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脑机融合与他心通达的难易问题

2023-06-28肖峰

江汉论坛 2023年6期
关键词:读心

摘要:意识的难易问题折射为他心问题,而且在他心通达(读心)上也存在难易的层次,即在认知层面通达他知(知道他心的所思所想)较为容易,而在感知层面通达他感(感受他心的感受)则十分困难甚至几无可能。脑机融合为通达他心提供了不同于传统人文方式的技术手段,但迄今它所提供的读心手段仍限于他心通达的容易层次。更高水平的脑机融合技术,如人工感知、脑云接口和脑脑接口,将提供从通达“他知”到通达“他感”的可能性,使通达他心的难问题具有了解决的路径和前景。当然,借助脑机融合通达他感也引来了新问题,如感知从具身到具脑后的新的差异问题、“我心”对“他心”的影响即相互建构问题,以及如何从生存论上看待他心通达的难易问题,由此启发我们合理地把握科技手段与哲学思辨在求解他心问题上各自不同的价值。

关键词:脑机融合;他心通达;读脑;读心;脑云接口;人工感知

基金项目:国家社会科学基金项目“脑机接口的哲学研究”(20BZX027)

中图分类号:B84文献标识码:A文章编号:1003-854X(2023)06-0061-08

脑机融合主要是指人脑与人工智能借助脑机接口所实现的融合,它也被视为新一代人工智能或人工智能的下一站。(1)人工智能问世后,带来了两个不同方面的“他心”问题:一是人工智能本身是否具有心灵从而成为一种新型的“他心”(或“它心”)?即所谓“机器之心”是否存在?二是人工智能是否可以帮助我们解决他心问题,尤其是人工智能在走向脑机融合的过程中对于我们通达“他人之心”是否提供了新的手段和帮助?本文探讨的是后一个问题,即能否借助脑机融合技术来更加有效地实现对他心的通达?尤其是能否实现更深层(从知道到感受到)的他心通达?或者说在基于脑机融合的他心通达中,是否和解决意识的难易问题一样,也存在他心通达的难易问题?

一、从意识的难易问题到他心通达的难易问题

心灵和意识是重叠度极高的两个范畴,对心灵的研究离不开对意识(以及相关的意志、意向等)的研究,心灵问题由此与意识问题紧密相关,在这个意义上,他心(他人的心灵)问题在很大程度上也就是他人的意识问题,他心通达也就是对他人意识活动或意识内容的知晓与了解。查尔默斯(David Chalmers)曾区分了意识的(困)难问题和(容)易问题,由此,通达他心也可以区分为对于他心容易层面和困难层面的分别通达,这就是基于意识难易问题的他心通达之难易问题。

在查尔默斯看来,虽然我们可以通过物理还原的方式解释很多人脑与感官处理外界信息时所发生的过程,比如人眼看到红色时的脑神经状态,但却无法解释人在看到红色时为何会产生某种主观感受或体验,即无法解释感知体验为何以及如何产生于物理材料,物理过程如何能够“突现”或引起主观的意识感受:“一般承认,经验来自于一定的物理基础,但是对它为什么如此起源、怎样起源,我们并没有找到令人满意的解释。物理加工为什么引起丰富的内在生活。说它应当如此,以及事实上如此,这似乎都是客观上难以理喻的。”(2)他将前者(可以通过物理机制加以说明的过程)称为意识的易问题,而将后者(无法通过物理机制加以说明的主观体验)称为意识的难问题。对于后者,用列文(Joseph Levine)的话来说,在物理的神经过程与心灵的意识现象之间存在着难以逾越的解释鸿沟。(3)

意识的易问题使我们可以理解意识是随附于或依存于物理状态的现象,可以了解什么样的意识对应于什么样的物理机制(如痛觉的脑神经机制);意识的难问题则告诉我们意识又不能还原为物理过程,意识状态不能归结为相关的物理机制。意识的“难问题”也被归结为如何解释意识的主观特性(qualia)或“现象特性”问题,诸如晚霞的色彩、糖的味道、茶香的气味,这种特性也被表述为“感受特质”“感受性”或“被经验时看起来像什么”(What it is like to be experiencing)等不同于大脑神经生理过程的非物理性质或状态。(4)这是我们无法通过物理机制加以说明的主观体验,无法从脑神经活动中观察到意识经验现象是如何表现的,即无法用科学的原理解释“意识美酒”如何由“物理脑之水”所“酿成”。

意识的难易问题与他心问题紧密关联,甚至常常要通过他心问题来说明。他心问题主要有两个方面:一是我如何知道除了我自己的心灵(“我心”)之外,还存在着其他的心灵(今天还包括机器是否有心灵)?二是如果存在着他心,我们又如何认识它?即他人心中的所思所想能否被我所知道,以及如何才能被我们知晓?后者也称为“他心通达”或“能否读懂他心”(简称“读心”)的问题。本文只探讨第二个问题,因为从全过程来看,着力于第二个问题,就意味着承认第一个问题的正解:他人有心灵;而解决了第二个问题,知道了他心在想什么,也意味着解决了第一个问题,即知道了他心的存在,因为他心的存在是知道他心在想什么的前提,当他心之所想能被读出时,他心的存在就不再是个问题。

