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世纪西方音乐继晚期浪漫主义音乐的创新因素分析
2023-06-25孙菀遥侯蕾
孙菀遥 侯蕾
摘要:继19世纪末西方晚期浪漫主义音乐发展以来,20世纪的音乐家们在各个方面都开启了具有跨越时代意义的摸索与创新。文章对20世纪西方音乐继晚期浪漫主义音乐的创新进行探究。20世纪西方音乐在内容题材方面出现了表现自然科学及描写幻想世界的作品。在调式调性部分,一些作曲家遵从传统调性,但更多的作曲家选择自由使用音级或者超脱传统调式调性的固有体制,创新出“十二音体系”这种作曲体系。除此之外,自创音阶的作曲家也比比皆是。在旋律部分,大跨度音程的跳进、高度的复杂性以及极端的音域成为音乐作品中的常态。在节奏部分,作曲家们保留传统单位拍,但不规则、非对称的小节和乐句也经常出现,创新派把这一现象称为“小节线的解放”。在和声部分,各种以往被认为是不协和的音程在这个时代成为和声界的主角,被作曲家们频繁使用。在配器部分,管乐和打击乐代替弦乐的主导地位,新型发声器材及新奇独特的音响和色彩不断带给20世纪的观众新的感受。出现这些创新因素的原因大体可以归结于当时战争频发、科技高速发展以及新诗歌和绘画蓬勃发展。而20世纪西方音乐的创新对当时社会经济发展和人民情绪以及21世纪新音乐的发展都有着深刻的影响和意义。
关键词:20世纪;西方音乐;晚期浪漫主义音乐;创新因素
中图分类号:J609.1 文献标识码:A 文章编号:1004-9436(2023)07-00-03
1 晚期浪漫主义音乐概述
19世纪是音乐、文学和艺术蓬勃发展的时代,在此时期,浪漫主义风格兴起。19世纪下半叶,出现了向20世纪现代主义过渡的晚期浪漫主义,这个过渡与欧洲中世纪古艺术向文艺复兴的转变一样具有深刻意义。
晚期浪漫主义整体音乐创作风格延续浪漫主义,以抒发作曲家个人情感为主要创作目的,调性上常采用半音转调和远关系转调,但本质还是调性音乐。旋律上强烈表达个人情感,多优美流畅。节奏上虽出现一些不规则节奏,但整体创作遵从古典主义节奏要求。和声上仍使用协和调性和声。配器上注重音乐整体性,旋律的音乐表现力与具体乐器相对应。
这个时期的代表作曲家有奥地利作曲家安东·布鲁克纳、奥地利作曲家马勒和德国作曲家理查德·施特劳斯等。
作曲家安东·布鲁克纳深受瓦格纳影响,模仿瓦格纳使用“半音化”和声。由于他是虔诚的天主教徒,因此在创作中沿用巴赫复调作曲技术,创作了很多“巴洛克”风格的作品。他的创作涉及交响乐、宗教音乐、管风琴音乐和室内乐,作品内容严肃深刻,旋律宽广,具有史诗级的规模[1]。
作曲家馬勒的创作主要集中在交响曲和声乐作品中,包括第一至第九交响曲、声乐交响曲《大地之歌》、声乐套曲《流浪徒工之歌》等。作为晚期浪漫主义的主要代表艺术家,马勒继承了瓦格纳、布鲁克纳音乐中冗长宏大的结构形式和庞大的乐队阵容,作品中既有恢宏震撼的音响,又有抒情宽广的旋律。在调性方面,他采用“发展调性”,即一个乐章开始的调性和结束的调性不同。马勒的交响曲结构变化较多,乐章数目常不固定,例如《第二交响曲》是五个乐章,《第三交响曲》是六个乐章,《第八交响曲》则是两个乐章。
作曲家理查德·施特劳斯的创作主要集中在1900年以前的音诗,包括《唐·璜》《死与净化》,以及1900年之后的歌剧,如《莎乐美》《埃勒克特拉》等。他的音诗可以按题材分为两大类,一类带有哲学思考,如《查拉图斯特拉如是说》,另一类带有叙述性和描绘性,如《蒂尔的恶作剧》。1900年后的歌剧由于带有当时观众不能接受的残暴凶杀剧情和不协和音响,因此被视为19世纪末颓废主义倾向在音乐中的代表和延续,预示了20世纪表现主义的到来。
2 20世纪西方音乐的创新因素
2.1 内容和题材的创新
20世纪西方音乐出现了表现自然科学的作品。美籍法国作曲家瓦雷兹的作品《电离》《密度21.5》等都与自然科学密切相关。在《电离》的表演中,需运用约40件打击乐器和2个报警器,整首作品无旋律及和声,构成作品的要素是性质不同的音色和音响,展现了作曲家对新效果最富戏剧性的追求,这种尝试对战后音乐风格的形成有重要影响[2]。
20世纪西方音乐也出现了很多描写非人间的幻想世界的作品,如莫顿·苏伯尼克的作品《月亮上的银苹果》。偶然音乐代表作曲家约翰·凯奇的著名作品《4' 33"》,他彻底放弃了演奏者对作品的控制,乐曲表演方式是演奏者在钢琴前无声坐4分33秒,该作品唯一音响是“演奏”时周围环境的声响,可以说约翰·凯奇大大增强了非理性直觉和偶然性在音乐作品中的作用。
