区,城乡社会发展稳步推进,食品安全水平也随之提高(邵宜添等,2020;胡跃高,2019)。

近年来,我国城镇化发展已经进入稳步推进阶段,城乡社会发展都迈入了高质量发展的新阶段,我国社会主要矛盾已经转化为人民日益增长的美好生活的需要和不平衡、不充分的发展之间的矛盾。因此,本文指出,在新的历史时期,我国城镇化发展与食品安全水平之间是一种明显的线性关系,即城镇化发展水平会显著促进食品安全水平的提升。为了初步验证这一结果,本文将城镇化率与食品抽检不合格率做了初步拟合(见图1)。结果表明,城镇化发展水平与食品安全水平存在线性关系,符合我们的初步论断。基于此,本文提出假说1:

假说1:城镇化发展对食品安全水平的提升作用明显。

从区域层面来看,城镇化率呈现出东、中、西梯度分布的格局。2021年,我国东部地区城镇化率为70.63%,中部地区城镇化率为56%,西部地区城镇化率仅为52%。东部与中、西部地区呈现明显的分化状态;从政府公布的食品安全抽检合格率来看,2021年东部地区的食品抽检合格率为98.36%,中、西部地区的食品抽检合格率为97.5%(数据来源于《中国统计年鉴》和《国家市场监督管理总局网站》,由作者整理得出。)。东、中、西部地区由于经济发展水平和城镇化发展水平的不同,其在产业基础和资源禀赋上存在明显的异质性。从相关研究来看,大多数学者在探讨宏观经济状况与食品安全之间的关系时,也都肯定了东部地区对食品安全水平的提升作用較为明显(张红凤等,2019;郑继媛等,2021)。因此,本文提出假说2:

假说2:相较于中、西部地区,城镇化发展对食品安全水平的提升作用在东部地区更加明显。

上文从市场经济视角分析了城镇化发展与食品安全之间的联系,但城镇化发展与食品安全之间的作用机制有待进一步细化。食品安全具有公共产品的性质,政府监管部门作为消费者的代理人,一直以来是食品安全的重要责任人。在短时间内难以有效解决信息不对称难题的情况下,食品安全治理在很大程度还依靠于政府监管。大量研究表明,城镇化发展与政府监管投入之间存在正向关系(何水和高向波,2021)。一般来讲,地区食品安全等公共事务的发展状况滞后于城镇化发展水平,这极易造成公共物品市场失灵的问题(谢地和孔晓,2015)。城镇化发展促进城镇地区经济的快速增长,地方政府税收的增加提高了政府监管能力的提升,为政府治理公共产品失灵提供了现实条件。因此,城镇化发展水平的推进往往伴随着政府行政监管力量投入的加大。从政府的行为来看,近年来随着我国城镇化发展程度的不断加深,食品安全监管制度供给不断增加,主要表现为食品安全监督抽检批次大幅增长(李太平,2020)。因此,本文提出假说3:

假说3:政府对食品安全的监管力度在城镇化发展与食品安全水平中起到了中介作用,即城镇化发展会通过政府监管力度加大来提高食品安全水平。

三、模型设定、变量和数据来源

(一)计量模型设定

为考察城镇化发展与食品安全之间的关系,本文采用双向固定效应模型,模型设定如下:

Safit=θ0+θ1UL+θ3Xit+ηi+γt+εit(2)

式中,UL是本文关注的核心解释变量,表示城镇化发展水平;Safit是本文的被解释变量,表示食品安全水平;Xit为控制变量;ηi表示省份固定效应;γt表示年份固定效应;εit表示误差项。

(二)变量选取与说明

(1)被解释变量。本文选取全国各省加工类食品安全水平(Saf)作为被解释变量,用食品抽检不合格率表示(单位为1)。加工类食品是居民消费最广泛的食品种类之一,根据我国2020年最新颁布的《食品生产许可分类目录》,我国加工类食品共分为32类,包括粮食加工品、食用油、油脂及其制品、饮料、方便食品等进行工厂化生产的食品,食品具有生产地址、生产名称、商标和包装等。国家市场监督管理总局(SAMR)自2013年开始公布我国食品的抽检状况,至2015年基本形成了全国范围内的食品抽检工作,成为我国官方衡量食品安全水平的重要依据。

