解读当代乡村题材油画的现实意义

摘 要：在城市影响农村的今天，占有全国人口大多数的乡村在社会发展中起到了中坚作用，但对照他们当下的生存环境和生活状态，使我们感到他们在整个社会中所处的地位有待进一步提高。当代艺术家作品中已经体现出对乡村发展过程中出现问题的独立思考。艺术家在画乡村的同时也是在画自己，他们用心去感受乡村、描绘乡村。在乡村题材油画中以自己的方式来表达对当下乡村问题的观察和理解。作品体现出来的人文关怀像一面镜子直接照射到观者内心，引起我们对当下都市发展和个人精神状态的反思。

关键词：乡村题材油画；表现内容；现实意义

中图分类号：J213文献标识码：A文章编号：2096-0905（2023）10-00-03

2022年7月28日，广东美术馆策划了一场主题为“乡土人间——1949年以来乡村题材美术作品研究展”的展览。该展览是文化和旅游部2022年全国美术馆馆藏精品展出季项目之一，展出了国内知名艺术家130余件乡村题材作品。同时展出的还有《人民画报》《美术》等刊物的相关重要文献，清晰地梳理了中华人民共和国成立73周年以来中国农村的发展脉络，展出作品以更加直观的形式展现出农民群体在生活环境、社会地位、精神面貌等多方面的变化。无独有偶，广州画院于2022年10月27日—11月13日在广州画院美术馆主办了名为康庄大道：广州画院乡村振兴主题美术创作展，展览同样紧扣乡村主题，全方位展现当下中国乡村的发展现状。两个展览的举办让“乡村”话题再次回到公众视野，引起了更多关注。二十大报告对农业、农村的发展做出了“全面推进乡村振兴”的重要部署。新时代的艺术工作者有必要和有责任去关注乡村题材。本文以举办的两个乡村题材展览为契机，解读当代乡村题材油画的现实意义。

一、当代美术创作中乡村题材油画的表现内容

（一）表现居民精神面貌

人物的精神面貌是各类艺术作品中的重要素材，在乡村题材油画中所表现的精神面貌呈现相对集中的趋势，所谓“集中”主要体现在作品内容多以表现“乡村”创造者——农民这个群体淳朴、善良、坚韧品格下的喜悦为主。从罗中立的《父亲》到刘小东的《小军和秀灵》再到徐唯辛的《矿工》都是通过对人物头部特写来表现不同人物的精神面貌。时代洪流中的个体是如此渺小，创作《父亲》那个历史时期的农民是迷茫的，但历经沧桑又紧握那只碗的手似乎在告诉我们一切困难都会过去。困境面前的坚守是对国家和民族未来充满信心的表现。正是因为他们坚韧和淳朴才稳住了当时的局势。我们可以感受到罗中立是被人物的精神面貌所打动的，在情感上作者既没有俯视也不是平时，而是仰视这位“乡村”的代表人物，配合画布尺寸塑造出了一个“大人物”，为观众提供了认识乡村的新视角，引导观众对乡土的新思考[1]。

（二）描繪生活环境特征

自然环境和生活环境的改善是社会发展的重要参考指标。在绿水青山就是金山银山理念的影响下，全国各地的自然环境持续向好。物质生活的充足也让劳作中的人们有了更好的生活环境。近十年，油画界已经掀起新一轮户外写生浪潮，许多知名艺术家都投入对乡村优美风景形态和色彩的表现中。知名画家陆庆龙的风景作品基本都在表现长三角地区优美的自然风光，或白雪皑皑或郁郁葱葱。赵开坤钟爱白桦林，那是东北大地区别于其他地域的最典型植被，是让人魂牵梦绕的心灵归宿。

（三）重构农民劳作场景

表现劳动场景中收获的喜悦是弘扬正能量的永恒母题。劳动美是艺术美的重要组成部分，劳动中的人物动态舒展，表情自然，全身心投入，如果能配合统一的光线和色彩来烘托气氛，作品会充满感染力。当代油画家们作品中表现人物和环境的和谐、精神和物质的双丰收就是在谱写新时代的赞歌，赞美勤劳坚韧、赞美和平安宁。女艺术家周丽萱的作品《丰收喜悦》入选第十三届全国美展进京作品展。画中表现了农民在打麦场劳作的场景，作者将人物进行了精心安排，前景、中景、远景各安排一个人物，画面空间层次分明。暗色的环境衬托了麦垛的金黄，让观者体会到粮食的可贵。画面中心的三个人物穿着深颜色衣服，在金黄色草垛的衬托下更加凸显了劳作过程中的姿态美。充满感染力的三个人物站姿和角度各不相同，作者通过从左到右依次展现的渐变形式将右边半侧身女性安排成主要人物，配合画面人物衣服暗红的颜色，画面主次分明。在左侧人物衣服少量冷色的对比下，大面积的金色与两个人物的暗红色衣服组合形成的暖色调，增强了作品中劳动场景的感染力[2]。