对于如何知晓、通达他心,基于意识难易问题的视角,也可以对应地分为两个不同的层次:当他人感受到疼痛、愉悦时,其脑中的物理机制可以被观察到,但与其关联的主观体验则不能被我们体验到,而只有靠他人自己的内省才能体验到,类似于维特根斯坦所举的例子:“我知道某人脚很痛”并非“我能感到某人脚很痛”。或者说,我们只能观察到他人意识活动所随附的物理过程之间的因果关联,但无法内省地体验到他人的意识经验或感受状态本身,即无法感受到他人的感受。这些内省的体验是无法通过可观察的脑过程来加以说明的。前者就是通达他心中的易问题层次,后者则是难问题层次。

他心的难易问题表明,我可以根据物理机制推断或知道他心在想什么,从而解决读心的易问题,但不能体验他心的切身感受,从而无法解决读心的难问题。或者说,了解了他心产生某种主观感受的物理机制,并不等于就体验到了他心中的那种感受。杰克逊(Frank Jackson) 以具有超强颜色分辨力的弗雷德为例来说明了上述问题:神经科学家可以從弗雷德视觉神经中发现常人所不具有的视觉神经元,推断其能感受到常人不能分辨的两种红颜色:红1和红2,从而能够分析出弗雷德看见不同红色时的神经机制。但对此进行研究的神经科学家并不能体验到红1和红2的区别,不能感受到弗雷德看到不同红色时“像是如此这般”的经验(5), 从而表明了他心的易问题可解而难问题不可及。

他心的难易问题显然就是意识难易问题的翻版:我们可以通过读心而“知道”他心处于何种状态,但并不能“感受到”这种状态,因为我们无法进入“他心”去验证其经验某一对象时是否会产生和自己一样的感受。在这里,“知道”可以借助科学的手段或逻辑的工具来实现,成为一种具有客观性的认识活动;而“感受到”则是一种主观性的经验活动,是使用外在的“知道”方式所不能达及的。或者说,他心中的感受由于具有不可还原的现象性质,所以无法通过因果关联来加以解释,也不可以被还原为物理学的、生物学的或是认知神经科学的“第三人称描述”,这就是戴维森(Donald Davidson)所说的无法被取代的“第一人称权威”(firstperson authority)。

从这样的区别中可以看到,我们可以共享他心的知识内容,但难以共享他心的体验和感受;我们可以读出他心所想,但无法体验他心所感;我们可以通达他心的“认知层”,尤其是明言知识层,从而获取他心的“他知”,但无法通达他心的“感知层”,即难言知识层,从而难以获取他心中的“他感”。由此,对他心的通达,或对他心的读取,从作为认知层的“他知”到感知层的“他感”,就构成读心的易问题与难问题之间的巨大差别。

通达他感之所以困难,还在于有的感受即使对于感受者本人,也很难用精准的语言表达出来,常常只能借助“隐喻”的方式来表达,从而也就很难对应地去进行感受上的比较或匹配。一些疾病造成的症状所形成的感受中就有大量类似的情况,如糖尿病并发症中有一种“不宁腿综合征”,被有的患者形容为“酸烂”感,这样的“他感”就很难被没有这种症状的人所体验或类比。这种无法共享感受性的极端情况还可以从如下情形中去理解:你无法向一个先天性盲人解释清楚看到红色的感受,他也无法体验到你看到红色时的感受,因为你的感受相对于他来说就是“他感”;同样,你也无法体验当他听说“紅色”时会在心中形成什么样的感受,因为他此时的感受对于你来说也是“他感”。凡此种种,表明达及他感无疑是达及他心的难问题。

二、借助脑机融合的他心通达

脑机融合为我们提供了他心通达的新方式,并形成了从易问题层面的通达到难问题层面通达的推进。

(一)读心:从人文方式到技术方式

人类一直不曾停息过通达他心或读心的努力,尽管有“人心叵测”之类难达他心的感慨,但也不乏“善解人意”的读心高手。可以说,在现代信息技术出现之前,人类的读心主要是基于生活经验或交往实践来达成的,可称之为“人文方式”的读心,此即依靠“人文手段”而进行的通达他心的努力。对于人文方式之所以能够达成读心,人文社会科学进行了理论上的探讨和论证,如社会认知理论所提出的“理论说”(Theory Theory)和“模拟说”(Simulation Theory),现象学的“直接读心”理论——包括以加拉格尔(Shaun Gallagher)和扎哈维(Dan Zahavi)为代表的“互动直感说”以及以加莱塞(Vittorio Gallese)和戈德曼(Alvin I. Goldman)为代表的“具身匹配说”——都对他心的可通达进行了论证,否定了他人思想无法接触和了解的“他心不可知论”。