(2)核心解释变量。本文选取城镇化发展水平(UL)作为核心解释变量。测度方式为年末城镇人口数量与总人口数量的比值。

(3)控制变量。根据文献梳理及前文理论分析,控制变量选取经济发展水平、食品工业发展程度、产业集中度、监管力度、地区人口数量等。经济发展水平和食品安全水平关系密切且较为复杂;产业集聚带来的规模效应可能有利于食品安全水平的提高;食品工业发展程度是加工类食品发展水平的重要标志,会影响食品安全水平的提高;监管力度是直接影响食品抽检不合格率的重要指标;地区人口数量是衡量城市规模与地区发展的重要指标。

(三)数据来源

本文选取31个省(市、自治区)2016-2020年的省级面板数据。被解释变量食品安全水平的数据来源于《国家市场监督管理总局》(SAMR)和各省级市场监督管理局的官方网站;核心解释变量城镇化发展水平与控制变量经济发展状况及地区人口数量的数据来源于《中国统计年鉴》;产业集中度和食品工业发展程度的数据来源于《中国工业统计年鉴》;监管力度的数据来源于《中国统计年鉴》和各省市场监督管理局网站。各变量的描述性统计如表2所示:

四、实证结果分析

(一)基准回归

本文运用2016-2020年的全国省级数据建立了平衡面板数据,采用面板双向固定效应模型进行回归,考察城镇化发展和食品安全之间的关系。根据Hausman 检验结果,在5%的置信水平下拒绝原假设,因此本文对面板双向固定效应模型的结果做出汇报。如表3所示,第(8)列展现的是加入控制变量、省份固定效应和年份固定效应后的模型结果。结果显示,城镇化发展水平与食品安全水平之间在1%水平下显著,表明二者之间存在强因果关系,其释义为,城镇化发展水平每增加1个百分点,食品抽检不合格率就降低0.0613个单位,结果验证有力地支持了本文的假说1。在控制变量中,监管力度对食品安全水平的影响显著,表明除城镇化发展水平外,监管力度也是影响食品安全水平的又一重要因素,这也在一定程度上为本文研究假说3做出了铺垫。观察其他模型检验结果可以发现,第(1)列采用OLS回归,结果与加入控制变量及年份和省份的固定效应后结果并无太大差异,表明本文最终结果不随时间和省份的变化而产生较大影响,具有稳定性;第(2)列则是仅控制省份固定效应,结果显示,与表3中其他模型结果相比,其相关系数略微上升,这表明时间的变化是影响城镇化发展和食品安全水平之间的一个影响因素;第(3)~(7)列是加入省份、年份固定效应和逐一控制变量后的结果,结果显示城镇化发展与食品安全水平之间的影响系数趋于稳定,这表明各省份的控制变量在时间上的平行趋势明显,其在很大程度上被省份效应和时间效应所吸收,并未对本文的最终结果产生明显影响。

(二)稳健性检验

为了保持本文研究结果的可信度,本文将滞后一期和滞后两期的城镇化发展水平作为核心解释变量对食品安全水平的影响进行回归。第(9)列与上文结果无异,其目的在于与其他模型做出对比;第(10)列是滞后一期的城镇化发展水平对食品安全水平的影响,结果在1%水平上显著;第(11)列是滞后两期的城镇化发展水平对食品安全水平的影响,其结果也表现出明显的显著关系。第(9)列至第(11)列均为加入了双向固定效应后回归的结果。在研究过程中,本文同样对滞后一期和滞后两期的城镇化发展水平对食品安全水平的影响采用了普通OLS回归和逐一加入控制变量回归,结果并无较大影响,限于篇幅,结果不再逐一显示。在上述三组模型中,監管力度这一控制变量均对食品安全水平显著,说明监管力度是影响食品安全水平的重要因素。

