生成·变奏·重构:网络亚文化嬗进探微
2023-06-19王宇肖志远
王宇 肖志远
摘 要:网络亚文化是高弹性网络场域中生成的一个个现象级文化景观,具有动态流变性、价值多元性、虚实变换性等个性特质。网络亚文化在传播过程中实现了自身文化资本的积累,使原本难以衡量的文化资本通过“流量”变现实现了价值转化。其中,资本变现是网络亚文化价值转向的驱动力,正向赋能是网络亚文化价值转向的整饬力。为应对网络亚文化精神迷失、消费混乱、边界缺失等问题和隐忧,亟须从人文互化、刚柔施策、发展指向等实践向度上综合矫治,以推进网络亚文化精神重塑、消费正向、生态净化、高质量发展,着力营造积极健康、崇善向上的网络文化。
关键词:网络亚文化;生成动因;变奏机理;系统治理
中图分类号:G12
文献标志码:A 文章编号:1002-7408(2023)06-0121-09
基金项目:国家社会科学基金青年项目“新疆兵团‘军垦第一代屯垦戍边的奋斗历程及当代价值研究”(19CMZ037);教育部人文社科基金青年项目“新疆兵团‘进疆女兵的历史记忆与精神传承研究(1949-1956)”(18YJCZH198)阶段性成果。
作者简介:王宇(1992—),女,乌鲁木齐人,新疆师范大学马克思主义学院博士研究生,新疆农业大学马克思主义学院讲师,研究方向:思想政治教育理论;肖志远(1984—),男,湖南绥宁人,新疆师范大学马克思主义学院教授,硕士生导师,博士,研究方向:思想政治教育理论。
伴随互联网的普及应用,网络空间日益成为亚文化的重要生成场域。相对于主流文化而言,网络亚文化是存在于网络虚拟空间的边缘性和多元性文化,是广大网民在网络空间中建构、信奉、推崇的思想价值体系和生活方式。网络空间的超强弹性以及去中介化,一方面为青年群体的个性张扬和自由表达提供了便捷场域,使文化在多元性和包容性中更具活力;另一方面,随着信奉网络亚文化群体的不断扩大,其负向渗透力和影响力也不容小视。如何在尊重多样性文化表达的同时,以正向价值判断和包容性构念加以恰当引导和规范治理,是营造风清气正的健康网络亚文化生态圈的关键。
一、弹性场域:网络亚文化的生成动因
在社会急剧转型、多元文化交流碰撞、技术创新突进、商品意识泛化等多重情境下,文化生产出现了空间转向,弹性的网络场域为形形色色的网络亚文化提供了生成动力和建构逻辑。网络亚文化生成机理蕴含了两个递进发展的过程:一是技术和文化同构,信息技术将文化样态植入网络系统中进行编码、建构和传播;二是信息技术的飞速发展将互联网编织成一个“点对点”的高密性交往空间,人们在其中进行各种各样新型的文化交往实践,形成了多元的文化景观。在整个过程中,网络场域已经超越了单一的技术因素,以相对自由平等、开放无界的弹性更新着信息流的生成和传播方式,重构人们的生活样态和交往方式,孕育出新奇而繁杂的网络亚文化。从网络亚文化的生成依据和基质来看,超强弹性的网络场域中生成的亚文化不同于传统非网空间文化建构形式的稳定性,而呈现出动态流变性;克服了传统非网空间文化实践的时空限制,呈现出价值多元性;突破了传统非网空间文化实践的现实单一性,呈现出虚实变换性。
(一)動态流变性
与传统农业社会“面对面”以及工业社会“多对多”的相对稳定性主体建构形式不同,网络社会“点对点”的主体联接方式导致网络群体交往结构的离散化和关系的流动性,也使得网络群体交往过程和内容呈现快速流变性。正如马克思所指出的:“一切固定的僵化的关系以及与之相适应的素被尊崇的观念和见解都被消除了,一切新形式的关系等不到固定下来就陈旧了。”[1]
首先,信息传播的动态流变。在传统非网络空间里,信息源一般比较固定,信息传播通常在纵向、规则、较为封闭的系统中进行,信息本身可信度高,信息内容相对单一,信息传播者和受众相对稳定,信息传播过程中所受到的干扰因素也较少。相反,在网络空间中信息源多种多样,不仅有来自官方的权威性、主导性信息,而且有来自广大网民纷繁复杂的海量信息,信息传播渠道极为多元,信息本身可信度模糊,信息内容丰富多样,信息传播者和受众时常变化,信息传播的各种亚场域之间以及亚场域与主流场域之间存在交流、碰撞、疏离等动态现象,这使得网络空间出现了信息中心由单一向多元变换,信息传播路径由规则、纵向的层级式传递向多元“点面叠加”的纵横交错式传递转变。