随着人工智能结合脑机接口而形成的脑机融合技术的出现,读心又增加了一种不同于人文方式的技术方式:依靠技术手段来实现对他心的通达。其基本原理是:通过植入的或非植入的传感器来探测采集大脑活动的信号,然后输入给计算机,由其用智能算法从中解码出脑中的意图。

这样的技术性读心之所以可能,是因为脑信号与心灵活动的内容(或称脑信号的语义)之间具有对应的关系:人在脑中进行思考等心智活动时,总会有相应的脑活动,形成一定的脑电信号或其他物理化学生物性的信号,这样的信号从原则上可以被一定的技术(如脑机接口)所采集,然后通过事先建立的脑信号与语义之间的对应关系(类似于编撰了一部详尽无遗的脑信号词典,也就是建立起了“意识的神经相关”),就可将其“翻译”为相应的思想内容,即心中的所思所想。也就是说,基于这样的技术手段,“可以通过解释我们的大脑信号来推断我们的心理/情绪状态和意图” (6),即通过“读懂他脑”来“读懂他心”, 从而“以新颖的方式提供了进入心灵的途径”。 (7)

这一手段的核心技术在于建立脑信号与心灵表征之间的一一对应关系,根据两者的“相关性”来达到读心的效果。目前使用EEG(脑电图)可以识别出人的八种情绪状态:“满意”“快乐”“惊讶”“受保护”“悲伤”“不关心”“生气”和“恐惧”。这只是初步的简单的读心,随着植入式探针技术从动物脑到人脑的应用,将会采集到更多也更精确的神经元活动信号,如下一代Neuropixels 3.0 已经在开发中,并有望在 2025 年左右发布,并保持四年翻新的节奏,届时可以让数千个电极探测到脑中数万个神经元的活动信号,由此读出他心的更多的所思所想。(8)也就是说,随着这一技术手段的不断进步和完善,我们就可以从知道他心中的简单想法发展到能够读出其复杂的思想,从而真正地“读懂”他心。

就是说,借助脑机接口我们首先可以阅读脑信号,然后通过对脑信号的解码我们又可以对其中负载的心智内容加以“翻译”,从而通过读脑来实现读心。当我们是从第三人称的角度来进行这种心脑互译的活动时,就是在通过“他脑”的读取而实现对“他心”的通达。此时,在脑机融合技术的介导下,人脑中的主观心灵活动可转化为客观的信号,不可观察的内心世界变为可观察的对象,他人的心灵世界成为可以读出和读懂的对象,人类由此获得打开他心“神秘之门”的钥匙。

但是,这样的他心通达仍属于对读心之易问题的解决,所实现的只是在认知层上的通达他心,解决的是对他心的“知道”而非“感受到”的问题。还是以维特根斯坦的“脚痛”为例,通过脑机接口我们可以知道他人的脚痛,但不能感受其脚痛;我们只能在脑机接口设备上获取他脑中的“客观知识”,而不能取得他人的“切身经验”。即使通过技术方式达到了详尽无遗的读心,也仍是这种性质(容易层次)的他心通达,而未解决读心的难问题。也就是说,他心的感知层(即他感——依赖感受质的主观体验)依靠目前的脑机接口技术还不能达及。由此也意味着,通过脑机接口等技术手段可以通达的他心,还主要限于解决“易问题”意义上的通达。

那么,借助技术方式是否存在解决他心通达中难问题的可能性?即他心的所感(即他感)能否通过脑机融合在我心被体验到?也就是感知层的他心能被技术化地“读取”或感知吗?脑机接口可否将他心的感知如实地传递给我心,使我心能够体验到他心的那些感性感受或“切身体验”?这也意味着,当脑机融合技术帮助我们解决了他心的易问题后,必然会将“难问题”推向前台。

(二)人工感知的启示

基于人工智能的脑机接口(BCI)技术有多种类型,根据信息流向的不同可以有“从脑到机的BCI”和“从机到脑的BCI”两种基本的类型,前者就是前面我们所提及的具有“读心”功能的脑机接口,它可以帮助人从他脑中读出信息,了解他心的所思所想;后者则用于向脑内写入信息,这是读心的逆过程,它将脑信号“反编码”为心智图像,包括形成感知。后一种脑机接口的初始目的是帮助那些感官功能缺失的残障人士(如视障和听障人士)重建感知通道、重拾感知能力,以后还可以补充与增强正常人的感知能力,成为扩展其感知阈的增强技术来使用。在这里脑机接口充当了“人工感官”,通过它将接受的外部信息转变为相应的信号传输到人脑中,刺激相关的大脑皮层(如视觉皮层或听觉皮层),从而形成对外界相应的感知感受。由于它是迈过了自然感官而借助了人工手段所形成的,所以可称其为“人工感知”(9),即用机器设备采集外部信息来替代感官对外界的感知活动,由此而形成基于脑机接口的感觉或知觉。