(三)区域层面的异质性分析

我国不同区域的经济社会发展状况不同,区域食品安全水平存在差异,因此不同区域下城镇化发展与食品安全之间的关系也可能存在异质性。本文根据已有研究对我国的东部和中西部(东部地区包括辽宁、河北、北京、天津、山东、江苏、上海、浙江、福建、广东、海南 11 个省份,其余省份为中西部地区。)进行了区域划分,并分别对东部和中西部进行了虚拟变量的构造后进行回归,结果如表5所示。本文在东部和中西部地区的模型是基于本文基准模型进行的,同样采用了双向固定效应。研究结果显示,在东部地区中,普通OLS回归和加入双向固定效应后回归,城镇化发展水平与食品安全水平之间均存在显著关系;在中西部的地区模型回归中,采用双向固定效应但不加入控制变量的情况下,城镇化发展水平和食品安全水平之间并未产生显著关系。结果表明在中西部地区,食品安全水平并未随着城镇化发展的提高而提高。在加入省份和年份以及控制变量后呈现出显著关系,说明控制变量的共同作用影响了城镇化發展与食品安全水平之间的关系,但也表明在中西部地区,城镇化发展与食品安全水平之间的关系并不稳健。这符合本文的研究预期,东部地区经济较为发达,城镇化发展水平较高,其所产生的各种经济效应和社会效应明显,其对食品安全水平的提升作用也更为显著。

(四)食品种类的异质性分析

根据《食品生产许可分类目录》(2020),我国将加工类食品分为32个小类。为了考察城镇化发展对不同种类加工类食品安全水平的影响,本文将日常生活中较为常见且抽检批次较多能够形成统计检验量的11类加工食品(第(16)-(26)列分别为粮食加工品、食用油、油脂及其制品、方便食品、饮料、糕点、肉制品、调味品、水产制品、酒类、蔬菜制品和乳制品的回归结果。)作为样本进行回归。从表6中可以看出,第(17)(食用油、油脂及其制品)列和第(22)(调味品)列报告的结果较为显著。食用油、油脂及其制品的结果较为显著可能是由于2011年爆发的“地沟油”事件后政府加强了对此类食品在监管和立法方面的严格程度,如取消“散装油”等条例。同理,回归结果(26)列(乳制品)也相对显著,其原因在于2008年“三聚氰胺”事件爆发后政府加强乳制品行业的监管力度,促进了乳制品行业健康有序发展。回归结果中第(18)(方便食品)、(20)(糕点)和(23)(水产制品)列回归结果不显著。方便食品、糕点和水产制品均是食品安全抽检中问题较多的类别。方便食品包括方便面、调味面制品和其他方便食品,生活中常见的“辣条”属于方便食品的调味面制品小类。根据对东、中、西六个省份的城乡食品安全指数测度发现( 限于篇幅,本文对食品安全指数的方法、测度结果不再展示,如有需要可向作者索取。),方便食品在农村地区的食品安全指数最低,是农村地区食品安全状况较差的一类食品,其主要危害物来源为食品添加剂;糕点包括蛋糕、面包、月饼和粽子,是日常生活中消费量较大的食品,也是加工类食品抽检数量较多的一类;水产制品是水产品进行加工后的食品。李太平(2017)的研究结果表明,水产制品在各省问题食品中出现的频次最高。从食用农产品中水产品类别的检验结果来看,福建省和江苏省的口虾蛄(皮皮虾)不合格率均高于70%以上,浙江省和福建省的三疣梭子蟹不合格率达37%左右,这也从侧面印证了水产制品在加工类食品中的问题较为严重( 数据来源于各省市场监督管理局网站,由作者整理得出。)。

五、作用机制检验

上文实证结果表明城镇化发展对食品安全水平的提升具有明显作用,继续深入探究城镇化发展对食品安全水平的作用机制是本文体现的重要内容。本文在理论分析中系统阐述了监管力度在城镇化发展和食品安全水平之间的作用机制,因此将监管力度作为中介变量进行实证分析检验。《国家市场监督管理总局工作会议》将每千人食品安全抽检批次作为加强食品安全监管的工作目标(资料来源:《市场监管总局:明年食品安全抽检合格率要达到98%》,国家市场监督管理总局网站,2019-12-27,https://www.samr.gov.cn/zt/2019scjghy/mtjj/201912/t20191227_309555.html。),因此本文采用食品安全检批次与地区年末人口数量的比值表示监管力度中介变量。