其次,角色扮演的动态流变。网络角色是相对于现实角色而言的,现实角色往往体现为由某种外在的人种属性或社会学属性赋予人们某种相对稳定的社会身份,而网络角色则是以人们的价值观、生活方式、个性特色等构成的心理身份,网络角色因网络的匿名性和弹性而体现出动态流变性。一方面,从角色流动来看,在网络社会中以在线身份存在的人们虽然有真实的人类属性,但因为“身体的缺场性和互动的异步性”,“无法确定交往对象的阶层、种族、宗族、地域、年龄、性别、职业等身份标识”[2],人们往往不是在扮演真实的自我角色,而是在多重身份中游走和变换。网络角色不再是社会身份的外在表现,人们在网络生活中选择角色具有很大的流动性。另一方面,从角色变换来看,网络空间突破了传统非网空间角色固化的局限,以高弹性重构了信息消费者和生产者的角色关系,促成了二者的融合变换,使受众在消费网络信息的过程中,通过转载、跟帖、评论等形式,同时也成为网络信息的生产者。
最后,符号表达的动态流变。在亚文化日益延伸到网络空间的过程中,由于网络空间和现实社会中人们交往方式的迥异,网络亚文化生成了以动态多变的符号标识为表征的话语形态。在现实社会中,文字、话语、图像等文本形式都是特定意义的载体。但在网络空间中,文本的意义载体属性逐渐消解,“传统词语的语义、语法、语用等范畴被突破,词语的混搭、图文的交融等成为网络符号的常态,甚至一个表情图都可以传递出丰富的意义”[3],符号表达动态多样、混杂多变。以动漫、网游、轻小说等为表现形式的二次元文化,以网红、“爱豆”、流量明星等为表现形式的“粉丝”文化,以弹幕、段子、表情包等为表现形式的流行语文化,以抖音、快手、直播、Vlog等为表现形式的短视频文化,等等,形形色色的网络亚文化表达样式,无不以动态流变的符号狂欢展现网民对自我圈群价值的认同和对主流文化价值的区隔。
(二)价值多元性
随着信息技术的迭代升级和新媒介的迅猛发展,网络已由单一的技术场域发展成为涵盖技术、时空、人际关系的多维场域,网络和人的关联方式也由单向的“人们从网络中获取现存信息”演进为“信息通过网络化、数字化在人们之间自由传输”,改变着人们在网络空间的文化价值实践。
首先,混杂的多元主义。网络空间无边无界,承载着海量混杂的价值碎片,使多元化成为一种显性的、普遍的文化实践逻辑。在网络狂欢的图景中,既有生活琐碎的描绘和世俗文化的散播,也有内心世界的展示和社会问题的关切,还有哗众取宠的噱头搞笑和贫嘴取乐的低俗之风,各种网络亚文化你中有我、我中有你,形成了多元“大杂烩”。最为典型的是,有人热衷于追捧网红“爱豆”,甘愿为颜值、流量付费;有人沉迷于网络游戏,极尽体验虚幻世界;有人沉浸于二次元A站、B站,在刷屏弹幕中肆意狂欢;有人享受成为cosplay玩家,对各种虚拟人物尽情模仿,等等。网络亚文化芜杂性背后体现出网民在网络社会中多元主义的个性化实践人格,表达了广大网民张扬自我意识、排斥主流文化的内在心理。
其次,迷失的狂欢主义。狂欢理论由苏联思想家巴赫金提出。狂欢实质上是对现实生活的抗逆和反叛,狂欢文化“总是在不断地颠覆等级秩序、消除尊卑对立、破坏严肃统一、瓦解官方和民间的界限,让一切边缘化”[4]。有学者认为,网络社会中的“狂欢实际上是平民为了建立一个平等自由的世界而演绎出的文化策略”[5]。网络狂欢体现出网民在网络空间中自由自在、无所顾忌地表达意见、释放情绪和张扬个性的生动图景,在本质上体现了价值多元性。但网络狂欢天然地与权威、正统、秩序、理性等针锋相对,往往使用行话、俚语、黑话、表情包等语言符码,通过“拍砖灌水”“戏谑恶搞”“贬低歪曲”“砸帖对骂”“造谣生非”等翻新花样地嘲弄他人、社会乃至自己,以达到个人一时欢愉或博得他人的关注、点赞和模仿。网络狂欢主义的滋长极易造成网民在现实社会中价值观的困惑和迷失。