若干年来,科学家们经过反复探测,获知用电信号刺激人脑不同的位置的神经时,受试者会有视觉感、听觉感、指尖触摸感等。基于这类研究,科学家们可以绘制出详尽程度不断提高的“大脑地图”,即搞清楚刺激神经中枢的什么部位可以形成什么样的感受。这样一来,只要能足够精准地获得某人某时“大脑地图”的状况,便可以实时地精准地了解他正在處于什么样的感觉感受之中;同样,只要掌握好电信号的刺激位置、时机、强度等,便可以让受试者产生相应的感觉感受,即形成人工感知,这是不同于读心技术又能和读心技术形成互补的新型的脑机融合技术。

目前可以产生出人工感知的脑机融合技术有人工视觉、人工听觉、人工嗅觉和人工触觉等,其中以人工耳蜗为代表的人工听觉技术最为成熟,其他人工感知技术还处于研发之中。例如人工视觉就正在不断取得新的进展,它已经可以做到让盲人能“看到”东西,包括识别出不同的面孔,知道物体的远近,观察到物体的旋转及形状变化,了解当前的观察角度,甚至还能像常人那样,通过想象“看见”物体被遮挡的部分。(10)较难实现的人工触觉在目前也取得了初步的进展,如由美国约翰·霍普金斯大学主导研发的“LUKE手臂”已经可以通过“机—脑”连接,使触觉功能丧失的患者的手能产生“软”“硬”的触觉,为其提供类似“感受质”的体验,并使他们借助这种人工触觉可以完成像正常的手所从事的一些精微操作,比如摘取葡萄和与他人正常握手等。甚至在本体感的修复方面也取得了某种突破,约翰·霍普金斯大学的桑提娜(Della Santina)及其同事开发出一种可以修复三维前庭感觉的前庭植入物,使其在本体感的模拟方面可以生成“人工滑倒感觉”(Artificial Sense of Slip),这对于机器人的灵巧操作和残障人士对假肢的使用很重要,因为它为这些行为体能随时调整自己的体位和进行某些操作活动提供了必要的信息。(11)

人工感知这种脑机融合技术的出现,对于通达“他感”也具有重要的启发意义。既然通过人工感知可以迈过感官而形成对外部世界的“超感官感知”,其原理或机制就是相应的信号对相关的脑区进行合适的刺激,那么将某人(甲)在感受某一对象时所形成的脑信号采集下来,然后以形成人工感知的方式输入到另一个人(乙)的脑中,由此刺激相同的脑区所形成的乙的感知就有可能重现甲的感知,从而乙就实现了对甲的“他感”的体验,甲所经验到的感受,此时也就能为乙所经验,从而借助人工感知这种脑机融合技术,就可以将他心的通达从认知层推进到感知层。

如果这个“乙”就是“我”,那么在上述过程中,人工感知技术加上读心技术,就可以使人在具有对外部世界超感官感知能力的基础上,进一步形成对他感的感知能力。此时,他人脑中的心智图景(包括各种感受)首先被读心的技术系统编码(读出)为相关的脑信号,然后由人工感知系统用这样的脑信号直接刺激(写入)我脑,我脑中就可“还原”为他心的心智图像,其中也包括我心所感受到的他心的感知,由此跨越我和他之间非透明的身体而直接通达他感,从而“我感”就可以直接体验“他感”。这无论从脑的工作机制上还是双向脑机接口的技术原理上,都是可以理解的。

这样一来,人工感知就不再仅仅是对感知能力缺失(即感官残疾)的治疗,还可以通达和体验他感而成为对人的现有感知能力的增强,使过去不可感的对象(如他感)变为可感,使缺少人工感知技术时体验他感的难问题转化为易问题。这样的增强甚至还可以形成人的跨物种感知能力,使人可以通过人工感知通达动物的“它心”与“它感”,如体验昆虫用“复眼”看世界、蝙蝠用超声波定位的感受,从而解决内格尔所提出的“人无法像蝙蝠那样去感受”的“它感难题”。

(三)脑云接口的展望

脑云接口是将脑与云端服务器或数据库联结,是功能更强大的一种脑机接口或脑机融合技术。库兹韦尔(Ray Kurzweil)预测到2030年左右,我们就可以将纳米机器人通过毛细血管以无害的方式进入大脑,并将我们的大脑皮层与云端联系起来。届时,人类将创造出比今天所熟悉的、更深刻的沟通方式。他认为,当一个人接入脑云接口后,“它或许会提供终极的人类知觉经验,即发现我们每一个人并不孤单,因为数十亿弟兄姐妹可以分享我们最私密的想法、体验、痛苦、激情和愿望,以及我们之所以成为人类的基本要素。它将给被孤独感、自卑感、偏见、误解以及社会不适所困扰的许多人带来巨大的宽慰。这种作用是难以想象的”。 (12)也就是说,脑云接口作为升级版的脑机接口,所形成的脑机融合将具有更强的感知功能,通过它我们不仅能体验作为单数的“他感”,还能分享作为复数的“他感”,使得对于他感的通达(即他心难以通达的层次)可以覆盖联结于云端的任何他人。