(一)中介效应模型设定

根据温忠麟等(2014)关于中介效应的做法,本文通过中介效应模型的三步法进行城镇化发展通过监管力度对食品安全水平产生影响的作用机制进行模型的设定:

Safit=α0+α1UL+α2Xit+ηi+γt+εit(3)

Supit=β0+β1UL+β2Xit+ηi+γt+εit(4)

Safit=δ0+δ1UL+δ2Sup+δ3Xit+ηi+γt+εit(5)

式中,UL和Safit分别表示城镇化发展水平和食品安全水平;Supit是本文的中介变量监管力度;Xit为控制变量;ηi表示省份固定效应;γt表示年份固定效应;εit表示误差项。

(二)作用机制实证回归结果

本文根据上述中介效应模型进行了回归分析,结果如表7所示。其中,第(27)列对照模型(3),验证城镇化发展对食品安全水平的影响,结果在1%的水平下显著,表明在不加入监管力度这一控制变量时,城镇化发展对食品安全水平有显著影响;模型(4)以食品安全监管力度作为被解释变量,验证城镇化发展与食品安全监管力度之间的关系,结果在1%水平下显著,说明城镇化发展对提升食品安全监管力度具有显著的促进作用;模型(5)将城镇化发展和监管力度共同作为核心解释变量验证对食品安全水平的影响,结果仍在1%水平下显著,食品安全监管力度的作用机制明显,表明城镇化发展通过加强监管力度这一作用机制提升食品安全水平,从而验证了本文的假说3。

六、结论与启示

食品安全问题是我国实现高质量发展的重要基础。解决食品安全问题,是关系全国人民身体健康的重要保障,是与全面建成小康社会相对接的必要条件,也是人民提高生活质量的迫切需求。本文从理论上探索了城镇化发展与食品安全之间的理论机制,利用2016-2020年省级面板数据对城镇化发展与食品安全水平之间的关系做出验证。研究结果表明:(1)城镇化发展显著促进了食品安全水平的提升。并且通过替换核心解释变量,将城镇化发展水平分别滞后一期和两期,该结论仍然成立。这表明在我国新的历史发展时期,城镇化发展所带来的负面效应已经被正面的经济效应和社会效应所取代,我国城镇化发展进入了新的历史发展阶段,正逐步迈入高质量发展阶段。(2)城镇化发展对食品安全水平的影响存在显著区域异质性和食品种类异质性特征。从区域异质性特征来看,我国城镇化发展对东部地区食品安全水平的影响更为显著;从食品种类异质性特征来看,除少数几类食品外,城镇化发展对大部分种类的食品安全水平具有明显的提升作用。(3)根据作用机制检验,监管力度是城镇化发展与食品安全水平之间的重要传导机制。上述研究结果对进一步提升我国食品安全水平、实现城镇化高质量发展具有重要政策启示。

(1)加强顶层设计,多举措并行,完善城镇化发展配套措施,实现城镇化高质量发展。当前我国经济发展水平进入了缓慢平稳发展的新阶段,但城镇化发展水平的进一步提升对我国经济社会发展仍然具有重要意义。城镇化发展对于拉动投资、优化产业结构和提高公共服务保障都具有明显作用。当前我国食品安全抽检合格率稳居97%以上,要实现食品安全水平的进一步提升,需要转变城镇化发展方式,从快速扩张式发展转向高质量发展,提质增效。一方面,建议政府要继续加快推动农村地区土地流转,促进农业规模化与机械化发展,这不仅能推动城镇化稳步向前发展,对于农业施肥与农药的用量也能更为规范和精准,是实现城镇化发展与食品安全水平提升双赢的举措;另一方面,要完善户籍制度、住房制度,推动以人为核心的新型城镇化,提升人民幸福感,实现新时期城镇化高质量发展。