最后,庸俗的消费主义。网络亚文化的庸俗性主要体现在其偏重感性、本能性、泛娱乐性、肤浅性和物质化等方面。网络亚文化之所以有庸俗性表征,这与精英文化的日渐衰落和大众文化的快速兴起紧密关联。相对于高雅的精英文化而言,大众文化最显著的特点是生活化、世俗化和草根性,其中世俗化和草根性本身就包含庸俗性元素。当然,强调大众文化含有庸俗性,并不是否定大众文化就必然不能高雅,而是指在市场经济条件下物欲横流造成“大众文化逐渐逃避崇高、放纵本能而流于庸俗”[6]。具有大众文化属性的网络亚文化产品作为网民常用的消费品,本身不能产生经济效益,但其在传播过程中形成的“流量”却能产生难以预估的经济效益,“流量”越多在文化资本变现中经济效益就会越高。为了引起关注变现流量,部分自媒体不惜突破道德和法律底线,炮制出猎奇、恐怖、色情等低俗信息或低劣视频图像,满足一些网民的好奇心和低级趣味,吸引其痴迷于快餐式、感官化、低俗化的网络亚文化消费,从而通过“流量”收费大赚特赚。
(三)虚实变换性
随着网络信息技术的飞速发展,加之区块链与大数据技术的融合应用,虚拟世界与现实世界的壁垒被打破,网络社会模拟了现实社会中的交往关系,日益影响着人们的生活方式。德国著名社会学家卡尔·曼海姆认为:“人类思想中的意识形态成分总是与思考者的现存生活环境紧密相连的。”[7]新媒介的演进更新,促使现代人的时空场域由真实转向虚拟,文化呈现出碎片化、微细化发展趋向,各种网络亚文化应势而生。在市场竞争日益激烈的今天,倘若人们在现实生活中面对压力、自我发展中遭遇挫折、政策制度与个人期盼存在差距、个人的物质欲望得不到满足等各种内外因素叠加,必然导致个人挫败情绪和释压心理并存的状态,从而产生精神失落感和价值虚无感。此时网络平台正好为人们提供了无需太多成本而可以自由宣泄的生活空间,由此非理性、泛娱乐化、个性化、狂欢式的网络亚文化便日益兴盛起来。
二、价值转向:网络亚文化的变奏机理
弹性的网络场域赋予了亚文化独特的存在样态和实践空间,亚文化在网络空间传播过程中不仅实现了自身文化资本的积累,使原本难以衡量的文化资本通过“流量”变现实现了价值转化,而且在与主流文化碰撞共存被正向赋能,这极大地促进了网络亚文化的变奏发展。
(一)资本变现:网络亚文化价值转向的驱动力
文化资本指的是“一种标志行动者社会身份的,被视为正统的文化趣味、消费方式、文化能力和教育资历等的价值形式”[8]。人们根据趣缘喜好参与网络空间的文化实践活动,并主动参与网络文化的生产和分享,由此积累而生成文化资本。网络亚文化在传播过程中通过消费者打赏付费、收取广告费、接受市场投资等实现了文化资本的流量变现,拓展了文化生产和传播的获利形式。随着文化资本不断实现流量变现,网络亚文化出现了社群泛化、诉求分化、特质异化等价值转向。
首先,资本变现推动网络亚文化社群泛化。在前互联网时代,人们之间的交往空间相对狭小,亚文化影响的范围十分有限,基本上在特定的社群圈内传播。随着互联网的发展,传统意义上的时空限制被打破,人们的生存状态超越了现实空间的局限,人与人之间的交往变得更加便捷,使得那些有共同趣缘爱好和价值取向的人们在更大场域内集聚,亚文化社群规模日益扩大。但在互联网发展前期阶段,亚文化传播大多体现为网民追求个性展示和价值认同,网络社群的形成还停留在自发状态,网民通过价值选择加入不同的社群。这一阶段各网络社群因价值理念不同而边界明晰,有着千差万别的符号标识和个性表征。