与此相关,基于虚拟实在的元宇宙技术也可以帮助我们实现对他感的感知,人们只要戴上特殊的设备,以 “自我”的身份和角色进入虚拟场景中,开启自己的“第二人生”旅程,就可以在那里 “将人类触觉、肢体等器官与虚拟世界连接起来”(13),人们就可以感受到虚拟物体的各种性质(如形状、重量、气味、或温度等),从而构建起完整的感官体验。“只要我们按照对物理时空结构和因果关系的正确理解来编程协调不同外感官的刺激源,我们将获得每个人都共处在同一个物理空间中相互交往的沉浸式体验,这种人工生成的体验在原则上与自然体验没有分别”(14),由此就可以使虚拟在场的身体之间实现视觉、听觉、味觉、嗅觉和触觉的共享,这无疑也是通达他感的一种类似于脑云接口的方式。

(四)“脑脑接口”的可能

腦机接口发展到高水平阶段,还可以形成脑与脑的直接交互系统,即“脑脑接口”(BBI:Brain-to-Brain Interface)。从工作原理上,脑脑接口实际上是“脑—机—脑接口”,是由脑到机和由机到脑双向的两种类型的脑机接口整合起来的接口系统。在这个系统中,一个人的脑信号被脑机接口适时解码后,再重新编码传输到另一个人脑中,从而对另一个人脑产生作用,在这一过程中脑与脑之间实现了信息传递,完成了感知、思想的交流与沟通。这样的系统也被称为“脑脑互联”型脑机接口,其中进行的思想与思想的交汇犹如达到了一种“心灵融合”的状态,形成的是人脑之间的直接互动。(15)这方面的研究在2014年就取得了进展,科学家首次通过互联网实现“心灵感应”:华盛顿大学研究员拉奥(Rajesh Rao)通过互联网向斯托科(Andrea Stocco)传送一个脑信号,按此信号斯托科的右手在电脑键盘上移动并敲击了拉奥想要敲击的字母。这样的脑脑接口还可以通过无线的电子方式来实现,对此谢诺伊(Krishna Shenoy)等人分析和展望道:由于我们大脑里的一切、精神生活的一切都是基于神经元的活动,所以某一天我的大脑里植入一个充当脑脑接口的微型芯片后,可以向你的脑中发送无线电信号,它刺激你的大脑,然后再反过来给我发送信号刺激我的大脑,你和我之间就可以通过这样的方式交流,却不需要说任何话。(16) Neuralink在2017年成立时也拟定了脑脑接口的推进计划:在8到10年内,将植入式脑机接口从动物脑推进到人脑,使正常的健康人之间可以通过脑信号的直接沟通来实现“传心”(telepathy)即通常所说的“心灵感应”;该公司还计划在25年内开发出全脑接口,将人脑的所有神经元与人工智能相联结,使人工智能直接作为人脑的延展;拥有全脑接口的健康人还可以通过彼此的直接读心来实现直接交流,即无需语言中介的心灵沟通。

脑脑接口作为未来的脑机接口,是“脑际沟通”的直接手段,使人可以直接通达他人的特殊意识经验或主观体验。人在听、看、嗅、触等形成感受或有情绪波动时,都会有特定的脑电波,如果将这种脑电波通过脑脑接口直接传递给我脑,在我脑中就会形成同样的听、看、嗅、触的感受或情绪波动,从而克服因感官的身体性差异而形成的我心与他心在感知上的不可通约性,使他心中的感受(如对颜色、声音、味觉、嗅觉、触觉的感受)通过脑脑接口直接传递给“我心”。也就是说,在脑脑交互的接口技术帮助下,有可能实现感受性的交互,从而达到主观体验的共享,通过这种直接联通而体验到的“他感”,来验证我们对同一对象的感受(如对玫瑰香味的感受)是否一样,达到人和人之间的感觉共享。

总之,作为人工智能下一站的脑机融合技术,以人工感知、脑云接口和脑脑接口为前沿形态,为我们展现了通达他感(他心的感知层)的前景,一些初期的试验也使我们看到了这种前景的曙光,从而为解决读心的难问题提供了技术上的可能,也显示了读心的技术方式较之人文方式所具有的不同特征和机制。

三、新问题与新探索

从通达他知到通达他感,就是在人和人的感受性上建立相互的通达,解决他心版本的意识难问题。当脑机融合技术提供了达成这一目标的新手段和新的可能时,也引出了一些新的哲学问题,有待我们的进一步探究。