2.2 形式和表现手法的创新
2.2.1 调式调性方面
20世纪西方音乐在调式调性的展现上有些模糊,部分作品仍保留中心音,但在使用12音级上是自由的。自然音与变化音、大调和小调的区别被大大弱化。作曲家在转调时不使用过渡,甚至不转调就进入陌生和弦。随着交通工具和录音设备的迅速发展,音乐家们经常到其他地区采风学习并接触多民族音乐,所以20世纪作曲家常采用其他地区的调式调性,包括欧洲民间音乐音阶及东方的各种音阶。德彪西在19世纪80年代初游历欧洲,赴俄罗斯担任梅克夫人家的家庭音乐教师,创作风格受俄罗斯作曲家影响。1889年他在巴黎世博会上听到来自印尼、越南、柬埔寨等国的东方音乐,深受启发。他的钢琴套曲《版画集》中的《塔》就使用了典型的东方五声音阶[3]。
随着声音传播技术的发展,产生了广播和录音留声机,20世纪的音乐家们常使用这些设备录制民族音乐和聆听其他民族的音乐。比如匈牙利作曲家巴托克曾带着录音设备去罗马尼亚、斯洛伐克、塞尔维亚等地旅游,现场录制当地民歌,一生收集民歌9000多首,这些民歌为巴托克的创作提供了灵感,也为后来的音乐工作者提供了宝贵的教学资料[4]。由此可知,录音技术的变革对音乐的普及传播和教育起到了空前的推动作用。
除此之外,还有作曲家自创音阶,如法国作曲家梅西安。最具突破性的创新是1908年勋伯格在创作中首次用到不依附调性的无调性音乐,随后勋伯格还发明了十二音体系,超脱了传统调式调性的固有体制。十二音体系是将半音音阶中的十二个音自由组合成一个音列,再运用倒置、逆行等特殊艺术手法完善作品。这种灵活的创作手法大大增强了音乐的表现力[5]。对抛弃传统调性,运用十二音体系来创作的音乐家们来说,他们的创作方式发生了巨大的变化,之前常根据灵感产生的动机创作,而按照十二音体系创作需要根据音列作曲,类似做数学题。十二音体系作为打破西方300多年来占统治地位的大小调体系,否定了音乐内部调式、调性功能关系的创作方法,标志着西方音乐风格和技法的重大转折。
2.2.2 旋律方面
旋律方面,声乐和乐器的旋律中多存在大跨度音程跳进和高度复杂性,旋律多出现在极端音域中,丰富的乐音特质被展现得淋漓尽致。声乐旋律丧失具体音高,发出类似咏唱的声音。歌唱家对歌词的表达并不局限于明确的旋律,往往根据歌词所传达的情感表现力度来夸张和强调实际音高,勋伯格的《月光下的比埃洛》中的咏唱最具代表性。在《月光下的比埃洛》问世之前,西方音乐没有咏唱这种声乐表现形式,所以这无疑是一个巨大的创新。
2.2.3 节奏方面
节奏方面,传统节拍单位被20世纪的作曲家们沿用,但也出现了许多不规则和非对称的小节和乐句。奇数节拍如五、七、十一拍在作品中被大量运用。比如斯特拉文斯基的《春之祭》中,作曲家连续运用4/8拍、5/16拍、7/16拍和4/8拍的节奏,使观众感受到巨大的节奏能量[6]。有的作品有小节线,有的没有小节线,这种做法被作曲家们称为“把节奏从小节线中解放出来”。20世纪之前的音乐家们获取灵感的方式是亲近民族乡村舞曲及大自然风光,而20世纪音乐作品的节奏则是从高速发展的城市生活中获取的,比如工厂和机器声。这种新型节奏更有动力,富有现代气息。20世纪作曲家对节奏的灵感也常源于东方原始艺术、爵士乐以及欧洲古代自由诗。
2.2.4 和声方面
和声方面,20世纪的和声与以往相比非常不和谐,而且这种不和谐的音程在20世纪被广泛和自由地运用。无调性音乐中,不协和音响与协和音响之间的区别在理论上不存在。和声不被看作所有乐音与某一个中心乐音的关系,而是所有乐音的相互关系。所以在这种规则里,一切和声都可以被运用,作曲家们频繁使用不协和的十一和弦等,除三度结合以外,还有四度、五度、二度结合等。勋伯格把这种运用和声的方法称为“不协和音的解放”。
2.2.5 配器方面
在配器方面,管弦乐队室内乐化,个别乐器被着重突出,各个声部的线条保持很高的清晰度。为了避免倾向于浪漫主义,弦乐不再占有主导地位,取而代之的是管乐和打击乐。部分作曲家们不断探寻新乐器,致力于发现新型发声器材,甚至包括噪音乐器。除此之外,20世纪的作曲家们常探索非同寻常的演奏方法、独特的音响和色彩,使用极端音区和新的乐器组合。最有代表性的就是约翰·凯奇的《水行走》,这是一部演奏者先后使钢琴、水罐、铁管、浴缸、水壶等用具发出声音的音乐作品,钢琴作为传统乐器在整部作品中起微弱作用,主要是将生活用具作为乐器来演奏。值得一提的是,音色的重要性在这一时期被提高到前所未有的高度,尤其是在奥地利作曲家韦伯恩的笔下,在他的《五首管弦乐小品》中,刚演奏一两个音后就会换一种乐器来表现,呈现出令人目眩的樂器调色。