其次,资本变现催生网络亚文化诉求分化。市场经济条件下,社会意识形态的多元化以及网络亚文化本身的动态流变性特点,决定了网络亚文化价值诉求的多元取向。由于代际变迁、身份区隔等致因,不同时期的亚文化如愤青文化、嘻哈文化、恶搞文化、网红文化等呈现出异样的风格。在互联网时代前期,即便各种亚文化多元并存,但在形形色色的亚文化背后都有着共通的精神密码。在亚文化场域中,人们有了自由表达的文化空间。在这里,不管是嘻哈、批判,还是自嘲、戏谑;不管是设法逃离现实世界,还是对自由世界充满遐想,人们总是流露出对精神家园的追寻。然而,随着资本变现的出现和日益渗透,网络亚文化追寻共通精神家园的态势逐渐改变,使得不同亚文化诉求分化。资本变现的出现,促使网络亚文化圈群各成员之间以现实的市场逻辑代替了原有的相对纯粹性精神文化交流。在网络社会中,人人都是文化的生产者和传播者,倘若越来越多的人以趋利为诉求,以吸引受众关注自己、誘导受众消费取向为价值目标,那么网络亚文化也就成为一些人追求蹿红成名的工具。即使每个人未必都能够实现文化资本的变现,但只要变现日益成为网络亚文化价值取向的潮流,则必然会改变亚文化原有的情感寄托、精神追寻等纯粹性诉求态势,导致诉求分化和极化现象。
最后,资本变现致使网络亚文化特质异化。大数据时代的网络空间,信息出现无限超载、生产过剩、传播多元、获取迅捷等表征,这使得追逐和变现流量的市场竞争日趋激烈。各类网络亚文化生产者为了吸引受众关注,以便赚得流量、及时变现,想方设法通过创新内容和形式、拓展传播渠道、吸引资本注入等方式,寻求在竞争中取胜。但在媒介快速发展的今天,网络亚文化生产者要想找到创新的突破口也异常艰难,而流量及变现的驱动力又使人难以放弃,于是部分人为了吸引关注,挖空心思制造热点和卖点,对平淡无奇的话题进行夸张炒作、歪曲恶搞,甚至毫无底线地暴露隐私、传播色情和暴力等,这些低俗恶俗的信息传播必然造成网络亚文化特质异化。这种特质异化集中表现为网络亚文化个性的出格和沉沦。一是变现的驱动催生了网络亚文化明显的个人主义和功利主义个性。为了迎合受众需要,网络亚文化生产者不惜以各种失序行为散播负能量信息,名义上是在张扬个性,实质上是在消解亚文化原有的纯粹性精神个性而滑入出格的“伪个性”。二是对各种网络亚文化的盲目认同导致部分青少年陷入沉迷享乐的游戏主义。无论是电竞游戏抑或是短视频直播,都曾出现过青少年为此过度沉迷而导致学业荒废、影响身体健康的事件,有的造成钱财损失甚至人身伤害。这种网络游戏主义文化的沉沦个性,是一种“恶个性”,如不加以纠治,长之以往必然将网络亚文化推进特质恶化的深渊。
(二)正向赋能:网络亚文化价值转向的整饬力
如前述及,资本变现导致了网络亚文化出现社群泛化、诉求分化甚至特质异化等价值转向态势。同时也要看到,网络亚文化在与主流文化的共存碰撞中,也受到了主流文化正确价值观濡化、法治观净化等正向赋能,这对网络亚文化走向沉沦恶化起到了重要的价值整饬效应。
一方面,网络亚文化在其多元化价值张扬中受到来自主流文化正确价值观的濡化。网络空间中各种亚文化充斥其中,价值诉求千差万别,个性特质良莠不齐,冲击着人们特别是青年人的价值观选择。基于这一现实情况,我们国家非常重视网络主流文化建设,在全社会弘扬马克思主义和中国特色社会主义先进文化,引导青年人树立正确的价值观。为此,在日常的网络思想政治教育中,要充分把握青年流行文化传播规律及青年人的思想动向,对网络亚文化准确把脉、诊断,因势利导,开出各种濡化网络亚文化的良方妙药。尤其是要占领意识形态领域主阵地,引领网络亚文化发展,加强社会主义核心价值观、理想信念、道德观念等的网络宣传教育,对青年人进行正确引导,消除各种错误思想观念对青年人的负向影响,在网络空间弘扬高尚的道德风尚。这种来自主流文化正确价值观的引导和宣传,对网络亚文化正能量的培育起着潜移默化的作用。
另一方面,网络亚文化在其极力追逐流量和变现中受到来自主流文化法治观的净化。由于网络场域的超强弹性,各种亚文化自由进入,亚文化生产者和传播者在市场逻辑中追逐流量和变现的竞争越来越激烈,这也导致了各种失序行为的滋生。如网络暴力、网络虚假宣传、网络谣言、网络色情等低俗恶俗的网络亚文化,对人们尤其是青年人的不良影响极大。国家制定了一系列法律法规规范网络发展,运用传统宣传方式和网络媒介进行普法教育,加之互联网文化职能部门的强化监管,对网络亚文化的发展苗头及时干预和引导,将一些低俗恶俗甚至不法的网络亚文化消灭在萌芽状态。这种来自主流文化法治观的教育,对网络亚文化的健康发展、有序传播发挥着净化保障作用。