(一)从具身到具脑:他感通达的相对性

通过脑机融合技术形成的感知,是迈过感官而形成的感知,它不同于“身体感知”。我们知道,身体感知是具身的,正是这种具身性,成为我感与他感不可通约的重要原因:因为每个人的身体总有自身的独特性,使得基于不同身体而形成的感知具有特异性,从而难以彼此通达形成完全相同的“具身体验”。而人工感知或脑脑交互的感知迈过身体时,就在一定程度上克服了这种由具身性造成的差异,直接在脑神经网络中因为相同的信号刺激而形成相同的感受,此时“具身感知”就成为“具脑感知”。但具脑感知也会面临类似的差异性:人和人的脑神经网络也存在物质性差异,如不同的人脑有不同的结构细节(不同脑的神经联结拓扑结构不可能完全相同),有不同的神经递质水平(如多巴胺水平),不存在两个“全同脑”,从而寓于不同的脑的感知也会因为脑的差异而造成感知的差异。如前面例举的杰克逊对红1和红2的感知,就是因为他比常人多了一种神经元细胞,使得没有这种脑细胞的人只能感知到红1而无法感知到红2。(17)由此可推知,基于不存在与我脑全同的他脑,所以基于我脑的我感也不可能完全体验到基于他脑的他感,否则就不再是他感,而是我自己的感知了。换句话说,只有将我脑变为他脑才能真正地体验他感。不同于人的感知能力的动物,除了其感官构造不同之外,其脑细胞和脑结构无疑也不同于人脑,这些不同造就了它们所具备而人所不具备的某些特殊感受能力。在这个意义上,通过人工感知来使人形成跨物种的感知能力,也是极为受限的,所形成的也不可能是和动物一样的感知体验。也就是说,虽然脑机融合技术可以克服因具身造成的感知隔阂,但克服不了因“具脑”而造成的感知差异,在这个意义上,通过脑机融合技术而实现的他感通达,只能是相对意义上的靠近,而非绝对意义上的等同。

(二)他心通达中的交互或互构

感知不仅是具身和具脑的,还是文化渗透的,是受个体积累的“前经验”“前感受”所影响和决定的。每个心灵因多种因素或“变量”的作用使其具有独特性和“私人性”,从而存在读心时“不可读”的盲区,也就是存在不可穷尽的东西。另外,当我体验他感,即他感映现在我感之中时,并非像投射到“白板”上一样在我心中留下“原本的他感”,而是进入到以我感为背景的既有感受系统之中,被我感所“同化”,同时也使我感产生新的“顺应”,从而在同化和顺应中建构起新的感受和体验。这样,即使在脑脑接口中对他感的达及,也只能通过我心和他心、我感和他感之间的互相建构、互相融合来实现。只要是用我感去体验他感,就一定会是在两者的“纠缠态”中去实现,所谓“按照他感的本来面目去体验他感”就是一种不可能的追求,这也是感知的“主体性”“能动性”“主观性”所必然带来的特征或属性,由此形成的主体与他人交互或互构中的感知是感知的融合,甚至他感也不再是“純粹的存在”。借助现象学哲学家梅洛-庞蒂的看法:“现象学的世界不属于纯粹的存在,而是通过我的体验的相互作用,通过我的体验和他人的体验的相互作用,通过体验的相互作用显现的意义,因此主体性和主体间性是不可分的,它们通过我过去的体验在我现在体验中的再现,他人的体验在我的体验中的再现形成它们的统一性。”(18)

通过脑脑接口去体验他感,所进行的是两心之间的互感或“互为他心”地去通达他感,其间会发生感受性的交织、叠加,此时就是感受性之间的相互建构,这种互构中也可能会出现感受性的混乱。例如处于不同感受状态的两个人,如果一个情绪悲观、一个情绪乐观,当他们进行互感时,会形成一种什么样的互构态?是情绪的折中,还是一种情绪压过另一种情绪?日常交流中情绪情感的相互影响以及强弱不对称的问题是否也会在此时类似地发生?甚至此时还可能形成梅洛-庞蒂所描述的情形:“外来体验带来的东西模糊了自己的体验的结构……处在既压抑他人的体验也压抑自己的体验的一种普遍的思维中。”(19)如果将他感作为一种外来的“幻觉”,也会出现塞尔(John Searle)指出的情况:“在经验本身之中,在实际经验的质的特性之中,不存在什么东西能够把幻觉的情况与真实情况区分开来。”(20)由此,不仅不能“准确地”体验到他感,还可能导致自我的真实体验和感受的丧失,这是我们在开启技术性通达他感时不能不考量的问题。