20世纪还出现了具体音乐、电子音乐、音色音乐、非歌唱性的“新人声音乐”等,这些音乐没有传统意义上的旋律和声及节奏等。
2.3 创新因素出现的原因
第一,20世纪欧洲的两次世界大战使社会生活发生巨变,社会动荡不安、矛盾加剧。这种激烈残酷的社会环境使当时人民的心理发生变化,出现更多紧张、害怕的情绪。残酷的战争粉碎了人们对生活美好的幻想,反映到意识形态,人们对音乐的要求和观念发生变化,人们需要与当下残酷社会相匹配的夸张变形的新音乐。
第二,由于社会发展速度加快,因此出现了大量的科学发现和发明,比如广播和留声机,这些技术的发展大大提高了音乐传播的速度。而音乐传播的速度加快,使社会对音乐艺术的要求变高,与此同时,作曲家创新的心理需求增加。
第三,个人主义在20世纪充分发展,作曲家自我意识得到空前增强。部分音乐家认为,作曲不是为大众聆听,而是为自己所作。
第四,20世纪出现了新型的绘画和诗歌风格,比如以法国画家克劳德·莫奈为代表的印象派绘画、以挪威画家和版画家爱德华·蒙克为代表的表现主义绘画、以俄罗斯画家瓦西里·康定斯基为代表的现代抽象艺术和以魏尔伦为代表的象征主义诗歌。这些新型的艺术形式给音乐家们很大的启发,比如勋伯格于1908年结识康定斯基,并和他共同举办享誉一时的蓝骑士画展,两位艺术家在创作理念上相互影响,随后勋伯格在音乐创作上开启了著名的表现主义时期。在此期间,勋伯格的音乐创作逐渐由晚期浪漫主义的复杂调性转为无调性音乐,后于1923年正式提出十二音列理论,正式进入他的十二音列时期。另外,德彪西深受魏尔伦象征主义诗歌和莫奈印象派绘画的启发,在自己的创作中用音乐表现出了同样的感觉。
2.4 创新因素的积极作用和意义
20世纪西方音乐基于当时社会情况,反映出被战争摧残的西方人民内心的恐惧和扭曲,与听众产生了共鸣,舒缓了当时人民的心灵创伤。除此之外,音乐的创新和传播也影响了其他领域的创新思潮,使20世纪西方社会的各领域呈现出以“创新”和“发明”为基调的景象,提高了社会生产力和经济发展水平。
20世纪西方音乐呈现出多元发展的态势,在音乐家们的探索下出现了更丰富的音色、音乐语言、手法和风格。这些新元素为20世纪末至21世纪的音乐家们提供了灵感源泉,发展出现代电子音乐、电影配乐等新音乐形式。
3 结语
20世纪西方音乐继晚期浪漫主义音乐在各个方面皆有创新。内容和题材方面,从晚期浪漫主义以抒发自我感情为主到表现自然科学、抽象概念的非人间幻想;调性调式方面,从传统的调性音乐到无调性、十二音音乐以及作曲家自创音阶;旋律方面,从优美流畅到大跨度跳进和高度复杂化;节奏方面,从规整严谨到不规则的小节和乐句,甚至“把节奏从小节线中解放出来”;和声方面,从使用协和音程到不协和音程的自由运用;配器方面,从注重整体性到突出个别乐器、使用新奇乐器。显而易见,20世纪是一个充满了开拓和探索新音乐精神的伟大世纪,20世纪音乐家们的探索和成就对21世纪现代音乐的发展有巨大的启发意义。
参考文献:
[1] 于润洋.西方音乐通史[M].上海:上海音乐出版社,2016:329.
[2] 彭志敏.新音乐作品分析教程:上[M].长沙:湖南文艺出版社,2004:146.
[3] 刘媛,马克实.东方元素在德彪西钢琴音乐创作中的运用[J].大舞台,2013(6):33.
[4] 仲华.浅谈二十世纪民族音乐学家巴托克的艺术贡献[J].通俗歌曲,2015(11):84.
[5] 罗伯特·摩根.二十世纪音乐:现代欧美音乐风格史[M].上海:上海音乐出版社,2014:31.
[6] 米罗·沃尔德,加里·马丁,詹姆斯·米勒,等.西方音乐史十讲[M].北京:世界图书出版公司北京分公司,2015:212.
作者简介:孙菀遥(2002—),女,辽宁大连人,本科在读,研究方向:音乐教育。
侯蕾(1972—),女,辽宁大连人,本科,副教授,系本文通讯作者,研究方向:音乐教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