三、系统治理:网络亚文化的重构进路
超弹性的网络空间为亚文化发展提供了自由场域,但也使亚文化在网络化浪潮和市场化逻辑中为贏得流量和实现变现而陷入边界虚无甚至低俗恶俗。网络亚文化作为给人们生活带来情感释放及无穷乐趣的精神要素和思想标识,不能任其在网络浪潮和市场逻辑中失去边界、迷失精神,变成缺乏思想和灵魂的文化躯壳。为此,必须从人文互化、包容共治、发展引导等实践向度上综合施治,推进网络亚文化精神重塑、生态净化、消费正向,打造积极健康、风清气正的网络亚文化空间。
(一)人文互化:网络亚文化精神重塑
任何文化都离不开人类活动,人类进步也离不开文化发展,文化与人在实践中相互促进、相得益彰。从这点来讲,一是“文化也即人化”,是人类在生产生活实践中形成的精神产品,文化离不开人类的创造创新;二是“人化也即文化”,文化对人的灵魂具有塑造和化育功能,人类发展离不开文化的熏陶和推动。网络亚文化作为网络时代的流行文化,要想规正其活动边界、重塑其精神价值,必须在“以文化人”和“以人化文”两方面同向发力。
一方面,要“以文化人”,形塑人们健康向上的网络亚文化选择惯习。人对文化的需求是多样性的,也很容易受文化场域发展态势的影响。在网络亚文化需求多样性满足中,人们会根据自身的兴趣爱好习得特定的文化鉴别力和欣赏力,从而形成亚文化选择惯习,导致近朱者赤、近墨者黑。为此,要从“以文化人”这一文化固有的功能去考量,用先进文化即中国特色社会主义文化去感化、涵养人,形塑人们积极向上的网络亚文化选择惯习,使人们在网络亚文化生产和消费中,择其善者而取之,择其劣者而弃之。在网络空间中,以先进文化去“化”人,需要从如下三个维度发力:一要密切关注大众生活需要,充分利用网络空间将中国特色社会主义文化的内涵及价值阐释好、宣传好,使中华优秀传统文化、革命文化和社会主义先进文化等走进大众心里,成为感化人心、化育精神、造福于民的思想引领。二要探索找寻网络空间主流文化与亚文化的交叉互促点,处理好主流文化和亚文化之间“一”与“多”的关系。要重塑社会主义核心价值观对网络亚文化多元思潮的价值引领力,尤其要在网络空间“巩固马克思主义在意识形态领域的指导地位,巩固全党全国各族人民团结奋斗的思想基础”[9],有效整合网络亚文化多元思潮,引领网络空间各种亚文化健康发展。三要契合大众话语表达,创新先进文化传播方式。深入研究弹性空间文化传播规律,创新传播方式,以能够被大众接受和理解的话语形成传播中华优秀传统文化、革命文化和社会主义先进文化。
一方面,要厘清网络亚文化的消费本质,科学引导网络亚文化消费行为。从表面来看,网游、抖音、二次元等网络亚文化为网民消费提供了更多选择可能性,使网民在各类文化间自由穿梭,主体性似乎得到了应有尽有的张扬,精神生活也获得了刺激性愉悦。但是,网民在经历短暂的狂欢之后,往往会陷入无聊、乏味、迷失之中,呈现理性缺失、价值虚无的精神状态,凡此种种,都是对文化消费本质的背离,属精神异化现象。为此,应该从契合人性、促进人的自由而全面发展的向度,科学引导网络亚文化消费。一要提升民众网络亚文化消费层次,实现由“消遣娱乐型”朝“正向发展型”转化。形形色色的网络亚文化产品所能满足的,无非是网民的多样化消遣需求而已,而那些真正关涉网民尤其是青少年价值选择的道德信奉、社会责任等因素,则不能由此实现。从这点来讲,必须以人的自我发展为旨归,优化网络亚文化消费内容、层次和实现方式,使之向社会主义核心价值观理念靠拢。二要净化网络亚文化消费生态,坚决抵制各种不良文化倾向。网络亚文化消费中的种种弊病,从某种意义上讲,基本上源于网络媒介和各种不良文化的鼓噪。可以说,“大众媒介是一种既可以为善服务,又可以为恶服务的强大工作……如果不加以适当控制,它为恶服务的可能性更大”[11]。