(三)“通达”的辩证性

如上所述,感受他心,也是渗透“我心”的感受,犹如“观察渗透理论”,在这个意义上用“我心”去感受“他心”,得到的是被我心改变了的他心,由此不可能获得“原生态的他心”,只能是“大概状态”的他心。鉴此,需要正确看待他心难问题的破解,即使是借助脑脑接口在感知层上实现的他心通达,也只能是在相对和交互意义上的通达,而非绝对意义上的通达。因为从绝对的意义上,甚至我自己也不能体验我的全部主观感受,或者说我的有些感受是我自己都不能感受到的,如潜意识中的感受;有时候我对我自己为什么会有某种感受也会感到“陌生”;此外,我自己也在随着每一个此时变为过去而成为“他者”,从而“我心”也不断成为“他心”。但从相对的意义上,我可以根据结构与功能的关联性、镜像神经元等生物学基础,实现对他心的部分通达,并且还能通过脑机融合的技术手段去部分地感受他心的主观体验。虽然难以实现对“原生态的他心”的“精准”或“复制”式的体验,但无疑能实现大致的通达,否则人和人之间就没有任何交流的基础,也不可能形成相互之间的理解和认知与行为上的协同。

所以,对于他心,尤其是他感,既不能完全地、绝对地通达,那样的话就是否认人和人之间的差异性,就是否认每一个心灵可能存在的私人性或独一无二性;也不能认为在通达他心包括他感上的毫无希望,那样的话就是陷入二元论和不可知论。在通达他心的程度或效果上,“没有最好,只有更好”,或者说如果我们一直不断地解决易问题,不断提高人工感知和脑脑接口技术的水平,就会将感知他心的难问题不断转化为易问题。所以,虽然脑机接口在当前并未提供完全通达他感的成熟手段,但无疑开启了理解这一难问题的新思路,并潜在地包含了破解这一难题的可能方案。就是说,对于他心的通达,对于意识难问题的解决,脑机融合也是一种受限的手段而非万能的工具,它对于解释心智如何从脑活动的物理机制中涌现出来,目前还是无能为力的。但是,由于通过读脑而通达的读心,通过越来越详尽的心脑互译,可以将一个一个的意识易问题加以解决,以至于如果我们一直解决简单的问题,难问题就会最终消失,抑或说我们将更接近于解开难问题的谜团,这就是无数相对真理的总和构成为绝对真理所揭示的辩证法。

(四)通达问题的生存论意义

某一问题的研究是否具有生存论的意义,也可以作为这种探究是否有价值的一种判据。在这里,可以说对他心的“知道”(易问题)在生存上的重要性丝毫不亚于对他心的“感知”(难问题)的重要性,因为如果不在认知层上通达他心,人类就无法生存。例如,父母如果不知道婴儿的所想所感(虽然不能感受其所感),就无法在他们“感到”饥饿时哺育他们,在他们“感到”冷或热时给他们添减衣物。这里的关键是“知道”,而并非一定要“重现式”地“感受到”。也就是说,“知道”意义上的通达他心,更具有生存论的意义,而“感同身受”意义上的通达他心,主要是作为哲学难题来展现他心通达的无限性。可以说,从生存论的意义上,读懂他心比体验他心更为重要,知道他感(如知道某人的脚疼)比感受到他感(如感受到他人的脚疼)更具有实践的意义。因为知道他感,尤其是知道了他人有不良感受,可以对他人施以援手,给予帮助,而做到这一点并不一定需要去经历与他人同样的感受。如医生知道病人的不适感,虽然不能直接感受到这种不适,但可以通过这种知道,去找出病人不适的原因,通过治疗消除这种原因,进而消除这种不适的感受,使病人得以治疗或治愈,获得更好的生存质量,这才是更具生存意义的“他心通达”。

我们还可以通过如下的事例来理解知道他心比感受他感更具有生存论的意义:在交叉路口设置红绿灯为交通信号,设置者无法“感知”行人或司机看到红灯和绿灯时他们心中对于不同颜色的不同感受性,但“知道”他们在行为上会见到红灯就停、见到绿灯就行,所以能够判断(或者说“知道”)他们对于红绿灯会有不同的感受,从而可以断定红绿灯可以起到交通信号的作用,能够行使其应有的规范交通秩序的功能,从而达到了他心通达的最重要意义,此时再追究设计者是否能体验到行人心中的感受性,就不再有任何意义。由此可见,我们达到了“知道”层面的通达他心,即知道一个没有色盲的人见到红绿灯后会形成不同的颜色感知,从而做出不同的行为选择,就足以应对交通秩序问题,从而实际地解决生存中的某一具体问题。

此外,通过建立感知与脑状态对应关系(属于通达他心的易问题)来解决诸如感知缺失、感受性异常甚至感知增强问题,这是能改善人的生存状况从而更具实际意义的方面,而将感受性与脑活动的因果关系或涌现机理这样的难问题弄清楚,对于人更好地生存并不具有迫切的意义。再则,如果通过脑机融合技术能够详尽无遗地读脑又读心,在读脑和读心之间建立了畅通的通道,在技术上实现了一切心脑状态之间的互译,且通过技术的可视化使一切脑状态都可以透明地呈现为心智图景,此时再固守意识或他心的难问题也不再有实际意义,而我们就可以像悬置某些形而上预设一样将这个难问题悬置起来,因为它似乎并不妨碍脑机融合和心脑互译,也不妨碍通过脑机接口技术来提高人的生存质量。也就是说,从生存论的意义上,有用性比“追求真相”更为重要。