（四）表达居民生活状态

忻东旺是当代最擅长表现乡村题材的当代著名油画家，忻东旺2006年作品《融冬》表现了普通社会阶层小人物最普通最常见的日常生活状态——描绘的是两个京郊农民，蓬头赤面的老贺通过收废品兼卖小特产来维持生计。身上一件脏的很难分辨出颜色的羽绒服，通过凹凸不平的表面和人物不是很放松的动态很难想象里面还有没有羽绒护体。不顾穿戴的他初冬时节仍赤脚穿一双布鞋。蓝衣服粉色毛线帽的老陈尽管面部表情看似露出一丝笑意，可通过那双无神的眼睛还是能够感受到几分凄然和惆怅。本来朴实的他们在半农半商的环境下透出一些油滑的感觉，被现代化了的打扮，好像没有真正被现代化所容纳。黑黝黝的皮肤、脸上的折纹、加上典型的生活道具，可以让人很容易联想到他们的生活状态。

（五）揭示当前的社会问题

部分艺术家以城市化进程中乡村的留守儿童、留守妇女、老人的悲苦和无奈为创作素材。李节平作品《回家》描绘的是外出务工的一对夫妻回到老家，看望母亲与孩子的场景。一对夫妻从外地打工回老家，一身行囊满载而归，守在老家的老人和孩子满脸笑容，与马上踏入家门那一刻的喜悦形成对比的，是处于视线焦点中心的小男孩儿的表情。孩子好似受了很大委屈，背对着即将迈入家门的父母。满身行李的父亲看到孩子那一刻，满脸的喜悦突然变得严肃起来，这种严肃里有父爱的深沉，更多的应该是因外出打工而不能陪伴孩子的内疚。画面像一部电影的一个定格，作者呼吁社会关注留守儿童问题。

农民出身的忻东旺对乡土有着深刻的体会，通过对人物日常行为的观察引发深度思考来揭示农民的社会地位。他对自己的作品《入时》有类似描述：画中年轻女子来自内蒙古，为了生计，边做模特边唱歌。一身新买的衣服，其实是她怕自己迷失了方向，为彰显自己的身份和警示自己的追求而举起的旗帜。从中年女人的眼神中感觉到她对站在自己旁边的这位年轻女子的蔑视。中年妇女身材已经微微发胖，但穿着并不符合她当前的年龄，发胖的身材与时髦的装扮充满违和感。眉宇间流露出不屑的眼神仍难以掩饰自己为了生计而无奈接受这份工作的事实。入时便是他们本能的应对，表现了农民在快速“被城市化”后显示出来的城市化进程中环境的变迁所导致的不适应现象，希望通过努力在文化身份和社会地位上进行突围[3]。

二、乡村题材油画的现实意义

（一）社会的责任、时代的使命

整个社会快速发展的大背景下，乡村人们的生活质量、社会地位、文化素养等各方面都需要艺术家去挖掘去关注。文艺领域的繁荣是社会主义精神文明建设发展的重要体现。艺术工作者应该从现实生活中汲取艺术营养，进行艺术加工，创作出体现时代脉搏又感人至深的作品。当代艺术家笔下的乡村题材油画有的是对农民现实生存状态的关注，有的是对典型环境下典型人物的主观描绘，有的则是表现我们早已陌生和即将被忘却的古老遗风。画面内容体现了艺术家对传统文化的挖掘和认同，对当前出现的社会问题的深度思考。

艺术家不仅仅是画乡村，还为了乡村而画。通过社会具有最丰富表情的人群，来感受这个时代的巨大变革。“画家要真实地反映社会的生活，反映时代的精神，用作品去影响人、去教化人，让人家对你的艺术产生共鸣，这是艺术家的职责。”有些作品会有对社会负面问题的揭露，但这绝不是黑化或丑化。艺术家是为了让更多人关注乡村发展问题，他们深爱着祖国和这片土地上的人民，为的是引发更多人去思考，找到更多解决问题的办法。“对正能量要敢写敢歌，理直气壮，正大光明。对丑恶事要敢怒敢批，大义凛然，威武不屈。要弘扬行风艺德，树立文艺界良好社会形象，营造自尊自爱，互学互鉴，天朗气清的行业风气。”[4]乡土题材成为中国当代油画应该介入和必须介入的领域。

（二）体现了人性的关怀

农民在现实生活中被各种力量所左右和束縛，他们需要社会各界的关心和帮助，艺术工作者更需要用画面去表达人性的关怀。各类社会问题是任何国家都需要面对的问题。作为有着敏感神经和社会洞察力的艺术工作者对社会的思考必然在作品中反映出来。邓平祥在“村民列传”展览中评价道：“他（忻东旺）笔尖描绘的是真正具有人性状态的人，在这个缺乏视觉感觉的艺术家时代，他的展览给了我们非常多的启示。”[5]