一些网络平台唯利是图,对低俗恶俗、负面错误的信息一味纵容,恶搞、暴力、色情、辱国、崇洋媚外等披着“文化”外衣的精神垃圾充斥网络,使网民受到蛊惑和诱导。治理网络空间亚文化乱象,政府监管部门要增强风险意识和防控能力,认真厘清和评估不良文化类型、特质、危害程度等,列出负面清单,依法依规及时纠治。三要高度关切青年人成长,通过创新方式方法积极引导青年网络亚文化正向消费。中国互联网络信息中心第46次统计报告显示,我国网民人数已高达9.4亿,其中青年网民占比很大,因此如何创新方式方法引导青年网络亚文化正向消费显得尤为迫切。近年来,为了防范未成年人沉迷网络和消费不良文化,在政府网络监管部门要求下,部分短视频和直播平台推出了“青少年模式”,从消费内容、功能、时长等方面规范了青少年上网行为,设置了禁止青少年使用平台打赏、充值、直播等功能,并将有利于青少年身心健康的学习课程、科普知识等推送给消费者,取得了良好效果。这些有益经验,应该进一步总结研究并推广。
另一方面,要深刻把握网络亚文化演进规律,以社会主义先进文化引领网络亚文化高质量、专业化发展。对网络亚文化进行健康性发展引导,必须首先掌握民众对精神生活的新需求、新期待,深入了解民众网络认知、社交和话语上的新特点、新偏好,从而做到因势而为、因事而化、因应而变,正确引导网络亚文化从低层次、碎片化、平庸化向高质量、专业化、主流化发展转变。一要以社会主义核心价值观为引领,优化网络亚文化内容供给,产出“流量”与“质量”兼具、“圈粉”与“正态”齐搭的优秀作品,构建网络空间传播真、善、美的亚文化。要将宏大庄严的核心价值观,用鲜活生动的文本、符号与形象、情感,从柔性细腻处感化人心、激发情怀,实现润物无声、化育无形。二要善用时尚性、多样态的文化传播载体,将中华优秀传统文化、革命文化、社会主义先进文化等优良文化基因融入网络亚文化生态圈。要契合网络消费群体的思维方式和审美意趣,恰当借鉴利用表情包、短视频、抖音等载体的传播优势,使民众通过多感官、沉浸式的网络文化消费体验,主动接受正确的思想、理念和价值观等。三要以社会主义法治精神为指引,推动网络亚文化在专业化道路上实现高质量发展。在激烈的市场竞争条件下,网络亚文化在竞争突围中呈现出专业化细分和模式化生产的发展态势,网络空间各种亚文化在发展定位上更加注重针对特定受众、迎合特定需求,从而形成风格各异的专业化样态。譬如,当前各种各样的“网红”,就是在专业化运作下纷纷走上网络前台的。可以说,“个人魅力+团队运作+资本推动”已成为未来网红发展方向[12],网红经济正成为网络时代特有的经济现象。但是,要保证网红经济的有序健康发展,促进网红亚文化在专业化道路上实现高质量发展,必须用先进文化和法治精神加以指引和濡化。
结语
系统梳理和深入剖析网络亚文化的演进规律和变奏逻辑,可以清晰地透见负向网络亚文化样态的复杂性和潜在危害,使我们更加清醒地认识到:网络不应只是作为一种技術延伸或工具创新而存在,更应成为一种传递正能量的价值理性去拓展,既要使丰富多样的亚文化在网络空间得以全面发展,又要使鱼龙混杂的亚文化生态在社会主义先进文化和法治精神引领下得以净化。习近平强调:“网络空间是亿万民众共同的精神家园,网络空间天朗气清、生态良好,符合人民利益。”[13]为此,必须坚持以人民为中心的网络亚文化培育之路,依法治理网络空间,净化优化网络内容,强化正面宣传,营造积极健康、崇善向上的网络亚文化传播氛围。网络亚文化的蓬勃发展,就如“新文明的崛起是我们生活中最具爆炸性的事件”[14],正在以不可低估的冲击力影响着网民的价值观选择,准确研判并积极应对网络亚文化的演进发展,进而探寻出系统科学、切实有效的治理良方,是值得我们深入思考和研究的重要课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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