(2)充分考虑城镇化发展对食品安全水平提升的二元结构性特征。我国东部地区经济发达、城镇化水平高,在政府监管效率与人均受教育水平上具有优势,在东部地区利用信息披露机制逐步实现食品安全社会共治具有现实条件。建议政府利用食品安全信息干预手段加强对消费者在食品安全领域的引导。一是要将我国目前在官方网站公布的食品抽检与处罚信息进行完善整理,以便捷的渠道、通俗易懂的语言展现给消费者;二是可充分借鉴部分省市采用餐饮“笑脸”标识引导消费者就餐的方式。将此方法完善并推广至超市、农贸市场等居民经常消费的场所。利用消费者集体协同机制倒逼食品生产企业改善食品安全质量,形成食品安全社会共治格局,进而降低政府在监管层面的大量支出,形成整个社会推动食品安全水平提升的良性有序发展。在城镇化发展对食品安全水平提升作用不明显的中西部地区,要树立“补短板”思维,在加大食品安全行政力量投入的同时利用比较优势科学布局城镇化体系,推动城镇化稳步发展。

(3)精准识别食品安全风险,充分发挥食品安全监管力度在促进城镇化发展对食品安全水平提升中的积极作用。经济增长与城镇化发展到一定水平时所带来的“回流效应”会帮助欠发达地区实现经济与社会的快速发展,但在尚未达到一定高度的城镇化发展水平时,如果仅靠市场在资源配置中的作用,在短期内很可能造成市场失灵。因此,精准识别食品安全风险,充分发挥监管力度是提高食品安全治理成效的重要手段。不同区域、不同食品种类在技术水平和市场需求方面的差异较大,并非所有区域和食品种类的食品安全质量都跟随城镇化发展的脚步而提高。建议政府在加大食品安全监督抽检力度的基础上,采用随机抽检合格率、食品安全指数等多种方法精准识别食品安全风险的区域差异和种类差异,实现低成本、高效率的监管模式,推动我国食品安全水平稳步提升。

本文从城镇化发展这一宏观变量入手,研究了城镇化发展、监管力度与食品安全之间的关系,这是对亟待破解的食品安全问题的理论完善,对我国未来治理食品安全问题具有一定的政策启示。但本文仍存在一些不足之处,如本文虽然利用国家市场监督管理总局和各省级市场监督管理局公布的加工类食品抽检不合格率数据,但鉴于数据的可获性,并未获取各市县(区)级市场监督管理局披露的食品安全监督抽检数据。本文采用的省级抽检面板数据不能完全代表我国的食品安全水平,可能对结果产生一定影响。未来研究将从数据入手进一步验证本文研究的稳健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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Urbanization Development, Supervision and Food Safety

Li Taiping, Zhao Tong and Luo Yun

(Collage of Economics and Management, Nanjing Agricultural University)

Abstract:Food safety is the cornerstone of peoples livelihood. Clarifying the relationship between economic and social development and food safety is an important foundation for promoting high-quality development of food safety. This article explores the historical relationship between Chinas urbanization and food safety from a theoretical perspective, pointing out that Chinas current stage of urbanization has entered a steady promotion phase, which has a promoting effect on the level of food safety. Furthermore, using provincial panel data from 2016 to 2020 and a two-way fixed-effect model, the article examines the relationship between urbanization and food safety. The study found that: (1) urbanization has a significant promoting effect on the level of food safety; (2) regional heterogeneity analysis shows that compared with the central and western regions, the promoting effect of urbanization on food safety is more significant in the eastern region of China; and food type heterogeneity analysis shows that, except for a few food types, urbanization has a significant promoting effect on the level of food safety for most types of food; (3) through mechanism verification, it was found that urbanization promotes the improvement of Chinas food safety level by strengthening the transmission effect of regulatory measures. The government is advised to continue to promote Chinas urbanization process to achieve high-quality development. In the central and western regions where it is difficult to achieve high-quality development of urbanization in the short term, the administrative power, which is a visible hand, should be given more attention, and regulatory measures should be effectively combined with urbanization development to promote high-quality development of food safety.

Key Words:food safety; urbanization; high quality development; supervision strength

責任编辑 邓 悦

李太平,南京农业大学经济管理学院,电子邮箱:ltp@njau.edu.cn;赵彤(通讯作者),南京农业大学经济管理学院,电子邮箱:zt.zhaotong@foxmail.com;罗昀,南京农业大学经济管理学院,电子邮箱:hblyy1234@163.com。本文受国家自然科学基金面上项目(71973066)和江苏省高校优势学科建设工程资助项目(PAPD)的资助。感谢匿名审稿人对本文提出的意见,文责自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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