部分艺术家作品的精神指向和艺术形式都忽视了对当下社会现实的思考，缺乏现实生活体验给艺术创作的引导。大量的艺术作品则是反映城市生活与发展的题材，也有较多艺术家意识到了农民在当下社会是一个亟须被关注的群体，他们的作品中出现了更多农民的身影。与过去对环境或者形象的浅层表现不同，当代艺术家用更艺术的手法和细腻的情感去发掘人物的内心世界，或指出问题或歌颂时代。有的画家笔下的乡村题材表达了艺术家本人的观念和社会态度，并寻找自己的表达方式来表现对当下农民问题的观察和认识。徐唯辛的《矿工》系列让人看后感到震撼。正是这份疼痛深深地打动了观众，激起我们对劳动者的同情，对农民工现实生存状态和生活环境的关注，让我们更多地了解、理解和帮助他们。艺术家作品中保留了对生命个体的尊重，更是体现了艺术家对乡村社会的人性关怀。

（三）找到了情感寄托

当前城市生活成本逐步增高，社会竞争激烈。画家笔下的农民形象往往能让我们找回那颗久违的丢失掉的心灵。感受到他们的乐观，仿佛找到了我们自己生活的幸福；感受到他们的勤劳，仿佛找到了我们自己的快乐。对照他们的生存环境，让我们为自己的迷失而相形见绌。画中的人物仿佛一面镜子直接照射到我们的内心，引起我们对当下都市生活和自己精神状态的反思。艺术家从中能认识乡村、认识社会，也能认识自己。在社会发展过程中我们每个人不都是在扮演农民的角色吗？其实画家不仅仅是在画农民画乡村，同时也是在画自己。

许江《葵园》系列作品是他们那代人的记忆，有痛苦更有坚守，就算被风吹倒，依然向阳挺立。刘小东一直都在关注和描绘普通民众，直接描述人在衣食无虑下的精神匮乏和无所适从后的百无聊赖。《小帅》和《大元子》是近两年的新作，作品中的“城里人”却被刘晓东画出了“乡村”风，乡土生活可以实现多数人追求的随性自然、舒适惬意，作品表现的乡土情结是作者的情感寄托。

（四）为艺术家提供了广阔的创作空间和机遇

乡村题材为中国当代油画家提供了更广阔的艺术空间和更好的创作机遇。虽然当代乡村题材油画大多采用具象表现，但艺术家大都没有细腻地表现对象的表面，用颜料和画笔将自然生命特征和精神潜在瞬间触发，追求的是油画的妙趣天成，画面的形式语言与表现对象特征的和谐，不仅把对象画活而且也把颜料、画笔和刮刀用活，不是吞吞吐吐地所谓塑造和刻画。这正适合表现农民这个群体勇敢、勤劳、朴素的特征。有的艺术家从写意的角度去理解和表现具象形态，并达到形式与内容的完美结合，为油画的民族化和本土化做着持续而深入的研究。

我们很容易被张延昭的作品所深深吸引，无论是人物还是风景都有着痛快淋漓的用笔和色彩。如2015年作品《沂蒙山乡》画面人物比例、动态表情都在恰到好处的范围内有不同程度的夸张和变形。变形与夸张并没有影响到人物结构的准确性，反而入木三分地表现了人物特点。绘画过程更是用灵动舒展的线条和轻松自然的笔触，画面局部色彩痛快淋漓、荡气回肠，不受造型的约束；有接近国画大写意中“泼墨”的技法，把油彩当成水墨来用；局部色彩薄且透明，画布的纹理也成了画面语言的一部分。画面中人物几乎没有投影，但是整个作品却充满光感，作者把光的应用从客观写实的层面脱离出来，用自由主观的艺术手法来表现超自然的作品意蕴。乡土的厚重、朴实、包容，乡人的勤劳、勇敢、乐观在感染我们的同时也为艺术家的创作提供了更多素材和灵感。

三、结束语

乡村为时代的发展贡献了重要力量，是社会稳固的基石。艺术家有责任和义务去引导全社会去关注这个庞大人群。艺术作品能否表现人类的精神与灵魂并引起人们的思考和感悟决定了艺术品的高度。当代油画家应该从心灵感知和社会关注的角度出发，更多地去表现乡村题材，体现对真、善、美的终极关怀。乡村题材作品像一面镜子将人性的光反射我们的心灵，让人们在烦乱的世界中找到自己的方向和精神归宿。同时，乡村题材油画为艺术家的创作提供了更多可能性。艺术家描绘他人的同时也在描绘自己，作品思想的折射更得以纯净受众的灵魂。乡村题材油画对艺术家本人和整个社会都有非常积极的意义。

参考文献：

[1]忻东旺，主编.细节忻东旺[M].北京：人民美术出版社，2009.

[2]贾德江，忻东旺.新写实主义油画[M].北京：北京工艺美术出版社，2003.

[3]巫鸿，主编.行动中的绘画：刘小东[M].上海：上海人民出版社，2014.

[4]王雪芹.“村民列传”——忻东旺油画作品展[J].东方艺术，2006（03）：134-145.

[5]田建国，主编.中国乡土油画研究[M].哈尔滨：北方文艺出版社，2022.

作者简介：张元明（1981-），男，山东肥城人，硕士，副教授，从事美术学研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