四、结语

可以说,在他心通达的路径上,人文方式是“走近他心”,技术方式是“走进他心”,且是通过“走进他脑”而走进他心。进一步看,技术方式的走进他心又区分为“走进他知”和“走进他感”两个不同的层次,一定意义上表征了通达他心的易问题和难问题,这里的难易问题就是意识难易问题的“他心版本”。脑机融合技术为我们提供了从通达他知到通达他感的无穷递进的过程,显示出对于他心通达既有可能又不可穷尽的辩证特性,因此既不能过于简化地理解这一进程,又不能采取二元论和不可知论的态度来拒斥对这一问题的求解。我们还可以换个角度来看待他心通达中的难问题之特殊价值:它可以给哲学留下地盘,以此表明在他心或意识的问题上,总存在科学和技术所不能解决或无法穷尽的问题,需要由哲学去进行思辨和探究,由此启发我们合理地把握科技手段与哲学思辨在求解他心问题上各自不同的价值。“傻乎乎的神经元”如何编织出奇妙的心灵或许是永恒的奥秘,使得形而上学对此问题永存好奇。由此一来,对心灵、意识和他心的研究既不能拒斥形而上学,也离不开脑科学或脑机融合技术。我们既要看到这是科学和技术大有可为的用武之地,也要看到其中可能会长久存在哲学上的难题。两者的互鉴互惠在于:既不排除借助读心和人工感知等手段来不断推进读心的精度和深度即他心通达的程度,同时也要看到无论在这方面取得何种技术成就,都并非哲学意义上对他心难题的终极解决。或许在特定的语境下暂时“悬置”对通达他心“终极解”的追求,我们反而可以在易问题的不断解决中,无穷地逼近对难问题的破解。

注释:

(1)(10) 杨义先、钮心忻:《脑机接口:人工智能下一站?》,《光明日报》2022年7月28日。

(2) [美]大卫·查尔默斯:《勇敢地面对意识难题》,载高新民、储昭华主编:《心灵哲学》,商务印书馆 2002年版,第364页。

(3) Joseph Levine,Materialism and Qualia: The Explanatory Gap,Pacific Philosophical Quarterly, 1983, 64(4),pp.354-361.

(4) 高新民:《心灵的解构》,中国社会科学出版社2005年版,第274—275页。

(5)(17) 弗兰克·杰克逊:《副现象的感受性質》,载高新民、储邵华主编:《心灵哲学》,商务印书馆2002年版,第83—86页。

(6) Hayrettin Gürkok and Anton Nijholt, Brain-Computer Interfaces for Multimodal Interaction: A Survey and Principles, International Journal of Human-Computer Interaction, 2012, 28(5), pp.292-307.

(7) Steffen Steinert, Christoph Bublitz, Ralf Jox, et al., Doing Things with Thoughts: Brain-Computer Interfaces and Disembodied Agency, Philosophy & Technology, 2018, 32, pp.457-482.

(8) Barun Dutta, Eavesdropping On The Brain: With 10, 000 Electrodes, IEEE Spectrum, 2022, 59 (6), 30-35.

(9) 参见肖峰:《人工感知:人类认知新形态与哲学新问题》,《探索与争鸣》2022年第11期。

(11) Maria Francomano, Dino Accoto and Eugenio Guglielmelli, Artificial Sense of Slip-A Review, IEEE Sensors Journal, 2013, 13(7), pp.2489-2498.

(12) [巴西]米格尔·尼科莱利斯:《脑机穿越: 脑机接口改变人类未来》,黄珏萍、郑悠然译,浙江人民出版社 2015年版 ,第277页。

(13) 洪忠、斗维红、任吴炯等:《元宇宙:具身传播的场景想象》,《新闻界》2022 年第 1 期。

(14) 翟振明: 《元宇宙及其哲学基础》,《探索与争鸣》2022年第4期。

(15) 周昌乐:《未来智能科学:机器与大脑的互惠》,《智慧中国》2016年第4期。

(16) Francis Willett, Donald Avansino, Krishna Shenoy, et al., High-Performance Brain-To-Text Communication Via Hand Writing, Nature, 2021, 593(7858), pp. 249-254.

(18)(19) [法]莫里斯·梅洛-庞蒂:《知觉现象学》,杨大春等译,商务印书馆2003年版,前言第17页、第132页。

(20) [美]约翰·塞尔:《心灵、语言和社会——实在世界中的哲学》,李步楼译,上海译文出版社2001年版,第31页。

作者简介:肖峰,上海大学马克思主义学院教授、 博士生导师,上海,200444。

(责任编辑 胡 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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